小说下载尽在www.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他是人间地狱》 作者:温温啊 他救我于危难,却视我如敝履我只想银货两讫他却偏偏不放过我他说:小伙子人不错,你可以和他在一起,择个日子,你和他结婚吧。他说:你要听话!他是这人间的地狱我是这世间的浮萍命运翻转间我恨他入骨他全不在意后来,为了救我,他挡下了那颗飞来的子弹…… ============ 第卷一:以爱之名1.他打来的电话   我从舞蹈工作室出来后,站在路边等着伊城来接我。   伊城是我的男朋友,两个月前舞蹈室的同事给我介绍的。他对我一见钟情,我对他也颇有好感。谈了快两个多月了,他最近老想带我去见他父母,我总觉得发展太快了,所以他怎么说我都不肯答应。   十分钟前他给我打的电话,说晚上去盛天吃晚餐,他说他想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我百般推脱,他都要生气了,我只能答应下来。站在这里,我现在有些紧张,怕自己待会表现不好。   我的手机响起来,我赶紧拿起了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号码后,我只感觉血液一阵逆流,那串刻在我脑子里的阿拉伯数字,他是怎么知道我新换的号码的?我害怕得四下张望,却不敢不接电话。   “喂。”我声音有些干涩。   “殷采采。”隔着听筒,他的气势还是那么凌人,“在哪里?”   “舞蹈室,有,有事儿吗?”我底气不足地问,这半年来,他像鬼一样消失得彻底。我以为他完全不记得我了,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节骨眼上给我打电话。   “香山别墅,半个小时内到,老万在大门口等你。”他道。   “韦先生,能不能明天?”我挣扎着问他。   “你说呢?”他冷冷地反问我,随即挂断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心乱如麻。呆站半刻,我只能拿起手机,准备给伊城打个电话。我还没来得及拔号,一辆宝蓝色的车子悄声的停到了我面前。   “采采。”伊城从驾驶位下了车,快步了几步到我面前,“我很准时吧。”   我看着伊城高大帅气的样子,强颜欢笑道:“伊城,对不起,我家里临时有事情,我们改天再约好不好?”   “怎么了?”他很关切的问我,“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我摇头:“不,不用了,我妈不舒服而已,我回去看看。”   伊城满脸的失望:“那我送你回家,到了后我就回来。”   我难受得要命,不想再拒绝他,我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一路上,我都侧头看着车窗外,伊城跟我说话我也只是寥寥应了几个字。   “采采。”车子停在我家的小区门口,伊城伸手拉了拉我。   我回头看他,勉强笑了一下。这是我埋在心底的秘密,除了我妈,谁也不知道。因为这个秘密,我不敢肆无忌惮的去爱伊城,更不敢抬头挺胸的去见他的父母。   “有什么困难,你告诉我。”他很急切。   我摇了摇头,推开车门下了车,脚步飞快地往小区里走。进了大门后,我走到保安室侧面站定,不一会儿,伊城的车子就离开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跑着又出了小区,走到路边,我打了一辆出租车,报了香山别墅的地址,司机多看了我一眼。   我收回视线看着手机,那个地方,在Y城是有名的富人区。从前那里对我只是一个传说中的地方,半年前,那里成为了我的噩梦。   一年前,我妈的公司破产,我爸离家出走。我妈陷入借高利贷的恶性循环中,半年前,高利贷闯入家中逼债。当着我和我弟弟的面,他们把我妈打得奄奄一息,我跪着求他们,承诺三天内一定把钱还上。   我在走投无路下辗转通过一个人脉很广的同学联系上了韦御风。之后的事情就变成了,我出卖了完玉的自己,陪了他一个星期,那一个星期我简直生不如死。然后我拿到了一大笔钱,把我妈的那个窟窿给堵上了,一家人得以了安宁。我妈问我哪里来的钱?我直言不讳地告诉了她,她哭了好几天,然后她放下了身段,不再做翻本的梦,死心去菜市场卖菜了。   我离开韦御风别墅的那天,他并没有在别墅里,只是给我打了个电话。当时他说殷采采,钱打到你卡上了,你可以走了。   老万送我出了别墅,车子出了大门,我哭得跟个泪人一样。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事隔半年,韦御风又会给我打电话。出租车飞驰着,想起那一个星期痛不欲生的日子,我感觉连头发末梢都开始疼痛起来。   无论我怎么害怕,出租车还是开到了香山别墅的大门前,我付了车钱下了车。   “殷小姐。”老万站在车前,见我下了车,他小跑过来。   “老万。”我低低地喊了一声。   “韦先生在等你了,上车吧。”他引着我,微微躬身。   我不敢迟疑,跟着他走到了车旁。车子进了大门,顺着宽敞平坦的大道急驶,不过三五分钟的时间,车子就停在了一幢别墅前。   我跟着老万进了别墅,脱掉鞋后,他把我引到上二楼的楼梯前就停住了脚步。我抓紧了包包的带子,赤着脚往楼上走去。   韦御风穿着灰色的睡袍半倚在沙发里看着电视,听到我的脚步声,他将手里的遥控器丢到了茶几上。   “过来。”他喊。   我咬着唇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半年没见,他眼神更显锐利,仿佛一只翱翔在天空的老鹰,随时准备对猎物出击。   他应该三十好几岁了吧?也可能不到三十岁。谁知道呢?像他们这样的男人,年龄比会保养的女人更像谜。   我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他面前。   他伸手过来拉了我一把,我跌坐到他怀里,包包掉到了地上。那种突然失去重力的感觉,让我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瘦了。”他说。   “韦先生。”我忐忑不安的喊他,“你,找我来,有,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儿,想你了。”他答得随意,随即搂着我躺到沙发上。   我特别想张口骂他,去死吧。还想问问他,我们之前的交易不是结束了吗?你凭什么又把我喊来。可是我不敢,我太清楚我们之间力量的悬殊。   躺在他怀里,我一动也不敢动,后背绷得笔直。 第卷一:以爱之名2.昂贵的礼物   大约十来分钟后,他开始细细碎碎的吻我。我很抗拒,下意识的就推了推他。他一个翻身将我压住,按住我的双肩后他盯着我看。   我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暗暗咽了咽口水。我想,如果今天我不从他,他会把我捏死在这沙发上吧。而我死在这里,对他来说,不过是把我埋了的事情。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我死了,我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失踪人口。   韦御风见我不再反抗,他笑了一下,然后又俯下身来。   我闭上眼睛,任凭他恣意索取。   伊城,这样的我哪里配得上你。   我是属于地狱的,没有资格拥有人间的美好。   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韦御风才消停下来。我的泪水已经糊到了脖子里,其实相对半年前,他这一次已经很温柔了。我就是控制不住眼泪,心里的难过简直要将自己淹没了。   有些错,犯了,再无回头之路。   韦御风伸手帮我擦着眼角的泪水,问:“我弄疼你了?”   我沉默地摇了摇头。   “不想再见到我?”他又问。   我没有摇头,也不敢说话。   “我还没有厌倦你,所以,你就忍着吧。”他拉着我坐了起来,将我搂进怀里,他绕着我的头发玩,“谈男朋友了吧?”   我骇然看他,他调查我了?   “小伙子人不错,你谈着吧,我不反对。”他又说。   “韦,先生,我会和他分手的。”我颤着声,心如死灰。   “不用。”他打断我,“谈着,难得有情郎。”   “我……”我想说我承不住这样的心里煎熬。   “我只是偶尔让你来,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他淡淡地打断我。   “韦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结束?”我鼓起勇气问他。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问。默了片刻后,他说:“殷采采,那么一大笔钱只买你一个星期,难道你不觉得太贵了吗?”   我哑口无言。   “这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都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他又说。   我无语可说。   “也许一年吧,也许几个月,看我心情。”他起了身往房间走去。   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客厅里,眼泪又涌了出来,心如同放在火上煎熬。为什么我妈要借高利贷?为什么我会用这么下作的方式来换取暂时的安宁?我怎么有勇气和脸面去面对伊城,我以后又要怎么办?   我无声的哭了好一会儿,估摸着韦御风即将出来。我探身从茶几上拿过了纸巾擦干了眼泪,又捡起了地上的衣服,穿戴整齐后,我等着韦御风出来对我说一声你可以走了。   “殷采采,你过来。”韦御风的声音从卧室传出来。   我迟疑了一下才抬步走到卧室门口,门半开着,只能看到韦御风围着一条浴巾背对着我站在床头柜那里。   “韦先生。”我轻轻喊了一声。   “嗯。”他回头看我,“过来。”   我看着他手里的盒子,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攥着手心一步一步移到他面前,我垂下头看着地板。   他勾起我的下巴:“怎么总是低着头,你又没有犯错。”   我讪笑着看他。   他打开手里的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条项链,将盒子随手扔到床上,他非常细心的帮我把项链戴到了脖子。戴好后他又认真地打量着我。   “嗯,好看。”   “韦先生,不,不用了。”我急忙就想扯下来,他能送出手的项链,肯定价值不菲,之前那笔钱我已经把自己套进来了,我要是再接受他的礼物,我这辈子还能洗得清吗?   “女人总是要有一两件像样的首饰。”他拥抱我,将我的头按到他的肩上,“殷采采,这是我送给你的,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他今天莫不是中邪了,如此温柔。我怕得无法控制的颤抖着,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韦先生,这么贵重的项链,我没有场合可以戴。”我轻轻推开了他,站稳后,我解下了脖子上的项链递了过去。   他皱眉看我,脸上的神色收敛起来。   “对不起。”我看他不接,只好弯腰从床上捡起了那个盒子,将项链放了进去,又把盒子放回了床头柜上,做完这些后,我退了一步捏着掌心看他。   “韦先生,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求你。可我认为,半年前,我付的代价已经足够大了。你现在这样,是想毁了我的一辈子。韦先生……”   我没有办法继续往下说了,韦御风拽过了我,然后掐住了我的脖子。瞬间,我就像一只被老鹰抓上了高空中的小鸡,恐惧,骇然……我睁大着眼睛,扑棱着双手,岂图跟他战斗。   他只是轻轻将我一甩,我就狠狠的跌到了床上。新鲜的空气涌进来,我激烈地咳嗽着。是我天真了,以为挺直腰杆,勇敢一点,这样他也许会尊重我的意愿。   “殷采采,本来你高高兴兴收下项链,我就打算让老万送你回去。既然你非要显示自己的风骨,那很好,你给我呆在这里,好好呆着,直到我允许你离开为止。”他说完就往卧室外走去,随即房门被甩上。   “不要。”我无力地喊了一声,趴到被面上,后悔得想扇自己耳光。   我在床上趴了好长时间才撑着床下了地,走到门边,我轻轻旋开了门。才探头出去,韦御风就转过身来看我,他手里拿着手机在看。   我哪里知道他没有走,他这一看,差点没吓死我。我急退两步,一把就甩上了房门,靠到门后,心仿佛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一般。   “我听见了你的声音……”一阵隐约的铃声传来。   我丢在客厅里的包包,我捂住胸口。谁打来的电话?伊城吧。他肯定要问问我妈的情况。而我却骗了他,我根本不在家,我在地狱里。   那铃声响了很久,然后就停了,没过一会儿,铃声又响了。我咬着唇,木然地听着那响声。响着响着,咦,那铃声怎么好像近了?我正狐疑时,感觉到一股推力,韦御风推开了房门。   他把手机递到了我面前,我颤着手接过,果然是伊城打来的。 第卷一:以爱之名3.你真是倔强的姑娘   韦御风指了指手机,示意我接。   我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和那串熟悉的阿拉伯数字,当着韦御风的面,我点了接听。韦御风捉住我的手,伸手在点了免提。   “喂。”我的声音里夹杂着怎么也掩不住的慌乱。   “采采。”他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你一直不接电话,吓了我一大跳。”   “怎么了?”我轻声问他。   “你妈妈没事儿吧?”他关切地问。   我的手紧紧的攥着,掌心已经全部是汗了:“嗯。”   “那你下来一趟吧,我在你小区门口,快点噢。”他语气轻快,温柔的笑声中,他挂断了电话。   手机从我手里“啪”一下掉到了地上。   韦御风弯腰从地上捡起了手机,将我抵到门后,他抬起我的下巴。   “你惊慌的样子,很容易让男人产生怜惜之情。对,保持这样,连我都忍不住想吻你。”他话音落下,双唇就堵住了我的嘴。   “唔。”我闪躲着。   他用力掐紧我,力气很大,痛得我想哭。我只能放弃挣扎,像一头死猪一样任他宰割。也不知道他吻了多久,我的手机又响起来他才松开了我。   “又打了。”他把我搂进他怀里,“告诉他你临时外出了。”   我摇头,这个谎言太蹩脚了,我不愿意把伊城当白痴耍。   “韦先生,我不接。”我带着哭腔说。   “那不行,你不接,万一他上你家去了呢?”他硬把手机塞到了我手里,“他会相信你的,你不要担心,来,我帮你点接听。”他说完就点下了接听键。   “采采。”伊城的声音带着困惑,“你来了吗?”   我死死的抿着嘴,带着最后一丝倔强和他抵抗,反正我心里也作好了跟伊城分手的打算。既然掉入了地狱,我就作好当鬼的打算。   “采采?”伊城又喊。   韦御风用手指轻轻地划着我的嘴唇,听筒里,伊城一遍又一遍的喊我的名字,喊了五遍后,他才挂断了电话。   “真是个倔强的姑娘。”韦御风轻轻叹了一口气,从我手里拿回了手机,“去吧,去睡一觉,我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   房门再次打开,韦御风出去了。   房间里,死一般的沉寂。   我就那么站着,直到两条腿麻得完全没有了知觉,我才像一抹游魂一样晃到了床边。   我醒过来时,房间里一片漆黑。我惊恐地抓紧了身上的衣服,定下神来后,我摸索着开了床头灯。昏黄的灯光下,我的巨大的影子投射到墙上。   韦御风没有在房间。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现在至少是半夜了吧,和他做完没洗澡,这会儿我感觉一身粘腻腻的。翻身下了床,我进了浴室。   等我从浴室出来时,窗帘缝里透出隐约的光亮,我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刺眼的光照来,原来朝阳都已经升起来了,只怪这窗帘遮光太好。   楼下的花园里,有一道红蓝相间的影子在树林中跑动,好像是谁在跑步。我好奇起来,没想到这别墅里除了我和老万,还有别人。伸长了脖子看了半天,绿荫太浓,我没能看清楚那个人的样子。 第卷一:以爱之名4.害怕   “叩叩”轻轻的敲门声传来。   我猛地回头,抓紧了身上的浴巾。   韦御风又回来了?   我赶紧往浴室跑,手忙脚乱扯掉浴巾,抓起地上的脏衣服飞快地往身上套。换好衣服要出厕所时,我觉得自己真是神经病,韦御风哪里会这么礼貌的等我,他只会像头狼一样冲进来掠夺他需要的一切。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门外站着的却是老万,他手里拎了一个好大纸袋。见了我,他把纸袋递了过来。   “殷小姐,这是韦先生让我给你的。”说完,他就转身了。   我关上了房门,拍着胸口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才低头看手里的袋子,好像都是些衣服。我走到床边,将整个纸袋倒了出来。   然后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纸袋里的衣服,全都是我半年前穿过的。从外套到内衣,全都洗熨得整整齐齐,我呆呆地看着这些衣服,韦御风真的又要把我关在这里了。那段黑色的记忆在我脑海中争先恐后的往外冒着,我顺着着床沿缓缓地滑到地上。   我的心干干地疼,那样没日没夜,没羞没臊,没有尊严像条狗一样的日子又要重复了。   我的眼泪无声地往下滑着。   我像一截失去思想的木头,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地上等着,一直等到老万给我送了早餐。吃完早餐后,我坐到了床上等着,就这么等到了吃中午饭。   等过晚饭后,天已经黑了,韦御风没有回来。   第二天。   韦御风还是没有回来。   等到第三天下午时,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灵魂已经半死不活了,只剩躯体躺在这里。黑色的记忆已经关不住了,它们在我的大脑里兴奋的尖叫着,翻滚着。   交出完玉之身那天晚上,他毫无怜香惜玉之心。我曾经不小心被缝衣针扎穿过甲心,破身之痛竟是十指连心的十倍不止。   这样的痛楚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我尖叫着,痛哭着,求饶着,他丝毫不为所动。   如果不是放不下我妈和我弟,我真的不想活着走出他的别墅。   房门口传来轻轻的响动,我迅速回神。熟悉的身影,我抓着被子几乎以鲤鱼打挺的姿态坐了起来。   韦御风愣了一下:“我是鬼吗?你那么惊慌做什么?”   “韦先生,你,回来了。”我颤着声喊他,他看起来像是刚从婚礼现场回来。西装革履,打着领带,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他的脸部线条本来就有点硬,现在看着更添了几分冷峻。   韦御风走到床边,顺着床沿坐了下来:“你背着我偷人了?”   我目瞪口呆,摇头。   “那你到底在慌什么?”他探究地看我。   “没有。”我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我只是被你吓了一跳而已。”   “想回家了?”他问。   我不敢点头,也不想摇头,只能沉默着看他。   他微微倾身过来,和我只差一个巴掌的距离,这么近的距离,他仍然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看着我。   我想要往后面退时,他伸手搂住我的脖子,命令道:“脱衣服。” 第卷一:以爱之名5.他吻过你吗?   等了这几天,恐惧的事情总算要发生了,我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反而安定下来。咬着唇,我认命的抬手准备脱掉衣服。   “我的。”他又说。   “哦。”我跪坐起来,先是帮他脱了西装,解掉了领带,准备给他解开衬衫扣子时,他一把就拍掉我的手,然后站起了身。   “几天没做,你就发骚了?”他看了我一眼,转身往房间外走去。   我坐在床上,感觉自己像个傻子。呆坐了好一会儿,韦御风没有再进来,客厅外面传来了电视的声音。我下了床,韦御风好不容易回来了,我得想办法问问他,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伊城这几天肯定找我找疯了,还有我妈和我弟。我这么无缘无故的失踪,他们肯定都担心死了。   我提着一颗心走到开启的房门口,韦御风半倚在沙发上抽着烟,电视上放着一部很老的片子,我记得叫《这个杀手不太冷》。他看得聚精会神的,完全没注意我在悄悄的看着他。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移动了脚步。直到我走到沙发旁,韦御风才侧头,抖掉烟灰,他朝我招了一下手。   我赶紧走了过去。   “帮我捏捏肩。”他说着掐断了手里的烟,趴着躺到了沙发上。   我愣了一下,让我给他捏肩?我又没学过按摩,要怎么捏?   “快点啊。”他不耐烦起来。   我只好弯下了腰,伸出双手捏住了他的肩膀。他的肩膀都是骨头,硌得我手疼。他没吱声,我就胡乱的给他捏着。   “你坐到我背上捏。”他头埋在沙发里,闷声道。   我坐到他的背上继续帮他捏着。   “用力点,你没吃饭吗?”他扭过头吼了一声。   我吓得差点没滚到沙发下面去,憋着一口气,我使出了全身的劲瞎捏着他的肩膀。他跟死了一般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趴着,我也不知道捏得好不好,但我已经捏出了一身大汗。   “蠢死了。”好半天后,他咕哝了一声,也不打声招呼就翻过身来。   我毫无防备,眼看着要跌个狗啃屎,他拽住了我,我趴到他的胸膛上,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然后我额头上的汗水滴到了他的眼睛上,他眨了一下眼睛,抬手擦掉。   “想我没有?”他说这几个字时,温柔得可怕。   我点了点头,我确实想他了,想他要是能出个车祸或者被人暗杀就好了。   他将我的头按下去,然后我就被他吻住了。他一只手搂着我的后背,另一只手擦着我脸上的汗。   我想着他才骂我发骚,现在他自己就发骚了。   “和你男朋友做过没有?”他咬着我的耳朵,声音低沉性感。   我胃里泛起恶心,他是不是有病?还是真的变态了?不,他就是故意的,大概这样能加强他的性兴奋吧。   “没有。”我盯着他的脖子,想着一口咬下去能不能将他咬死。   “谈了有两个月了吧,竟然没做过?”他表示质疑我。   我沉默,伊城确实想过,每次吻到情深处,他都很激动。我一直拒绝他,就是因为我心里压着韦御风这个秘密,伊城是以结婚为目的的,我总觉得对不起他。   “吻过你吗?”他又问。   我还是沉默。   他抱紧我,然后又一个翻身将我压到身下:“他吻过你吗?”   “是。”我从牙缝里蹦这个字。 第卷一:以爱之名6.总是如此   “暂时不要和他做。”他说这话时,手指已经长驱而入。   我弓了一下身体,咬着牙道:“我会和他分手。”   “我不允许。”他说。   “韦先生。”我定定的看着他,重复了一遍:“我会和他分手。”   他抽出了手指,扯过一旁的纸巾擦了擦手,然后他够过了旁边的手机,点了几下,他举给我看。屏幕上的是我,视频一直播着,全都只有我一个人,躺在那里做着各种动作,不堪入目。   “殷采采,不要擅自做决定。否则,你的母亲、弟弟,还有你的男朋友,都会欣赏到你精彩的表演,噢,还有你的同事和你的好朋友。”他将手机扔回茶几上,手指又继续着刚才的动作。   我仿佛入了魔怔,呆在那里,眼泪刷刷的往下冒。韦御风这个王八蛋,他竟然拍了视频,并且还只拍了我。   我不敢想像我身边的人看到这些视频,只要想一想,我就要活不下去。   “我选择死总可以了吧。”他刺进我身体那一刻,我哭喊道。   “你当然不能死,我不舍得的。而且,你弟弟还在上学呢,你得给他赚学费。你妈还在菜市场卖菜,她已经失去了事业和丈夫,你怎么忍心让她再失去女儿?嗯?”他温柔地吻住我的唇。   我闭上眼睛,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我麻木地任他折腾着。   “听我指示就行。”他道。   电影里,玛蒂达问里昂:人生总是那么痛苦吗?还是只有小时候。里昂说:总是如此。   “你能给我一点反应吗?”韦御风掐住我的下巴,“怎么叫床你忘了吗?还是要我把视频放给你再看一遍。”   我咿咿呀呀的叫起来,汗水混着泪水,嘶哑的喊声混着喘息声,像这个灰暗的世界。总是如此,总是如此……里昂的话在我脑海中无限的回放着。   这一回,我被韦御风折腾吐了。他从我身上下去后,我趴到沙发边缘上将胃里的早餐吐了干净。   “自己打扫干净。”他甩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的进了房间。   我浑身都痛,痛得也分不清哪里痛?我从前获知的关于性的美好,在韦御风这里,被毁了个彻底。以至于我在好长一段时间里只要想到做爱就哆嗦,现在更是直接被他做吐了。   韦御风洗完澡后,换了T恤牛仔裤出来。见我还躺在那里,他顿了一下脚步。   “晚上八点,我回来接你。”说完,他扬长而去。   我躺了很久才挣扎着爬起来。   老万上了一次楼,把午饭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一声不吭就下了楼。   我没有胃口,清理完客厅就回到了房间。我爬到了床上,下身应该是撕裂了,这会儿真是钻心的疼。韦御风说晚上八点回来接我,又要去哪里?我双手抓紧了被子,他到底什么时候才放我回家?   我也不知道躺了多久,然后我就睡着了。睡得也不安稳,全都是噩梦,一会儿是我妈被高利贷那帮人打。一会儿是那天早上醒来,我妈撕心裂肺的在哭,我爸不堪重负走了。一会儿又是韦御风凌辱我。   痛不欲生。 第卷一:以爱之名7.要去哪里?   “睡得这么死?”有人在轻轻拍我的脸。   我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韦御风回来了,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韦先生,对不起,我睡着了。”我爬着坐起来,下身的疼痛令我支撑不住的倒到被子上。   “怎么了?”他问。   我撑着床又想坐起来,他按住我,开了灯后,他掀开了被子。上下扫视了我一眼,他用询问的目光看我。   我咬着唇,别过了头。   他非常粗鲁的开始剥我的身上的衣服,我怕得尖叫起来。   “韦先生,我求你,不要,好痛。”我哭起来,抱住他的手,恐惧让我声泪俱下,“真的好痛,你让我缓缓,明天,也许明天就好了,好不好?”   他推了我一把,一条腿压住我的上身,我动弹不得。他将我身上的裤子褪掉,又扯掉我的内裤,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娇贵。”他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翻身下了床,他出了房间。   我惊魂未定,拉过被子瑟瑟发抖。   几分钟后,有人轻轻敲了敲房门。我抬头,是老万,我将被子拉上去将自己捂严实。   “韦先生让我送这些上来给你。”他讪笑着,快步进了房间后,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床头柜上,放下后,他就飞快地转身出了房间。   床头柜上放着一小瓶药和一条全棉的内裤。   韦御风真是大发慈悲啊。   大约一个小时后,韦御风回到了房间,他手里多了一条白色的裙子。   “好些了吗?”他问我。   “嗯。”我低声应道。   “换上。”他将裙子丢了过来。   “要去哪里?”我又多嘴了。   他不说话,将我从床上拉起,脱了我身上的衣服,帮我穿上了裙子。穿好裙子后,他牵着我往外走。他把我牵到了另一个房间,我从没有进过这个房间。这个房间很明显是女人住的,大部分用品都是粉色的,估摸着还是个少女心泛滥的女人。   韦御风把我拉到了梳妆台前,按着我坐下后,他坐到了我旁边。   我看着他伸手拉开了梳妆柜上的抽屉,琳琅满目的护肤品和化妆台,全都是一线奢侈品牌。我家还没破产时,我妈也给我买一些不错的护肤品,这样的奢侈品,我却从来没有用过。   “你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抓紧。”他抬起手,盯着手表看。   我不敢磨蹭,拿过化妆水和化妆棉。   快速化了个妆,我又随手编了个辫子。韦御风还在看手表,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超过他规定的时间。   我有些不安地站了起来,他双手环绕过来,“今晚你是我的舞伴。”   我想此时气氛这么好,我是不是可以问一下他什么时候让我回家?我的手机呢?至少让我打个电话给我妈报个平安吧。可我又怕惹怒他,万一他抽风起来,再关我一个月,我就真的要崩溃了。   “明天一早送你回家。”他轻轻拥着我,细心地将发饰戴到我头上。   真是突如其来的惊喜,我大气不敢出,只是抿着嘴笑了笑。   “好了,我们走吧。”他柔声道。 第卷一:以爱之名8.游轮上   我们下了楼,出了大厅,来到了院子里,夜色很浓。老万开车,我和韦御风上了后座,上了车后,他就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明天就可以回去了,我在心里念着这句话,以此来抚慰内心对今晚的恐惧。   没多一会儿,车子就开出了香山别墅。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   “你可以靠在我肩上睡一觉。”他搂住,将我的头按到他的肩上,“有点远。”   我僵直着身体靠在他肩上,一开始,我还努力的硬撑着。慢慢的,我有些累了,后来,我就真的伏在他的肩上睡着了。   我再睁开眼时,车子还没停下来,我半边身体都麻了。   “醒了?”韦御风的声音响起来。   我惊了一下,低声应道:“嗯。”   “马上就到。”他说。   “嗯。”我又应了一声。   他搂紧我的腰。   “我们要去哪里?”我鼓足勇气问他。   “没有听到海浪声吗?”他说着伸手摇下了一点车窗。   我仓惶的抬头望着,遥远的夜色中,有星星点点的灯火,隐约的夹杂着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我们已经到了海边。   从Y城到海边,至少要两个小时的车程,车子已经开出了这么远。韦御风说今晚我是他的舞伴,他要带我去参加派对吗?   几分钟后,车子停下来了,是一个露天停车场,那里已经停了好多部豪车了,我跟着韦御风下了车。   海风吹来,我冷得一个哆嗦。   “冷吗?你等等。”他折身,很快从后备箱里拿了一件他的外套过来,他披到了我身上。   此刻,他像一个体贴细致的男友。   远远地,我看到了停在码头边栈道旁的游轮,应该是要去那游轮上吧。我这么想着,韦御风牵着我朝前走。   果然,我们上了游轮。   “哈罗,风哥。”我们才踏上甲板,一个明朗的喊就传来,随着喊声,一个长得十分高大清俊的男人从船舱里跑出来。   “好久不见,阿离。”韦御风松开我,和那个年轻男人拥抱了一下。   两个人分开后,那年轻男人打量了我一眼,韦御风没有介绍我,他也没有问。我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舞伴,并不值得问。   “见你一面可太不容易了。”阿离推着韦御风往甲板边上的一张桌子走去。   我妈没破产我家也算得上中产家庭,但这样豪华的游轮我却从没坐过,这会儿韦御风没有牵着我,我拎着裙摆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的。   “真笨。”我走了十来步后,韦御风回来了,他一把拽过了我的手,就像拽个布娃娃一样,将我拽到了桌子旁,甩着我坐到了椅子上。   “风哥,你可太不温柔了。”阿离靠在椅子微笑着看他。   我吓得半死,勉强朝他笑了一下。   “去帮我倒杯开水来。”韦御风对阿离道。   阿离起了身。   我交握着两手,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膝盖。   “在想什么?”韦御风俯身仰头看我。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眼神吓得差点没跌到椅子下面,干笑着,我轻声道:“在想,待会是不是会有好多人,是不是要在这甲板上跳舞?” 第卷一:以爱之名9.阿离   韦御风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你看起来没有说谎。”   阿离端着开水已经回来了,他放到韦御风面前,韦御风又递给我。   “他们开始赌了?”韦御风问。   “也只有这点乐子了,现在走吗?”阿离抬手看表。   “走吧。”韦御风点头。   阿离再次起身。   我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只是觉得惊奇,我还以为会有好多人。喝了小半杯开水,我紧张的心情稍稍的缓解了一些。   阿离没一会儿又回来了,游轮开动了,他和韦御风聊着一些商业圈子里的话题。海浪声越来越大,我对他们能听清对方的声音表示佩服,拉紧了身上的衣服,我看着远处的漆黑发呆。随着游轮的加速,我颠得有些难受起来。   离陆地已经越来越远了,我忍不住想到一些很久远前的港片,游轮开到公海中,然后枪声响起,再然后就是一片杀戮。   估摸着开了快一个小时,我实在受不了了,胃里一阵强烈的翻涌,我起身冲到栏杆旁边,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精光。   “真没用。”一张纸巾递过来。   我艰难地接过,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吐,我撑着栏杆站了起来,擦了擦嘴,我回头。甲板上,已经有七八个人了。   我反应过来,他们应该是在船舱里。   游轮慢慢地减了速,又十来分钟后,完全的停了下来,陆陆续续的有人上来。穿着服务员制服的人开始忙碌起来,韦御风已经走了,我独自一人靠在栏杆上呆看着。   甲板上被布置成一个舞厅,像我看过的泰坦尼克号。红男绿女们来往穿梭,大家都在吃着东西嬉戏着。   我感觉我只是一个梦境的旁观者,眼前这一切只在电影中看过。   “嗨。”阿离碰了碰我的手臂。   我本能的缩了缩身体。   他递给我一瓶热饮:“喝一点,会好很多。”   “谢谢。”我声音发干,什么都不想喝,只能接着吐。   “第一次来?”他问。   “嗯。”我悄悄地看了他一眼,他也看着我,视线相撞,我低下了头。   “风哥从不带女人来。”他又道。   “哦。”我捏着手里的瓶子,心想,那我可真是要谢谢他了,带我来见这样大的世面,不知道给他烧一柱高香够不够?   “你叫什么名字?”阿离问我。   “啊?”我有些迟疑起来,他是韦御风的朋友吗?我和他说话,韦御风有意见吗?   “殷采采。”我半晌后才说。   “好名字。”他笑,笑容里带着一点无所谓的迷离,“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我惊讶极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抿嘴笑了笑。   “聊得不错啊。”韦御风走过来。   他手里也拿了一瓶饮料,和阿离递给我的一模一样,甲板上的灯并不很亮,又逆着光,我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   韦御风走到我面前,非常自然的拿走了我的手里阿离递给我的饮料,然后再把他的那瓶饮料递给了我。 第卷一:以爱之名10.唱歌   “风哥。”阿离大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后,他大笑着走着远了。   我完全就是莫名其妙,笑什么呢?韦御风不过为了宣誓所有权而已,我是他带来的女人,自然容不得任何人触碰。   韦御风打开了阿离的那瓶饮料喝了起来,我仍然双手握着饮料,借着那点暖意抵挡这海上的寒冷。星空似乎很低,海面平静得像呆在母亲子宫的婴儿般。   我看着甲板上的红男绿女,他们大声的嬉笑着,这里看起来不像要开个舞会,倒像是要架几个炉子起来烤烧烤。   韦御风将那瓶饮料喝完后就走了,我松了一口气,扭头看着海面,继续做我的隐形人。   呆站了许久之后,突然传来了一阵钢琴声,甲板上的喧哗即刻消失。我收回视线,只见阿离坐到了黑白钢琴前弹着琴,空地上已经开始有人在跳舞了,是最古老的交谊舞,让人有一种回到旧上海十里洋场的错觉。   我觉得很有意思,看着这些和我一样年轻的面孔跳那么古老的舞蹈,一个个表情还那么认真,我低下头忍不住抿嘴笑了。   一曲之后,甲板上便是热烈的掌声。随后又换了乐器,几个年轻男人弹起了吉他,那里面仍然有阿离。他弹着吉他,嘴角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容,有点颓废民谣歌手的样子。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间的繁华。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如今你四海为家……”有人开始唱歌,那声音如此熟悉,我抬头,震惊地看着拿着话筒坐到高椅子上的韦御风。   “经历了人生百态世间的冷暖,这笑容温暖纯真。每一刻难过的时候,就独自看一看大海……”他唱到这几歌词的时候,那种沧桑的感觉几乎要穿透我的耳膜。   我是学舞蹈的,对声乐不能说精通,但也略有了解。一个好的歌手,不但要有歌唱的技巧,有漂亮的音色以及自如的控制音律,最重要的是要有感情,因为只有最真实的感情才能冲击听者的灵魂,从而产生共鸣。   这是一个怎样的男人?暴戾,温柔,变态,沧桑……并没有一个词能准确的形容他。   这一曲之后,又是热烈的掌声,我也忍不住跟着拍手,许巍的这首歌,就目前来说,韦御风的唱腔是我听到的翻唱得最好的版本。   乐器再换,轻快的音乐响起来,这是芭蕾舞的曲子。我惊了一下,韦御风不是说我是他的舞伴吗?不会让我单独跳一支舞吧,可我穿着这样的裙子和鞋子,怎么能跳得了?   我惊心时,已经上了两个穿着芭蕾衣的漂亮姑娘已经上来了。随着曲子,她们翩翩起舞。   就这样,我看了一个晚上的各种舞蹈。直到甲板上的人群慢慢的又散去,他们又回到了船舱里了。   最后,甲板上只剩下了一架钢琴,阿离,韦御风,还有我。   我腿都站麻了,心里觉得非常的莫名其妙,韦御风到底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心里正困惑时,韦御风朝我走过来,一步一步,每一步都稳健。   “姑娘,我能请你跳一支舞吗?”他走到我面前,弯腰,伸手。 第卷一:以爱之名11.跳舞   我哆嗦了一下,后背立刻冒起一层鸡皮疙瘩,妈呀,他好好做他的狼不是很好吗?非要扮成羊,很吓人的,他不知道吗?   “可,可以。”我结巴着朝他伸出了手。   他很绅士地牵着我,我们要走到甲板中央时,钢琴曲子响了起来,阿离闭着眼睛如痴如醉的沉醉在旋律中。韦御风扶住我的腰,他带着我跳起了交谊舞。   “有没有看过这么美的星空?”他问我。   “没有。”我讨好他,其实我以前跟朋友去写生时,见过比这还美的星空。但我觉得,他会喜欢听到我这样回答他。   “我唱歌好听吗?”他又问。   “许巍的翻唱版本里,你是唱得最好的。”我这回如实回答了。   “说谎。”他冷哼了一声。   真是好赖不分,我讪讪的。我说假的,他当成真的,我说真的,他偏偏还不信。   “你爱你男朋友吗?”一曲跳罢,第二首曲子又响了,他不知疲倦地旋转着。   我在心里飞快的盘算着该怎么回答他,然后决定如实回答:“不知道,我和他认识才两个多月。但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很喜欢他。”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像个虚心的学生。   我跟着他旋转,不说话。   他这回很耐心,并不催我。   “大概就是,看到他就想笑,就想将所有喜欢的东西送给他吧。”我轻声道。   “你喜欢的东西?”他顿了一下,“是什么?”   “我没什么能给他了,所以,我不配和他在一起。”我带着一点酸楚道。   “恨我吧。”他用手轻轻划着我的脸。   我摇了摇头:“这是命。”   “命?”他提高声音,带着笑意,“什么是命?”   我抿上了嘴,感觉他要发怒了,我不能再说话了。   幸好韦御风也不再问我了,我们只是不停的旋转着。   阿离依然弹着钢琴。   夜那么静。   “我饿了。”他说,然后就停下了舞步,拉过我往船舱的方向走去。   我们进了船舱,顺着台阶到了下面一层。呛鼻的烟味混着香水味,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味道。   韦御风掀开了隔帘,视线所及之处,我寒毛一根一要倒竖起来。抱在一起亲热的,赌博的,甚至于,我看到了角落里有两个人光溜溜的,旁若无人的苟且着。   这些人都是什么人?都在干什么?我觉得太可怕了。   韦御风镇定自若,就像过无人之境般,这个可怕的船舱最多四五米吧,我感觉我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终于,我们穿出了船舱,顺着台阶到了另个舱内。这里是厨房,有个胖胖的老头正在忙碌着。   “老胖伯,有吃的吗?”韦御风松开了我的手,这一会儿,他又变成一个随和且随意的人。   “阿风啊,有,有粥,有面条,小菜,我给你们盛。”胖老头笑眯眯的,一团和气。   “麻烦你。”韦御风抬步往里面一间走去。   我在甲板上时吐了个干净,站了一晚上,又跳了大半天的舞,这会儿真是又饿又困。胖老头将粥端上来后,我完全顾不上客气,大口大口的就吃起来了。 第卷一:以爱之名12.回家   两碗粥下了肚,我才感觉我缓过了精气神,像个活人一样了。   韦御风早就放下了碗,他只吃了一小碗面条。   “走吧。”他说。   我想又要去哪里呢?   七绕八拐的,他进了一个舱内,锁了门后,他也不管我,直接就往舱内的榻榻米上一躺。   “睡觉。”他说。   “哈?”我真惊呆了。   “我困了。”他说。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又犹豫才挪着走了过去,然后坐到了榻榻米的边上。   没一会儿,韦御风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我松开一直紧握着的双手,挨着边沿一点一点的躺了下来。   我感觉没睡多久我就醒了,游轮似乎在开动,船舱有些晃。借着明亮的月光,我扭头看了看旁边的韦御风,他睡得很熟。   我坐起来盯着他看,我真希望他就这么长眠不醒。呆坐了一会儿,我起了身走到窗户旁,窗外是一望无垠的大海。   看了一会儿后,我发现甲板的尾部那里好像坐了一个人,那个人在喝酒。隔得太远,也根本看不清是谁?但我莫名的觉得可能是那个叫阿离的男人。   我看着甲板上那个人喝了十来瓶酒下去,东方就泛起了鱼肚白,游轮似乎也靠了岸,我看到了远处的建筑物了。   韦御风没有食言,一个小时后,他让老万送我回了Y城。在离我家远的一个小公园旁边,老万停了车。我下车时,他跟着我一起下了车,然后他往后备箱跑去。   随后,他把我的包拿来给了我。   我接过包,老万上了车。   车子消失在车流中,我打开了包,我的手机放在隔层里。另一个隔层里,放着一大沓钱,少说也好几万,我慌里猛地拉上了包包拉链。   我抓着手机拎着包,迎着阳光,踩着绝望往家的方向走去。   我回了家,大门一开,我妈就狠狠的拽住了我的手,然后劈头盖脸的朝我打了过来。   “采采,你是不是要吓死我啊。”她边打边哭,“我打了你多少个电话,我多担心啊,你怎么能几天都不打一个电话回来。”   “妈。”我哭着喊她。   “你没事儿吧。”她又松开我,惊恐地上下打量我,“是不是那些人,高利贷那些人劫走了你,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我们的钱不是已经还清了吗?”   我哭着摇头:“妈,你别问。”   “你到底去哪里了?”我妈推了我一把。   我撞到墙上。   “你昨天出门穿的不是这套衣服,你这衣服在哪里换的?”我妈扯着我的衣角,“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在男朋友家里过的夜?”   我和伊城交往的事情,我还没和我妈说过,一个是时间不长,再一个是我觉得我对伊城还不是很了解。   我还是摇头。   “那你到底去哪里了?”我妈有些歇斯底里起来,“采采,你是不是想学你爸爸,你也想离开这个家。所以,你在试探我的反应?”   “不是,妈,我不会离你。”我哭着对她说。   “清宁呢?他昨天说排练,他也没有回来,你们姐弟俩一定是串通好的。”我妈往客厅跑去,从茶几上拿过手机,她哆嗦着手开始拔号。 第卷一:以爱之名13.伊城来了   我看着我妈那个样子,心里难过得要命。她曾经也是手下有几百号员工的老总,破产,我爸离家出走,高利贷逼俩,我卖身,所有这些事,逼得她再无骄傲,只剩仓惶。   我妈开始吼我弟弟,我进了房间,脱下了身上的衣服,我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再从房间出来时,我妈拿着手机呆呆的坐在沙发上。   “妈,你吃早餐了吗?”我强打起精神,客厅的角落里,杂乱地放了一大堆没卖完的菜。   “不想吃。”我妈双手捂住脸,泪水从她指缝里往外淌,“我怎么会这么失败。”她无数的重复这句话。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而韦御风再找我这件事,我绝不敢告诉她。她现在的精神就濒临崩溃,再刺激她,她真的会疯。   我进了厨房,放了一锅水,准备煮点面条。打火时我听到我弟的声音,他回来了。   “姐,你上哪儿去了?手机一直关机,我本来要报警的,妈拦着我,死活不让。”锅里水要开时,他进了厨房。   我扭头看他,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估计刚从排练现场赶回来。   “你昨天怎么也没回来啊?”我避过他的问题反问他。   “我有点事情。”他支吾起来,挠了挠头,他凑近我一点:“姐,你有钱吗?”   “要多少?”我问。   “这次的演出很盛大,好多学校联谊,学校发的白衬衫实在太差了,我想自己买一件。我前几天和朋友去万达看了看。”他有些不安地看着我,“有点贵。”   “多少?”我问。   “一千多。”他使劲睁大两只眼睛给我扮着可怜。   家里没破产时,他也是个花钱不眨眼的主。现在一千多的衬衫也买不起了,要小心翼翼求我。   “好,待会给你。”我道。   “谢谢姐。”我弟开心起来,完全忘了要追问我失踪了几天的事情,“我去哄哄妈,你快煮面条,我好饿。”   我弟出了厨房,我从冰箱里拿出了鸡蛋准备敲到锅里。大门外又传来敲门声,这下我有点惊住了。   我们家破产后,别说亲戚朋友,鬼都绕着我们走。我不止一次想过,伊城要是充分了解我家现在的状况,会不会也毫不犹豫地跟我分手呢?   “请问这里是殷采采家吗?”熟悉的声音,礼物而不确定的询问着。   伊城来了,他竟然找到我家来了,我的心突突的跳着,手忙脚乱关了灶火,我跑出了厨房。开门的是我妈,她这会儿盯着伊城看,那眼神像是要将伊城盯着窟窿出来。   “采采。”伊城看到我后,眼中有惊喜。   “妈,这是我的一个同学。”我走到大门口,轻轻拉了拉我妈。   我妈回头狠狠的瞪我。   “妈,我同学找我有点事情。”我说完强行挤着出了大门,顺手将大门给关上了。   出了大门后我就往电梯口走去,伊城跟上来,然后一把拉住我。   “伊城。”我心虚得连头都不敢抬。   “采采,你吓死我了。”他十分焦虑的语气,“你手机一直关着,信息不回,我担心得要命。一开始以为你有什么急事,可等了这几天了你都没有消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一家一家的问,这才找到了你。”   “对不起。”我轻声道歉。   “家里出什么事了?”他关切地问我。   “现在没事儿了。”我盯着自己的脚尖。   伊城沉默下来,然后他松开了我的手,半晌之后他才开口:“采采,我是你的男朋友。”   我抬头看他,他的双眼中全是难过。   “我……”我差点就脱口而出我们分手吧,但立刻想到韦御风的警告,我只能生生的改成了:“我这几天心情不太好,对不起。” 第卷一:以爱之名14.你得和他结婚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有任何困难,你都可以告诉我。”伊城看着我的样子,缓了语气。   “我家的情况,你可能不知道。”我扭头看着我家的大门,“我妈破产了,我爸离家出走了,我要赚钱供我弟弟上学,我妈的脾气越来越坏。伊城,对不起,我早就该跟你说清楚这些,是我缺乏勇气,怕你看轻我。可这几天我想过了,这些都是我不能逃避的现实。所以……”   “所以,我会好好照顾你。”他接过我的话头,情真意切。   “你……”   “我说你为什么突然之间不跟我联系了,原来你在纠结这些事情?”他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也有了笑意,“采采,我怎么会那么肤浅?你对我怎么可以一点儿信心都没用?”   我呆了一下,没想到他这样轻易的就接受我说法,我于心不安,又道:“伊城,你真的要认真考虑。如果只是谈谈恋爱,我倒是不耽误你什么。如果要再考虑长远,我的家庭是一个很大的负累。我想……”   “你什么都不用想,交给我就可以了。”他又握住了我的手,“采采,你想得太多了,没那么多的难事儿。”   “我……”   “采采。”伊城拖长声音,“不许你再自我贬低了,对了,舞蹈室那边是不是也几天没去了。乔静给我打电话了,你也是,至少要讲一声。”   “我现在就打电话。”我这才想起来,我失踪几天了,舞蹈室那边肯定也在找我。   “我已经替你请假啦。”伊城伸手过来,大概想摸摸我的头发。   我惊得退了一步,仓惶道:“伊城,你先回去吧,我妈她不太舒服。”我说完就慌里慌张往回走,怕走慢一点,我就会扑到他怀里去哭诉我的悲惨遭遇。   “采采,那你手机不能再关机啦。”我敲我家大门时,伊城走过来。   “嗯,好。”我胡乱点头。   “那我们电话联系。”伊城看着我。   我弟给我开了门,我闪身进去,然后赶紧把大门给关上了。进了客厅后,我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眼神有些呆滞,看了我一眼,她没说什么又继续看着电视。   我在家里休息了半天,下午我就回舞蹈室去上班了。同事们对我失踪几天的事儿都表现得很关心,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我。同事乔静更是夸张地形容了伊城的焦急,同事们都纷纷起哄说我找了个最佳男友,要我改天请她们吃大餐以示庆祝。   我勉强笑着。   这次从韦御风那里回来后,我变得格外的敏感起来。特别害怕手机铃声响,只要一响,我就会心惊肉跳,总觉得是韦御风打来的电话。   这样熬了几天,我感觉快都要神经衰弱了。无奈之下,我将手机铃声关掉了,改成了静音模式,能不能及时接电话,就靠缘分吧。   我这么阿Q的想着。   因为这次我无故失踪,伊城对我愈发的体贴起来。他知道了我家的情况,变着法子的要给我钱。   我不由得苦笑,觉得自己像一个乞丐,靠施舍和怜悯过活。   伊城又一次跟我商量见他父母的事情,我还是拒绝了他。他愈发觉得我珍贵,时时刻刻磨着我,游说我。   我心里的煎熬达到了顶点,到了整夜失眠的地步。   终于,在我又一次失眠的夜里,我收到了韦御风发来的短信,他说:你在拖什么?   我瞪着几个字,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挣扎半天,回他:韦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很快发过来:一个月内,你和你男朋友结婚。   我问:为什么?   等了大半夜,他没再回我信息了。 第卷一:以爱之名15.这绝不是巧合   天快亮时,我迷糊着睡着了。也就是打了个盹,我就被我弟弟喊醒了,他坐在我的床头,又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   “说。”我精神极差,语气也就不是太好。   “姐,今天演出,你和伊城哥哥都来,好不好?”他看着我的脸色,有些嗫嗫的。   “重点。”我闭了闭胀痛的眼睛,感觉头昏昏沉沉的。   “就是,我想,请个朋友去吃饭,早就答应了的。姐,我在X团上看过了,用优惠券后人均只要一百六十八。”我弟的声音越说越小。   “妈呢?去菜市场了吗?”我问。   “嗯,一早就去了。姐,你别让妈知道,不然她又要骂我。”我弟紧张起来。   “把我包拿过来。”我撑着床坐了起来,头晕得更厉害了。   我弟殷勤得很,先是帮我拿了包,拿了包后又飞快的出了房间给我倒了杯水进来。我拿了五百块钱给他,他很开心。   “妈这几天咳得厉害,你明天不用去学校,陪妈去医院看看。”我交代他。   他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我想了想,又拿了五百给他。   “姐,你真是我的好姐姐。”我弟接了钱后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起来,他从小被我妈惯得得瑟惯了,从天上掉到地上后,除了买东西他兜里的零花钱再没有超过一百块的时候。   我按着额头,想着得冲杯浓咖啡喝下去再去上班。   “姐,你看。”我弟把手机举到我面前,“本来我想瞒着你的,看在你对我这么好的份上,我悄悄的告诉你。不过你千万不能告诉妈,不然她肯定又要哭哭啼啼的。”   我不明所以的接过了他的手机,屏幕上,我弟搂着女孩子,那女孩笑得露出了两颗虎牙,显得十分可爱。   “我女朋友。”我弟带着一点得意。   我并没有特别在意,他都读大一了,谈女朋友也是正常的。但我要把手机递还给他的时候,不小心滑到了下一张照片,仍然是那个女孩子,不过是她的独照,她歪着脖子,V领的衣服,脖子上的项链十分抢眼。那天,韦御风给我戴过的那条项链,和这个女孩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我看到看到那条项链时,心猛的一沉,急切地放大图片,抬起头,我面色苍白地看着我弟。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你去过她家吗?她叫什么名字?你们怎么认识的?是她主动追的你吗?”   我又盯着那条项链,项链的坠子非常特别,我妈以前爱买首饰,我知道像这种复杂的工艺山寨非常难仿,即使仿也是粗制滥造,女孩子的照片拍得很清晰,放大后可以看清楚细节的精致。   这不是巧合,不是。   “姐,你干嘛啊?”我弟从我手里拿回手机,他有些不高兴,“我们是同学啊。”   我看着我弟,他就是个典型的傻白甜。不行,我要冷静。   “随便问问,你快去学校吧。”我坐回床上,端过床头柜上的水灌了一大口。   “那我走啦。”我弟装起手机,然后他就走了。   我听着大门外传来关门声,拿过一旁的手机,冲动之下就想给韦御风打个电话去质问他。但我只是抬了抬手就垂了下来,如果这是韦御风的算计,那么,他怎么可能会去承认呢。   我皱眉仔细思索,韦御风为什么会再次找我?为什么他一定要和我伊城在一起?为什么他对我的事情了若指掌?   他一定是有目的的,我很可能只是一个无辜的受牵连者。   难道他的目标是伊城?借我来除掉伊城?应该不是,他那个人的性格暴戾,没有耐心,绝不会用这样迂回的计谋。   到底是什么?   我想了半天,想不出来。   我一定要冷静应对,我告诉自己。 第卷一:以爱之名16.我爱你   我泡了杯浓咖啡喝下去,又化了个比较浓的眼妆遮了黑眼圈,便拎着包下了楼,准备去上班。走到小区门口时,我妈骑着小三轮正吃力的上小斜坡,我快步跑过去,帮着她推了一把。   上了坡后她猛烈地咳了几声后从三轮车上跳了下来,擦了一把汗,问:“清宁去学校了没有?”   “去了。”我直起了身,喘了一口气。   我妈盯我的眼妆看:“化那么浓的妆要去哪里?”   “有点黑眼圈。”我解释道。   我妈上下打量我,又问:“你那几天到底去哪里了?”   我回来后,我妈问了我好几次了失踪那几天去了哪?我撒了个谎,说和几个朋友出了一趟海,手机没信号,所以打不通。我妈根本不相信。   “妈,我真的和朋友们一起去玩了。”我只能坚持我的谎言。   “你现在是越来越轻贱自己了,随便就跟人鬼混,是不是那天来找你的那个男的约你了?”我妈冷哼了一声。   我咬着唇,她这一声哼比扇我一耳光还让我难受。我回来那天就和我妈聊了,我承认了伊城是我的男朋友。她又骂我,说伊城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正经人根本就看不上我,我被她噎得只能闭了嘴。   “妈,我去上班了。”我低声道。   “采采,我们家到现在这样,已经足够丢人,你自己掂量着。”我妈说完蹬上了小三轮。   我去了舞蹈室,一整天都在想韦御风让我和一个月内和伊城结婚那条信息。我怀疑他在我手机里安置了窃听器,否则,他没有理由对我和伊城的事情那么清楚。   快下班的时候,我弟给我打来了电话。我以为他要怪我没去看他演出,但他支吾了半天,又问我要钱。   “你为什么要那么多的钱?清宁,你做什么了?”我担心地问他。   “姐,你就别问了。”他烦躁起来,“你有没有嘛?没有我就问同学借一点。”   我敏感的意识到,很可能是那个女孩怀孕了,我弟要带她去堕胎。我这么想着,便赶紧出了舞蹈室,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讲电话。   “清宁,是不是你女朋友怀孕了?”我问。   “没有的事。”他嘟囔着,“姐,真的没有。”   “那你……”我话才说了一截,我弟就很生气地挂断了我的电话,我再打他就不肯接了。   伊城照常来接我下班,我心事重重,扣上安全带后靠在座椅上看着前方发呆。   “采采。”伊城倾身过来,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怎么了?”我回神,冲他笑笑。   “你这几天老是心神不宁的,是不是家里有事情?”伊城担忧的眼神。   “没有,我是在想要不要再找一份兼职,舞蹈室这边下班早,我晚上的时间都空着。”我随口道。   伊城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干嘛?”我被他看得心砰砰跳着。   “采采,你知道,我不想让你那么辛苦。”他抽了抽鼻子,很无奈的表情:“要怎么样?你才肯接受我帮你?”   “成为你的妻子啊,那我就理当然的接受。”我半真半假地试探他。   “真的吗?”他惊喜的一把抓过我的手,“我们结婚,我们先领证,好不好?明天,明天就去。”   “你疯了。”我抽出手,被他的表情吓了一大跳,单纯如伊城,他还真说出了这样的话,“我连你家在哪,父母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刚才跟你开玩笑罢了。”   “开玩笑?”他又失望又难过,抿着唇,他怅然地笑了一下,“采采,你并不爱我?”   “伊城,你……你了解我吗?”我的心颤起来。   “当然。”他靠近我一点,拉过了我的手,“我再没见过比你还单纯还坚强的女孩子了。”   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而且,我早就和我爸妈说了跟你交往的事情,他们都看过你的照片,跟我说了几次,让我带你回家吃个饭。采采,不如今天就去我家吃饭?”他热切的看着我。   我吓得直摆手:“今天不行,我,我还没准备好。”   “那就明天,明天可以吗?”他趁热打铁。   我挣扎着,韦御风的话,我弟的女朋友,那些视频……天啊,我要怎么办?   “明天晚上,就这样定了。”伊城以为我害羞,替我做了决定,他开心极了,“采采,你不用担心,我爸妈看过你的照片,说你气质好,等他们见到你真人,估计会惊叹的。”   我心乱如麻。   “然后再过几天,我就上你家去拜访咱妈,你说好不好?”伊城的头几乎要跟我碰在一起了。   “我……”我心里很恐惧啊。   “好啦,别害羞了,丑媳妇要见公婆,怂女婿也要见丈母娘的嘛。”他打趣我。   “我们认识的时间还这么短,你真的爱我吗?”我悲伤地问他。   “从来没有这么确定过,采采,我爱你。”他说完搂过我,紧紧地抱住了我,“我爱你,所以,想娶你。” 第卷一:以爱之名17.他来了   伊城很急切,第二天从早上就开始催我,我在反复权衡下,真的就跟他回了家。果真如他所说,伊家对我的十分满意。伊母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聊天中,她有些不经意的提到了我家破产的事情。   我立刻低下了头。   她说:“采采啊,这些你都不要担心,你妈是做大事情的人。只是运气不好罢了,生意场上起起伏伏太平常了。回头啊,两家见个面,困难都会过去的。”   我听着她那么说,感觉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   伊母拍着我的手背:“我看你的照片时就觉得投缘,见了你真人,越发的喜欢。采采啊,这以后你多来。我那个儿子啊,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儿孩子气。你们早一点定下来,让他也早点学会独立和承担。”   我实在没脸去面对她,胡乱点了点头。我感觉出来了,伊城从小被家里保护得太好。没有经历过这个世间的风吹雨打,一个在美好和幸福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孩子,心里也就只有阳光和单纯。   又隔了两天,伊城去见了我妈。在我家吃了一顿晚饭,这顿饭之后,我妈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尤其是听到伊城说他父母有意投资她重新开公司,她整个人都亮起来。也不去菜市场了,心心念念的惦记着跟伊家见面。   到了这一步,很多的事情完全就失控了。   我原先还能找借口说我妈不同意之类的,现在我妈恨不得打包把我送到伊家去,她迫切的想要一个重回生意场上的机会。   一个星期后,两家见面。我妈准备得非常充分,聊完儿女亲事后,她又侃侃而谈,将自己的想法和计划高谈阔论了一番。   伊父频频点头,饭吃到尾声时,伊家的佣人匆匆跑进来,说是老爷子过来了。   伊父起了身:“西婷,你陪着亲家母,我去看看爸。”   “去吧。”伊母温和道。   “姐,姐夫家也太豪了吧。”我弟伸头过来小声说:“你这是走了狗屎运啊。”   “闭嘴。”我推了他一把。   伊城也起了身跑出了餐厅,我扯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汤渍。伊父的声音越来越近,听着好像是伊城爷爷往餐厅来了。   我紧张起来,那边伊母已经起了身,我妈也跟着起了身。   我拉了我弟一把。   “爸。”伊母喊了一声。   我扭过头,嘴角的笑容就那么凝滞了,脑袋嗡嗡的响着,整个人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伊城和一个男人扶着个老者走进来,那个男人……是韦御风。   我不知道我怎么坐下的,也没听清楚他们聊了一些什么。我不敢去看韦御风,更不敢说话,我只是那么坐在那里,就像坐在绞刑架上。   韦御风竟然是伊家人,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我妈还在那里高谈阔论,我只恨老天不能霹道雷,将我霹死也好。后来,饭吃完了,大家移步到了客厅里,我心头堵得厉害。   我弟跟伊城在研究最近流行的一个游戏,韦御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我旁边,他细细地剥着提子。   然后,他递给了我。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偏偏我还不敢不接。   “你这几天越发的瘦了。”他轻声说。   我真的要崩溃了,猛的起身,我快步往大厅外面走去。下了台阶,我一口气跑到院子的人工湖旁,扶着巨石,我弯腰大口大口地喘气。   韦御风这个恶魔,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怎么了?”韦御风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吓得手一错,眼看着我要跌入湖里了,韦御风拉了我一把。   “当心点。”他温和道。   “韦先生。”我颤着声,“你和伊城什么关系?”   “你总会知道的。”他笑眯眯的,“采采,听我的话,记住了。”说完,他就转身往院子的另一头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处,仰头看着夜空,我以为的明朗的明天,只不过是一个美丽的泡影。   它只是瞬间就被戳破了。   属于我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第卷一:以爱之名18.忘掉那件事   当天晚上我妈把我喊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后,她还打了反锁。我看着她嘴角掩不住的笑意,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到了这一步,别说伊城真的爱我,就算他花钱买我,我妈也能论两把我卖到他们家去。   “采采,你过来。”我妈和颜悦色。   我的心哆嗦了一下,我有一年多没见过我妈笑得这样由衷了,也有一年多没有听过她这么温和的语气了。   我期期艾艾地走到了她身边。   我妈拉着我坐到她的床上:“采采,现在这里只有我们娘儿俩,我们说几句话。”她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这一年来,你也受足了委屈。尤其是半年前那件事……”我妈停顿下来。   我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我付出了那么昂贵的代价后,当时也只换得了我妈的泪水,时至今日,她终于说出让我受了委屈这样的话,一时间我心里真是难过得要命。   “妈。”我喊了她一声,嘴唇不断的噏动着,想立刻扑到她怀里去哭一场,再问问她我要怎么办?   “采采,那件事情你没跟伊城说过吧?”我妈很紧张。   我愣了一下,然后摇头。   “记住,任何人都不要说,除了我知道和你知道,那件事情让它烂在你的心底,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我妈凑近我耳边,说得小声又急切。   当作没发生?我不知道我妈怎么说出这样的话,但那件事情给我留下了那么大的伤害,我怎么有办法当作没发生过。   “明天妈带你去做个修复手术,跟伊城结了婚后,你好好日子,伊家不会怀疑你的。”我妈帮我拂了拂头发,“采采,我们家翻身的机会就在此一举了,你可千万不能让妈失望啊。”   我呆呆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往下落。做个修复手术?天啊,我妈让我去做个修复手术欺骗伊城。   “妈,那个人……”我颤着声开口。   “忘了那个人,没有那个人。”我妈恶狠狠地打断我,“你什么都没做过,殷采采,你是我胡令欣的女儿。你从小家教严格,五岁开始学舞蹈。冰雪聪明,气质出众,知书达礼。一年前,我们家遭遇巨变,我的公司倒闭了,你爸因为意外过世了。但是,即使在这样的打击下,我们仍然自珍自重,你值得伊城爱,我们值得任何人尊重。你需要记住的是这些,其他的,全都没有发生过。”   我惊呆了,她居然连我爸的失踪也要说成意外过世,半晌我才嗫嗫道:“高利贷……”   “没有高利贷,我没借过,从来就没借过。”我妈就跟疯了一样,眼睛燃烧着可怕的光芒,“殷采采。”我妈啪一巴掌扇到我后脑勺上。   “你的脑袋长来装饰用的吗?怎么就那么死脑筋?你学得那么多年的舞蹈真是白学了,你大学同学多少做人2奶的,又有多少被人包养的,再过几年,她们还不是要洗白上岸。就你这个死脑筋,总记得那件事情做什么?”我妈恨铁不成钢,抓着我的手臂掐得死死的。   “可是,可是……”我被我妈的气势镇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现在的问题是韦御风又出现了,他能扶着伊老爷子过来,肯定跟伊家的关系匪浅啊。   “妈,如果,如果那个人又,又出现了呢?”我结结巴巴地问。   我妈的眼睛“突”一下睁得老大的,然后她猛地松开了我,我退了两步站到床边。   “那几天就是去了他那里吧?”我妈深吸了一口气后问我。   我没吱声,表示默认。   “把他的资料给我。”我妈沉默半天后,说道。   “妈,你要干嘛?”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你给我,我有办法。”我妈阴恻恻地吐出这句话。   我后面要说的话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我妈的样子太吓人了。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她如果想要警告韦御风或者找他算账什么的,那绝对是不自量力的事情。   “妈,他,他说了不会再找我了,应该没事的。”我结结巴巴的,“而且,我怎么可能有他的联系方式?”   “好,从现在起,你去任何地方都得先给我打电话,给我发定位。”她若有所思的表情。   “哦。”我心里开始后悔告诉了她韦御风又出现的事情。   “早点去睡,好皮肤都是睡出来的。”我妈缓和了语气,“我听着亲家母的意思是只要你和伊城同意,结婚的事情就可以提上议程。你从现在开始,吃好睡好,其他的都不要去管。”   我准备回房时,兜里的手机叮了一声,我拿出手机看了看,韦御风发来的信息,他说:下楼。   “谁发的?”我妈问我。   “伊城,他跟我说晚安。”我抓着手机跑出了我妈的房间。 第卷一:以爱之名19.下楼   我跑回了房间,锁好门后,我急急的点开了短信。心里抱着侥幸,也许我刚才眼花了呢,也许只是我的幻觉呢。   韦御风的号码,那串熟悉的阿拉伯数字,我没有眼花。靠到门上,我仰头看着天花板,这个恶魔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让我下楼,他连我家在哪里都这么清楚。   “叮”一声,又有短信发过来了,韦御风重复了一遍:下楼。   我心里明白挣扎和逃避都没有用,跟他对抗只会让自己更痛苦。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我轻轻拉开了房门。我妈和我弟的房间都亮着灯,我蹑手蹑脚的往外走,关上大门时,我几乎是摒着呼吸的。   下了楼,我一口气跑到小区门口。昏黄的路灯下,几辆车并排停在路边,我顿住了脚步。一道身影从最后面那辆车旁走了出来,那是韦御风。   我走了过去:“韦先生。”   他双手插兜里,嘴角居然带着一抹笑意:“嗯,很乖。”   我抿了抿唇,等他的下文。   他伸手过来很亲昵的揉了揉我的头发,我退了一步,心里十分反感。   “你妈的思想有点危险。”他俯身看我,“采采,你说呢?”   “你在我的手机里装了窃听器?”我怒视着他。   他直起身,摊了摊双手,理所当然的语气:“对啊。”   “你无耻。”我恨恨地盯着他。   “不要这么骂我。”他拍拍我的脸颊,“游戏才刚刚开始呢,你不乖一点,也许才不了几关就死了。”他做了咔嚓的手势,又笑,“好了,不逗你了,我们说正事儿吧。”   我已经是心惊肉跳了,攥着手心看他。   他敲了敲车窗,里面的人摇下了车窗递了个盒子出来,韦御风接过,然后他把盒子放到我手里。   “送给你弟弟,让他保存好。”他说。   “这是什么?”我仓惶的看着他,“韦先生,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没理我,转身走到了副驾位旁,拉开车门坐了上去。车子启动,缓缓的倒出了停车位,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我抱着盒子回了家,进了大门后,我悄悄地回到了自己房间。然后我打开了那个盒子,一个玻璃器皿露出来。   那玻璃器皿里一团血肉模糊,我骇得尖叫一声,捂住嘴,我一屁股跌坐到了地板上。那是什么?我捂着胸口,回想起我弟跟我要钱,又想到那个女孩的照片,那条项链。   那个女孩是韦御风的什么人?   这玻璃器皿里的是打掉的孩子吗?是那个女孩怀了我弟弟的孩子?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是我妈来了,我慌忙爬起来,抓过床上的衣服就罩到了玻璃器皿上。   “大半夜的,你叫什么啊?”我妈推开门后责问我。   “有,有一只蟑螂。”我转过身,挡住那玻璃器皿。   “都要结婚的人了,端庄一点,大呼小叫的像个什么样子。”我妈没好气的,然后砰一声关上了我的房门。   我听着我妈回到了房间,收拾了一下凌乱的心情,我去了我弟房间。他盘着腿坐在床上,拿着手机打游戏打得正起劲。   “清宁,我有话问你。”我走到他面前,抢掉了他的手机。   “你快给我,殷采采,你疯了?”我弟急眼了,张嘴就骂我。   我瞪着他。   他悻悻的。   “把你女朋友的事情告诉我。”我一字一句,“她是不是怀了你的孩子?”   “你问这个干嘛?。”他想抢我手里的手机。   “你女朋友是不是怀了你的孩子?你那天要钱是不是要带她去打胎?”我用力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你给我说实话。”   “你神经啊。”他挥开我的手,满不在乎的语气:“你们女人真麻烦,乔雨眠整天哭哭啼啼,你只会质问我。我就和她谈了一段时间,都已经分开了,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啪。”我怒极之下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   他捂着脸愣愣地看着我。   “你女朋友是不是怀了你的孩子。”我抓住他的衣脖子,咬牙切齿。   “我哪知道,她一会儿说有,一会儿说骗我的。我都快烦死了,所以,我有一个多星期没和她联系了。”我弟嘟囔着小声道。   我松开了他,惨笑了一下,退了一步:“殷清宁,你真的太不负责任了。”   “姐,你干嘛呀?是不是她打电话给你了,真是有病。”他骂起来。   “你们认识多久了?发生过几次关系?”我看着他的样子,简直想要打死他。   “新生联谊会上认识的。”他冷不丁的从我手里抢回了手机,“好了好了,我不想再说了,她要是再给你打电话,你别理她就是了。”   我本来还想把玻璃器皿里的胚胎端过来给他看,但他的反应让我什么都不想再做。乔雨眠是韦御风的什么人,我无从猜测。   我只知道,韦御风不会放过我。 第卷一:以爱之名20.亲近   两家的父母见过面后,伊城对我简直好得没法更好的。我一边无比心虚的接受他的好,又一边胆战心惊的等着韦御风的下一步指示。几次想把手机悄无声息的换掉,但韦御风很显然知道我在想什么?他给我打了一次电话,让我不要作无谓的抵抗。没有办法,我便学会了丢三落四。   找了个机会,我旁敲侧击的问伊城关于韦御风。   “他啊。”伊城笑了一下,“他是我爷爷的私人助理。”   “只是助理?”我要惊呆了,这个助理可太有钱了,豪车别墅大笔现金,这要是说出去得惊掉旁人的眼珠子吧。   “嗯,我爷爷的私人助理,我爷爷特别信任他,甚至……”伊城抽了抽鼻子,“超过对我爸的信任。”   “这么厉害?我看他那么晚还陪你爷爷过来,他也和你爷爷住一起吗?”我继续问。   伊城皱了皱眉头,然后搂过我的肩膀:“采采,我跟你说个秘密,我只告诉你,哪都不要说。”   “嗯。”我用力点头。   “他是我爷爷在外面的私生子。”他小声说。   “啊?”我吓了一跳。   “我妈不知道这个事情,你可千万保密。我也有一次去我爷爷那边,听到他和爸吵架,然后我才知道的。”伊城道。   “他……结婚了吗?”我又问。   “没有。”伊城摇头,脸上有嫌弃的表情,“听说他私生活很乱,我不关心他,也不太了解他。”   “他来你们家几年了?”我继续追问。   “快十年了吧?我想想,我念高一那年来的。”他想了想才说。   我默默的点头,如果只是私人助理哪里留得了这么久,只能是私生子了。不过伊老爷子为什么不给他正了身份呢?或者就是因为这种压抑生活把他活生生地逼成了变态吧?   “不聊他了,我们今天去哪玩?”他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又亲昵道,“我们去远一点,今晚不回来。”   我后背泛起一阵寒意:“不行,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你什么时候辞职啊?”他不依的捉住我的手,“我已经让我妈去看日子了,等日子选好了,我们就结婚,到时候不准你再去上班。”   “好,好,听你的。”我言不由衷,谁知道我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呢。   “我要亲亲你。”他说着就俯头过来。   我想推开他,他却越抱越紧,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我用力推他时,他已经吻上来了。他的唇很柔软,吻得也很温柔,不像韦御风任何时候嘴唇上都像装着刀片……我猛地一把推开了伊城,擦了擦嘴,我推开车门下了车。   “采采。”他追下来,然后拉住了我,“怎么了?”   “没事儿。”我心乱如麻,我要怎么告诉他,我心里有强烈的罪恶感。我现在所作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的,也许是在害他的。   他笑起来,环住我的腰:“我的小公主害羞了。”   我万分不自在。   他拂开我额前的碎发:“你比我想像的还要保守和传统,采采,我们会结婚的,所以,你不要太紧张。”他说着拉过了我,然后他将我拉上了后座,我被他压到了身上。   “采采,别怕。”他低声呢喃,他的唇又堵上来。   “这里是路边,伊城。”我急了。   “这里没人。”他说。   “不。”我用力推他。   他越发的来劲。   我哪里推得动他,几番挣扎后,他的喘息倒是越来越粗了,手也急切起来。我的脑海中无法抑制的闪现那些被韦御风粗暴对待的画面,恐惧和羞辱让我嚎啕大哭起来。   “采采。”伊城被我吓坏了,赶紧停了下来。   “采采,对不起。”他很懊恼,“是我太急了,对不起,我保证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也许他并没有错,两情相悦时,总想更亲近一点。我不是矜持,更不是保守,我只是觉得受不了这么分裂。   伊城说了一大箩筐的好话,我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我这才靠到了他的肩上。   “采采。”他抱住我,“你要吓死我了。”   我闭上眼睛,我要怎么告诉他,我已经被韦御带下了地狱。韦御风让我一个月内和他结婚,我根本不敢想像韦御风的目的。 第卷一:以爱之名21.扯证   我妈也是行动派的,她去找好了医院,约好了时间。连招呼都没有跟我提前打,只是到了约定的时间让我不要去上班。   “妈,怎么了?”我不解地问。   “去医院啊,那天晚上我不是跟你说好了吗?”她一副你白痴啊的表情。   “我不去。”我直接拒绝。   “你不去?采采,你疯了吗?”我妈一把拽过我,戳着我的额头骂:“你残花败柳的,要跟伊城怎么解释?”   “谁没谈过几次恋爱啊,伊城没有处女情结。”我拧着脖子。   “你问过他了?他亲口承认他没有处女情结?”我妈问。   我确实没有问过伊城,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处女情结?可我知道,即使我做了修复,韦御风也绝对不会让我如愿,否则他这样步步紧逼我就没有了意义。   “我们讨论过这个观点。”我不得已撒谎道。   “那不一样,讨论是讨论。”我妈拽紧了我的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女人是清白的,伊家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家,你都了解过吗?”   “妈,伊家是什么样的?”我好奇起来,我和伊城认识还不到三个月。只知道他出手阔绰,开的车都是好车,但具体他家怎么样?我却从来没有问过。   我妈愣了一下:“他们有多少产业我也不太清楚,我问了几个朋友都不太清楚,伊家很低调。不过,他们能轻易拿出一大笔钱给我做启动资金,肯定不是一般的有钱人。”   “妈,我总觉得,伊城对我太好了,我害怕。”我说出了心里的不安。   “这有什么害怕的?爱情的事情哪里讲得道理。伊城不是说了吗?他对你一见钟情,他现在正是爱你爱得不顾一切的时候。我是看出来了,他父母就是由着他,从小宠惯了他,否则哪里轮得到你嫁给他。所以,你千万不要拖,时间一拖长,感情就淡下来了,到时候别说娶你,你想给他做情人,他都嫌你累赘。”我妈苦口婆心。   我跟我妈抗争了半天,最后以她甩了我一巴掌结尾,我被她拖去了医院,然后做了修复手术。从医院出来后,我妈扶着我,像扶着稀世珍宝。她说,采采啊,你全新的人生就要开始了。   修复手术后一个星期,伊家把结婚的日期定出来了,婚礼定在当年的元旦,还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我妈欣喜若狂,伊城拉着我的手给我描绘未来美好的蓝图,我弟围着我姐长姐短的。   我也笑着,但满脑子都是韦御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我在等着他给我最为致命的一击。   伊家开始印喜帖,伊城拉着我去买各种结婚需要东西。   我仿佛在做一场华丽的美梦。   “采采,我们得先把证扯了。”伊城抱着我,温柔极了。   我说好,当天下午,我们去扯了结婚证。   出了民政局后,伊城抱着我走回车旁,他说,采采,这下你安心了吧。   我笑笑,我想,韦御风安心了吧,他要我和伊城一个月内结婚,只论扯证的话,我才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伊城带着我去了酒店,我再也没有理由拒绝他的亲热。房门关上那一刹那,我几乎是带着一种悲壮的心理。   韦御风让我暂时不要和伊城上床,他知道我们来酒店了吗?他会来阻止吗? 第卷一:以爱之名22.关键时刻   门一关上,伊城就急切的抱住了我:“采采,我的采采。”他吻住了我的唇,双手探向我的后背,抱着我往大床移步。   我的身体僵硬的,身不由己的跟着他移到了大床旁。   他把我推到了床上,然后他撑起身体看着我,轻声问:“害怕吗?”   我不止是害怕,我还很慌,心跳快得仿佛要脱轨的列车。尤其是现在这样,这么近的距离,我都能看清楚他皮肤上的绒毛。这个我喜欢的男孩子,他的眼睛里倒映出我的影子,他满心满眼都是我。   “伊城。”我颤着声喊了他一声,心中有个声音在呐喊:告诉他实话。   “我爱你。”他柔声说,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脸庞。   我的眼泪毫无预警的滑落。   “怎么还哭了呢?”他慌忙帮我拭泪,“傻姑娘,别怕,我会温柔一点儿的。”   “我……”我的泪根本止不住,“伊城,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好呢?”   “说什么傻话?”他笑了,头再次压下来,“我的采采,你终于是我的了。”   我闭上了眼睛,任由他亲吻着,那双手却怎么也不敢放到他的后背去抱紧他。他极温柔,我的衣服被他一件一件褪去。   终于,他放开我,准备脱自己的衣服。   我侧过头看着暗色的包墙,视线的余光中,伊城已经正在脱衣服。我不由得细细打量他,他的皮肤很白皙,看得出来,他养尊处优惯了,和韦御风腹肌明显的身材完全不一样。   韦御风……我无法再直视伊城,将头埋进被子里,我紧张而又恐慌的等着他再次靠近我。就在这个时候,伊城的手机响起来了。   “谁啊这是?”伊城嘀咕了一声,顺手就从床上拿过了手机。看了一眼后,他的表情有些微微地变了。   赤裸着身体,他拿着手机走到了窗边才点了接听。   “妈……什么?……好,好,我马上过来。”伊城说着就挂断了电话,跑回床边,他抓起了衣服,“采采,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一趟,最多一个小时就回来了。”   “怎么了?”我赶紧坐了起来,“是你妈打来的电话吗?”   “她的车子被刮了,对方还挺横。”他飞快地穿衣服,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就套好了衣服,抓过了车钥匙。   “采采,你在这里等我,听到没?”他跑到房门口时又退回来叮嘱我。   “嗯。”我的心先是紧了紧,又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伊城走了,我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想着衣服都脱了,干脆洗个澡再回家去。我便进了浴室,水声哗哗中,我隐约听到房门滴一声响,但听得不太真切,我也就没在意。十来分钟后,我围着一条浴巾出了厕所。   韦御风翘着二郎腿半仰着身体坐在那里看着我:“洗好了?”   我吓得退了一步,我知道他不会放过我,但我真没想到伊城前脚才走,他就跟鬼一样冒出来了。   “怎么了?”他起身,只是几步就跨到了我面前,捉住我的手,他在我耳朵后面闻了闻:“这香水的味道我挺喜欢的。”   “韦先生。”我抓着浴巾的手收紧,“你来有事儿吗?”   “有。”他说着就用力扯紧了我的浴巾,然后一把把我按到墙上。   “韦先生。”我急得用力推他,伊城妈妈车子刮蹭,肯定是他搞的鬼吧。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把伊城支走,然后来凌辱我。   “怎么了?”他抬起我的下巴,另一只手快而狠的捅了进去。   “你……”我痛得弯下腰。   他搅了几下,然后掐着我的下巴将我甩到了大床上。最多喝口水的功夫,他起了身,站在床边,他抬手看了看,皱着眉头。   “这个医生技术也太差了,殷采采,你可以去索赔。”   “韦御风,你太无耻了。”我尖叫一声,爬起来朝他扑了过去。   “咦,还有点性格。”他抓住我的胳膊,“但我不喜欢性格强烈的女人。”   我的力气敌不过他,情急之下,我抬腿狠狠一顶,正中他的下身,这一招我以前的舞蹈老师教的。   韦御风的脸色瞬间就紫了,他松开我的手,扶住床沿,他慢慢的坐到了床铺边沿。   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如梦初醒。完了,这下他要将我打死了吧?恐惧让我慌绕过床铺,站到另一头后,我看着韦御风的背影。   房间里死一般的沉寂,他一直垂着头坐在那里。   我不知道那一顶到底有多痛,但我老师说过,一般的男人承受不住。想到这里,我又想他会不会因此就断子绝孙了? 第卷一:以爱之名23.你就委屈着吧   “殷采采。”韦御风终于抬起头来。   我吓得退了一步,眼神惊恐地看着他。   他的眉头皱成了一团,脸上的表情还是很痛苦的样子。一双如老鹰般的眼晴却盯着我,然后缓缓地站了起来。   我吓得又了一步,脚开始不争气的颤抖起来。我知道向他求饶是没有用的,我也没有办法镇定下来,只能攥着手心发着抖。   他开始向我走来,就像恐怖片里的慢镜头,一步,两步……我身上的寒毛已经全部竖立起来了。   不过就几步的距离,眨眼的功夫他就走到了我面前。他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他抬起手来。   我作好了被他痛打一顿的准备。   “像猫一样,看似柔顺,却有利爪。”他的语气淡淡的,眼中的厉色一点一点掩去。然后他伸手将我垂到胸前的长发拂到了耳朵后面,笑了一下,他又说:“殷采采,你这么恨我,却又对我没有办法,我很同情你。”   是的,他没说错,我这么恨他却又对他没有办法。   “这是唯一一次,我不跟你计较,以后如果你再这样踹我,我会让你下不了床。”他揽过我的腰,“听清楚没有?”   我抖了抖,识时务煮为俊杰,我还是点头吧。   “按理说你们两情相悦,结婚证也扯了,睡在一起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可我这个人呢……有点洁癖,不喜欢跟人共睡一个女人。”他抽了抽鼻子,“我现在还没有找到让我更感兴趣的女人。所以,你先委屈着吧。”   “韦先生,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你不要这样折磨我,我真的要疯了。韦先生,如果你很在意你曾经给我的那笔钱,我想办法还给你。”我含泪求他。   “找伊城要啊?还是又去卖?”他不屑的眼神,用力推开了我。   我撞到床头柜上,是啊,我真是可笑了。那可不是一点点钱,除了跟伊城要和再去卖,我还能有别的办法吗?   “你说吧,我都听你的。”我的声音干干的。   “穿上衣服回家去。”他转了身,随后进了厕所。   我这才惊觉自己光溜溜的,走回床的另一头时,我看到地上星星点点的红色液体,床单上也有一些。我没脸再看,抓过衣服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   “走啊。”韦御风从厕所出来,喊了我一声。   “韦先生,我们一起走吗?”我不解地问,“我想先清理一下这里,万一伊城回来看见了我没法解释,而且我们一起出去万一给人撞见了……”   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走过来拽着我就往外走,我就那么给他拽出了酒店,然后上了他的车。   “韦先生,你这样,伊城很快就会知道的。既然你并不在意他知不知道,那你为什么不允许我跟提他分手?”我坐在副驾位,不死心的追问。   他启动车子,开出了好长一段距离他才漫不经心瞟我一眼:“能拖多久是多久呗。”   他这是要玩死我,因为我卖给他了,还因为……我弟?   “韦先生,我想知道,乔雨眠是你什么人?”我倾身,急切的等着他的回答。   他抿着唇,盯着前方的路况:“你不用管她是我什么人?你只需要知道,她因为做完流产后又大出血,子宫摘了,这辈子,她没有做母亲的机会了。”   “什么?”我喃喃的,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韦御风没理我,车子一路疾驶,将近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我家小区大门外。   “伊城告诉你,我是他爷爷的私生子?”他靠到座椅上,带着点笑意看我。   我点了点头:“我们说了什么,你在监听器上不是听得很清楚吗?”   他笑起来,笑着笑着竟然笑出声来。   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是不是伊城听错了?你只是他爷爷的助理?”   他收住笑,转过头来:“采采,我怎么可能是伊茂升的私生子?我,韦御风,不是伊家人。”   我被他弄糊涂了,伊城说韦御风是他爷爷在外面的私生子,还说韦御风在伊家呆了十年了。可现在韦御风否认了,到底谁在说谎?   “你妈过来了。”韦御风指着了小区门口。   我妈本来只是在张望,应该不太敢确定车里的人是我,见我抬头,她马上跑过来。   “妈。”我下了车,韦御风也跟着我下了车。   “是小韦啊。”我妈见了韦御风,态度很恭敬,“你特地送采采回来的,快上去喝杯水吧。”   “阿姨客气了。”韦御风说着,抬步就往小区里面走去,我妈殷勤地跟上去。   我落了一步,不知道韦御风去我家做什么? 第卷一:以爱之名24.你认识乔雨眠吗?   上了楼后,韦御风真的就只喝了一杯水,放下杯子后他就起了身。   “阿姨,那我回去了。”他说话时看了我一眼。   我摸不着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见他往大门口走去,我松了一口气。上楼时我还在想,他上来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说不定他专门来拆我的台。   “这么着急啊?”我妈跟着他往外走,走到大门口时我妈停住了脚步:“小韦,那我就不远送了,你慢走哈。”   “不用送。”韦御风懒洋洋的声音传进来。   大门关上,我妈回到了客厅。   “结婚证呢?快给我看看。”我妈急不可耐的朝我伸手。   我默默的从包里拿出了结婚证递了过去,我妈双眼放光的盯着那结婚证,用手摸了又摸,好一会儿后她才抬起头来。   “太好了,采采,你真是我的好女儿,我东山再起的日子在望了。”她眼中闪动着激动的泪光,“采采,我只要有本钱,肯定马上能翻身。到时候,你也不用觉得低伊家一等,我自然会成为你最强有力的后盾。”   “嗯。”我胡乱应着,这大半天了,伊城还没有给我打电话来,也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我妈还在摸着那结婚证,就像是她自己的结婚证一般。我往房间走去,角落里放着那个装了胎儿的盒子,上面盖了层布。我几次想把那盒子丢了,尤其最近,我每天晚上睡觉都要做噩梦。可我不敢丢,韦御风给我时说让我弟好好保管,我怕他什么时候又找我要。   我点开手机微信看了看,伊城没有给我发信息,我赶紧给他发了一条。等了好一会儿,他都没回我。   我更加担心,于是我拔通他的手机号码,响了好久他才接起来。   “采采。”他的声音有些模糊,听筒里的声音太杂乱,听着像是在吵架。   “你没事儿吧?”我轻声问。   他似乎跑起来了,有呼呼的风声,然后那边才安静下来。   “采采,你先回家吧,这边的事情有点棘手。保险和交警都来了,事故特别小,但对方车上有个老太太,我到的时候吵得太厉害了,那老太太心脏病发作送了急诊,我现在在医院。”他喘着粗气道。   “那你好好处理事情。”我急忙道。   “对不起啊,采采。”他内疚的向我道歉。   “不不不,没事儿,没事儿的。”我握着手机的手心都出汗了,“我挂了,忙完了给我打电话。”   “好。”伊城挂断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坐到了床上,视线落在墙角,我又想到乔雨眼。猛然间,我站起身来。乔雨眠,乔静……天呐,乔静介绍我给伊城的。   我拿起手机点开了通讯录,然后我找到了乔静的号码。   “采采。”乔静的声音传来。   “乔静,我问你一件事情。”我紧张得直咽口水。   “你要问伊城的事情吧?我跟你说了一千遍啦,他是我妈妈麻友的儿子,我对他并不熟。我给我妈显摆你,我妈自作主张的就给你们搭了线。真的就是这样,我们家不是富二代。”乔静有些无奈的语气。   “不,我不是要问这个,我要问你认识乔雨眠吗?”我急切地问。   “乔雨眠?”她很惊讶,“她是谁啊?”   “你真的不认识她吗?”我有点儿不相信。   “不认识啊,什么人啊?”她好奇地反问我。 第卷一:以爱之名25.老天就是这么不公平   我终究没有想到韦御风能那么厉害,伊城那边还没处理完他妈妈的交通事故,我家又接着出事了。   我弟被人打了,学校的说法是参与了群架。但他是被打得最惨的那个,肝脏俱损,嘴里和耳朵里都出血了。   我和我妈赶到医院,我妈看到躺在抢救室的我弟,当场就晕了过去。   我在抢救室和交费处跑来跑去,整个人都陷在巨大的惊恐中。我妈苏醒过来后就寸步不离的过着我弟,等我妈陪我弟进了磁共振室后,我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拿出了手机。   我认定了这事情是韦御风下的手,我弟害得乔雨眠堕胎,害得她不能再做母亲,所以韦御风要狠狠地修理他。   “什么事儿?”韦御风淡淡地声音传来。   “韦先生,你,你太过分了。”我紧张得声音发干,“我弟弟确实很可恨,可你这是在要他的命。韦先生,如果我弟弟有个三长两短,我告诉你,我绝对跟你拼了。”   “你在说什么?”他很惊讶的语气,“殷采采,你是不是有病?还是跟伊城领了结婚开心过度得了失心疯?”   “我没病,你才有病。”我呜咽着哭出声来,“我弟被你的人打得七窍流血,医生说,说他头部受到了重创,现在在做磁共振,如果颅内出血严重的话,他很可能会熬不过今晚。”   “有这回事儿?”他还是很惊讶的样子,“那挺不幸,我可以原谅你刚才的胡言乱语。”   我被他的漫不经心气得要崩溃了:“韦先生,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放过我们一家?我弟和乔雨眠的事情,我弟有责任,难道乔雨眠自己就没有责任吗?为什么全部的过错要由我弟弟来承担?为什么?”   “我对你家的不幸遭遇表示同情,但对你的疯言疯语表示不能认同。你弟弟和乔雨眠之间的事情是一件事,你弟弟被打得生命垂危是另一件事。麻烦你不要把两件事情混在一起,好吗?”他加重了语气,“我现在很忙,没事儿的话我挂了。”   “为什么会这样?”我蹲到地上,哭得六神无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来,他听我哭了半晌之后,道:“伊城现在肯定没时间过去陪你,基于人道主义,你要是没钱,我可以让人给你送点过去先救命。”   “我不要你的钱,韦先生,我只要一切能回到原点。我不要我家破产,我不要我爸离家出走,我不要我妈去卖菜,我不要被高利贷逼债,我不要我妈被打,我不要认识你。韦先生,我真的恨透了你,为什么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人不是你呢?为什么不是你去死呢?”我哭得稀里哗啦。   “因为,老天就是这么不公平。”韦御风一字一句,然后他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我坐到地板上,靠到墙上,泪水糊住了我整张脸。韦御风的话像一把刀插进了我的心脏,他没说错,老天就是这么不公平,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第卷一:以爱之名26.惨绝人寰   我弟一晚上吐了三次血,但手术却迟迟安排不下来,能给他做手术的医生去了外地做手术,最快也要凌晨五点才能赶回来。我和我妈守在抢救室,看着心电图上的线起起伏伏。我弟意识模糊不清,嘴里吐着血还说着胡话。   我妈几度哭得昏过去,护士掐完人中,她醒来后接着跪在地上接着哭。我的心跳得厉害,恐惧之下,我给伊城打了电话。   他接到我的电话后也是急得不行,只说马上就赶过来。   祸不单行,他在超速赶来的途中闯了红灯,然后撞上了一辆三轮车,三轮车的驾驶员当场死亡,他给我打来电话,声音空洞而无力。   我感觉我像是走进了一场噩梦里,这个梦境看不到边,我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任由命运拖着往前走。   凌晨五点半,我弟被送进了手术室,医院让我先预交十万的费用。我身上只有韦御风给我的三万块钱,伊城没法来,我连借钱都没地方借。   到这种地步,脸皮这种东西就是用来在地上踩的。我妈哭得人都有些神志不清了,我根本就是强自镇定着。在护士的催促下,我拿出手机拔通了韦御风的电话。   “喂。”他很快接了电话。   “求求你,帮帮我,我弟现在要手术了,我没那么多钱。伊城出车祸了,他来不了。”我机械的念着这些字。   “什么?”他大惊的语气,“伊城出车祸,什么时候的事情?”   “韦先生,我需要钱。”我置若罔闻的重复我的需求。   “我过来一趟。”他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站在那里,走廊里不时有人经过,我妈沙哑的哭声不时的传来。我慢慢地蹲到地上,头昏昏沉沉地痛。如果我现在死了,那该多好。   也不知道蹲了多久,有一双脚停在了我的面前,然后有人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我蹲得太久,脚早就麻了,一个晃步,我翻着眼睛就往地上倒去。   “殷采采,你给我撑住。”那个掐住我的下巴。   我痛得一个激灵,站稳后,我看着眼前的人,他是韦御风。   “去交钱。”他把卡塞到我手里,“没有密码。”   我接过卡,摇摇晃晃的朝前走,走了几步,韦御风跟上来拽住我的手臂,他一路把我拽到了收费处。交了钱后,他又把拽到了等候区,按着我坐到了座椅上。   “你在这里坐着,我去问问你弟的情况。”他说。   “伊城呢。”我低声问。   “他被交警带走了,暂时没法来。你不用为他担心,他过几天就能出来。”韦御风很不耐烦,起身后,他往走廊深处走去。   我靠着座椅,闭上了眼睛。   “手术没那么快结束,你带你妈先去吃点东西,你妈都要虚脱了。”韦御风回到了我身边,对我说。   我摇头:“吃不下。”   他便不再劝,站了一会儿后,他坐到了我旁边。   我就那么呆呆地坐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护士把我妈也扶过来了,她坐到我旁边,也呆呆地。   两个多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灭了。我妈立刻起来,然后摔到地上,她爬起来又往前冲。我也跟着起了身,追上去,我扶起她往医生走去。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戴着口罩的医生朝我们鞠了一躬。   “清宁。”我妈轻轻喊了一声,喊完后,她呆站在那里。   我看着护士推着盖着白布的推床出来,推到我和我妈身旁时,推床停下来。我伸手出颤抖的手揭开了白布,我弟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捂住嘴,转头看我妈,她晃了一下身体,然后就往地上倒去。 第卷一:以爱之名27.惨绝人寰(二)   我弟被送去了太平间,我妈醒过来后就开始不正常的尖叫打滚哭泣,我在这样的大悲之下,反而变成无比的冷静。我先是让医生给我妈开了一支镇定剂打了,看她沉沉睡去后我跟着去了太平间那边,办理了相关的手续,定好了灵车和殡仪馆。   韦御风全程跟着我,他保持了沉默。   我妈还在熟睡中,我想去一趟派出所,我弟都死了,我得去问一问打死我弟弟的是谁?凶手抓住了没有?   “殷采采,你去哪里?”我走医院大门口,韦御风拉住了我的手。   “韦先生,麻烦你送我一趟吧,我去派出所。”我停下了脚步。   “去干嘛?”他问。   我皱眉:“我弟弟死了,至少我得要个说法吧?你也看到了,我弟连眼睛都没闭上。”   韦御风盯着我看,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抬起手,像是要揽我的肩膀,但手抬到一半时又垂了下去。   “我送你去。”他说。   我去了派出所,民警告诉我,参与打架的都是一些高中生,大部分都是未成年,而我弟和挑事方的主犯是铁哥们。   民警还说,还有几个参与混战的人在逃中,至于我要个说法这事儿,他让我耐心等等,法律会给出公正的判决。   从派出所出来后,我站在台阶前,侧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太阳明晃晃的,蓝天白云,随风轻轻摆动的观赏树,一切都那么美好。   “我还有点儿事情,你打辆车回医院。”韦御风说着从手拿包里拿出了一叠钱递给了我,“医生那边预交的钱应该还能退点,你先用着。”   “好。”我接了钱。   韦御风拿着手机小跑着往他的车子去了,没一会儿,他就开着车走了,我也往派出所旁边的公交站台走去。   我妈的精神崩溃了。   我弟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她从沉睡醒过来后发疯一般找我弟弟。我把她带到了太平间,冰柜里,我弟鼻眼里的血已经呈黑褐色了。   她看着我弟发出恐怖的尖叫声,尖叫过后,她朝冰柜一头撞了过去。我哪里拉得住,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咚”,她额头上鲜血四溅。   旁边跟着的工作人员连忙上前来,帮着我扶住了我妈。我妈又尖叫了一声,然后她就开始又哭又笑。   我一看情形不对,赶紧让护士喊医生来给我妈打镇定剂。然而,这一次一支镇定剂下去对我妈毫无作用。我看着我妈那样子,心里有不好的感觉,强行要求医生再加了剂量,我妈这才安静的又睡下去了。   次日下午,我弟火化了,家里的亲戚们陆续来了一些,帮着我办完了后果。   第三天下午,我弟葬下了,我回到家里,坐到空荡荡的客厅里,我的心慌得厉害。起了身,我准备回医院去看看我妈,大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我走到大门口开了门。   “采采。”伊城哽咽着喊了一声,然后他张开双臂抱住了我。   我靠到他的肩上,这些天强撑着,总算可以稍稍依靠一下了。我闭上眼睛,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医院那边打来的电话,护士语气烦躁,她说我妈情绪躁动得厉害,见人就打,把她的主治医生挠得满脸血,看样子八成是疯了,让我赶紧过去医院看看,最好是能马上把人弄走。 第卷一:以爱之名28.照顾好自己   我和伊城匆匆赶去了医院,我妈已经被医院的保安控制住了。她的嘴角全是血,护士告诉我,她逮着同房的病人咬了一嘴血,病人家属还没过来,估计过来了还得找我麻烦。   我胆战心惊的。   “妈这是怎么了?”伊城看着我妈,他有些惊惧地问我。   我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走到我妈身边:“妈。”   我的手还没来得及伸过去,我妈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朝我踹了一脚,踹完我后她就开始拼命的挣扎起来。   我完全没有提防,被她那么一踹,我向后狠狠地摔了下去。我双手扑棱着,眼看着要摔个屁股开花了,一双手从后面稳稳地扶住了我。   那边我妈已经挣脱了保安飞快地跑了,一时间候诊大厅里一片鸡飞狗跳。   我扭头,扶住我的人是韦御风,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我也不顾不上问他,站稳后就想去追我妈。   “让保安控制住她,你去了也没用。”韦御风拉住我的手,面色淡淡。   “采采。”伊城也跑过来,“小韦哥,你怎么来了?”他盯着韦御风拉着我的手。   “路过,过来看看。”韦御风松开了我的手。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我妈已经推倒了几个人,大厅里尖叫连连,几个保安追着我妈跑,但根本近不了我妈的身。   “怎么办?”我看着我妈那样,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   韦御风抬步往我妈走去。   “小韦哥。”伊城紧张地喊了一声,然后他抓住我的手,“采采,妈怎么会变成这样?”   “大概是疯了吧。”我感觉我乱得有点麻木了。   “疯了?怎么会疯了呢?采采,你可不能疯。”他拽紧了我手。   韦御风已经靠近我妈了,我大气不敢出的看着他继续朝走。一步,两步……终于,他抓住了我妈。   我妈嘶吼着,就一枚离了水的鱼拼尽最后一口气想要甩开韦御风。   我赶紧跑到了韦御风身旁,伸出手我紧紧地抱紧了我妈。   “快去拿绳子来啊。”韦御风朝愣在一旁的保安吼了一声,有个保安慌忙转身跑了。   几分钟后,我妈被捆起来了,她蜷在地上,痛苦地呜咽着。   “怎么办?得给我妈转院。”我六神无主地看着韦御风。   他伸手摸口袋,摸了几下,他脸色就有点变了。   “怎么了?”我问。   韦御风转身,随即消失在围观的人群中。   我也搜寻着伊城的身影,看热闹的人太多,也不知道他被挤到哪里去了。我看我妈被捆得牢牢的,便想着还是先去找主治医生,咨询一下该往哪里转院比较好?给保安说了一箩筐的好话,他们答应帮我看着我妈,我也挤出了人群往医生办公室跑去。   我拐过弯时,伊城的喊声从身后传来,很快的他就追上了我。   “去哪?”他问我。   “我去找医生。”我停下了脚步。   “小韦哥呢?”他又问。   “不知道,好像走了。”我道。   “哦。”他笑了一下,“我陪你去医生那里吧。”   一个小时后,我给我妈办理好了转院手续,医护人员抬着我妈要上车时,伊城却停下了脚步。   “采采,我得先回家一趟,就不陪你过去了,你那边妥了给我打电话。”他说。   “你妈还好吧?”我这才有心思去问问他。   “她没事儿,我先走了。”他说完就转了身,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我也没有多想,跟着护士就上了救护车。   天快黑时,救护车才到了B城的青程疗养院,说是疗养院,其实就是精神病院的代名词。我跑前跑后办手续,晚上八点多,我妈才住进了病房。   医生开了一大堆的药,我看着那些专业术语,也不知道是些什么药,我妈只输了十几分钟就开始沉睡。   我终于可以喘口气,准备给伊城打个电话时,病房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韦御风来了。   “韦先生。”我有些无措地站了起来,他怎么又来了?   “都办好了?”他问我。   “嗯。”我点头。   “医生怎么说?”他走进来,看着床上的我妈。   “根据前面医院的磁共振和脑电图,他们初步认为是脑内神经受损。具体的原因也说不清楚,明天还有一些检查,说是先治疗一段时间看看。”我捏着手机。   韦御风抬起手,在手机上刷了一会儿:“先转五万给你。”   “什么?”我愣愣的。   “我还有事儿。”他收起了手机往病房外走,走到门口时,他顿住脚步回头:“照顾好自己。” 第卷一:以爱之名29.这样好的男人   韦御风走了,我呆站了一会儿后坐到了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恍恍惚惚的,真不敢相信我弟真的死了。   好像昨天他还在晃着我的手,跟我要零花钱。他才读大一,虽然家庭遭遇不幸,可他还那么年轻,人生的道路那么漫长,他还有无数的可能。   从现在了解的情况来看,我弟是因为意气用事,帮他的铁哥们打架,结果在混战中被铁棍重击导致了颅内出血。一切看起来都跟韦御风没有关系,可韦御风的举动很反常。我弟进手术室,他垫交费用,又一直陪着我。且不说他之前那么冷血残酷,就单单他把乔雨眠打掉的孩子送来给我,就足以证明他心里的阴暗。可他突然变得有同情心,现在,他怕我没钱,又给我转了五万。   我咬着唇,看着惨白的墙壁,我已经这么惨了,他还想怎么样呢?对,我和伊城领了结婚证,他不是要我和伊城结婚么?接下来,他还要怎么折磨我?   我感觉到一股腥甜味,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把嘴唇咬破了。   韦御风,我默念着这三个字,你可知道兔子急了也要咬人,你把我逼到绝境,我也绝不让你好过。   次日清晨,伊城来了。他仍然那么贴心,带了满满一大箱的东西。见了我,看我嘴唇肿得厉害,很是心疼,问我怎么回事儿?   我不想让他担心,只说不小心撞门上了,他也就没有多问。   “采采,这几天我就在这里陪你吧。”伊城说。   “这里晚上也不好睡,你哪里习惯,没事儿的,我自己就可以了。”我看着他有些憔悴的面容,心里很难受,“你交通事故的事处理好了吗?”   “嗯,我爸让人去处理了,现在就是善后事宜,主要就是赔钱。”伊城道。   我嗯了一声,然后就低头看着地板。   “对了,瞧我糊涂的,你身上肯定没钱了吧?”他拍拍自己的头,拿过一旁的包,他从里面抽出了一张卡递给我,“这卡给你是,只要不超过五十万的额度,都可以刷。”   我仓惶地看着他,手垂在那里,怎么也抬不起来。我心里挣扎得厉害,我要不要告诉他关于韦御风?不,我不能告诉他,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能连最后一抹温暖也没有了。   我接过了卡,眼泪往下掉:“伊城,我家现在这样了,你却还对我这么好。”   “傻瓜,我们现在是夫妻。我是你的老公,我不对老婆好对谁好?”他轻轻揽住我的腰,捏了捏我的鼻子,“不要怕,一切都会成为过去,有我在呢,别担心。”   我靠到他肩上,眼泪簌簌而落,这一刻的柔情,更值万金。   “爸和妈说了,你先在这里好好陪你妈一段时间。等你妈的情况稳定一些后,请个护士照看着。我们的婚礼近了,你婚纱还没去试呢。”他抬手帮我拭去眼角的泪水。   “伊城。”我揽紧他的腰,这些天的隐忍,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靠在他怀里,我哭得肝肠寸断。   伊城抱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   我泪眼朦胧,在心中暗暗决定,我偏要和伊城做成真夫妻,到这种地步,我看韦御风能奈我何?   一周后,我妈的情况缓了许多,伊城让人帮我找了一个可靠的护士到疗养院帮我照顾我妈。而我则和他回到了Y城,我让他先送我回了家。   站在空荡荡的家里,我又痛哭了一场。   黄昏的时候,伊城带着我回了他家。   路上,我很是惴惴不安,但伊城一直安慰我,说他爸妈对我家的遭遇很是难过,没有前去参加我弟的葬礼,主要是他出事,大家都急坏了,让我放宽心。   四十多分钟后,我到了伊家。如伊城所说,伊妈妈拉着我的手陪我哭了一场,末了时她帮我细细擦泪,一再保证从此以后我既是她的女儿也是她的儿媳。   我想,这大概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   从这一天开始,我在伊家住下来了。当天中午,伊城父亲接了个电话,好像是外地公司出了一些纰漏,随即,伊城跟着他爸爸收拾行李匆匆去了外地。   伊妈妈当真把我当女儿照顾,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细细挑选,我实在是受宠若惊。在这里,我从最不幸的人一跃变成了最幸运的人。   伊城离家的第三天,我在后花园里遇到了韦御风。他手里抱着一摞书,迎面走来,我紧张得站住脚步,不知道该怎么和打他招呼。   他也停下来,然后把书递了过来:“太太让我给你送过来的。”   我抱住那摞书,谢谢两个字憋在那里怎么也说不出来,韦御风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了。 第卷一:以爱之名30.细心呵护   日子一天一天往前滚动着,转眼间,伊城和他爸去外地出差已经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里,韦御风只给我送过一次书,然后就没有再出现过。   而伊城每天都要给我打三通以上的电话,睡前更是缠着我聊天,直到彼此都困得睁不开眼睛才肯挂电话。   这正是我心理极度脆弱的时候,我弟死了,我妈疯了,我惶惶不可终日,是伊家细心呵护着我。我在这之前,对伊城的是喜欢的。现在,我对他不仅有浓浓的喜欢,还有深深的依恋。   伊妈妈陪我去看了一次我妈,我妈的情况在持续好转,见了我和伊妈妈,她很激动,絮絮叨叨,颠三倒四的说了很多话,临走时她跟我说她很快就会好起来,她说她一定要来出席我和伊城的婚礼。   去看我妈后,伊妈妈又陪我去试了婚纱。站在落地镜前,看着镜子里披着白纱的自己,我泪眼婆娑。   我是这么的不幸,我又何其有幸得伊家如此厚待。   伊城离家的第十九天,他回来了。他为了给我惊喜,并没有提前告诉我。   彼时,我正在琴室弹琴,弹的是一首很凄怨的曲子。我钢琴弹得没有我弟弟好,但此时触景伤情,我仿佛将自己溶进去了一般。回忆着我和我弟过往的点滴,泪水顺着我的眼角一串一串的往下掉。   旋律落下,我双手放在琴键上,一双手轻轻放到我肩上。我惊得立刻起身,转头,伊城眼中含着泪站在我身后。   “你回来了?”我慌忙就要抬手擦泪。   “我回来了。”他抱紧我,擦去我脸上的泪后,他哑着声说:“以后不许弹这种哀怨的曲子了。”   “嗯。”我轻声应他。   “不哭了。”他拉着我的手,拉着我进了厕所,拿过毛巾,他浸湿后温柔的帮我擦拭着脸庞。   “我自己来。”我有些难为情起来,这段时间被他们照顾得我活像个没手没脚的智障。   “不要,我来。”他细细帮我擦干脸,挂上毛巾后,他双手捧住我的脸专注地看着我,半晌他才俯头下来。   我闭上眼睛,他在我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走吧,我们下楼去,我给你买了礼物呢。”伊城柔声说。   我有些微微的失落。   伊城回来的当天下午,他带着我去了我们的婚房,我这才知道他早就准备好了婚房,那是只会属于我们俩的空间。   婚房装的是极简风格,主打色调是白色和米色。琴房却是粉色调,置身其中,人不由得就变得温柔明亮起来。   “喜欢吗?”伊城问我。   我转身看他,吸了吸鼻子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房子早就准备好了,琴房是我们领结婚证那天,我让人开始装修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拖到今天才带你来看。”他又把我拉到卧室和阳台。   除了喜欢,我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伊城拍了婚纱照。让我感到不安的时,他明明很想和我亲热,但每次最多只是亲亲我的额头就放开我。   这样的次数一多,我就忍不住忐忑地问他为什么?   他说,你现在还在重孝期,我要顾及你的心情。他说,我自控能力不太好,所以不敢亲吻你,就怕接下来把持不住自己。他说,等到了我们自己的新房,我一定要好好补偿你。   我感动得要命。   元旦就这么来了,我梦想中的这一天如约而至,一早的,伊家的司机就把我妈从疗养院接来了酒店。担心我妈出意外,随行跟了两个护士。   母女俩相见,执手相看,泪眼凝噎。   “采采。”我妈摸着我的脸,“真好,太好了。”   “妈,你快点养好身体。”我笑着对她说。   “你找到了好人家。”我妈喃喃的,“你穿婚纱真好看,可惜你爸不在,不然,他肯定会很高兴。”   “妈,你看看我的头纱有没有戴歪?”我慌忙转移了话题,怕她想起更多。   “我和你爸结婚那会儿,家里穷。我和你爸说,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我想买件婚纱,你爸嫌浪费钱,不情不愿的给我租了一套。后来我做生意赚了钱,你爸就一直惦记着给我补婚纱照。时过境迁,我没了那念想。”我妈擦了擦眼角,“这些天,我总梦见你爸,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你要嫁人了他都不来。”   “妈。”我抓紧她的手,“妈,我有你就可以了,我们不要想其他的,好不好?”   我妈含泪笑着:“采采,结婚后,要对伊城好,要孝敬公婆,要懂事,好不好?”   我重重地点头。 第卷一:以爱之名31.你走吧   晚上八点,婚礼正式开始,本来应该由我爸牵着我的手把我交给伊城。考虑到我家的情况特殊,伊家父母和我商量后就决定免去一切的礼数。   一切都那么美好,我妈牵着我,我们朝台上的伊城走去,那里是我人生新的开始。   我的眉目掩在薄薄的白纱之下,在满堂宾客的注视下,我和我妈走到了台下。要抬步踏上台阶时,穿着藏青色西装的韦御风站在那里。住进伊家后,唯一一次见到他就是在后花园,他给我送书,我没想到他今天会来参加婚礼。短暂的对视,我迅速地垂下了眼眸,他为什么要来?我心里莫名的惊恐起来。这么长时间,我都要以为我们成了两个平行世界的人。现在他却来参加婚礼,他肯定不是真心来祝福我和伊城的,他要干什么?我的后背有阵阵寒意升起。   伊城专注地看着我,见我上了台,他快步了几步到我面前,伸出手牵过了我的手。我感受到他指尖上传来的暖意,忐忑不安的心这才稍稍定了一些。   “采采,别紧张。”他柔声道,隔着薄纱,他握紧了我的手。   我抬头看他,视线的余光,舞台两旁的大屏幕上播放着我和伊城的婚纱照。伊城的父母站在侧面,我妈和他的父母并排站到一起。   端着婚戒站在一旁的司仪走到我们面前,伊城从托盘上拿起了属于我的那枚戒指。   “采采,戴上这枚戒指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你准备好了吗?”他深情地看着我。   “嗯。”我害羞的低低应了一声。   他执起我的手,那戒指便要往我手指上套。   “天啊。”宾客中发出一声尖叫,紧接着更多的惊叫声。   伊城微微皱眉,我的心往下沉,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快看大屏幕。”有人在这样大喊。   我抬头,那屏幕上不断扭动着,做着各种不堪动作的女人,那是我啊。那是韦御风手机里的视频,我仿佛被一道雷狠狠地霹中。看着大屏幕上的自己,听着伊城在狂叫着关掉,快关掉,我感觉我已经灰飞烟灭了。   视频很快就关掉了,不过播了十来秒钟,就这十来秒的时间,足以让我坠入阿鼻地狱。   “采采,那不是你,对不对?”伊城抓住了我的双肩。   我跟入魔怔了一般,嘴唇噏动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就知道韦御风不会放过我,我就知道他要和我伊城结婚没安好心。但我真的没有想到,他能这么狠。在这样花好月圆的时刻,他将我置于死地。   “采采。”我妈凄厉的尖叫了一声,她往地上倒去,两个随行的护士从台上窜上来,她们将我妈扶下去了。   满堂的宾客哗然,大家都在窃窃私语。   “出了点意外,新郎和新娘需要先冷静一下。”司仪显然也慌了,他走到我们面前,“伊先生,先回休息室吧。”   “采采。”伊城双眼通红,他还在摇晃着我。   我转动头,在人群中搜寻着韦御风,他不见了。是啊,他的目的达到了,当然是找地方去庆祝他的胜利成果了。   伊城把我拖进了休息室,他把我摔到门上。   “殷采采,我需要一个解释。”他怒吼着,“那是别人陷害你的,对不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   他的眼泪流出来,眉宇之间全是痛苦:“采采,你说话啊,你不要沉默,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怒吼时,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松开我,退了两步,从兜里拿出了手机。他整个人都陷在崩溃中,手抖得不像样子,连戳了屏幕十几下才点下了接听。   “喂,你找谁?”他的声音颤着。   我不知道谁打给他的电话,他静静地听了四、五分钟,然后手机从他手里滑落到了地上,他和我一样,陷入了魔怔之中。   “伊城。”也不知道呆站了多久,我移动脚步走到了他面前,伸出手,我想要握住他的手。   他狠狠的甩开我的手,退了两步,他咬了咬唇,俊朗的面容满是阴郁。   “采采,你为什么要骗我?”   “对不起。”我说着这苍白无力的三个字。   “我那么爱你……”他吼了一声,抬起手,他大概想扇我耳光,到半空中时又生生收住,“你走吧,走得远远的,我不想再看到你。看在我爱过你一场的份上,我不会为难你。”   “伊城。”我喃喃的喊他。   “走啊。”他用力推了我一把。   我退了几步被婚纱拌得跌到地上。   伊城冲出了休息室。 第卷一:以爱之名32.生不如死   我依稀记得,后来伊妈妈进了休息室,她把我从地上扶起来,又带着我去换了衣服,我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跟着她走来走去。她一直在哭,她说女孩子多交几个男朋友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一定要自爱。她说,采采,我多么喜欢你啊,可你这样伤伊城的心,我没办法替你说话。她说,采采,你回家去吧,我让人送你回家。   我昏昏沉沉的坐上了一辆车,然后那辆车把我送回了家。到了我家住的小区后,司机把我搀下了车。我感觉我像一只过街的老鼠,所到之处,全是喊打的目光。   我上了楼,司机从我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门,然后把包放到我手里。他说,殷小姐,你进去吧。   大门锁上,我抓着包往客厅里走。   犹如童话故事般,午夜的钟声敲响,南瓜车和水晶鞋消失了,而我,殷采采回到了属于我的地狱。   我坐到沙发上,靠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一切。我开始不太确定起来,这到底是噩梦还是现实?我伸手去掐大腿上的肉,竟然也感觉不到疼。   恍恍惚惚的,我便躺到了沙发上。   时间才不管你幸或不幸,它就那么不紧不慢的走着。我躺在沙发上,慢慢的就睡着了,睡够了又醒过来。然后又睡着,再醒过来……   我不知道我在沙发上躺了多久,白天与黑夜那么交替着,我也感觉不到饿。等我稍微有些清醒的时候,我想到了我妈,我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我从沙发上爬起来,饿得太过,我的脚才着了地就眼冒金星的晕眩起来。扶着沙发站了好一会儿才稳了神,我从包里找出了手机。手机是静音状态,一通未接电话都没有,也没有未读短信,社交平台上除了一些推送信息也是一片寂静。   我被整个世界摈弃了。   我点开通话记录,伊城的来电显示为三天前,那天他在楼下花园给我打电话,电话里他很开心的喊我下楼,说扑捉到了一只很罕见的漂亮蝴蝶。盯着伊城的名字看了一会儿,我无力的将手机放到沙发上。   强打精神,我挪进了厨房,找出面条,将锅洗刷干净。烧水,下面条,十来分钟后,热气腾腾的面条出了锅。   我的胃里早已空空如也,拿着筷子,我却一点食欲也没有。勉强喝了几口面汤,我感觉胃里一阵翻涌,干呕了几声,想吐又吐不出来。   生不如死,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我趴在餐桌边缘,心肝脾肺全都在疼。我该怎么活下去?我问自己。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只能去死了吧?   我摇摇晃晃的起了身,从刀架上拿过了刀,双腿虚得厉害,我顺着灶台滑坐到了地上。举着刀放到动脉的地方,我想,这一刀切下去,血会流一地,慢慢的我会因为失血而痛苦地挣扎一段时间,直到我再也没有力气挣扎,我就死了。   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我了。   想到死亡,想到我再也看不到明天的日出,想到我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变成一堆骨灰……我不寒而栗。   即使生无可恋,我还是那么怕死。   我将刀丢到一旁,靠坐在那里发呆。我没有死的勇气,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除了坐在这里,我还能做点什么?   客厅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我怀疑我出现了幻听,可是很快的我看到有一个人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殷采采。”那人的声音里冷漠中带着些许惊慌,他急走到我身边蹲了下来。   我看着他,视线变得有些模糊起来,我辩认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喊道:“韦先生。”   他拿起了地上的刀,盯着我的眼睛:“这么点打击就想死?”   我努力的扯着嘴角冷笑了一下,眼前一阵接一阵的发黑,我抬手非常吃力的抓住了他的衣领,我说:“我殷采采以殷姓起誓,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与你誓不两立……”我话没说完,眼前那阵黑就将我全部罩住了。   “殷采采。”有人在大喊。   我需要好好好的睡一觉。   梦那么长,痛苦那么多,我太累了。我在梦中哭着向命运哀求,让我休息一会儿,哪怕一天也好。   “啊。”我尖叫一声,然后我睁开了眼睛。   “可算醒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蹲在我面前,她手里拿着脸盆。   我头发里的水往下滴,头发糊了一脸,衣服粘在身上,浑身冰冷的。这是哪里?韦御风把我带到了哪里?为什么要浇我一身冷水? 第卷一:以爱之名33.这是哪儿?   “你是谁?”我开了口,声音哑得不像是我的。   “臭婊子,都睡了两天两夜了,准备睡到什么时候啊?”五大三粗将盆里剩余的水全泼到了我脸上,“快点给我醒神。”   她起了身,拿着脸盆出去了。   我闭着眼睛,好半天才抬手擦了擦脸。眼睛适应了室内的光线后,我才看清楚,我在一间地下室里。一张床,一扇离地一米多的窗户,墙角扔了一堆输液瓶和输液管。   我半靠在床沿边,五大三粗泼得床上地下到处都是水。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起了身,走了两步,脚上没有鞋,脚底被地上垃圾硌得生疼的。这竟然不是梦,天啊,这竟然不是梦。   我抓紧了胸口的衣服,我记得我晕过去之前韦御风来了,是他把我带到这里来的,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哐铛”一声,地下室的铁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我抬头望去,五大三粗又回来了,她一手抱着一堆衣服,另一手拿着鞋盒。   “换上。”五大三粗的嗓音很大,说话的声音跟打雷一样。   我吓得本能的惊了一下。   “快换快换,芝姐在等着呢。”五大三粗很不耐烦,见我愣站着,她几步窜到我面前,捉过我的手臂将我扯到了床边,甩了我一把,我跌坐到床边边上。   她开始扒我的衣服。   “我自己来,我自己穿。”我拼命的闪躲着。   她翻了个白眼后将衣服和鞋盒扔到了我身上,然后抱着胸站到了一旁。在她的威逼下,我只能当着她的面换起了衣服。   衣服换好后,五大三粗扯过我就往外走。我的胃里一阵抽痛,但脚下还有力气,估计在我昏睡时给我输了葡萄糖。   出了地下室后,便是长长的水泥台阶。我跟在五大三粗身后,跌跌撞撞的往上爬,中间摔到了两次,她就拎小鸡一样把我拎了起来。   上了楼后,又搭乘了室内电梯,上了三楼,我们出了电梯。转过弯,五大三粗带着我走到了第一个房间门口。   “芝姐,殷采采来了。”五大三粗的语气已经变成了谄媚。   房门里,一个穿着黑色吊带裙化着浓妆的女人从高脚椅上起了身。   “进来吧。”她的眼睛细长,自带妩媚。   五大三粗把我推了进去,然后她就把房门关上了,我后背绷得笔直的站在那里。   “好些了吗?”女人漫不经心的语气。   我抿着唇不说话,看她的衣着和妆容,她像个老鸨,我怀疑我被韦御风丢进了某家夜总会。   “耍个性啊?”女人走到我面前,抬手就狠狠的甩了我一个耳光,她的手劲很大,打得我半边脸都麻掉了。   “进了这里就是卖的,卖的人是没有尊严的,懂了吗?”女人紧紧盯着我的双眼,“现在我再问你,你好些了吗?”   “好些了。”我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血喘着我的嘴角往下淌。   “韦先生把你送到这里来,可不是让你来这里耍个性的,记住了吗?”女人抬起来手捏住我的下巴。   “记住了。”我低声应道,韦御风,我心里默念着这三个字,我们究竟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你要这样对我。   “我让人送饭过来给你吃,吃完后你收拾一下自己,晚上七点我来接你。”女人大概很满意我的反应,她松开我转身走到梳妆台前,“这些化妆品你都可以用。”   “好。”我应道。   女人出了房间,我走到梳妆台前。镜子里,我白皙的左脸上几个指印很明显,湿淋淋的头发粘粘搭搭的。   “你好。”轻轻的,怯怯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回头,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端着托盘站在那里。见我看着她,她抿嘴笑了笑。   “殷小姐,吃饭了。”她说着端着托盘走到了窗边,把托盘放到了桌子,然后站在桌子旁看着我。   我走过去。   “呀,你的脸肿了。”姑娘惊叫了一声,“你先吃饭,等我。”   她小跑着出了房间,不一会儿就折回来,她拿了条浸过冰水的毛巾回来,捂在我脸上敷了一会儿,她关切的问我。   “有没有舒服一点儿?”   这么多天了,终于有个人把我当人了。我的眼泪不争气的滑落下来,我朝她点了点头。   “对了,我叫辛童。”她换了一面毛巾继续给我敷,“是不是芝姐打你了?”   我不敢乱说话,便沉默着。   “芝姐人挺好的,你以后记得顺着她,顺着她她就不会为难你。”辛童笑得眉眼弯弯。   “这里是哪里?”我忍不住问她。   “横波楼啊。”她一派天真的表情,“殷小姐,你不知道吗?” 第卷一:以爱之名34.暗中观察   横波楼?我愣了一下,这个名字我感觉在哪儿听过,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辛童又拿毛巾拭去了我嘴角的血迹:“你快吃饭吧。”   我收回神思,看着托盘里清粥和小菜,我更觉得肚子饿得难受。端过碗,我大口大口的喝起了稀饭。半碟酸脆的萝卜吃下去,我不觉胃口大开。很快的,一碗粥就见了底,我感觉刚够垫个底。   “好吃吧,这萝卜干是我自己腌的。”辛童嘻嘻地笑起来。   我很是难为情地问:“还有粥吗?”   “有。”她点头,“但芝姐说了,你现在身体很虚,不能一下子吃得太多。”   我便不好意思再问。   “你要不要洗个澡?”辛童问我。   我点了点头。   “你等我一会儿,我把这个送到厨房就带你去。”辛童端着托盘快步走出了房间。   我侧头看了看窗外,已经黄昏时分了。我起身走到窗前,夕阳有些刺眼,我看着不远处的湖面。湖掩在山林之间,很明显,这幢别墅在山上。   这里还是Y城吗?我并不能确定。   “殷小姐,走吧。”辛童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应了一声,赶紧转了身。   辛童把我带到了有浴室的房间,又贴心的给我拿来了新的内衣裤。我对这个总是笑嘻嘻的女孩很有好感,拿着内衣裤,我进了浴室。   洗澡时,我终于想起来我在哪里听过横波楼。还是我刚去舞蹈室上班那会儿,有个明星被人铺天盖地的黑,那个明星最大的污点就是她曾经在横波楼呆过。我当时看过也就丢下了,并没有去深究横波楼。   但现在结合芝姐说过的话,横波楼应该是提供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把我丢进这里面来,成为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我在心里冷笑着,韦御风确实做得出来。   我不会屈服的,既然我没死,我就绝不接受这样的侮辱。非但不接受,我还要韦御风为他对我所做过的每一件事付出代价,我的屈辱不能白受,我弟不能白死,我妈不能疯得不明不白,伊城不能平白就侮辱。   我任由水浇洒到我脸上,我明白我想要逃出这里,就一定要让芝姐她们认为我已经完全屈服了,我要让她们放下戒心。   洗了个澡,我感觉浑身都舒畅了。将头发吹得半干,我出了浴室。   辛童坐在床沿边玩着手机,见我出来,她立刻收起手机起了身。   “已经六点半了,你快去化妆吧,芝姐很快就要回来了。”她走到我面前,   “好。”我本来还想着跟她闲聊几句,听到她说六点半了,我立刻往外走去。回到化妆室,我飞快的化起了妆,最后抹口红时,我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我镇定的涂好口红,抿了抿唇才起了身。   果然是芝姐。   她手里拎着条裙,上下打量我一眼:“换衣服。”   “是。”我走到她面前,接过了她手里的裙子。   我当着她的面换上了裙子,是一条及脚踝的长裙。她又看我一眼,转身往外走。我琢磨着是跟她走的意思,拎着裙子,我跟在了她身后。   下了楼后,有一辆豪车等在那里,我和芝姐坐到了后座。随即车子启动,我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双手抓着两边的裙摆。   我以为要下山,没想到的是车子顺着山间的公路绕了几道弯就开进了另一个大院子里。我跟着芝姐下了车,视线内是一座呈凹字的平房,院子的最东边有一口池塘,里面种着莲子,几朵莲花开得正艳。   芝姐带着我往里面,进了里院后,她把我带到了北面的一扇紧闭的房间前。   “在这里等着。”她敲了敲房门,对我说。   “好。”我颤着声应她。   房门打开,我看到房间里有五、六个像我一样穿着长裙的姑娘,个个都年轻貌美。芝姐转身走了,我拎着裙子进了房间。   “随便坐吧。”给我开门的姑娘淡淡道,大家都在玩着手机,并没有人多看我一眼。   我坐到最边的椅子里,大约坐了十来分钟左右,有人来敲门,然后最里面穿嫩黄色长裙的姑娘被叫走了。   又过了几分钟,坐在中间的姑娘也被叫着了。   我抓着裙摆的手越来越收紧,这大概就是客人在点台了吧,那两个姑娘被客人看中了?   “你。”我暗自迟时,房门又开了,站在门口的人伸手指着我。   我紧张地站了起来。   “跟我来。”那人道。   我知道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咽了咽口水,我抬步往房门口走去。 第卷一:以爱之名35.我给你跳一支舞吧   我跟在那人的身后,顺着回廊往更里面的房间走去。拐了两道弯后,那个人顿了顿脚步。   “你现在的名字叫蓝蓝,蓝色的蓝。”那人道。   “我记住了。”我低眉顺眼。   那个人把我带到了一间包厢,是吃饭的包厢。我进去时,包厢里坐着七个人,除了靠窗的那个中年男人,其他人都带着女伴。   那个人把我领到了中年男人面前,中年男人递了个红包给他,那个人哈着腰退了出去。   “坐。”中年男人指着他旁边的椅子。   “谢谢。”我轻声道,然后拎着裙子坐了下来。   我坐下后,大家就继续聊天喝酒吃菜。我身边的中年男人很明显是威望最高的人,另外三个男人不时的恭维他。   我主要的任务就是帮中年男人倒酒,他每喝完一杯就把酒杯推到我面前。他的酒量很好,一瓶X牌的酒喝了一半了,他半分醉意都没有。我给他倒第五杯酒时,包厢外传来敲门声。   “高老板,韦先生到了。”门口,领我来的那个人带着个男人站在那里。   我看着韦御风,脑袋“嗡”了一下,拿着酒瓶的手颤起来。   “韦兄。”我身边的中年男人喊了一声。   “高老板。”韦御风进了包厢,语气恭敬的喊了一声中年男人。他看着中年男人,视线从我脸上移过。我对他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   “添碗筷搬椅子来啊。”中年男人对着门口候着的那个人道,话音才落下,便立刻有服务员进了包厢,从角落里把椅子搬到了我旁边。   韦御风坐到了我旁边,中年男人拿过了遥控器,墙上的屏幕亮起来,我刚才呆过的那个房间呈现在屏幕上,里面还坐着三个姑娘。   “白依。”韦御风指着屏幕中间笑得灿烂的姑娘道。   “韦兄还真是长情,每次来都点她。”中年男人大笑起来,转头,他看着我:“你叫什么名字?”   “蓝蓝,蓝色的蓝。”我努力的挤着笑容。   “蓝蓝,给韦兄倒杯酒。”中年男人命令我。   “是。”我起了身,拿着酒瓶往韦御风酒杯倒酒,倒完后,我道:“韦先生,请您喝酒。”   韦御风端起了酒杯,抿了一口。   我坐回座位上,很快的,白依就来到了包厢。她挤着坐到了韦御风边上,她很会活跃气氛,打她坐下后,包厢里的笑声就没有停过。   我心里开始缩紧起来,生怕中年男人怪罪我跟一截木头一样。幸好中年男人只是让我倒酒,除此之外,连看都不多看我一眼。   饭吃了至少两个小时,几个男人喝得都有点多了。刚开始还装得一本正经的中年男人也把手放到了我的大腿上,他不停的捏着我腿上的肉。   我忍着恶心一动不敢动。   白依和韦御风两个人勾肩搭背,他们相互灌着酒,调着情,韦御风看起来已经醉得有些厉害了,他的手探进白依的后背摸着。   “你们继续,我喝得有点多了。”中年男人摇摇晃晃的起了身,顺势的,他抓住了我的手。   “蓝蓝,你送高老板回房间去。”坐在中年男人对面的男人醉眼朦胧的对我说。   “是。”我扶住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搂住我的腰,说是我扶着他,其实根本就是他挟着我往包厢外走。   我知道这一去凶多吉少,中年男人哪里是要回房休息,他只不过精虫上脑了而已,想要办了我吧。   出了包厢后,中年男人松开了放在我腰上的手,他改成了牵我的手。   我感觉到这是一个特别能装的男人。   三五分钟后,中年男人把我带到了他的房间,是个豪华的套间。关上房门后,他就搂住了我的腰。   “你叫什么名字?”   “蓝蓝。”我重复告诉他我的名字。   “不,你的真名。”中年男人眼神温和,但眼眸底的厉色却是掩不住的。   我猜他发号施令惯了,我意识到不能对他说谎。   “殷采采,采菊东篱下的采。”我轻声道。   中年男人又问:“几岁了?”   “二十四岁。”我道。   他俯头下来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我吓得本能地推了他一把,他愣住。   “对不起,对不起。”我哈腰道歉。   “阿芝说你是第一次,我原谅你。”他将我搂得更紧,呼吸急促起来,酒气喷了我一脸,“你害怕吗?”   我摇了摇头,抿着唇,我竭力的装着镇定。   “阿芝说你学舞蹈出身?”他问。   “是,高老板,我给你跳一支舞吧?”我急中生智,明知厄运难逃,我却还是想着能多拖一时是一时。   “不跳,以后有的是机会,我现在只想吃了你。”他在我唇上亲了一下,低声道:“快去洗澡。” 第卷一:以爱之名36.惊险   我被他亲得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全浮起来了,再次用力推开他,我慌不择路的冲进了厕所,打上反锁,我趴到马桶上干呕起来。   外面传来中年男人的笑声,笑声中他说真是个小可爱。   这下我真的吐出来了,傍晚吃的粥晚上吃的菜我全都吐光了,吐得胃里跟灼伤了一般难受。   漱了口后,我软软地趴在洗手台边缘。怎么办?我问自己。   “叩叩。”中年男人敲厕所的门命令道:“开门。”   我扶着洗手台站起来,心“砰砰”的狂跳着。手抖着,一点一点伸到了门把手那里。   “反锁干嘛?”中年男人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我抖着手开了门,中拉男人单身撑门站在那里,他的衬衫解了一半,露上的胸膛上厚重的胸毛,那漆黑的毛色晃得我直犯恶心。   “怎么还没洗?”他扣住我的手腕。   “我上了个厕所。”我给他赔着笑,“高老板,我,我这就去洗。”   他抽了抽鼻子松开我的手往外退:“开排风扇。”   我开了排风扇,中年男人回到了房间。我进了里面的洗浴间,我知道没法再躲避了。这是属于我的命运,含血带泪咬碎后槽牙我只能咽下去。   我脱了衣服,打开了水龙头,温热的水往身上洒。打了三遍沐浴露后,我将自己冲洗干净,这点拖延的时间不过是徒劳而已。   我关了水龙头,拿过浴巾裹住了自己。   赤着脚,我一步一步的往外走。走到厕所门口时,我怕得扶住门框,指甲死死的掐着门框,痛感传遍每一处神经末梢。   我本良家好姑娘,命运偏偏要这样摧残我。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出了厕所。   中年男人在会客室,他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接电话。   我抓紧了浴巾,中年男人聊了一阵子才挂了电话,起身后他走到了我面前,打量着我。他的手伸过来,几乎在他扯下我身上浴巾的同时,房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中年男人收回了手,他抬步往房间门口走去,我盯着门口,心里一阵狂喜,难道老天看不得我如此悲惨,派了天使来拯救我?   “高局,高,高老板。”房门口的男人喘着粗气,正是包厢里坐在中年男人对面的那个男人,此时,他一脸的慌乱,慌乱之下,他还喊出了中年男人的真实身份。   “慌慌张张的,好好说话。”中年男人呵斥了一声。   “嘟嘟不见了,一个小时前的事情,孟同刚刚才给我打了电话。高,高老板,对不起,我急着告诉您……”   “你说什么?”中年男人的声音立刻变了,他直接往外冲去。   很快的,两个人的脚步声就远去了。   我追到房门口,走廊外空荡荡的。我将门关上,靠着房门我虚脱地滑坐到地板上。心里全是后怕,老天真的听到了我的呼唤。   坐了一会儿,我又惊起来,中年男人会不会马上就回来?还是今晚都不会再回来了?我按着胸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听他们对话的内容,嘟嘟不见了,应该某个人不见了,所以中年男人才会大惊失色。这是突发情况,中年男人起码今晚是没有心情回来了吧?   抓住这个机会,我得跑,离开那座什么鬼的横波楼。   我赶紧爬起来,冲进厕所手忙脚乱的穿上了长裙,怕长裙碍事,我在腰间打了个结,这样走路就方便多了。   摒着呼吸我走到房门口,轻轻拉开房门,要跨出去时,我退回去拔下了房卡,万一半路中年男人折回来,我就告诉他下楼吃点东西好了。   我出了房间,顺着长廊往前走,这个酒店只有两层楼,我们的房间在一楼,我穿过长廊拐过弯就到了大堂。   “殷小姐。”清脆的喊声,大堂的休息区,辛童起了身,她笑嘻嘻的看着我。   我只觉得迎头浇来一盆冷水。   “芝姐让我来接你,你好快啊,我才让前台小姐打电话上去给你。”她快步走到我面前,伸手接过我手里的房卡,她小跑着把房卡交到了前台那里。   我被辛童拉上了车,几分钟后,我又回到了那幢别墅。下了车,辛童说芝姐在楼上客厅等我,让我赶紧上去。   我上了楼,客厅里,坐着两个人。   芝姐和韦御风。   “来了。”芝姐起了身,她款款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蓝蓝,来。”她把我拉到了韦御风面前。   “蓝蓝,这是韦总。”芝姐的语气里带着恭维。   “韦总好。”我迫不得已的跟他打招呼。   “你下去吧。”韦御风瞟了芝姐一眼。   “好,好。”芝姐松开了我,要走时,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带着警告。 第卷一:以爱之名37.坦白   芝姐下了楼,韦御风起了身。   他勾起我的下巴,然后环住我的腰,轻轻捏了我两下后他盯着我看。   “配合我。”他在我耳边轻语。   我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   他说完就俯头就开始吻我,我用力推他,他将我摔到沙发上,我被摔得头晕眼花,想要大骂他变态时,他坐下来将我拉了起来,然后他的头又压过来。   “忍一忍,她们在看着。”他说。   “骗子。”我头晕得厉害,扬手狠狠的甩了他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甩得他的头歪向了一边,他的头还没收回来,楼梯那边就传来了脚步声,芝姐和两个黑衣年轻男人冲了上来。   “韦总,对不起对不起。”芝姐点头哈腰的道歉。   韦御风狞笑摆了摆手,他伸手舌头舔了舔嘴唇:“不碍事,我喜欢这样够味儿的。”   “要不……我还让白依来陪你吧?”芝姐近前一步。   “我今天非她不可。”韦御风恶狠狠的吼了一声。   “蓝蓝,还不给韦先生赔罪。”芝姐瞪着我。   我抿着唇,站着不动。   “韦总,我还是先把蓝蓝调教好了再让她陪你吧。”芝姐见示弱不行,语气硬气起来,说话时,她还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黑衣年轻男人,那两个年轻男人走到我身边。   “不带走,就在这里。”韦御风冷声道。   芝姐这才笑了,“行,行,我这就让人去给你准备房间。”芝姐快步走了,两个黑衣男人站在那里虎视眈眈地看着我。   韦御风坐回了沙发上,他拿过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后,他示意我给他点烟。   我弯下腰,拿过了旁边的火柴盒,划了一支火柴,我给他点上了烟。   韦御风一支烟抽了一半时,芝姐回来了,她把钥匙递给了韦御风,他掐了烟起了身。   我被韦御风拖走了,他一路拖着我上了三楼,然后我们进了房间。反锁上房门后,他俯头就吻我,我推不开他,只能僵直着身体不作任何回应。   他吻了几分钟后,一个打横将我抱起来,然后进了厕所,放下我后,他先是打开了洗手台的水龙头,然后又打开了淋浴喷头。做完这些后,他打下马桶盖坐了下来。   “我找了你几天了。”哗哗的水声中,他的声音并不真切。   我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找我?找我干嘛呢?看看我死了没有是不是?不好意思,我还好好的活着。”   “婚礼上的视频不是我放的,你还记得吗?你妈发疯那天,我上前制止她,我的手机丢了。”他说。   我冷笑着。   “那你去你家找到你,我抱着你还没出门就被人打昏了。”他又说。   我依旧冷笑着。   “殷采采,你弟弟的死确实和我有一点关系,但我只让人教训一下你弟弟,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他的命。”他接着说。   我只觉得气血翻涌,扬手要打他时,他抬手稳稳地抓住了我的手:“伊城并不如你想像的单纯,殷采采,你想想,我们从来就没有深仇大恨,我没有非要置你于死地的必要。”   “编,继续编。”我咬着牙说。   “今天,我是临时被高凌东叫来的,结果你在这里。殷采采,有人在背后操控一切。”他的语气急切起来。   “是么?那么高老板也是背后的人喊走的咯?”我嘲弄地看他。   “不是,我给阿离发了信息,他动的手。嘟嘟是高凌风的小女儿,他非常偏爱她。不这样,高凌东今晚会把你撕碎。”他说。   我笑起来:“韦御风,我是不是应该给你烧高香?”   他抿着唇看我,半晌之后他笑了一下:“你不信我。”   我狠狠抽出手,退了几步靠到墙上:“韦先生,你说笑了。我的命运被你操控着,我哪来的资格质疑你。你看到了,走到这一步,我已经家破人亡了。你不要我死,不就是想看着我在羞辱中苟且偷生吗?”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问我。   “因为伊家啊,你和伊家有深伊大恨吧。怎么?现在扮起我的救世主来了,想把我培养成你的棋子啊?不好意思,我现在已经无所畏惧了,你没什么可以威胁我的。”我笑着。   “你妈妈失踪了。”他道。   我愣了一下,婚礼那天,我被伊城拖入了休息室,后来被伊家的司机送回了家。这么多天了,我现在才惊觉,我竟然把我妈给忘记了。   “我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横波楼。”他起了身走到我面前,他低声说,“今晚,你必须得忍受我。叶芝背后的人太强大,我需要时间。” 第卷一:以爱之名38.饭桶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他这样的人,在我看来,没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我弟弟的死,毁掉的婚礼,我妈的失踪,我陷入横波楼……所有的这些事情,他现在都说不是他做的,并且他还暗指伊城不单纯,言下之意就是在告诉我,一切罪恶都是伊城犯下的。   但我冷静想,我和他之间确实没有深仇大恨,从逻辑上来说,他确实没有置我于死地的必要。那背后真的还有其他人在操控着什么吗?为什么要操控我?我到底犯着了谁?   “你要怎么救我出去?”我眼下里还是最关心这个问题,虽然韦御风不是个好人,但芝姐看起来比他还不像个人。   “你并不认识我。”韦御风说着伸出手,然后勾住了我的脖子,俯头下来,他吻住了我的唇。他吻得很温柔,辗转缠绵那种吻法。   如果不是以前的他太残暴,此刻,我真的要沦陷进他的温柔里。   他以从未有过的温柔和耐心取悦我,我被他搂在怀里,不知不觉中,我就放松下来……后来,他打开了水龙头,洗完澡后,我们回到了房间。   回到房间的韦御风又变成了野兽,他又变成了半年前的样子在我身上疯狂的掠夺。我哭喊,挣扎,根本就无济于事。   后来我就不挣扎了,只是死死的掐着床单,直到掌心传来钻心的痛。   夜那么漫长,我觉得自己可笑而悲哀。   后来他也累了,坐在床边,他点了一支烟,烟雾袅绕中,他的脸模糊起来。   “喝点水。”我差点睡着时,他拽了我一把。   我接过了水瓶往嘴里灌水,灌得太急,水留到了床单上。我低头,这才看到床单上有红色的液体斑斑。芝姐和我妈真是一路人,都想把我卖个好价钱。   只是这一次又便宜了韦御风。   他坐到床边,抬起我的下巴,他带着一点点笑意道:“你也挺倒霉的。”   我别了一下头。   他又捏住我的下巴:“看来,你在横波楼还没被摧残。”   我也不知道自己倒了什么血霉,来来去去都要被他摧残。   后半夜时,我们都沉沉睡去。   清晨时,我从噩梦中惊醒过来,韦御风将我紧紧搂在怀里。他的脸近在咫尺,我本能地推了他一把。他立刻睁开眼睛,四目相对,他的眼神中透着骇人的光芒,那是独兽出行时才有的警觉。   看清是我后,他滚到一旁,然后翻身坐起来拿过了床上的手表,看了看时间后,他赤条着往厕所走去。   几分钟后,他从厕所出来,穿回他自己的衣服后,他就出了房间。   我也起了床,要进浴室时,房门被打开了,我惊得飞快地抖开了手里的浴巾遮到了前面。芝姐站在门口,见我欲盖弥彰的遮住自己,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她又关上了房门。   我赶紧进了厕所,匆匆洗了个澡,我穿上长裙出了厕所。   “殷小姐。”辛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即她敲了敲门。   我拉开了门,辛童拿了几件衣服站在那里,见了我,她依旧笑得眉眼弯弯。   “快换衣服吧。”她进了房间,擦过我走到了床边。将衣服放到床头柜上,她就动手收拾起了床铺。   我十分窘迫,讷讷地站着。   “饿了吧,快换衣服衣服,我带你去吃饭。”辛童说话间已经将床单收起来了。   我拿着衣服进了厕所,再出来时,辛童抱着床单在那里等我。我跟着她一起出了房间,从三楼到厨房,我一个人都没看到。   辛童把厨房方向指明后就抱着床单走了,我独自一人往厨房走去。进了门,我就惊住了。   厨房大得吓人,至少得有五十平方,是酒店自助餐厅的模式。也不知道这别墅住了多少人,各式小吃小炒,白粥,豆浆,咖啡,糕点……应该有尽有。   还是一个人也没有,我站了一会儿才迟疑走了进去。拿着托盘装了自己爱吃的东西,我端到窗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好多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我风卷残云般将托盘里的东西吃完。也就是个半饱,我起了身又去装了一盘吃的。   我埋头吃第二碗粥时,韦御风无声无息的坐到了我对面,跟鬼一样冒出来。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吃着东西。   “饭桶。”他点了一支烟吸了起来。   “啥?”我有点没听太听清。   “我说你就是个饭桶。”他语气认真的补充了一句。   我懒得理他,拿过包子吃了起来。   他抬手看表:“吃完去跟叶芝打声招呼,我们下山。” 第卷一:以爱之名39.要去哪里?   下山?我张着嘴,我要离开这里了,他不是叶芝背后的人太强大了,他需要时间吗?结果我一个早餐还没吃完,他就把事情办妥了?这么顺利?   “恶心死了,闭上你的嘴。”韦御风嫌弃地看了我一眼。   我困难的咽下了包子,拿过豆浆喝了一大口,我这才开口:“真的吗?”   “不用高兴得太早,一个星期后,我得送你回来。”他凉凉道。   真是迎面一盆冰水,我顿时就失去了胃口,放下豆浆,我推开了餐盘。   “你自己上去,我在车上等你。”他道。   “芝姐在哪儿?”我问。   “二楼客厅。”韦御风说完起了身,刁着烟迈着王八步往餐厅外走,他今天里面穿了件背心,衬衫是敞开的,活像个混舞厅的二流子。   我上了二楼,芝姐翘着二郎腿相着自己的指甲看。听见我的脚步声,她朝我招了一下手。   “芝姐。”我走到她身边,低眉顺眼的喊了一声。   “你还不知道横波楼的规矩。”她靠到沙发上看我,“我给告诉你,免得你不小心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   “请芝姐指点。”我又道。   她很满意我的恭顺,拂了拂头发,她笑道:“第一,进了横波楼的门,终生就是横波楼的人,哪怕是死,你也得死在横波楼。”   我瑟缩了一下,这世上还有这么黑暗的地方。   “第二,韦总是个有钱人,也仅仅只是有钱。你不要天真,对有钱人动心动情是傻逼才做的事情。”她说。   “是。”我低声应道。   “第三,横波楼的女人是不能怀孕的,从韦总那里回来后你得去做结扎手术,这样客人才能玩得安心。所以,这一个星期,你要注意避孕,一旦怀孕……”她稍稍倾身,妩媚的丹凤眼扫我一下,“你就死定了。”   “是。”我只觉得后背全是寒意,双腿都要发抖了。   “害怕了?”她漫不经心的语气。   “是。”我没刹住车,说了是字。   芝姐哈哈大笑起来,笑起中她起了身,扶住我的双肩,她轻轻拍拍我的脸:“你长得好,又是学跳舞出身。也许你运气好,有个盖天的男人能带你走。这是有先例的,只要你运气够好。”   我紧张得不停的咽口水。   “去吧。”她松开了我,“提醒你一句,韦总这个人性情暴戾,你多顺着他。”   “是。”我只会说这个字。   她拍拍我的肩,抬步往旁边的房间走,边走边说:“殷采采,你跑不了的,不信你可以试试。”   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房间门口,我这才转身往楼梯走去。下楼梯时,我的腿抖得有点厉害,下了楼梯后,我抖着出了客厅,来到了院子里。   从没有一刻,我这么盼着看到韦御风。   纵然他是野兽,至少他是个人,是有温度的。   院子里停着一辆车,后车座开着,我走过去,矮着身子坐了上去。关上车门,车子疾驰而去。韦御风侧头看着车窗外,连我上车都没看我一眼。   我喘了一口气,挪动了一下屁股,这才发现开车的人有点面熟。想了一会儿,我想起来,他就是游轮上的阿离,那个会弹钢琴的阿离。   车子在弯延的山间公路里开了将近四十分钟才到了同底,从车窗里望着前方繁华的街头,我差点没热泪盈眶。   悄悄看了一眼韦御风,他靠着座椅已经睡着了。大概是在安全的环境里,他的睡容很安详,就像死得其所了一般。   “想听歌吗?”驾驶位的阿离在沉默了一路后,突然开口。   我不太确实他是不是在问我,但韦御风睡着,我觉得有必要礼貌性的回答他一声。   “随,随便,不过韦先生睡着了。”我轻声道。   阿离伸手打开了音箱,是许巍的歌,他跟着许巍一起唱,没有韦御风唱得好。   我渐渐的就完全放松了,想着等韦御风醒了再问问他要去哪里?我想回自己家一趟,我的手机还在家里,说不定我妈已经回家去了。   可韦御风一路都在睡,车子开了两个多小时后,他也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阿离。”我终于忍不住趴到座位中间喊了一声。   他关掉音箱回头看了看我。   “我们要去哪里?”我小声问他,怕惊醒了韦御风。   “不知道啊。”他无所谓的耸耸肩,“等风哥醒了,我问问他。”   我简直被他打败了,他居然不知道,不知道他还跟有目的似的开得这么起劲?我又想到,阿离肯定知道要去哪里,他就是不愿意告诉我罢了。 第卷一:以爱之名40.想通   旁边的韦御风咳了两声,我缩回身体,他看我一眼,坐直身体后拿起了储物格里的水,打开后他喝了半瓶下去。   “阿离,先送她回家。”他放下水瓶,然后他拿出手机点了点后递到了前座,“拿我的手机导航。”   他说完靠着座椅又闭上了眼睛,下山后,   我暗自咽了咽口水,这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为了掩饰内心的激动,我装着淡然的样子望着车窗外。   车子又开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后进入了Y城的地界,远远的看着欢迎回到Y城的宣传语,我的眼眶有点湿润起来。虽然已是家破人亡,但我的根终归在这里。   韦御风一路睡到了我家小区门口,阿离停下了车,他打了个哈欠睁开了眼睛。刚睡醒,他看着有点迷糊的样子,莫名的有点蠢萌。   “你上去吧。”他伸手从储物格里拿了一串钥匙递给了我。   我接过钥匙,钥匙圈上挂着一只小小的泰迪熊,这我弟弟用的那串钥匙,什么时候到他手上的?   “我晚上过来接你。”他说着倾身过来帮我开了车门,“你把房子的事情处理一下,挂牌出租或出售,你自己看着办。”   “好。”我下了车,心里想的却是,去你的吧,我还不如抓紧时间跑路呢。   阿离开着车走了,我抓着钥匙低着头快步往小区里走。上了楼,我开家里大门时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   家里静悄悄的,我试探着喊了几声,我妈并没有回来。客厅的沙发上,我的手机已经不见了,手表却还在茶几上。我又进了房间,房间里的角落里,那个装着死胎的玻璃瓶也不在了。   我折身出了房间,分别进了我妈和我弟的房间,看起来,其他东西好像没有丢。从我弟房间出来后,我站在客厅的中央,脑子拼命的转动着。   我昏倒之前见到的是韦御风,按他的说法,他来看我。那天能进我家门,他用的应该就是我弟弟的那串钥匙,他是怎么拿到的?   我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顺了一遍,觉得疑点实在太多了。韦御风说有人在背后操控一切,虽然他确实不算好人,但我现在有点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   我的悲惨绝不是从我被迫卖给韦御风开始的,也许更早,从我妈的老客户卷款逃跑之前,这个局就摆开了。   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有人伸手拔动了第一张牌。   我如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我在这个局中,是一枚棋子,我是逃不了的。韦御风,伊城,伊家,横波楼,还有背后那双看不见的眼睛。   我扶着沙发横梗坐了下来,韦御风也是这个局里的人吧,否则,他绝不会无缘无故来救我。从目前的情形来看,他应该是要拉拢我的。   我拂了拂凌乱的头发,我想我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我要找到我爸,找到我妈,我要一个真相,以慰我弟弟在天之灵。   想通这些后,我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悲壮。   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一个只无头苍蝇,总是在惊恐的逃跑。   我把家里打扫了一遍,然后把一些贵重物品集中到了我弟的房间。做完这些后,我去中介挂了房间出租的牌,从中介出来后,我去了一趟我大伯家里。   我大伯看到我骇了一大跳,伊家婚礼被毁的事情,估计他也是听说了。   我把家里的备用钥匙给了我大伯一套,麻烦他帮我照看房子,然后把很重要的一些零碎寄放到了他家。他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没忍心拒绝我。   我大伯问了我妈的病情,我只说好了一些,没有告诉他我妈不知所踪。   从我大伯家出来时,已经是下午过半的光景了。我犹豫着要不要去补一张卡,再去买一部手机。但我立刻决定不买,对现在的我来说,有手机不一定是好事儿。   我回了家,等着韦御风来接我。   晚上八点,大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我起了身走到门边,门外的人是阿离。   “风哥有点事情,我过来接你。”他说完转身就往电梯口走去。   我折身回了客厅拎了行李箱,站在大门口,我看着暗红色的大门。我紧了紧握着拉杆的手,然后抬步也往等候的阿离走去。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当天晚上,韦御风带着我坐上了前往B城的飞机。凌晨过后,我们到达B城,有人前来接我们。   “你猜待会会见到谁?”上了车后,他问我。   “我猜不到。”我实在很累,没心情猜猜猜。   “你爸。”他说了两个字。 第卷一:以爱之名41.见到我爸   “我爸?”我失声叫起来,我爸失踪一年多了。我妈还没被高利贷逼债前,想了无数方法找他。甚至还把我爸的照片传到了网上,通过社交平台找他。可始终没有消息,时间长了,我妈无计可施,便不准我和我弟提起我爸。只要提起,她就暴跳如雷。   “嗯。”韦御风应了一声。   “他……现在在做什么?”我轻声问,当初我爸一声不吭的走掉,我恨他恨得要命。但现在突然要见到他了,我还是很期待,这大概就是亲情吧。   “见面了,你问他。”韦御风淡淡道。   我抿了抿唇,没再问他了。   将近两个小时后,车子终于开到某五星级酒店的入口处停了下来。我坐得双腿都麻了,脚着了地,头晕得有些厉害。晃眼中,旋转玻璃门后有个男人站在那里。   我稳了稳神看去,那是我爸,真的是我爸。我抬步就往旋转门走去,转到我爸面前时,他喊了我一声。   我走出去,和他隔着十来公分的距离站着。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衬衫,比过去清瘦了一些,但特别精神的样子。我想哭,又想笑,真的是我爸。   “采采。”他又喊我。   “爸。”我的眼泪刷一下就流下来了。   “殷先生。”韦御风拎着我的行李箱走进来,“先回房间吧。”   “好,采采,走吧。”我爸温和地看着我,他的表情好淡然,就像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一样。   我强忍着内心的五味陈杂,跟在我爸身旁。几次想去挽他的手臂,像从前一样亲热的和他撒撒娇,我的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上了楼后,韦御风拖着我的行李箱进了他的房间,我爸带着我进了另一个房间。   “爸。”关上房门后,我的眼泪就又止不住了,“妈找了你好久,你怎么能一直不回家?”   我爸默默地往会客室走去,我跟了过去,他开了一瓶水递给了我,然后才坐到了沙发上。   “家里的事情,小韦都告诉我了。”我爸坐到沙发上,说这句话时,他的语气里带了一点点悲伤,但也仅有一点点。   他的儿子和老婆,到如今,倒和他无关了一般。   “清宁死了,妈疯了,而且现在还不知道去了哪里。爸,这些你都知道吗?这一年多来,我们家发生的所有事情你都知道吗?妈为了把公司重新开起来,借了好多高利贷,后来窟窿太多还不上钱,妈被人打得半死。这些你都知道吗?”我抓住他的手,哭得伤心欲绝,“爸,你把我们丢在家里,你知道我们受了多少苦吗?清宁才念大一,就那么被人打死了。我的婚礼被人毁了,我妈精神错乱了……”我哭得说不下去了。   我爸默默的听着,等我哭累了停下来时,他拿过一旁的水给我:“喝点水。”   我没喝水,起了身往厕所走去,洗了一把脸,又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我回到了会客室。   “爸,你一直在这B城吗?”我哑着声问他。   “嗯。”他应道。   “你现在在做什么?我们发了那么多寻人启事,你都没有看到吗?”我问。   “看到了。”他抿了抿唇。   我呆了呆,好一会儿后,我苦笑了一下。是我糊涂了,我怎么对我爸寄予希望起来。我妈破产后他毫不留情的离家出走,我现在指望他对自己犯下的痛哭流涕,这真是强人所难了。   “你现在是不是又结婚了?”我冷声问。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点头。   我也点了点头,没心没肝的人多好,说抛妻弃子就抛妻弃子,说再结婚就再结婚。他现在过得很好吧,难怪看着容光焕发,我和他站起来,说是兄妹也不骗人。   “采采,我还是很想和你清宁的。”我爸沉默半天后又说。   他不说这话还说,一说,我的无名火就又起来了:“想我们?怎么想的?躲在这里不闻不问,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就是你的想念吗?这次是韦御风想方设法找到你的吧。你迫于压力,才不得不来见我一面,是这样吗?”   他有些尴尬,道:“采采,你不要这么说,你总是我女儿。”   “女儿?”我冷笑着,“好啊,我是你女儿,你现在不是成家了吗?明天你就带我回家吧,带我去认认你新娶的老婆,也许我又多了同父异母的弟妹呢。”   我爸这下狼狈了,讪笑着不说话。   两个人沉默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号码后,起身走到窗户口去接电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听到了他说马上回去。   “采采,你早点休息,我得回去了。”我爸挂了电话后对我说。   从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泣血哭? 第卷一:以爱之名42.吃饭   如果是一年前,我肯定会抱着我爸的大腿嚎啕大哭,苦苦哀求他不要丢下我。但现在的我不会了,这一年多来,我见识了不少人性的恶。我爸是一个活得自私的人,他字典里只有利己主义,自己过得舒服就好。   我漠然地起身,眼神看着他又穿过他。   他收起手机,不安地搓了搓手:“采采,我抽空再来看你。”   我惨笑了一下:“爸,你也不问问我来B市做什么吗?连我的电话号码都不问一下?”   我爸犹豫了一下:“采采,你把你的号码告诉我。”   “算了,你走吧,回去迟了你该不好交待了。”我看着他。   他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然后掏了掏口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叠零散的钱:“这些钱你先用着,我来得匆忙,没带多少现金。”   他把钱放到茶几上,他弯腰时,我看清了他衬衫口袋上的商标。看起来,他找了一个更有钱的女人,衬衫都换成好几千一件的了。   我爸直起了身后就走了,很快的,房间门传来轻轻关上的声音。我仿佛如梦初醒,追到门口我拉开了房门。   长长的走廊里一片寂静,我爸已经走了,我扶着门站了好一会儿才关上了房门。   次日,我睡到自然醒。看了看手表,已经上午十一点半了,我饿得肚子咕咕叫。打着哈欠起了床,我揉着眼睛往厕所走去。   我前脚刚踏入厕所,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我愣了一下收住了脚步。   我爸?韦御风?   我走到门边拉开了房门,门口的站着的人是韦御风,他一声不吭把我的行李箱往我面前一推。   “韦先生。”我有些讷讷的。   “换衣服。”他语气还算好。   我接过了行李箱,靠着墙放好,回头时才发现,韦御风往他的房间走去了。我看着他进了房间才关上了房门,内心里忍不住嘀咕:这真是一个完全无法捉摸的男人。   半个小时后,我来到了韦御风房间门口,纠结了一会儿才敲了敲门。我在房间都等了他快二十分钟了,没办法,我只能主动来找他了。   他立刻开了门,穿戴整齐,就像一直在等着我来敲门般。   “饿吗?”他锁上房门后将房卡交给了我,然后他就拉过了我的手,就情侣那般亲切随意。   “是。”我很不自在,但也没有抽出来。   他带着去了B市的一家本地风味餐厅。点餐时,他也没问我,直接圈了几个菜就递给了服务员。   我收回视线装模作样的喝着水,关于我爸的事情,我很想问问他,但认识他这么长时间,我对他多少有点了解了。他不想说的,我问了他也不会说。他想说的,我不用问,他也会说。   “采采,你和你爸昨天聊得怎么样?”他问我。   我也没什么隐瞒,把聊天内容基本上重复了一遍告诉了他。   他听了半晌不说话,服务员把开胃菜送来,他才道:“有总比没有好。”   我没太听懂他的意思,琢磨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韦先生,我没太听明白你的意思。”   他笑了一下,道:“我没见过我父母。”   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有根神经被轻轻拔动了一下。我一直觉得他很变态,太过喜怒无常,此前伊城说他是他爷爷的私生子,我一度以为他因为身份而变得心理扭曲。却没想到,他是孤儿。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他说他没见过他的父母,十年前为什么去了伊家?我突然发现,韦御风就是一道谜。   “发什么呆,喝汤。”韦御风打断了我的沉思,将装好汤的碗放到了我面前。   “谢谢。”我接过了碗。   两个人沉默着吃起了饭,他吃饭的速度非常快,我一碗才吃了一半,他就吃完了两小碗饭,然后放了碗筷。   “你慢慢吃。”他说着拿过手机玩了起来。   我不太吃得惯B城的本地菜,勉强吃了一碗饭后,我也放下了碗。   “你想想去你爸家里看看?”韦御风问。   “啊?”我吓了一跳,“你知道他家在哪里?”又想,他都能找到我爸,当然知道我爸家在里了。   “我爸估计不太想看到我,还是算了。”我有些黯然。   “那也要去,采采,你能不能离开横波楼?你只能指望你爸了。”他起了身。   “你说什么?”我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我爸居然有那么大的本事了?韦御风做不到的事情,他竟然能做得到?   看来我昨天的猜测没有错,他新娶的老婆很有本事啊。 第卷一:以爱之名43.去我爸家   出了餐厅后,我们上了一辆等在路边的黑色小车上。   “我们这样冒然就去他家,会不会不太好?”上了车,我还是很忐忑。   “会。”韦御风很肯定的点头。   “……”   “那也得去,你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柳又昕难得在家。现在不去,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认真道。   “柳又昕?是他现在的老婆吧。”我问,我又想到我爸那件昂贵的衬衫。   他点头:“柳常宁最宠爱的女儿,你爸命好,一生都不吃苦。”又道,“柳常宁知道是谁吗?G市廖英群的连襟。简单的说,Y城,B市和G市,跺跺脚,大地要抖三抖的人物。横波楼的幕后老大站的徽派刘高,刘高也很牛逼,但和廖英群比,他还是不值一提。”   我一脸懵逼,完全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韦御风显然也看出了我没听懂,皱了皱眉,他不耐烦道:“体系的派别,这个你不用管。你记住,只要柳又昕肯为你说话,她跟刘高打声招呼。叶芝屁都不敢屁,不但要放你走,还得给你摆酒席赔罪。”   我总算听了点眉目出来:“谁把我送进横波楼的?”   “我要说是伊城,你相信吗?”他冷笑。   “不可能。”我脱口而出。   御风侧头看着车窗外,“你能看清什么?谁对你好,谁就是好人。谁对你不好,谁就是坏人。世界对你来说,非黑即白。你哪里知道,你看不见的,才是真相。”   “不,不会的,他对我那么好,而且,他就算是恨我,也不必那么绝情……”   “要不是他,我费这么大的力气帮你做什么?你真当我闲得没事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不惜去得罪叶芝,我又没疯。殷采采,你知道对我来说,想要得到一个女人是一件多轻易的事情同,你算个什么东西?”他回头看我。   我被他一顿呛白,心里十分恼怒,但又不敢发作。   “柳又昕知道你爸有个女儿和儿子,你现在找上门去,确实冒然,但也说得过去。女儿去找爸爸,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爸不过是她最宠爱的情人,所以,到了她家,不管你爸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要忍着。”韦御风道。   我脸上火辣辣的,原来我爸只是柳又昕的情人,难怪我昨天问他是不是又结婚了,他迟疑好一会儿才点头。我们家还是好笑得很,我爸做人情人,我呢,把自己卖给韦御风。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大概就是这样意思吧。   “不是就你有个性,你连蝼蚁都不如,哪来的资格耍个性。你好日子过惯了,现在开始要学会察颜观色,学会忍。”他语重心长得像我大哥。   “好。”我轻声应道。   “你家……”他顿住,“你睁着两只无辜的眼睛看着我干嘛,想让我帮给你抠掉吗?别看我,闭上你的眼睛。”   妈的,我悻悻的在心里骂了一声。   四十多分钟车程后,我们来到了位于B市的某高档别墅区。在大门口,韦御风给我爸打了个电话。又等了十分钟,门口的保安核实了我们身份,然后才给我们放了行。   进了这别墅区,我才知道什么叫山外青山楼外楼,韦御风住的那幢别墅也就配叫别野吧。远处有海,后面有山,别墅之间的间隔开车都得六分钟。   终于,车子在视野最佳的一幢别墅前停下来了,我和韦御风下了车,司机留在车上等我们。   有个穿得朴素的中年妇人帮我们开了院门,一脸温和的请我们进去。跟着中年女人,我们进了院子,然后来了院子最边的凉伞下。   我爸躺在沙滩椅上看着海,吃着水果,微风袭来,当真是神仙般的享受。   “殷叔。”韦御风喊了一声。   “爸。”我也跟着喊了一声。   “坐吧。”我爸这才坐直了身体,眼皮搭了一下,有些面无表情的招呼我们。   韦御风拉着我坐到了我爸对面的两张空椅子上。   “采采,怎么不跟我提前打声招呼就来了?”我爸带着点质问问我。   “我想来看看你。”我低声道。   领我们进来的中年妇人退了下去,我爸不再跟我们说话,低头按着手里的手机玩。   “阿蹊。”娇柔的喊声从我身后方传来。   我爸飞快地起来,朝着喊声处飞奔而去,那速度简直窜得比兔子还要快。   我不由得扭头去看,我爸窜到了一个穿着拖地长裙的妆化得十分美艳的女人面前,他就像个太监一样,小心翼翼的搀着那女人。   “那就是采采吧?”那女人距离我还有几步时,娇滴滴地问我爸。 第卷一:以爱之名44.软玉温香   韦御风已经站起了身,我赶紧也跟着站了起来。   “是呢,她就是采采。”我爸神态间的谄媚恰到好处。伺候女人,他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女人拿开了我爸的手婀娜多姿地走到了我面前,她抿着唇笑,上下左右的打量着我。我也紧张地看着她,她的皮肤很白皙,眼中的娇憨和天真是历经世事的女人不可能有的。   “快叫柳姨。”我爸在旁边小声喊我。   “采采。”女人张开双臂将我抱了个满怀。   她的身体极柔软,淡雅的香水味扑鼻而来。我瞬间就想到了软玉温香抱满怀,也难怪贾宝玉说女人是水做的,这样的软玉温香,连我也愿意活在脂粉堆里。   软玉温香松开我,扶着我的双肩,她还是盯着我看,“不要叫我姨,叫老了,叫我昕姐。”   “昕姐好。”我顺着她的话赶紧叫了一声。   “阿蹊,采采可比照片灵动一百倍,长得真像你。”女人笑得开怀,细长的眼睛弯弯,说不出的风情。   我爸受宠若惊的表情,干笑着应:“还凑合,凑合。”   “这位是……咦,你可不是东鹏的韦总?”女人的视线转向韦御风,她带着点惊叹问。   “昕姐好,我是韦御风。”韦御风向她问好时,自然的牵住了我的手。   我的心里一震,抬眼看他,他的视线也转向我。四目相对,他温柔一笑,我慌忙移开。   女人转身回到我爸身边,挽住他的手臂,她晃了晃:“阿蹊,你怎么现在才给我介绍采采?这样的妙人,我应该早点见到的。”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爸哄着她,“昕昕不生气。”   我手上的鸡皮疙瘩全立起来了,柳又昕朝我爸撒娇很是自然,可我爸的刻意小心却把我恶心到了。他几时对我妈这么好过?哪怕我妈也一样的供他吃,供他穿,供他用,到了他嘴里,我妈满心满眼都是钱,俗不可耐。   “泊姨,你快来。”柳又昕踮着脚尖朝远处挥手。   那中年女人很快便来了,跑柳又昕面前站定:“二小姐,你需要什么?”   “你给满庭香的付师傅打电话,你告诉他我今天有贵客,过来帮我做几道菜。”柳又昕柔声道。   “是,二小姐。”泊姨躬身退了一步。   “别急着走嘛。”柳又昕拉了拉她的手,“把阿姚送来那几篮水果洗了,拼个盘端过来。还有还有,你喊钟其搬两张沙滩椅过来。好了,就这些,你去吧。”   泊姨连声应是,这才退了下去。   这过程中,我和韦御风对视了一眼,他神色平静,我完全猜不出来他的心情。但我的心里是有些害怕的,柳又昕这么热情,是真心开心还是帮个样子给我看爸?我想了一会儿,来的路上韦御风提过柳又昕的来历。这么一个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公主,岂会委屈自己去为情人撑面子?这么一想,她多半是打心眼里真开心了。   “久闻满庭香付大厨的大名,却从来无缘得见。今儿托昕姐的福,我和采采有口福了。”韦御风恭敬道。   “韦总你太客气了。”柳又昕笑问。   “韦总不敢当,昕姐,您就喊我小韦吧。”韦御风谦逊道。   说话间,有两个穿着一样衣服的男人扛着两张沙滩椅来了。沙滩椅放好后,又有个至多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端着果盘来了。那盘里的水果摆排得十整齐,该切的切了,全部都插好了,看着赏心悦目,简直就是强迫症的福音。牙签也很讲究,那签头大概两粒米大小,缕空雕刻着牡丹花。我惊叹的同时,暗自猜测盘里的水果多半是超市贵价区的进口水果。我却没想到,对某一部分来说,吃穿用度,是有特供的。   下午过半的光景,我们躺在沙滩椅上吹海风,吃水果,喝天然矿泉水。要说这人,真的是经不起奢华,这般的享受和舒适。我不止一个瞬间忘了自己的身份,听着远处惊涛拍浪时,我甚至不知今夕何年,身在何处?   日落时,太阳染红了大海,那是我从没有见过的美色,我完全看呆了。就连韦御风什么时候握住了我的手,我都没有发现。   “好美。”我喃喃道。   “是。”韦御风应了一声。   我侧头看他:“怎么可以这么美?”   “你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他俯头,在我手上轻轻吻了一下。   我惊了一下,视线看向隔了数米的柳又昕和我爸,她靠在我爸的肩上,好像睡着了。我爸一手搂着她,另一手玩着手机。   “我要怎么做?”我轻声问他。 第卷一:以爱之名45.泡温泉   韦御风拉过了我的手,他在我手心里写了几个字。我凝神细思了好一会儿才辩认出他的写的那几个字。   他说:“求你爸。”   我没明白为什么又变成了求我爸,也许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韦御风观察出了什么。我不由得对他服气,同样都长了眼睛,我这眼睛和鱼目并无区别,除了美景和美人,我什么也没看出来。   太阳消失在了海平面后,泊姨来了,她走到柳又昕身边跟她讲了几句话。随后柳又昕打了个哈欠,然后拍了拍我爸的手,我爸扶着她起了身。   随后,我们进了别墅的大厅。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将我引到了洗漱间,把我引到洗手台前,她帮我开了水龙头,见我洗好了手,立刻把毛巾递到我手里。   “谢谢。”我被一个小姑娘伺候着,心里很是不安。   小姑娘也不说话,拿着毛巾转身就走了。   四个人坐到了餐桌前,我吹了一下午的风,再加上中午的本地菜我吃不惯,这会儿看了满桌的佳肴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吃饭倒没什么讲究,但柳又昕吃得很斯文,我身份尴尬,更加不敢造次。学着她的样子,小口小口的吃着菜,喝着汤。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最后一道菜是付大厨端上来的。放好菜后,付大厨就先盛了一小碗给柳又昕。   “嗯,妙,妙极了。”柳又昕竖起了大拇指,“采采,你多吃点,这汤养颜。”   “谢谢昕姐。”我道。   付大厨得了柳又昕的肯定,似乎松了一口气,他直起身,道:“二小姐,那付某回去了。”   “回去吧,回去,让钟其送你。”柳又昕挥了挥手,“今天辛苦你了,泊姨,送付师傅出去。”   泊姨应了声。   饭继续吃着,我喝着那汤,我觉得也就是莲子百合,加了一些我并未见过的配料,但喝在嘴里,那清香味在嘴里窜来窜去,直让人想把舌头吞了。   “采采,你这次来B市玩几天呢?”柳又昕状似随意地问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悄悄看了一眼韦御风,他吃着菜,根本就没看我。   “最多一个星期吧。”我轻声道。   “这么短的时间啊?采采,你既然来了,就多玩几天。”柳又昕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下个月十号工人体育馆范范有场演唱会,你们也去听听吧,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她最后一场演唱会了。”   “这……”我脑子飞速地转着,现在才二十六号,下个月十号早就超出了芝姐给我一个星期的规定。也不知道一个星期没去,我会遭遇什么大祸?   她看着我,带着笑意。   “好。”我决定豁出去。   “这太好了,你在这里住,我们可以聊一些女人之间的话题,你爸有时候就太闷了,聊不到一块去。”柳又昕笑得更开怀,她大约要起身,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过手机看了一眼,说了声我接个电话就出了餐厅。   我又看了一眼韦御风,他总算也肯看我一眼了。   “挺好。”他说了两个字。   我爸把筷子放下时,柳又昕回到了餐厅,她越发的眉飞色舞起来。   “刘麦来B市了,喊我一起去玩呢,阿蹊,陪我回房换衣服。”她又喊我和韦御风,“你们也去,刘麦喜欢热闹,她也是个有趣的人。”   柳又昕和我爸回房间去了,我和韦御风出了餐厅来到了客厅。   “刘麦是刘高的女儿。”韦御风轻声在我耳朵边。   “哦。”我的表情僵了一下,横波楼的幕后老大被刘高护着,而柳又昕和刘麦的关系显然非同一般,这么多曲折复杂的关系,我这么无足轻重的人,柳又昕凭什么不顾朋友情分反过来帮我啊?   十来分钟后,我们四人坐了一辆加长型的车出了别墅。一路上,我都正襟危坐,脑袋里的思绪乱成一团麻。   韦御风始终很淡然,跟个老僧似的,波澜不惊。   车子并没有进入市区,而是开到了B市的一个山头,那是一个温泉度假山庄。在那里,我见到了刘麦,相对柳又昕的软玉温香,她就是个十足的中年妇女,长相还有点凶。   寒暄了一番,大家就换上了泳衣去了温泉区。   一开始,我和韦御风同一样池子泡着。但他喜欢泡高温池,我受不住,只好往温度低的池子里钻。   换了几个池子泡完后,我有点昏昏欲睡了,于是,我趴到大石头上,听着轻柔的音乐闭目养神。   这样放松的状态下,我感觉到有人靠近了我,我只当是韦御风,便任由他把我抱进了怀里。我靠到他的肩上,他越抱越紧,下身那里渐渐变得坚硬。   “采采?”温柔得几乎呢喃的声音,仿佛来自天堂的呼唤。   我实在是太享受这个拥抱了,往他怀里又蹭了蹭,我低低的嗯了一声。   他的气息呼到我的耳边,手在我身上游走着,带动着温热的手,直到我想昏睡在他的怀里。困难的抬动了双手,我也搂住了他的脖子。   “采采。”那喊我的声音清晰了许多,   随着喊声,他的手探进了我的胸前,一阵用力的揉捏。我猛地睁开眼睛,迷离的灯光下,伊城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第卷一:以爱之名46.出乎意料   我吓得本能地推了他一把,心脏“砰砰”的跳着,夜色下,伊城的脸更加清晰起来。那真的是他,不是我的幻觉。   “伊城。”我轻轻地喊了一声,   “采采。”他再次抱住我,“你怎么在这里的?”   我又慌又乱:“你呢,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和我妈来的,她和她朋友在那边的池子,我换了几个池子到了这里。”他把我湿漉漉的头发拂开,“采采,你去哪里了?我前几天去了你家,你不在家。”   我的思绪翻江倒海时,已经将婚礼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回放了一遍。渐渐的,我冷静下来了。韦御风说伊城并非单纯,还直接说我陷入横波楼根本就是伊城下的手。而伊城此刻就在我的眼前,他的眼底还是一片澄净。   他曾经对我的种种好,为我所做过的事情……这让我没有办法相信他是一个坏透了的人。   “采采。”伊城看我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他环在我腰上的手慢慢地垂到了手中,“婚礼那天的事情,我后来冷静下来想了又想,我总是不太对劲。采采,你告诉我,是不是韦御风那个渣渣逼迫你的?”   我苦笑了一下,从头到尾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三言两语又怎么说得清?更何况到了今天这一步了,再多说又有何益?   “采采。”韦御风的喊声传来。   我和伊城同时回头,韦御风站在小径的树下,他整个人隐在黑暗中。   “你和他一起来的?”伊城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殷采采,你真的是骗我,你们串通好了骗我?”他抓住我的肩膀,“骗我很好玩吗?”   韦御风走过来,他几乎是把我从水里拽着拎到了水池上面,伊城也跟着爬了上来。   “韦御风。”伊城咬牙切齿的喊他的名字,“你就是一条白眼狼,伊家对你还不够好吗?结果你,你破坏我的婚礼,抢走采采,还处心积虑的在婚礼上放那种不堪入目的视频,让我成为全城人的笑柄。枉我爷爷那么信任你,他因为婚礼的事情气得都进了医院,你去哪了?你这个渣渣,你摸着你的良心想想,你在我家十年得到了多少东西?你怎么那么贪心啊?人家养条狗也知道报恩,而你呢?新鹏现在成了你,蓝岸你也占了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你还不知足,你是不是想要伊家名下所有的产业都改成韦姓才甘心?”   “你换个池子泡。”韦御风带着命令的语气对我说。   我下意识的就看着伊城,月色和灯光的交织下,他的眉头紧蹙着,即使这么生气,他浑身上下还是散发着美好与纯净的光芒。和阴郁的韦御风相比,他是让人忍不住就想靠近的太阳。   “采采,这个人渣对你做了什么?你都告诉我,全告诉我。”伊城朝我走过来。   韦御风伸手,大概想挡住他。   伊城这回怒了,他挥拳狠狠的砸到了韦御风的脸上,韦御风踉跄着退几步才站稳。   “采采,你不要被这个人渣骗了。”伊城抓住我的手。   韦御风站稳后抬手擦了一下嘴角,他冷笑了一声,跨了几步到我们面前,他掐住伊城的手臂狠狠的甩了他一把。   “伊城,我原谅你从小在蜜罐里长大,不知人间险恶。但我绝不原谅你颠倒黑白,我是不是白眼狼你心里没数,你爷爷心里还没能数吗?没错,我父母死得早,可也轮不到你来教我是非对错。至于我和殷采采之间发生的事情,我更想问问你,你到底是什么居心?”韦御风冷冷道。   “你这个人渣……”伊城怒吼一声,他的拳头再次朝韦御风挥过来。   两个男人打起来了,但伊城完全不是韦御风的对手,不消两个回合,伊城就被韦御风丢进了温泉池里。   巨大的浪花溅起,韦御风拖过了我的手。   “走吧。”他的声音在水花声中模糊不清的。   我被他韦御风拉走了,在我不断的回头中,伊城爬上了温泉池,他站在那里看着我们走远的方向。夜色掩去了他的眼神,很快的,我就看不见他了。   韦御风拉着我走了很远,绕来拐去,我们来到了偏僻角落的水池里,他拉着我进了温泉池后才松开了我的手。   我靠碰上池壁,温热的包围着我,我的心脏还是跳得很厉害。他们都觉得自己很冤,到底谁才真的冤?如果这是一件论证题,我该给谁定罪?   韦御风始终沉默着,我也没说话。   “你心里还是相信他。”好半天后,韦御风终于开了口。   “我谁都不信。”我抬头看他,月色如水,他有半边脸在明朗的月色里,显得愈发的冷峻。   “那倒好。”他放松自己平躺着浮到水上,“从今天晚上的情形来看,柳又昕帮你的可能性很大。明天我就会找借口离开,你搬到她的别墅去住。还有,不要和你爸过于亲近,最好避免和他单独。在柳又昕面前你保持你的个性,不刻意的讨好她。如果有机会和她独处,自然的将话题引到你的困境上,然后真诚的向她求助。”   我默默的记下了他说的这番话。   晚上十二点多,我们住在了温泉酒店,我和韦御风一个房间,直到进入房间,我都没有再看到伊城。   韦御风冲了个澡就抱着被子进了会客室,然后躺到沙发上睡下了。   我坐在床头看着他,觉得很是好笑,现在倒是装起大尾巴狼起来了。   次日早上,我从梦中醒来,扭头一看,会客室的沙发上早已经没有人了,估计韦御风已经走了。   我洗漱时,房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我叼着牙刷去开的门。   让我吓一大跳的是,居然是柳又昕。   “昕姐。”我含糊不清的喊了一声,牙膏沫子掉到地上,真是无敌的尴尬。   柳又昕看着我的样子笑起来,“采采,你先洗好。”   我赶紧进了厕所,匆匆的漱了口,擦了一把脸,又胡乱了梳了梳凌乱的头发,然后我就出了厕所。   柳又昕坐在会客室的沙发里,这会儿正仔细瞧着她新做的指甲。   我走了过去:“昕姐,你吃过早餐了吗?”   “还没,走啊,一起去。”她起了身,很是亲热的挽住了我的手臂,“小韦呢?”   “应该是下楼了。”我紧张的笑了一下。   她也没有多问:“你爸可讨厌了,每天都不肯吃早餐,这会还在睡懒觉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总不能说,以前他总说早餐是最重要。现在日子过得好了,给惯坏了吧。   想着韦御风对我的交代,我便保持了沉默。   不一会儿,我们就来到了餐厅。柳又昕吃得很少,也很符合营养要求。我装得很多,只管好吃就行。   “真是羡慕你啊。”她早早就放下了刀叉,半托着腮看着我吃东西。   “昕姐。”我抬头,不知道她要表达什么。   “年轻就是好啊,新陈代谢快。等你到了我这样的年龄就知道了,想要维持身材,就不能只涂嘴痛快了。”她带着一点点叹息。   “生老病死,自然规律,我比较不在意这些。”我也没有多想,直接就说了出来。   她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说难看都不为过。   我后背有寒意升起,完蛋了,触到她的雷区了。自古伴君如伴虎,想来我爸的日子并不好过,成天要揣摩她的心思。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该不该道歉,但又想,总比一声不吭要好。   “你不怕老吗?”她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冰冷。   我强自镇定着,指尖泛着冰凉,她问了我,我就得回答,我要怎么回答?万一又触到她的雷区,她当场翻脸,那我就真完蛋了。   “怕,大概所有的人都怕吧。但怕也没有用,没有谁有办法扭转自然规律。”偏偏我的脑子不听使唤,它就那么不知死活的让我的嘴又蹦出了一堆字。   果然,柳又昕的面色更难看了。   我那超长的反射弧总算收回来了,完了完了,我内心崩溃了,赶紧补救吧。我拼命地在脑海中搜刮古往今来美人不迟暮,英雄永不老的典故。越急就越想不起来,反而脑袋一片空白了。   “采采。”她蹙眉看我,“你为什么要做那个揭穿真相的小孩?”   “可能因为我比较蠢。”我手里的叉子掉到盘子里,我也不敢去捡。   她若有所思起来。   我沉默地等着她开口。   “你是对的。”她叹了一口气,“最难听的话往往是真话。”   我暗中松了一口气。   “你和你爸不一样。”她的神态松弛下来,“采采,你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求我?”   我差点又要蹦起来,天啊,她这话什么意思?她看出来我有救于她了?   “你说吧,如实说。”她见我紧张又补充一句:“来找我的人,必定有所求。采采,我活了四十六年,这个定律还没有被打破。”   “昕姐。”我双手垂到了餐桌下,眼眸也垂了下去。我心里顿时就明白了,柳又昕是个水晶心肝的人,我没有必要在她面前装,我抬起头:“您说对了,我有求于您。” 第卷一:以爱之名47.我带你去找她   柳又昕微微挑眉,嘴角弯出一抹小得意的笑容。   我看着她的笑容,只觉得掌心泛起一阵湿意,她这是在耍我吗?只是我话出了口,死活的也咽不回去了。   “昕姐,您听说过横波楼吗?”我轻声问。   她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去过几次,很有名的夜总会。”   我觉得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我接着说:“我无故被人陷害进了横波楼……”   她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再说。   我讪讪的闭上了嘴。   “韦总带你找来的,他说我能救你吧。”她笑着靠到椅子,眼神落在我的脸上,“采采,我救不了你。”   我没想到她会拒绝得这么干脆,是我太自信,以为她多少会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救我于水火之中。也是,我爸总归是见不得光的人,她赏他荣华,银货两讫。我只是我爸的女儿,又与她何干?   想通这一点,我心里很是绝望,但也清楚没什么好怨尤的。   “是我失了分寸。”我垂下了头,“对不起,昕姐。”   “你吃饱了吗?”她问。   我点了点头。   她起了身:“那走吧,我们到茶园那边去走走。”   “好。”我跟着她起了身,说实话,我哪有什么心情陪她散步。但回了房也不能做什么,韦御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那就陪她走一走吧。   出了餐厅,柳又昕慢悠悠的朝前走着,我默不作声的跟着。走了十来分钟后,我们就来到了茶园入口处。上了石阶,视线豁然开朗,只见一垅一垅的茶树沿着山头排列着。山路的两旁开着不知名的花,红的黄的白的。遥远的另一座山头,是漫山的风车,在蓝天白云和微风里,美得像是人间仙境。   “这条路有个名字叫天堂之路,每年都有不少新人来这里拍婚纱照。”柳又昕又指了指漫山的茶树,“这山上的茶树也是得天独厚,日照和雨水都充足,别看这座山头不小,但最好的年份春茶也不过十斤上下,价格在市场上炒翻了天。”   “我不太懂茶。”我轻声道,我妈只喝咖啡,我爸以前喝点茶,多半喝的也是茉莉花茶。   她完全不以为意,顺着石阶,我们踏上了那条天堂之路。路上的景色太美,她没再说话,我们默默地朝前走着,一直走到天堂之路的尽头。   尽头那里建了一排平房,篱笆院子,院子里种了几畦应季的蔬菜,黄瓜结满了藤,丝瓜也爬满了墙,还有西葫芦和茄子。   “麦子。”柳又昕走到院门前喊了一声。   我不明所以,琢磨着她的喊的麦子会不会就是刘麦?   随着柳又昕的喊声,一条大金毛从菜地那边跑过来了,然后一道身影从茄树下直了起来。那戴着草帽抬手擦着汗的女人,那不正是刘麦吗?   好日子过够了的人,都在学习返璞归真了。   “你怎么过来了?”刘麦丢下了手里的杂草,然后在旁边的水池旁洗了洗手,这才走到了院门口给我们开了门。   “来你这里讨杯茶喝。”柳又昕摸了摸那金毛的头,金毛很会卖萌,立刻就地打了个滚,惹得柳又昕大笑起来。   “麦子,你家萌宝宝越来越会拍马屁了呢。”   “刘姐,你好。”我依着昨晚的称呼喊了她。   刘麦看了我一眼算是回应。   “要喝茶自己泡,要是有事儿,你就直说,我菜已经摘完了,赶着下山呢。”刘麦喊了一声萌宝宝,金毛又蹭到了她身边。   “你外公馋这口了吧?”柳又昕问。   “可不是,要不我跑一百多公里来这里?唉,这人老了真不行,矫情得跟个孩子似的,他想吃的东西,非得马上吃到。”刘麦摇了摇头。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了平房的屋檐下。宽宽的前檐下摆了一行椅子,刘麦招呼了一声,柳又昕拉平裙子坐了下来。   “来找你还真有点事儿。”柳又昕拉过我的手,“这位小朋友的事,麦子,帮我关照关照。”   我只觉得内心一阵狂喜,原来她不是拒绝我,而是带着我来找刘麦了。按韦御风划分的关系图,刘麦的父亲刘高是横波楼的靠山,那么,刘麦出面确实比柳又昕出面要名正名顺得多。   “哦?”刘麦看向我,她的让眼神告诉我,她这才真的把我看进了眼里。   “阿蹊的女儿,殷采采,家中逢巨变,她被人弄进了横波楼。小朋友还不满二十四岁,大好年华,你看要不要救个美?”柳又昕带着三分叹息七分调侃道。   刘麦又看我:“我倒成了老鸨了,专干那买卖良家妇女的坏事儿。”她语气淡淡,根本听不出情绪。   “不不不,你是那救苦救难的观世音。麦子,这么个标致的小朋友,能帮一把是一把啦。横波楼那地方,这小朋友熬不过三个月。”柳又昕抓着她的手臂晃起来,一副小女儿的娇态。   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韦御风的关系图中,柳又昕家的地位绝对是在刘家之上,可这会儿,明明是柳又昕在求刘麦。   “你啊。”刘麦几分无奈,“中了那小白脸的毒。”   我的脸一阵火辣,刘麦这是在骂我爸呢。   “帮不帮嘛?”柳又昕娇嗔道。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去问问怎么回事,成不成的,那就要看造化了。”刘麦说。   “得嘞,有你这话,我这一趟就算没白走。采采,给刘姐道个谢。”柳又昕拍了拍我。   我慌忙起身,冲着刘麦鞠了一躬:“谢谢刘姐。”我想给柳又昕鞠躬时,她扯了我一把。   “麦子,那我回去啦。”   出了篱笆院后,我整个人都要飞扬起来,那沿路的美景,若不是柳又昕在旁,我当真会忘形的跳上一支舞。   那时候,我哪里会想到,我非但离不开横波楼。而后的岁月,我会成为横波楼的老板。在那吃不吐骨头的销魂窟里,我足足度过了十年的光阴。   那时候,我还太年轻,只把世界分黑白,把人分好坏。直到我在横波楼见惯虚与委蛇,我才真的读懂了站在灰色里的韦御风。   那时候,我不会料到有一天我和我爸会卷入韦、柳、刘三大家族的争斗之中。而我家所谓的家破人亡,也不过是人为而已。   我和柳又昕回到了酒店,看着柳又昕进入房间,我脚步轻快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开了房门后,我听到厕所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韦御风。”我心情太好,忍不住想和他分享。   他站在淋浴头下,听见我喊他,他关掉了水龙头,也不擦身上的水,就那么光溜溜地走出来。   “去哪里了?”他问我。   “和昕姐去吃了早餐,然后陪她去散了步。”我靠在门框上看他,“擦一擦身上的水,滴得到处都是。”   他定定地看了我几秒,这才伸手够过毛巾架上的浴巾擦起了身体。   “说吧。”他道。   “昕姐带着我去找了刘麦,刘麦答应帮我了。”我喜滋滋的说道。   韦御风的手滞了一下,直到把身体擦干,他将浴巾扔到了衣娄筐里。然后他抬步走了出来,站到我面前后,他笑了一下。   “殷采采,你完蛋了。”他说。   “什,什么意思?”我的笑容凝住。   他抽了抽鼻子:“你不觉得这事儿太顺利了吗?你和柳一昕昨天才见了面,这才过了一夜,你就迫不及待的求她帮你。而她真的就带你去找了刘麦,刘麦还答应帮你,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一切太顺利了。咬了咬唇,我事情的经过详细地告诉了他。   韦御风已经进了房间,我说话时,他穿上了衣服。   “那我现在要怎么办?要不,我跑吧。我大不了找座深山老林藏起来,我倒要看看,横波楼到底有多厉害?”我气愤道。   “你觉得我会让你跑吗?”韦御风凉凉道,“你跑了,我替你去死吗?”   我目瞪口呆,要不是他提醒,我都快把他当成自己人了。我怎么能忘了呢,是他把我带离那幢别墅了,他说得没错,我跑了,他拿什么去交差?横波楼会找他要人。   “殷采采,这事儿也怪我,我太低估了柳又昕。”他缓了语气,“刘麦既然应承了柳又昕,她应该会给柳又昕一个面子,我们再等等吧,看叶芝这两天会不会给我打电话。”   我沉默不语。   “对不起,以我的能力救不了你,否则,我不会出此下策。”韦御风又说。   “真的是伊城把我坑进横波楼的吗?”我盯着他。   “我说伊城是气话,但从我目前得到的证据来看,伊家是跑不了的。你跟我的事情,老早就有人知道。你和伊城交往的事情,也是有人暗中给我消息。所以,我才给你打了电话。”韦御风坐到了床头上,他盯着地板看,“殷采采,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你到底是谁的人?”   他抬头:“你看起来那么无辜,但你父亲却是柳又昕的情人。”   我笑了一下:”我是阎王派来的呢,专要你的命。“ 第卷一:以爱之名48.往哪儿逃?   韦御风扯着嘴角也笑了一下。   “所以,你监听我的电话,跟踪我,掀我的底。韦御风,从我找你那一天到现在,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这么看来的话,我还真是高估你的能力了。”我嘲弄地看着他。   他有一刹那的狼狈,很快就恢复如常。收回视线后,他仰躺到了被子上盯着天花板看。   “现在伊城知道我们在一起了,你觉得伊老爷子还能信任你吗?”我忍不住又问他,婚礼上的视频里只有我一个人,现在伊城可是实打实的撞见了我和他在一起。伊老爷子再信任他,也总得亲疏有别吧。   他不说话,但抬起来朝我伸过来。   “干嘛?”我不解。   “过来。”他温柔中带点疲惫。   我以为他怕隔墙有耳,于是朝床边移了移,然后略俯身看他。谁知他伸长手就抓住了我,猛的一拽,我毫无防备就摔到了床上。   “你神经病啊。”我吓得不轻。   “你站着不累吗?一起躺躺。”他说着伸手过来,然后将我卷进了他怀里。   我的脖子被他的手臂硌得难受死了,挣扎着想坐起来,他一条腿横过来将我压死。   “别乱动,我已经穿上衣服,不想再脱一次。”他不耐烦起来。   “有病。”我低低地骂了一声,忍耐着躺在他的手臂上。   “不管你多么恨我,也不管我多么讨厌你。有一点,你要明确。至少在短时间内,我们都没有办法摆脱彼此。”他侧过头来看我,“你很难受吗?”   “还好。”我淡淡道。   “那怎么一脸便秘的表情,我好心抱抱你,你没有感激就算了,脸这么臭,我欠你的吗?”他半撑起身体,“是不是在怀念昨天晚上伊城的拥抱?我要是来得迟一点的话,你们在温泉池里就准备打一炮了吧?”   他说话实在太难听了,我想不跳起来都难。   “你会文明用语吗?”我也撑起身体,柳眉倒竖地瞪着他。   “对不起,不会。”他单身抓住我的肩膀,冷笑着:“伊城现在在我们斜对面的房间,你要不要去?他肯定会很温柔的对你,这个点,正是男人性/欲最强的时候。反正你现在进了横波楼,横竖都是卖……”   “啪。”我拼足了全身的力甩了他一个耳光,甩完后我的手颤得厉害,“韦御风,你真的太恶心人了。你自己的内心脏得跟粪池一样,别人也就跟你一样脏。除了活塞运动那点事儿,你心里就不能有一点点美好吗?”   他歪向一边的脸慢慢地转回头,看我的眼神发出骇人的光芒。   我毫不示弱地看着他:“很生气吧?那你就杀了我啊?现在你想要拿我身边的人来威胁可就难了。我弟死了,我妈失踪了,我和伊城的婚也毁了,我爸是柳又昕的人。你别想再折磨我,我大不了就是死,来啊,看谁怕谁?”   “我不杀你。”他一字一句,“我要让你后悔。”   我笑:“好,我等着。”   他抬手,用力拭下嘴角渗出来的血丝,然后他猛地勾过我的脖子,按住我的脖子,他均匀的将血抹到了我的嘴唇上。   抹完后,他丢开了我下了床,很快的,厕所门他踹开了。   我尝着唇上腥甜的味道,突然就很想笑,然后我就真的开始笑,像个疯子一样大笑。为什么不笑呢?从卖给他那一天起,我就失去了尊严,被他羞辱,被他威胁,我怕他怕得要死。命运翻转间,我们终于走到了今天。   我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哪怕是死,我现在也不怕了。   一个连死都无所畏惧的人,他能奈我何?   他拿我没办法了。   韦御风从厕所里出来后进了会客室,他拿过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半瓶。喝完后,他用力将水瓶砸到了地上,退几步,他坐到了沙发上。   我笑了几分钟就笑不动了,收了笑,我颓败的蜷躺着。   整整一个上午,我在床上躺着,韦御风在会客室的沙发上躺着,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我觉得我和他就像两条疯狗,都恨不得能咬死对方,但在命运的牵制下,两个人只能勉强的妥协着。   我躺得迷迷糊糊时,韦御风的手机响了,这通电话,他接了很久,接到我睡着了。   “起床。”我睡得正香时,被人拖了起来。   我睁开惺忪的双眼,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干嘛?”   “你想在这里住一辈子吗?”他语气很坏,几乎是冲着我吼。   我寻思着他被我打的气还没消,也就懒得跟计较他的语气,快速的收拾了一番,我和他一起出了房间。   要说巧也是真巧,我和韦御风出门时,斜对面的房门也打开了。伊城和他的妈妈走出来,八目相对,伊城掉头就回到了房间,伊城妈妈看了我和韦御风一眼,也跟着回了房间。   韦御风拉过了我的手,他拉着我朝前走,我感觉我每一步都踩着自己的脸走着。   我们下了楼,然后上了等在酒店门口的一辆车。顺着来时的路,我们就这么下了山。   一个来小后,我和韦御风回到了我们来到B市时入住的那个酒店。   上了楼后,我们各自回房。我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韦御风走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他从房门底塞了张卡进我房间,背面贴了密码加我走了三个字。我睡了一下午准备去找他时看到了地上的卡,看着布干胶上那几个字,我冷笑了一下。   我成了一个暂时自由的人,韦御风走了,我爸根本不来找我,没有手机,我的世界无比的清静。   也不知道是出于报复心理,还是想试探一下韦御风的能力。我在酒店住了两天后我取了一笔不少的钱,连行李箱都没要我悄悄地就离开了。然后,我搭了公交车,又和人拼了黑车,曲曲折折的,我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   我不敢用身份证,只能找了个黑旅馆住了下来。   就这么风平浪静的,我住了三天。第一天的时候,我还心惊肉跳的,到了第二天,我就没那么害怕,住到第三天,我简直要得意了。   城市这么大,我又没用身份证,也没有任何乘车信息,我倒要看看韦御风和横波楼有什么通天的本领能找到我?   要真那么容易找到一个人,天朝每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失踪人口了,抓住人贩子的大事交给他们不就好了。   我如此自信。   第四天,我在天桥下花五十块钱办了一张假身份证。虽然我从前我从没接触过社会底层,但科技信息如此发达的今天,我在网上看过不少相关的事例。这样的假身份证住正规酒店搭火车乘飞机是行不通的,但找个街边的临时工应该是能糊弄过去的。   我带的钱还不足够我无忧的花着,想要活下去,我得找工作。   吃过晚饭后,我买了点零食就搭着公交车回到了小旅馆。经过前台时,那个胖乎乎的老板娘问我明天要不要给我留早餐?   我让她给我留两个包子和一碗粥,给了她五块钱,我又抓了一大把零钱给她,老板娘高兴得很。   我上了楼,哼着小曲走到了房门口,拿出钥匙,我准备开门。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了,韦御风靠在门框上看我:“回来了?”   我骇得跳起来,转身就要跑,他一把就抓住了我。   “你,你,你怎么在这里?”我吓得手里的东西掉了一下,手脚哆嗦着,这太可怕了,这不可能,他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笑眯眯的将我拽进了房间,甩上了房门后,他把我拖到床边。   我仍然无法控制的抖着。   “我不是给了你钱吗?怎么住这么差的地方?噢,对,好的地方要身份证,你不能留下痕迹。”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一脸灿烂的笑容,“这几天过得还开心吧?我觉得你应该蛮开心的,因为你认为你已经自由了。”   “韦,韦先生。”我咽着口水。   “别这样看我,我没这么大的本事。你的反侦探能力不错,一切可能的后果你都考虑到了,除了头发没剃掉,你把全身上下的可能能装得了监听器的物品全丢了。而且,你还知道避开监控,知道搭黑车,知道住黑旅馆。采采,就算是A级逃犯,在这么谨慎的情况下,警察都很难在几天之内找到人的。所以,你猜,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韦御风温柔地问我。   我摇头:“不,不知道?”   “你离开横波楼的时候,叶芝和你说了什么?”他提醒我。   我拼命的转动脑子,芝姐说,殷采采,你跑不了的,不信你可以试试。我打了个冷颤,芝姐说我可以试试,结果我真的跑不掉。   她是怎么做到的?   “殷采采,你这样会害死我,你没想过吗?”韦御风仍然很温柔,“我把你带出了横波楼,可你跑了。”   我咽了咽口水。   “殷采采,让我来告诉你,你为什么跑不了。”他蹲下来,然后帮我脱了鞋子。他指着我侧面的脚脖子,那里有一块淤青。我在横波楼醒来时,那间地下室里丢了许多输液袋,那是给我输过的液,那淤青是输液时留下的。   “知道你这里为什么一直淤青吗?因为这里放了一枚很小的追踪芯片。”他直起身,“你逃到天边都没有用。” 第卷一:以爱之名49.完全没有想到   我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他说的话,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懂,但合在一起,我的大脑却理解不了了。淤青,芯片……这意味着无论我跑到哪里,都会有数据源源不断的传输回去横波楼。所以,就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她们也可以从坑里把我挖出鞭尸。这么可怕的事情,我只在欧美大片里看过。我却不知道,原来在这片祥和平静的土上地上,手中有权利的人已经悄悄的拉开了黑暗的帷幕。   “采采?”韦御风看我呆住了,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刘麦真的不肯帮我,跑也跑不了。”我喃喃的,仓惶的退了一步,我低头看脚上的那一小片淤青。难怪它一直不好,原来是这样。   “采采。”他又喊了我一声。   我面色苍白,抬头看他:“你来抓我回去的吗,如果我不回去呢,你准备怎么对我?”   他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他,他说:“采采,你还没弄明白吗?不是要我抓你走。”   我咬着唇又退了几步,然后就跌坐到了床上。在这次逃跑之前,我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我接受了命运对我的残酷打击,甚至我想像过接下来的路。可在这短暂的几天里,我重新体会到了自由的可贵。   韦御风沉默了一会儿也坐到了我旁边,他伸手揽住了我的肩膀。   我惊跳着将他的手丢开:“离我远点,你走开。”我仓惶的冲他喊。   “她们很快就会来的,采采,我们先离开这里,然后我直接带你去见叶芝。叶芝顾着刘麦和我的面子,不敢太过于为难你。但叶芝手下的人不好说,他们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什么事都做可能做得出来。”韦御风道。   穷凶极恶之徒,能比韦御风还穷凶极恶吗?我胡思乱想着,起了身,我昏头昏脑的叠了叠被子,叠好被子后,我进了厕所,拿了护肤品。   整理完护肤品,我又把衣服收进了简易的行李包。收完这些后,我又想起来窗外的衣服忘收了,把衣服收了后,我打开行李包把里面的衣服又折腾着重新整理了一遍。   韦御风坐在床边,面无表情的沉默着。明知道我在做徒劳的挣扎,他也并不多说什么。   “我去上个厕所。”我实在没东西可整理了,抬步便往厕所走。   “砰”房门被猛力一脚踹开了。   我吓得尖叫了一声,本能的就往韦御风的身边跑。   韦御风也吓得不轻,拉住我后,我们看着站在门口的几个满身横肉的中年男人。   “殷采采。”站在最前面的手里拿了根铁棍的男人吼了一声。   我瑟瑟发抖,不敢应他。   “兄弟,有什么话好好说。”韦御风推着我后退了一步,我们已经靠到了床沿边,再退就只能爬到床上去了。   “你胆子很肥啊,三天不到跑了一千多公里。”站在最前面那个黑高壮啪啪地拍着手里的铁棍,他看着我狞笑着:“那么能耐往国外跑啊,呆在国内你算什么本事?”   “兄弟,别激动,你看你们也来了,采采也跑不了了,有话好好说,别吓着了她,吓坏了回去跟芝姐也不好交待不是?”韦御风赔着笑脸,软硬兼施,“我和你们芝姐也是朋友,给我个面儿,可以吗?”   “韦御风,你少废话,芝姐说了,可以连你一起教训,你的面儿算个屁。有钱你牛逼啊,你还敢带殷采采去找刘大小姐,你他妈就是不知好歹。”黑高壮一步一步的往里我们走来。   “哥几个,先把韦御风放倒,至于殷采采嘛,我先日了,这妞不亏是学过舞蹈的,看着就让人想日。上啊,愣着干嘛?”黑高壮吼了一声,那铁棍就朝韦御风招呼过去了。   我真的吓疯了,手脚并用的往床上爬,韦御风也跳上了床,但他没有避过那铁棍。那一棍敲在了他的后背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我跳到了床铺的另一头,抓过床头柜上的意见薄,我朝向我扑来的男人打了过去。运气好,这胡乱一拍,我拍进了那个男人眼睛里,那男人惨叫了一声捂住了眼睛。   韦御风也站到了我身边,他看了一眼窗外,狠狠拽了我一把:“跳窗。”他说着就把我往窗户上送。   “我操,就这样你们还想跑,简直是太不把我们哥几个放在眼里了。”黑高壮狂笑起来,笑声中他伸脚踢了踢蹲在地上捂眼睛的那个男人,“瞎鸡巴鬼叫什么?”   韦御风趁着黑高壮分神的功夫,朝他扑了过去,好在他健过身,所以虽然两个人在身高有些落差,但韦御风还是把黑高壮撞得到墙上。然后韦御风照着黑高壮的脸就拼命地砸了起来。   高黑壮的两个小弟愣了几秒后也反应过来了,他们冲过去打韦御风。   我吓傻后感觉整个思维都不受大脑的控制了,看着三个人一起围殴韦御风,我脑袋胀得像要炸开了。   我想,韦御风要被打死了,我不能让他被打死。   说时迟,那时快,我以从没有过的速度从床上跳着冲进了厕所,然后拎出了放在洗手台上的热水瓶。亏得小破旅馆没有热水器,老板娘每天给我送两瓶开水,这瓶水还没用过,滚烫着呢。   我拔掉了瓶塞冲回了房间,韦御风已经他们按到了地上,三个人对着拳打脚踢。   我咬着牙一声不吭,拿着瓶口先对着黑高壮的后背沷了半瓶出去。   黑高壮“嗷”一声就往床铺上的方向窜去,他窜出去的同时撞到了另一个男人,剩下那个男人退了一步还没来得及反应,我就把剩下的半瓶水朝他沷去,他的反应还算机灵,热水只沷到了他的手臂,他“嗷”了一声跌到了床上。热水瓶里已经没有热水了,那个被黑高壮撞到的男人已经坐起了。我二话不说冲了过去,然后把热水瓶狠狠的砸到了他的头上。   一番混战后,黑高壮在地上痛苦的打着滚,被我砸了热水瓶的男人头顶开了花,这会儿坐在地上抱着头完全的懵了,那个被我沷了手臂的男人围着黑高壮转。   我迅速的折回了韦御风身边,他被打得已经奄奄一息了,脸上全是血,整个人一动不动的。   “韦御风。”我用力拖他,“快,我们走。”   他困难的睁开眼睛,咳了一声,他嘴里就冒出了血。   我想到我弟,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眶,使出吃奶的劲,我艰难地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他整个人靠到我的身上,发出呼呼的喘粗气的声音,就一枚濒死的鱼那般。   黑高壮痛苦的蜷成了一只虾,那个男人跪在地上准备把他扶起来,坐在地上那个男人晕过去了。   我半拖半扛的把韦御风弄出了房间,出了房间我就扯开了嗓子喊救命。不一会儿就有房客出来看热闹了,我声泪俱下的求他们帮我一起把韦御风送到医院去。   我很怕迟到一步,他就会死。   我不想他死。   万幸的是,有房客被我们的惨状打动了,真的有人过来帮忙一起扶韦御风。大约半个小时左右,韦御风送进了旅馆附近的医院。   有房客帮我报了警,很快有派出所的人来找我做笔录。我坐在抢救室的座椅前,带着无比的悲愤,我一五一十将情况详细的告诉了派出所的警察。那警察对我的遭遇万分的同情,愤然骂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说回去后就马上向上级反应这个情况。他让我放心,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韦御风的抢救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期间有护士让我去交费用,但我把卡丢在了G市,身上的现金也在旅馆房间,韦御风的手拿包去了哪里,我根本不知道。   我手上只有韦御风的手机,他送进去抢救后,护士拿出来给我的。   可我不知道解锁码,我把情况跟护士说了说,又保证了两天之内一定把费用补上,护士看我孤苦无助的,叹了口气走了。   我握着韦御风的手机,思绪乱得简直没办法再乱。韦御风说那些穷凶极恶之徒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现在领教到了。   如果不是住的这种破旅馆,没有那瓶开水,我根本就不敢想像后果。   我无意识中又点开了解屏界面,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手指就惯性的输了几个数字。韦御风的手机屏就这样被我点开了,屏保居然是我的照片,我从没拍过这张照片啊。我愣愣的,又将刚才输入那几个数字在脑中回放了一下。我发现和他留给我的银行卡密码是一样的,而这串数字……我低头看着屏幕上的自己,那衣服……我福至心灵般的想到了,银行卡密码,他的手机屏密码和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的日期是重合的。   我颤着手点开了他的微信,没有锁屏密码,直接就进入了。然后我点开了他的相册,里面只有一条上了锁的私密状态。那条状态是九宫格,九张我的照片,九张照片有四张是我自己第一次在在他别墅坐在阳台上发呆的照片,剩下五张都是我睡着时候的照片。   这条状态存入的时间是一个月前。 第卷一:以爱之名50.好一张利嘴   一个月前这一天,我和伊城刚领结婚证。想到我和伊城的结婚证,我想,我还是得找个时间去见伊城一面。毕竟结婚证领了,从法律上来说,我和他还是夫妻关系。婚礼毁了,我们再没可能在一起,于情于理,我都该和他把离婚证办掉。   我默默地叹了一口气,韦御风那天羞辱我,说我忘不掉伊城,我怎么能那么容易就忘了他。那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谈恋爱,读书的时候,确实也有许多男生追求我,可从没有一个男生能像伊城那样长得帅还是无比的温柔体贴。   可韦御风说他并不单纯,伊城真的骗了我吗?   韦御风说有人告诉他我和伊城在谈恋爱的事情。所以,他才会再次找到我。   现在想来,韦御风这样的人是很谨慎的,他对我的出现很警惕。他认定我接近他是有目的的,所以,他不断的羞辱我,大概他以为通过那种下作的羞辱手段,我会扛不住压力招出指使我的人到底是谁吧?可是他错了,我确实只是无辜的受害者。   时间拉长后,他渐渐的看清我了吧,他发现我和他不过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他应该是弄清了这一点后,才对我才开始带了一点善意。今天,他是想来救我的,但我又不相信他。拖拖拉拉后,穷凶极恶们就来了。   “请问是韦御风家属吗?”有个护士跑来,语气急促。   “怎么了?我,我,我是他朋友。”我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   “你作好准备,医生马上会来找你签手术同意书。病人现在的情况很危急,如果你不是病人的直系亲属,我建议你还是把他的家人喊来,否则出现风险你负不起责任。”护士说完又匆匆跑了。   危急?我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他那样的人,主宰了我的命运,我还以为他所向披靡,雷都霹不了他。可是,他现在情况危急。   一定是那一铁棍,那个黑高壮朝他后背砸过去,那沉闷的声响。如果是我,我肯定当场就被砸死了吧。   怎么办?我拽紧了手机。   韦御风说过,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他父母。伊家吗?伊城和他妈妈可是亲眼看到我们两个人从房间里出来,除非他们得了失心疯,否则绝没有可能来医院给韦御风签手术同意书,他们巴不得韦御风快点死还差不多。   不能慌,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拿起手机,我解了手机屏幕锁,然后点开了他的通讯录。在最近通话里,阿离的名字在最上面。   对,我找阿离,他和韦御风的关系看起来很好,韦御风有什么事情都找他。   我拔下了阿离的号码,嘟了两声,阿离接了电话。   “风哥……”阿离的略带点戏谑的喊声传来。   “阿离,是你吗?我是殷采采。韦御风出事了,他现在在抢救室。护士刚才来找我,说要签手术同意书,我不敢签。阿离,你能给他签字吗?”我强自镇定的把话说完了。   “你在哪里?”他问。   “A城,县人民院医院一楼抢救室。”我道。   “我操。”他骂了一声。   我不知道他在骂谁,但远远的医生已经走来了,我只好又道:“阿离,医生已经来了……”   “殷采采,你是风哥的女人,这字你签。”阿离吼道,“你打个屁的电话,快签字,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阿离把电话挂了,我呆愣愣的看着医生走到了我面前。他说了一大堆的话,又问我是韦御风的什么人?   “他,他的女人。”我跟得了失心疯一样喃喃的念出了这几个字。   “签字。”医生把手术同意书和笔递到了我手里。   我咽了咽口水,这字签下去了,韦御风要是死了,那我可怎么办?   “小姐,你能快点吗?那边要动手术呢。”医生催促道。   签,我一咬牙就写上了我的名字,他不是说他是孤儿吗?横竖死了也没人管他。我把手术同意书递还了医生。   韦御风的手术继续着,我坐在等候区,比我弟弟进抢救室还要惊恐百倍。在我刚刚感受他一点点温情的时候,在我已经一无所有的时候,我真的不想他死。   我等啊,等,时间变得无比的漫长。他的手机被我锁屏,解屏,再锁屏,再解屏。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我跳起来,我从手机的通话记录里找出了我爸的手机号码,给我爸打了个电话,我说了韦御风情况危急的事情,我问他要柳又昕的联系方式,我爸不肯给我,我威胁他敢不给我就隔三差五的去打扰他。我爸吓死了,立刻就答应我把柳又昕的电话给我。   我爸把柳又昕的电话发给了我,辗转的,我又要到了刘麦的电话。   最后,我的电话终于打到了刘麦那里。   “殷采采,你找我?”电话一接通,电话那头的刘麦就先发制人。   “对,我找你。”隔着听筒,我变得有勇气。   “什么事儿?”她冷淡的语气。   我把今天的情况简洁地跟她提了一下,末了,我说:“刘女士,我知道,对你来说,我这样的人根本就算不上人。所以,昕姐带我去求你,在你看来就是一个笑话。今天,如果韦御风这一关熬不过去,那么,我肯定也不会再活着。当然,在你看来,我死不死的跟你也没有屁关系。但我告诉你,我殷采采在死之前一定会将你的名字贴在我脑门上,我变成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刘麦笑出声来。   我因为愤怒双手不停的颤着,听见她的笑声,我更加的怒不可遏:“很好笑吗?对噢,你们是忠实的唯物主义拥护者,你不信有鬼对吧。那你也不要太得意了,一朝君王一朝臣……”   “殷采采。”刘麦一字一句的打断我。   她并没有很大声,但声音有一股不怒自感的感觉。   我顿时就怂了,然后就闭上了嘴巴。   “嘴倒是挺利的。”她淡淡的,“我这几天忙着照顾我外公,让我小助理去处理的这事儿,很遗憾结果是这样的。”   我跌坐回椅子,遗憾有个屁用。   “这事儿我现在知道了,我这边还在忙,先挂了。”刘麦挂了断电话。   我呆呆的坐着,除了等待,我再无他法了。   这场手术,持续了四个多小时,我又怕又饿又累,靠在等候区,昏昏沉沉,半梦半醒。护士又来催我缴费,我在恍惚中又给阿离打了一次电话,他好像又骂了我,我听得不太真切。   后来,手术就结束了,有医生出来,说韦御风的手机结束了,但是必须在ICU里观察几天,如果他能熬过来就能活命。   我跟着韦御风又到了ICU病房门口,这里连休息椅都没有,我只能靠着墙站着。站了得久了,我的双腿也麻了,我顺着墙根坐到地上。   天似乎要亮了,我冷得难受,抱紧双臂,我将头埋进臂弯里。   手机响起来,我拿起来,胡乱就接了起来。   “你现在在哪里?”阿离喘着气的声音传来。   “ICU。”我有气无力的。   阿离跑起来,呼呼的风声。没多一会儿,那声音就近了,然后一道身影跑到了我面前。那个人把我从地上拎了起来,我睁开眼睛勉强看了他一眼,阿离来了。   “风哥呢?”他问我。   “你,瞎吗?”我吃力的挥了挥手,我快要困死了,只想能眯一会儿。   他拖着我走到ICU门口,盯着里面看了半天,我靠着他的肩膀竟然就睡着了。   这一觉真是睡得昏天暗地的,这么长时间,我还没睡得这么踏实过。梦里有鲜花有美酒还有山有水,真想在梦里永不醒来。   哪有那样的美事儿?   我从美梦中醒来了,昏暗的光线,厚重的窗帘,柔软的大床,还有挂在对面墙上的电视机。这里是酒店房间吗?   我撑身体坐了起来,晃了晃头,我确实是在酒店里。   韦御风呢?我的心漏跳了一拍。阿离把我送到这里来的吧,我睡了多久了,韦御风会不会已经死了?我赶紧下了床,冲到房门口才发现我身上的衣服皱得跟咸菜干一样。   可这里没衣服给我换,不管了,还是先去医院吧。   我拉干房门就跑了出去,下了楼后,我披头散发的就跑出了酒店大堂,还好,这里离人民医院很近。   我跟个疯子似的,一口气跑回了医院,又一口气跑到了二楼。ICU病房门口,一个人也没有。我冲到玻璃前看了看,韦御风还躺在那里呢。   看起来,他还没醒,也就是说他还没死。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退到一旁后,我慢慢的冷静下来。我这才发现,我脚上穿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   也不知道阿离去哪里了?我都快饿死了,得让他带我去吃饭。   “殷采采。”阿离的喊声远远地传来,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阿离。”我欣喜的抬头,然后我又闭上了嘴。阿离身边跟着个男人,那男人大约四十上下吧,浑身上下散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你……又被人打了?”阿离看着我,吓一跳。   “没有啊。”我看着那男人居然和韦御风有几分相像。 第卷一:以爱之名51.我跟你们走   “你要不要先回去把衣服换了?”阿离看着我脚上的一次性拖鞋问我。   中年男人也跟着看了一眼,我窘迫起来。   “韦叔,这是殷采采。”阿离给中年男人介绍了一下我。   “你好。”中年男人朝我微微点头。   “你好。”我干笑着也跟他问了声好。   打完招呼后,阿离和那个中年男人就走到了ICU门口,两个人在交流韦御风的病情。我竖直耳朵了听,中年男人说路上的时间一定要缩到最短。   我听着他们的意思应该是要给韦御风转院,那我怎么办?我要不要跟着去?我这一身乱糟糟的,我得赶紧想办法去旅馆把衣服拿回来。   “阿离。”我呆站了半天后喊了一声。   阿离回头,然后走了几步回到我身边:“有事儿?”   “嗯。”我点了点头,“我得回我之前住的旅馆去拿行李,韦先生的手拿包也掉在那边,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得到?”   “我已经去过了,除了你行李袋的几件衣服,其他东西都没有了。”他摊手。   “没了?”我一时间没太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什么没了?”   “值钱的东西都被人拿走了,就是这个意思。”他抽抽鼻子,“哦,那行李袋里的衣服我顺手帮你丢了,看着被人翻了好多遍了,有点恶心。”   “啊?那我穿什么?”我郁闷的问他。   “去买两套呗,对噢,你身上没钱了?”他恍然大悟,“那你直说啊,你不说我哪知道你支吾半天到底要表达什么?”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了掏,然后把一叠钱全塞到了我手里。   “你回了酒店就不用再过来了,韦叔要给风哥转院,路程蛮远,带着你不方便。”他又说。   我捏着那叠钱,完全的不知所措了。阿离要转身时,我慌忙又喊住他,他顿住脚步带着疑问看我。   “韦叔是韦先生的亲戚吗?”   “对啊,风哥的亲叔叔,你还有别的问题吗?”他问。   我摇了摇头,原来韦御风还有亲叔叔啊,那韦御风到底为什么会在伊家生活了十年?他的亲叔叔以前都不管他的吗?   阿离走回了那个中年男人身边,两个人继续的说着话。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十分失落,他们和ICU里的韦御风是一个世界,而我只是一个无关的人。   我汲着那双一次性拖鞋回到了酒店,洗刷收拾了一番后,我去了酒店附近的市场,吃了东西买了衣服,然后我又回到了酒店。   叶芝手下的人没再出现,刘麦应该给叶芝打过电话了,这么看来我算是自由了吧?我抬起脚看了看,那淤青还在,我伸手按了按,隐隐的有些痛。那枚芯片还在里面吧?我寻思得尽快找医院把那鬼东西弄掉。   理清思绪后,我决定马上回家,我必须回去找到我妈,然后想办法把她的病治好,以后就我们母女相依为命的过着吧。想到这里,我感觉自己又燃起了希望。   快速的收拾了一下,我拎着极简易的行李出了房间。然后我去了医院,这一别也许就山高水长了,怎么的我也得去看一眼韦御风。   我如是想。   ICU病房前,阿离和韦御风的叔叔已经不在那里了。不会已经走了吧?我加快了脚步,小跑着到了那里,隔着玻璃门,我看到韦御风还躺在那里,那些仪器亮着,他的手上输着液,身上还插着管子。   这样的韦御风,了无生气。   我曾经恨他恨他想把他捅上十八个窟窿,现在隔着这道玻璃门,我希望他快点好起来。像他这样的人,只能是狼,一旦倒下苟延残喘的活着,那就不如干脆的死掉。半死不活,对他来说应该是一种羞辱。   “殷采采。”阿离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惊了一下转身,他匆匆忙忙的样子。   “我来看看他,然后我再回家去。”我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回家干嘛?”他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回家干嘛?”我重复他的问话,觉得和他说话真是有点累,“我当然得回家去了,不然呢,我应该去四处流浪吗?”   “你家的房子已经让你伯父给租出去了,还有你妈,她在失踪的过程中持刀伤了,已经被关回精神院去了。我去过一趟,但没见到人,你去了估计也见不到。你要是想看你妈,我得再想想办法。”阿离道。   我愣愣的,我的家已经租出去了,我妈持刀伤人关回了精神病院,还不让见人。我只觉得心窝窝里残存的最后一丝暖意被这么几句话给摧残得一点儿不剩。   我以为千山万水之后总能喘口气,但命运扼着我的脖子狞笑着给我准备了千难万难。如果我因此死了,命运它就赢了。   “你是不是没有地方可以去?”阿离又问。   我紧了紧手里的袋子,抬头看他:“你刚才怎么不告诉我,还让我不要再过来医院。”   “我忘了。”他挠挠头,“只顾和韦叔说话了,不好意思啊。”   我又看着里面的韦御风,有点儿想哭了。   “你没有朋友吗?或者亲戚家可以去的?”阿离又问我。   我觉得他好奇怪,总是问这样匪夷所思的问题:“你觉得我还会有亲人和朋友吗?”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这样吧,你坐我的车走,然后在我那儿住一段时间。休养一段时间后,你再决定去哪里。”   我心里乱得很,听他这么说我点了点头。   一个多小时后,韦御风从ICU抬出来了,然后转到了救护车上,我上了阿离的车。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我正在离开小城。   我成为了一叶浮萍,在这盛世之中随波逐流着,无处依靠,无所安身。对一个年仅二十四岁,曾经拥有幸福和良好特质条件的女孩来说,我还能不能再惨一点?   从小城到市里的机场,阿离都开了音乐,也不询问我就将声音开到最大。我的脑仁都要被震碎了,想要和他说句话都困难。   好在机场到了,韦御风的叔叔很厉害,包下了整架飞架。韦御风在头等舱,医护人员还有他的叔叔围着他。   “我们坐后面。”阿离推了推我。   我默默地往机舱里面走着,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阿离坐到了我旁边。   “现在跟我说说,风哥是怎么被人打的?”他放平座位半躺下来。   我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了他。   阿离听完后,道:“原来是你的害的。”   我觉得他说话真是有点刻薄,半分面子都不给我留。   “风哥要是有什么事儿,你死定了。”他侧头看我。   “我得给他偿命吗?”我迎着他的视线问。   “不,你得跟他合葬。”他居然很认真的语气。   我目瞪口呆的:“你家风哥是秦始皇几代?这么牛逼。”   “跟秦始皇没关系。”阿离伸手帮我调了座椅,然后示意我也躺下来。   我偏不理他,端坐着。   “我跟你讲风哥的故事。”他说。   我挣扎了几秒,然后半躺到了座椅上,关于韦御风的身世,我确实很好奇。   阿离看着天花板。   我心想,他这是在酝酿情绪呢,行吧,那我就等着。万万没想到,我等了半天,他睡着了,然后还发出了打鼾声。   我悻悻的,跟韦御风久了的人,也是神经不太正常。   两个小时的空中飞行,我们来到了G市。飞机停下后,救护车呜哇着把韦御风给拉走了。阿离没有跟着去,而是带着我往另一个出口走去。   “韦先生应该不会有事儿吧?”我没话找话。   “当然不会有事了。”他步伐很大,我几乎是小跑着跟着他。   “我们什么时候去医院看他?”我问。   “等他醒了再去,不然,你去看个屁啊。”他稍微收了一下步伐。   不一会儿,我们就走到了出口处,远远的看着一个姑娘跳起来跟我们挥手。   “那是我女朋友。”阿离说。   “哦。”我看着那姑娘,穿着白色的卫衣,牛仔裤,脚步是板鞋。   “阿离。”那姑娘冲到我们面前,搂住阿离的脖子就亲了亲他,松开他后,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冲我笑了笑,“嗨,你好。”   “你好。”我心里不安起来,我不知道阿离有女朋友,这样住到他家里去,多不好啊。女孩子心思都多,万一因为我吵起来了,那就更不好了。哎,早知道我就回Y城去了。租个房子,找份工作,我总是能缓过劲来的。可他问我的时候,我就想跟着他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   “我叫陆只悦,你呢?”那姑娘笑嘻嘻地问我。   “殷采采。”我紧张地笑了一下。   “你长得真好看,好羡慕你这一头浓密的头发,不像我,头发太少了,绑马尾不好看。”陆只悦说着就叹起了气。   “小悦。”阿离捏了捏她的鼻子,“我觉得你比殷采采好看多了。”   “阿离。”陆只悦抬脚踢他一下,“你会不会说话,哪有你这样说话的,真讨厌。采采,你别生气啊,阿离的嘴太笨了,我常常被他气得想离家出走。”   “你要离家出走记得告诉我,我和你一起走。”阿离笑嘻嘻的。   我看着他们俩,还真是有点儿趣。 第卷一:以爱之名52.陆只悦   “采采,你饿吗?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做?我们不要理那个神经病。”陆只悦挽过我的手臂,“坐飞机好累哈,我可烦坐飞机了,又不能看动画片,更不能打植物大战僵尸。”   我家出现变故后,生活质量急剧下降,我和以前的朋友们就渐行渐远了。到了近半年,甚至连微信和微博都互删了。   乍然被陆只悦这么亲热的对待,我十分不适应,挺直着后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小悦,我想吃可乐鸡翅。”阿离把陆只悦从我身边拽了过去,然后将她搂得紧紧的,“怎么的,你这是在向我示威吗?”   我正想着这花样恩爱秀得不错时,陆只悦一个反手,活生生的将阿离摔到了地上。我吓得捂住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拍了拍手,然后她弯腰看着地上的阿离。   “阿离,我姑姑是不是跟你说过无数次,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看你吧,在我这里吃了多少次亏了。”陆只悦一边说一边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阿离龇牙咧嘴的:“我很怀疑我们的关系,不行,我回头得去找你姑姑告个状,除了欺负我,你就没别的本事了。这么多人,半点面儿都不给我留。”   陆只悦笑嘻嘻地帮他拍了拍裤脚上的灰尘:“我想和采采好好说几句话,你总捣乱,你这样很烦人耶。”   就这么吵吵闹闹的,我们三人出了机场。上了车后,陆只悦和阿离又吵吵闹闹了一路。我被吵得头都晕了,决定在他们家住一天就找借口溜走。   一个多小时后,我到了阿离和陆只悦家。他们住在G市的城郊,特别大的房子,占地至少有三百坪。一排平房,然后一个堪比足球场的大院子。院子里养满了花草,三只猫和两条狗躺在遮阳伞下睡觉。   陆只悦进了院子后吹了一声口哨,瞬间,那两个条狗就一跃而起,三只猫动也没动。眨眼的功夫,一条金毛和一只萨摩耶就滚到了我们面前。   “圆圆,扁扁,你们今天有没有乖啊。”陆只悦不停的交换着摸它们的头。   我本身不太喜欢小动物,但看着两条狗很温顺的样子,忍不住也伸手摸了摸大金毛的脑袋。那狗乖得很,立刻就将头放到了我怀里。   “你摸摸圆圆,它可聪明了。”陆只悦笑嘻嘻的说。   我拍了拍它的脑袋,“都是你养的吗?”   “对啊,就是因为养了它们,所以,我和阿离最后只能搬到这里来。你可不知道,扁扁太能拆房子了,以前住淮中路时,家里被拆得不成样子了,还成天被邻居投诉,没办法,我就把它们关着养。它们一天到晚都不开心,现在可好了,它们每天都能撒欢的跑。”陆只悦推了推两条狗,它们转身又跑回遮阳伞下躺了下来。   这是大多人向往的生活吧,种一园花草,养两条狗三只猫,晒晒太阳,做做饭,还有一个志趣相投的男朋友。我忍不住对陆只悦投去羡慕的目光,她可真是人生赢家。   我就这么在阿离家住下来了,一开始,我是打算住一天后就走的。回Y城也好,去找工作上班也好,总之不能住别人家打扰别人的生活。   结果,我住下了就不想走了。陆只悦租了一块地,地里种满了蔬菜,我来了后,她就拉着我一起帮她种菜弄花。回家后就喂猫喂狗晒太阳,没菜了就开上车去城里采购。   我简直太喜欢这样的生活的。   而阿离那天跟我们一起回家后,住了一个晚上就走了,然后就没再回家。陆只悦也是很神奇,连手机都没有,家里只有一台固定电话。我来后,那台电话只响过一次,还是打错的。   “小悦,你和阿离都不联系的吗?”我在她家住到第八天后,实在忍不住了,问她。   “联系什么呀?”她剥了个桔子,递给我一半后吃了起来。   “你们是情侣啊,情侣不是应该经常联系的吗?”我实在对他们的相处方式感到惊奇。   “要经常联系吗?”她很惊奇的样子,眼神天真而迷茫,“可是我们的家在这里呀,他会回来的,我等他回来不就可以了。”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买部手机,然后你们可以经常发发信息之类的。”我说得有些困难,感觉自己在诱骗少女。   “我现在不用手机。”她叹了一口气,“姑姑出事后,我就害怕手机了。”   “哦。”我有些不安起来,感觉自己引起了她的伤心事儿。   “采采,你可以一直在这里住吗?”陆只悦撑着头看我。   我莫名感觉到她的孤独,那种刻在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孤独。   “你爸妈呢?”我小心翼翼地又问。   她摇了摇头:“我以前有姐姐,可是影姐姐死了。我姐姐死了后,我就跟着我姑姑一起住。后来我遇到了阿离,他对我可好了,我现在就和阿离住在一起了。采采,你呢,你有姐姐和姑姑吗?”   我摇头:“没有。”   “那你有爸爸和妈妈吗?”她靠近我一点,目光热切。   “嗯,有,可他们现在也离开我了。”我低下了头。   “爸爸,妈妈,是什么样的?他们,对你好不好?我的意思是,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阿离说,姑姑比我的亲妈还像亲妈。”她又笑起来,“姑姑总是让我要开心点。”   “以前觉得有爸爸妈妈的地方是家,现在……”我抿了抿唇,“现在我爸妈分开了。”   “我带你去看看我姑姑吧。”陆只悦来了兴趣,“圆圆,走,姑姑最喜欢你了。”   “我去了会不会不好?”我不好意思地问。   “为什么不好?我姑姑非常厉害,我的功夫就是她教的。她读了好多的书,去过好多好多地方,她以前是我姐姐的保镖,后来才是我的姑姑。”陆只悦牵过了圆圆,又拉过我的手,“可是后来我姑姑出了事儿,腿断了,现在她都呆在家里。”   我越发糊涂起来,这么说来,她的姑姑也不是她的亲姑姑了。   “对了,我还有姐夫。不对,现在也不能说是我姐夫了,毕竟我姐姐死了。他也结婚了,我应该和阿离一样叫他韦叔。”陆只悦道。   “韦叔?”我呆了一下。   “对啊,就是和你一起搭飞机回来的那个韦叔啊,他叫韦清元。”陆只悦道。   “那你知道韦御风吧?”我赶紧问。   “韦御风?”她很惊讶,“我没听过,他是谁?”   “哦。”我有些失望,还以为可以打听出韦御风的消息。”   “我姑姑肯定知道,她叫温湘庭,你知道她的名字吗?阿离和我说过,黑白两道,没有我姑姑吃不开的。待会你问我姑姑,她肯定知道。”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了车旁,她把圆圆弄上了后座,然后她往驾驶位走去。   我上了副驾位,对她嘴里的姑姑好奇得不得了。   一路上,陆只悦都在跟我讲她的姑姑,那些出生入死的经历,神乎其神的描述,我默默地听着,并不插嘴,心里想,大概就是小时候所有的孩子都认为爸爸是天下无敌的一样吧。   二十几分钟的车程,车子开到了G市的某座山头上。陆只悦的姑姑住在山上的别墅区,从环境来看,价格不菲。   进了大门后,又绕了一会儿,车子终于在一幢别墅前停了下来。   “圆圆,下车咯,我们要去看姑姑咯。”陆只悦把大金毛弄了下来。   “我们也没提前打个电话来,你姑姑会不会不在家啊?”我问她。   “她肯定在家。”陆只悦牵着圆圆跑到大门口按了按门铃。   很快地,有个上了年纪的阿婆颠着脚跑来了。   “金奶奶,我来啦。”陆只悦挥手,“我姑姑在家吗?我带采采和圆圆来看她了。”   “小悦啊。”阿婆眉开眼笑地开了门,“韦先生来了,他们在书房里谈事情呢。”   “奶奶好,我是采采。”我跟着陆只悦喊了一声。   “采采。”阿婆打量着我,“长得真水灵,来,我做了蛋糕,你们来尝尝。”   我和陆只悦跟着金奶奶进了大厅,坐下来,金奶奶就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着一大盘蛋糕出来了。   吃了七八天的粗茶淡饭,我和陆只悦都馋坏了,我客气了几句就大快朵颐起来。塞第五块蛋糕时,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   我一慌,然后就噎住了,喝了一大口水才缓了过来。抬眼时,只见一个气质恬淡的中年女人坐在轮椅上,韦叔推着她,他们已经走到了客厅。   “姑姑,姑姑。”陆只悦放下了手里的蛋糕,开心的跑了过去。   “你看看,吃了一身的蛋糕。”中年女人一脸慈爱,伸手就帮她拍了拍身上的蛋糕屑。   “小悦,你是越来越馋了。”就连韦叔看着陆只悦,也难得的露出了笑脸。   我擦了擦嘴,有些紧张地走到了他们面前喊了一声:“韦叔,姑姑。”   “姑姑,她是采采,是不是长得很好看,你说她和我姐姐谁好看?”陆只悦口无遮拦的。   韦叔脸上的笑隐去了。   “胡说什么呢。”中年女人拍了拍她的手,“快去吃蛋糕。”   “韦叔,韦御风现在怎么样了?”我迟疑了一下后问。   韦叔看我一眼:“你想去看看他吗?” 第卷一:以爱之名53.我不会爱上任何人   我鼓足勇气道:“可以吗?”   韦叔抬手看了看表:“可以。”   我的小心脏扑扑的跳着,隔了这么多天后,可以见到韦御风,我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转头看向陆只悦时,我才稍稍冷静了几分。   我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他之前那么对我都忘了吗?我在心里狠狠的骂自己,骂完后又想,可他是因为我才被那几个穷凶极恶打成那样的。所以,我去看看他也是应该的啊。   我内心纠结的片刻,陆只悦已经跑到了我身边:“采采,你还没和我姑姑说话,快过来。”她说着就把拽到了中年女人面前。   “小悦,你吓着采采了。”中年女人很温和,“采采,你和小悦去玩吧。”   “姑姑,小悦,我想去一趟韦叔那里,去看看我朋友。”我有些不安的说道。   “小悦,你也一起去,前段时间我去德国,给你带了点好玩的小玩意。”韦叔说道。   陆只悦皱皱眉:“不去,我要陪我姑姑。采采,你自己去吧。”   韦叔也就不强求她,我犹豫了一下,嗯了一声。   我跟着韦叔离开了陆只悦姑姑家,路上,我几次想开口问问韦御风的具体情况。但车内气氛实在太低压,我最终没能张开口。   车子在路上开了很久,我琢磨着得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终于,韦叔拐进了G市的某附属医院,我坐得屁股都麻了。   韦御风显然没想到我会来,因此,我走进病房时,他手上的水杯晃了晃,洒了一身的水。估计是开水,他烫得哎呀了一声。   “小心点。”韦叔淡淡的语气。   “二叔。”韦御风将水杯放到了床头柜上,语气也淡淡的。   我怀疑姓韦的人是不是从出生起就缺少一根神经,不然,为什么总是端着,让人完全猜不到他们的内心在想一些什么。   “我去一趟公司,你们聊。”韦叔朝我点了一下头,转身就走了。   我愣愣的站着。   “来干嘛?”韦御风靠在床头看我。   我这才挪动了脚步,拉过床头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他看起来是大好了,估计休养几天就能出院了吧?   “那天离开小城时,阿离说我妈找到了,因为伤了人又被关回了病神病院,暂时不能探望。我想请你帮问问,我妈现在的情况。”我找了一下很恰当的理由说道,装着对他完全无所谓的样子。   他看我一眼,答非所问:“你现在住在哪里?”   “阿离家。”我道。   “那你直接问他就可以了,找我干嘛?”韦御风重新端起了那杯水,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我呆了呆,可不是,我绕十八个弯子来问他干嘛?我直接在阿离家给他打电话不就行了。绕到这里来,我不就是想来看看他吗。可当着他的面,我怎么可能承认我就是来看看他的?   “我后天出院。”韦御风沉默半天后,道。   “你要去哪里?我和你一起去。”我脱口而出,说完简直想扯掉自己的舌头,我还是真受虐狂体质,三天没被他打,身上的皮都痒了。   韦御风看着我,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我实在是很尴尬,只能低头看着地板。   “我回家,你要跟我回家吗?”他问。   我闭着嘴不说话。   “那就跟我回家吧。”他又说。   “谁要跟你回家啊。”我冷哼了一声。   “叶芝那边没再来找过你吧。”他伸长手,然后把水杯放到我手里,“喝点水。”   “没有。”我看了一眼杯子里还剩半杯的水,觉得他真是好生奇怪,他好像很喜欢跟我共喝一杯水,难道他不知道这样不卫生吗?   “扶我起来。”他看我坐着不动,带着点命令道。   “干嘛?”我放下了水杯。   “尿尿。”他坏笑了一下。   “你自己去。”我没好气的。   “真是狼心狗肺,也不想想,那天我要是不救你,你现在只怕尸体都拼凑不完整了。结果呢,你不念我半点好也就算了,连扶我去厕所都不愿意。”他一边掀开被子,一边困难地往床边挪。   我看他那痛苦的表情不像是装的,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我还是伸出了手。扶着他下了床,他走得异常缓慢,几乎是挪着进了厕所,也不能弯腰。   没办法,我只能替他解了裤子,然后扶出了他的丁丁。本来拿他当病人,心里还安慰自己没什么。但帮他收起来的时候,我怎么也拉不好他的内裤,结果就是折腾来折腾去,他的丁丁就那么勃/起了。看着那粗大的东西,我脸红得不行,也不管他的内裤了,直接就把他外面的裤子提了上去。   “殷采采。”他带着隐隐的忍耐,伸手用力将我的头按到他的胸前,“你在干什么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被动地看着他,“都怪你自己,谁让你穿一条那么紧的内裤,半天都拉不上去。”   “真是蠢死了。”他小声咒骂着,“那是因为我长胖了,快帮我穿好,这样不上不下的,很难受。”   “你先松开我。”我扭了扭身体。   “别动啊。”他生气得很,“殷采采,我真是没见过比你更别扭更讨厌的女人了。”   “你到底穿不穿?”我也生气了。   他一点一点松开了手。   我弯下腰,重新拉下了他外面的病号裤,然后伸手又去拉他的内裤,无可避免的,我的手就会碰到他那东西。费了点功夫,我总算把他的内裤帮他拉上去了,又帮他拉上了外面的裤子,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抬头一看,韦御风的眉心已经皱成了一团,整个人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楚。   “你是不是哪里疼啊?要不要帮你喊医生?”我看着他的样子,有点害怕。   “扶,我,出去。”他咬牙道。   我扶着他,他却根本挪不动步。   “你怎么了?”我吓到了,“你等着,我去喊医生来。”   “不要。”他扶住我的肩膀,“你抱抱我。”   我心里更加恐慌起来,他现在的反应和说话的语气都实在太反常了。我有些迟疑的伸出了手,然后环到了他的腰上。   “殷采采,过去的事情,我们都忘了,可以吗?”他问我。   “怎么忘?”我仰头看他,“我忘不掉,就算你救了我一命也抵消不了你对我做过的事情。韦御风,如果你想和我说,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对不起,我做不到。至少,现在我做不到。”   韦御风放在我后背的手收紧再收紧,但他不说话。就这么至少站了得有五六分钟,他放开了我。   “行,那你走吧。不用再来看我了。”他的语气又恢复了冰冷。   我看着他一点一点挪出了厕所,又看着他挪到了床边,我这才跟了出去,想要把他扶上床时,他拍掉了我的手。   “你走吧。”他说。   我看着他一点一点挪上了床,然后靠到了床头上。他靠着枕头躺着,见我站着不走,他的手伸到枕头下面。   摸了一会儿,他拿出了一个钱包,从里拔了一张卡,他朝我递过来,语气还是生硬:“给你。”   “不要。”我本来还在懊恼自己破坏了气氛,看着他手里的卡,我心里的火又起来了。从我们认识那一天起,他就在不断的给我钱。现在,他还是给我钱。   “你身上没钱,你要喝西北风吗?还是准备在阿离家住一辈子。”他嗤笑,“殷采采,你不要跟我置气,我也没有要羞辱你的意思。但我明白,身上没有钱的难处。不管你去哪里,你身上都得有钱。”   “我也没有地方可去。”我小小声说道,眼中的泪已经开始打转了。   他的手一直伸着。   我眼中的泪滴落下去,都已经成了一叶浮萍了,可我还是没有浮萍的自觉。仍然想什么都靠自己,明明不可能的事情。   “我脾气不好,一直都这样,你不要介意。”好半天后,韦御风蹦出一句话来。   我抬头看他。   “不要哭了。”他看着我脸上的泪,放下手中的卡,他朝我伸手,温柔道:“过来,坐下来,我们好好说几句话。”   我捏着衣角,然后走到了床边,他拉了我一把,把我拉着坐到了他床沿边。   “采采。”他握紧我的手,“别哭了。”   我抬起手背用力擦掉了眼角的泪水,低声道:“你要回你二叔家吗?”   “不是。”他揉捏着我的手,轻笑了一声,他有些怅然道:“我没有家,只有房子。你现在也没有家,不过你比我可怜,你连房子都没有。采采,你可以跟我回去。你也可以一直住在我那里,但仅仅只是这样,你愿意吗?”   我眨了眨眼睛,没太听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说,他可以收留我,但他不向我承诺什么,我们也不是男女朋友吗?   “我不会爱上你,或者说,我不会爱上任何女人。我是不婚主义,采采,如果对你寄予哪怕一点点希望,那么,你都可以断了念想。”他特别平静且认真的对我说。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冷笑着问他,“你放心,没人爱你。天下男人还没死光呢,我爱一条狗也不会去爱你。”   “那就好,你可以跟我回家。”他松了一口气。 第卷一:以爱之名54.我懂你的难过   我被他语气中透露出来的戒备深深地刺激了,他以为他是谁啊?要不是他,我和伊城早就结婚了。他现在还跟我免责声明,搞得我像个没脸没皮的人。去他妈的,这些天我还担心他来着,早知道这样他被黑瘦壮敲一铁棒时,我就应该再补上两脚,索性让他死得透透的。   “怎么不说话了?”韦御风伸手帮我拂开额前的碎发。   我站了起来,然后俯下头盯着他的眼睛。   “干嘛呢?”他皱着眉别过头。   “韦御风。”我特别大胆的伸出手掐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和我面对面。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薄薄的嘴唇几乎要抿成一条线,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安还让出卖了他,我想他的内心并不像他装出来的那么坚不可摧。   “我再重复一遍,没有人要爱你。我再贱,也不会去爱一个花钱买下我的男人。我再不要脸,在你的免责声明下,我也不会将自尊踩到脚底跟着你回家。韦御风,我不会再来看你。从今以后,我们划清界线。我去做妓女也好,你被人追杀也好,总之,会再见面的话,我们就是陌路人……”   他一用力反手握住我的手,然后将我的头勾了下去:“说狠话谁不会……”   我被他逼得怒不可遏,狠狠的推了他一下。   他痛得松开我,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我估计我推到他的伤口了,直起身,我伸手按了床边的呼叫铃。   “我走了,不会再来,你保重。”说完,我就往病房外走去。   “殷采采。”他怒吼。   我头也不回。   “你去哪里?”他又吼。   我已经出了病房。   憋了一肚子的火出了医院,我站在医院大门口时又茫然了。界线是和他划清了,可现在我要去哪里?就算回陆只悦那里,我身无分文,连个手机都没有,也只能靠走的吧。   我站了一会儿,然后抬步往前走。既然不能在原地等死,那我还是往前走吧。G市的深秋不比沿海的Y城,冷风吹来,身上每一寸骨头都能感知到。   我顺着脚下的路不停歇的往前走,走到两条腿酸麻时,身后传来两喇叭声。   “采采。”陆只悦隔着挡风玻璃跟我挥了一下手。   我呆住了。   她靠着边停了车,然后下了车跑到我身边:“你可真能走,走了这么远的路。”   “你……怎么来了?”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呐。”她拍了拍我,指着我身后。   我扭头,这才发现几米开外有个穿着蓝色护工服的中年女人站在那里,是韦御风让她跟着我的吧,他怕我走丢?他是不是有病?   “韦叔给我打了电话,我就过来了。”陆只悦拉了拉我,“走,我们回家。”   那个家字再次触动了我,我的眼泪瞬间就出来了。   “你不要哭。”陆只悦有点慌了,她手忙脚乱的帮我擦着脸,“阿离说你无家可归,采采,你不要哭,我从小就没有家。所以,我懂你的难过。”   我摇了摇头,这世间的幸福大致是相同的,但不幸却形态万千,并没有两种完全一样的苦痛。   陆只悦把我拉上了车,然后她就开着车一路狂奔起来。经过KFC时,她停了一次车,买了一大堆的吃的放到了后座,然后继续一路狂奔。   我心情很低落,一路都陷在自己的沉思中,直到车子停下来,我才恍然惊觉,车子已经开到了一座高山上的亭轩旁。远处的山腰里,若隐若现的可以看到寺院。   “采采,下车吧。”陆只悦率先打开了车门。   我不解地跟着她下了车。   她拖着我站到凉亭的台阶上,转头她问我:“这里够不够高?”   “啊?”我看了看山下,确实还挺高的,于是我点了点头。   她抿着唇微微一笑,然后双拢起来先啊着叫了一声,叫完后她侧头看看我,然后接着就喊起来了:“影姐姐,你在那边过得好吗?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到我梦里来。妈妈,你在那边还好吗?你现在不会痛了吧。影姐姐,妈妈,我现在和阿离过得很好,我有两条狗,还有三只猫。”   陆只悦吼完后就收起了手,然后她跨了一步坐到了台阶。   我以为她要让我也跟着她吼出心中的难过,但她没有,她坐在那里看着茫茫的林海。我是喊不出来的,在我看来,悲痛能喊得出来了,那意味着那些噩梦般的日子已经成为了过去,只是记忆埋在心头还会偶尔作祟。我的噩梦还没有变成记忆,我喊不出来。   我坐到她旁边,和她一起看着茫茫的林海。   “阿离的爸爸妈妈不喜欢我,所以,阿离就没有再回过家。”陆只悦下巴抵到膝盖上,“其实我好喜欢他爸妈,因为他爸妈总是很和气的跟阿离说话,只是不肯对我和气。他们说我命不好,会拖累阿离。”   她长长地叹气,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我吹了大半天的山风后,脑袋都吹麻了,在韦御风那里受的气也被吹散了。挪了挪僵直的身体,我拍了拍陆只悦。   “走,我们去那边寺院里拜菩萨。”我平静道。   她瑟缩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嗯。   我有些不解,但没有问她。   几分钟后,陆只悦的车停在了寺院门口。我们一起下了车,进了寺院的大殿之后,我跪到了菩萨面前,陆只悦却站着不动。   我虔诚的磕头,无声的在心中许着愿,祈求菩萨能听见我的心声,能救我于苦难之中。拜完菩萨后,我和陆只悦又在静谧的寺院中走了走,感受了这份祥和后,我觉得自己的心境也超然了几分。   “你刚才怎么不拜拜呀?”回到车后,我忍不住问她。   陆只悦伸手从后座拿过了在KFC买的吃的,放到挡风玻璃上,她招呼了我一声就吃了起来。我觉得在寺院门口吃荤太不敬了,所以,我明明饿得肚了咕咕叫也没伸手。   “我从小在寺院长大,睡在菩萨脚下,和寺院里的小猫小狗抢饭吃。影姐姐说泥塑的菩萨哪里懂人世的疾苦,只不过端坐高台白受供养而已。”她将手里的最后一点汉堡塞进嘴里后扯过纸巾擦了擦嘴,“我至今不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我的养母出身名门,落难后进了庵里。一辈吃斋念佛经,给菩萨擦拭身体,可她还是死得极苦。你说菩萨真的存在吗?轮回之苦是不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了?影姐姐说得对,不过都是世人徒劳的自我安慰而已。”   “影姐姐不认命,所以,她拼了命的离开尼姑庵。我妈妈死了后,影姐姐将我带进了城市,让我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繁华。我读了书,知道了钱的好处,懂得了以前不懂的道理。然后我就发现,我从前很快乐是因为我无知。如今我很快乐,是因为我知道伪装了。所以,你说到底是不知好?还是知好?认命好?还是不认命好?”她轻笑,“我觉得还是不要陷入思维的困境,活着,往前走,千万不要回头,连一个瞬间都不要。对一切不曾到来的未知都不要去恐惧,我们只活一世啊,接受啊,为什么不接受,并没有来世。”   我惊奇地看着她,这个年龄和我差不多的女孩,她的身世很离奇,她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也很不一样,她思想……竟然让我有些崇拜。   “你有没有活不下去的时候?”我轻声问。   “活不下去?”她摇了摇头,“没有,那得多糟糕才会那样想。我觉得,人只能活这一世,没有什么比这个事情更糟糕了。”   我若有所思的点头。   “采采,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一些什么,但你看起来很悲伤。我觉得你和我影姐姐很像,和她一样不想认命。我有时候很羡慕你们,有能力去争。我不想争,一点儿都不想。我现在只想陪着我的狗和猫好好生活,然后有一天死去。”她拿过可乐灌了一大口,然后夸张的呼了一口气,“好啦,我们回家吧。”   “你和阿离会生孩子吗?”我问了个特别俗的问题。   “不会。”她答应得十分肯定,“像我这样的基因,我认为应该灭绝。”   我觉得我在她面前实是太渺小了,我的心中时刻都能充满愤怒和惊恐。既恨命运的无情,又恐惧自己的弱小。   潜意识里,我总想依附更强大的人,期盼他们能帮我改变命运,而我则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坐享安宁。   我跟着陆只悦回了家,路上,我把剩下的吃的吃了精光。   “阿离说,只要活着,就永远会有更好吃的食物出现。为了更好吃的食物,我想活到一千岁。”陆只悦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我觉得一百岁就可以了。”我打了个饱嗝。   车子要开进她家院时慢慢减了速,隔着车窗玻璃,我看到两个陌生男人站在那里。   “你的朋友吗?”我指着两个人问陆只悦。   陆只悦踩了刹车,车子停在了路边,摇了一半车窗后大喊:“嘿,你们找谁呀?”   那两个男人抬头看我,其中一个男人指了指我。 第卷一:以爱之名55.向云天   我心一沉,找我?横波楼的人吗?   陆只悦大约是看到我脸色变了,立刻就准备打方向盘。   “小悦,不用。”我制止了她,如果是横波楼的人,那么我跑到天边也是没有用的。这几天里,我一直想找个机会把脚上的芯片取掉,但因为身上没钱,也不好意思跟初相识的陆只悦张口。拖了几天,我眼见着风平浪静,只当刘麦到底是帮了我一把。   现在看来,该是我的,我怎么也躲不过去。   我下了车,两个男人走到了我面前。   “殷小姐,打扰了。”穿着深灰色西装的青年男人很有礼貌。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儿?”我问。   “老板想见你。”另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道。   “我不认识你们老板?”我冷静道。   “横波楼,向云天。”深灰西装男人简洁道。   我完全不知道向云天是谁,但看男人的表情,那应该是一个广为人知的人。   陆只悦走到了我身边,她的拳头已经握起了来了。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怕她跟眼前两个男人动起手。她身手再好,双拳难敌四手,我吃过亏,不能再冒险。   “能给我几分钟时间吗?我和我朋友说几句话。”我问。   深色西装男人点了点头。   “小悦,我们进去。”我拉着陆只悦往院子里走。   陆只悦一直抿着嘴不说话,她跟着我进了我住的房间。   我收了两套衣服,都是陆只悦给我的,我比她高,衣服穿在我身上都成了七分、八分。只是分别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见,我就想着带上。   “采采,那两个人是谁?他们是不是要欺负你?你不要怕,我给我姑姑打电话,我姑姑和韦叔一定有办法帮你。”她急切地说。   我把两套衣服放进了纸袋:“小悦,这两套衣服你送我好不好?”   “采采。”她有点急了。   “我会回来看你的。”我按住她的双肩,“你好好照顾圆圆、扁扁,还有小花朵、小玻璃还有小点点,好不好?对噢,还有地里的果树,你可好好管理,明年夏天我要来吃葡萄的。”   她略歪头看我,半晌后她叹口气,点了点头。   “那你去吧,我把电话号码留给你,你给我打电话。”她走到书桌前,拿了笔,俯身写了一串数字到白纸上。   我紧紧地拽着那张纸:“小悦,你多给阿离打电话,他一定很愿意接到你的电话。”   “我送你出去。”这次,她拉过了我的手。   两个男人仍然等在院门口,见我出来,两个人转身往路口走去,那里有一辆黑色的小车停着。   “小悦,我走了。”我张开双臂拥抱住她。   她在我后背拍了拍,低声说:“你们总是走,留下我在这里等。”   我在眼泪落下来之前松开了她,拎着纸袋,我快步往车子走去,只是背对着她挥了挥手。这一走,也许山高水长,也许明天就又能再见。   谁知道呢命运在接下来安排了一些呢?   我上了车子后座,随即车子便启动了。陆只悦的院子离我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我抓着手里的纸袋,侧头看着车窗外。   车子并没有离开G市,只是从城的这一头开到了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方。然后七绕八拐后,车子又开入了闹市里的居民区,最后在一座四合院前停了下来。   “殷小姐,请下车。”坐在副驾位的男人先下了车,然后帮我开了车门。   我下了车后,车子就又开走了。   深色西装男人带着我走到了四合院门口,叩了两个铜环,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了。   “向先生在等您了。”给我们开门的老头倾身道。   “好。”男人应了一声,然后大踏步的往回廊深处走去,我必须要加快步伐才能跟得上他。绕了两道回廊后,男人下了台阶,然后顺着小径往院子当中的凉亭走去。   “向先生,殷小姐来了。”走到凉亭的台阶前,西装男人停住了脚步。说完后,他就退了一步,然后转身走了。   我看着站在凉亭栏杆前的男人,他背对着我低头在看着手机。听到西装男人说话也没有抬头,又看了一会儿手机,他才转过身来。   “殷采采。”他微笑着喊我的名字。   我呆了一下,他的脸,我莫名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很这种感觉稍纵即逝。他就是向云天,看起来四十岁上下,非常显年轻,但和我爸的奶油不同,他给人一种义薄云天的大气感,和他的名字很衬。   我挺直了腰站着。   他从台阶上走下来,走到我面前才站定,隔着两步左右的距离,他近距离的看着我。我不知道他想干嘛,只是紧紧的抓着手中的纸袋,籍此获得一点力量。   好一会儿,他朝我伸出了手:“我是向云天。”   我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   “吃过饭了吗?”他问我。   我点了点头,在山上吃的KFC,这会儿我一点儿也不饿。   “有点紧张?”他又问我。   “是。”我老实承认。   “不要怕,在我这里,没人敢欺负你。”他笑起来,“上来吃点水果。”   我跟在他身后上了台阶,他帮我拉开椅子,看着我坐下后他才坐了下来。果盘里放着新鲜切好的水果,每一样都是我平常爱吃的,我有点怀疑这果盘是不是按我的喜好准备的。   “我切的,我猜你应该喜欢这些水果。”向云天笑道,“你尝尝。”   我心里惊了一下,还真是特意我为准备的,这个向云天干嘛要对素不相识的我费苦心?   “向先生,不知道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儿?”我大着胆子问他。   他拿了一块水蜜桃放进了嘴里,吃完后他看着我,道:“就想看看让我横波楼鸡飞狗跳的小姑娘长什么样?”   我讪笑着不敢说话。   “最喜欢吃什么?樱桃还是山竹?”他指着果盘问。   我伸手拿了一瓣山竹放进了嘴里,虽然比不上柳又昕家的特供,但也是极品了。   “向先生,吃完水果后我可以走吗?”我看他和气,便不知死活的问道。   “当然不可以了。”他看着我笑,“你为什么总是想走呢?”   我觉得他问得简直是废话,哪个正经姑娘愿意自甘堕落为妓女呢?我家确实落魄了,可我还是想活得有点尊严,不要被男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向云天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事,敛了笑,正色道:“叶芝吓着你了,横波楼在你看来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场所。”   我抿着嘴,表示默认。   向云天吃着水果,把果盘里的桃子吃完后,他放下了牙签。   “殷采采,我很遗憾横波楼给了你这么坏的印象。叶芝已经被我开除了,你不要担心,以后没人敢再强迫你。”他正色道。   我狐疑地看着他:“那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你觉得你能做点什么?”他反问我。   “我只会跳舞和弹钢琴,除此之外,我都不会。”我道。   “还有吗?”他问。   我想了想,摇头:“会吃会喝算吗?”   他大笑起来:“算,算。”   我被他笑得心里怪怪,心想,他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谁知道他一转身又把我扔哪个坑里了呢。   他笑了一会儿才停下来:“我知道你现在的情况,所以,你就留在我这里吧。弹琴,跳舞,我给你请个老师,你可以学得更好一点儿。”   我惊住了,讷讷道:“向先生,这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他靠到椅子上看我:“我觉得很合适。”   我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说,总之槽点太多。他说横波楼不做皮肉生意,还让我不要再担心有人强迫我,现在又要请老师教我跳舞弹琴。这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我亲爹还惟恐避之我不及呢。   “向先生,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懂。所以,你还是直接告诉我,我将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吧。如果我愿意,那么,我心甘情愿。”我道。   “代价?”他有些惊讶的样子,默了片刻后说:“你为什么要想得那么复杂?”   我越发的怀疑:“那还请向先生送我回去?”   他沉吟着不说话。   我也不敢过于蹬鼻子上脸,只能静静的等待着。   他的手机响起来,他从桌子上拿看,当着我的面接起了电话。只聊了几句,他就挂断了电话,然后他起了身。   “我没想要你付出代价,你就当我这里缺个祖宗吧,我供着你。”他说完就往往台阶下走去,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影掩在绿色当中。   他这里缺个祖宗?这大概是我长这么大听到最神奇的一个回答了。   我独坐了十分钟的样子,有个穿着套装的年轻女人来了。   “殷小姐,向先生让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她的态度很恭敬。   我拎着纸袋起了身,其实我问那些也是徒劳,代价不代价的,还不是看向云天的心情,我的命运被他掌控着呢。   套装女人带着我走到了四合院的北边,帮我开了门,她站在门口没动。   “殷小姐,有任何需要你可以按房间里的呼叫铃。”   “好。”我进了房间,她帮我关上了房门。 第卷一:以爱之名56.如梦似幻的日子   那轻轻的“咔嗒”声让我惊了一下,我第一反应就是我是不是被那大半女人反锁起来了。疑神疑鬼的,我伸手旋下了门把手。门应声就打开了,门外已经没有人了。   我这才重新关上了房门,房间的装修是很明显的古典风,一道屏风将房间一隔为二。外面是隔着书房,有沙发,有书桌,还有一片枯黄叶子的形状的台灯。靠着窗的地方放着一台钢琴,钢琴旁边的桌子上插了一大花,是我最喜欢的黄玫瑰。   我进了屏风里面,一张大床,一个床头柜,一个梳妆台,一整排衣柜,除此外一点儿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叩叩。”外面有人敲门。   我稳了稳神后往房间门口走去,然后伸手旋开了门把手,门口站着的姑娘竟然是辛童。   “殷小姐。”她双手交握的垂着,笑得眉眼弯弯,“向总说,以后就让我专门照顾你。”   “什么?”我有点听不明白她的意思,照顾我?我又没生病,照顾我做什么?   她看我一脸懵逼,又道:“以后你的私人事务,全由我来负责。比如出行订机票,逛街帮你开车,购物帮你拎包。大概就是你只要你开口,我都可以帮你做。”   我这回听懂了,她是我的丫鬟呢。除了上厕所,吃饭,估计我要喝开水,她都能给我端杯子。我理解清楚后,对于向云天的意图更加不解起来,他当真是要养个祖宗么?   “殷小姐。”她喊我一声。   “啊,那什么,我现在不需要任何帮忙。”我干笑着。   辛童拂了一下垂到脸庞上的头发,笑道:“对了,向总还让我告诉你,你住的房间里,所有的物品包括衣服都是为你准备的。你如果不喜欢,你就告诉我,我带你去重新置办。”   “我住你隔壁的房间,你床头和铁琴旁边有一个白色的按钮,按一下,我就可以听到。”她又说。   “好,好的。”我本来想说一些我不需要之类的话,但又明白她只是执行命令的人。   “你休息一会儿,大约两小时后我带你去喝下午茶。”她退了一步。   “好。”我应了一声。   “对了,衣服全都清洗熨烫过,你可以穿。”她补充了一句,然后转了身。   我咽了咽口水,关上门后,我进了里面房间。然后我拉开了衣柜,看到衣柜里的整排的衣服后,我再次惊呆了。   全都是适合这个季节穿的衣服,小外套,长裙,裤子,衬衫,我大致估计了一下,至少得有五十套衣服。   每天换一套,差不多两个月可以不重样。   没有女人不爱漂亮的衣服吧,哪怕身陷囫囵的我,在看到这么多漂亮的衣服后,内心也装满了喜悦和激动。   我开始试衣服,一套又一套,站在穿衣镜前,我试得不亦乐乎。.   辛童来敲房门时,我还没试完一半的衣服。穿着一套碎花度假风长裙,我摇曳生姿的跑去给她开了门。   “殷小姐……”她看着我身上的衣服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你进来吧。”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穿这件裙子真好看,再戴顶草帽和太阳镜,那就更酷了。”她恭维道。   “这些衣服真的是给我的吗?”我像得到了许多糖果的小朋友,头晕乎乎的。   辛童猛点头:“对啊,向总这么说的。”   我从衣柜里拎出一套真丝的沙色OL风连衣裙,往身上比了比:“辛童,向总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辛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离开横山别墅没几天,向总就来了,芝姐就被开除了,他还把横山别墅的公关部解散了。我吓死了,以为自己要失业了,没想到他带着我来了G市。然后,我现在见到了你。”   “公关部?解散?”我皱眉,“为什么呀?”   “殷小姐……”   “叫我采采就行。”我摆了摆手。   “不知道,向总发了好大的脾气,说横波楼被搅得乌烟瘴气的。”辛童有些欲言又止的,迟疑了片刻后,她接着说:“好像芝姐打着公关部的名义做皮肉生意,她私下捞了好多钱。采采,我也不是太清楚,你千万别到处去说。”   我点了点头,听着叶芝的下场,又想我先前的遭遇,心里觉得很是解气。   “你饿吗?我带去你喝下午茶吧。”辛童道。   我这才放下了手里的衣服。   就这样的,我在向云天的四合院里住了下来。刚开始我心里还是很忐忑的,但日子一天接一天,每一天都风平浪静。   向云天每天会来陪我吃下午茶,跟我闲聊几句。不管什么样的话题,他都能聊,且言语风趣幽默。在和他的聊天中,我愈发觉得他的人和他的名字很配,是个很大气的男人。   向云天给我请的舞蹈老师和钢琴老师全都是业界内知名的,我本身舞蹈功底就不错,钢琴弱点,在名师的指导下,我的技艺愈发成熟。   转眼,我在四合院就住了一个多月了。期间,我给陆只悦打过一次电话,我告诉她我平安无事,陆只悦便没有多问。   向云天还带我去看了我妈,我妈疯得厉害,完全不认得任何人,包括我。我哭了一场,但亦别无他法。向云天告诉我,等我妈病情再稳定些,他就帮把我妈安排到疗养院去,他说的那个疗养院我还真听说过,条件极好,住的都是达官贵人。   我表示了拒绝。   向云天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我心底是不安的,向云天拿我当祖宗养,天下哪有这样的美事儿?我根本不敢相信,只能等着,等命运为我揭晓答案。   我到四合院的三个月后,彼时已经是G市的严冬了,我妈已经住进了疗养院。   这天傍晚,我刚从舞蹈室出来,辛童匆匆跑来。   “采采。”她语气有些急促。   “干嘛呀?”我问她。   我和辛童经过三个月的相处,已经熟悉得跟同宿舍住的同学一般了。她看着笑嘻嘻的,偶尔还有点大大咧咧,但实则上她是一个很细心的人,有主意,会察言观色。   “向总回来了,在内院等你。”她拉过我快步往回走,边走边说,“衣服我给你准备好了,你换了就走。”   “去哪里啊?”我随口问,以为他又要带我去看我妈。这几个月来,他带我去了四趟疗养院了。   “我不知道啊,向总只让你快点。”   “那我就快点。”说完我丢开她的手,自己跑起来了。   “你也跑太快啦。”辛童在后面大喊。   我快速的冲了个澡,然后换上了衣服,本想素面朝天,但不能确定是不是去看我妈,最后还是花了几分钟描了描眉,打了点粉底,擦了口红。   我披了件焦糖色的双面羊绒大衣,踩了一双小短靴,就那么神采飞扬的往内院跑去。远远的凉亭下,隐约有爽朗的笑声传来。   我加快了脚步,没提防旁边的斜道有个人倒退着走着接着电话,我没能收住脚步,两个人撞了个正着。   那人的手机撞得飞出老远。   “你的眼睛没带出门吗?”那个语气凉凉,指着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命令道:“你有钱赔我吗?”   我看着他,隔着数月未见,他越发的清俊了。年轻就是好啊,那场巨大的劫难看起来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的后遗症。   “韦先生,是你从斜道上退下来撞了我,论理的话,是你该向我赔理道歉。”我回敬道。   “帮我捡起来。”他重复一遍。   我瞪他一眼,这才走了几步,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手机:“你来干嘛呀?”   “你不来看我,我就只能来看你了。”韦御风大言不惭。   我笑了一下:“谢了,希望你不要再来了。”   他靠近过来,从我手里拿过手机,他低声说:“没办法,换了几个女人都不如你,所以,我只能来了。”   “无耻。”我骂的同时一脚踢了出去。   他灵活地闪开,然后转身往凉亭走去。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那口憋着的恶气喘平了,我才抬步,先前的好心情被韦御风破坏得一干二净。去他妈的,真是扫把星转世。   “向先生。”我走到凉亭那,这才发现韦叔也来了,这会儿,韦御风坐在最旁边吃着水果。向云天和韦叔在聊天。   “采采,你到车上去等我。”向云天温和道。   我朝韦叔微笑着点了点头,彻底无视了韦御风,转过身我便往大门口走去。一路上,我都在想,韦御风到底来干嘛?   在车上等了得有半个小时左右,向云天总算来了。   “我们走吧。”他坐到了我旁边,司机启动了车子。   “向先生,我们要去哪?”我忍不住问他。   “有个应酬,带你去看看。”他说完又补充,“别担心,你只需要跟在我身旁就可以了,不用喝酒,更不用应酬任何人。”   “谢谢向先生。”我感激道,然后我看着身上的衣服,“那我穿这样行吗?”   “到地方了再换。”他拿起响个不停的电话,开始接起了电话。   我莫名的就想起那次韦御风带我去游轮上,他唱歌许巍的歌:“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间的繁华。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如今你四海为家……” 第卷一:以爱之名57.煞费苦心   向云天带我去了一家夜总会,后来我才知道,那里是横波楼生意最好的场所。无数达官贵人在这里一掷千金,更有无数富裕的连门边都摸不着。也是后来我才知道,G市的横波楼,在业界内素有南芳菲北横波的名头。   我们上了夜总会的三楼,一路都有毕恭毕敬的服务员弯着腰领路。上了三楼后,我们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然后向云天顿住了脚步。   “带殷小姐去换衣服。”他对弯腰跟在身后的服务员道。   “是。”服务员移了两步到我身边,“殷小姐,请。”   我进了夜总会后,心里有些打鼓起来,虽然来的时候向云天保证不让我应酬,但我对夜总会真是没什么好印象。这地方,在我看来,无非就是提供男人寻欢作乐的场所。女人在这里,除了少部分有身份的人,大部分也不是供男人调笑取乐而已。   向云天已经走了,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快,但也没有办法,只能跟在那服务员后面。转了一道弯,他把我带到了一间化妆室。有个四十来岁的打扮得很时髦的女人坐在那里,服务员和她打了声招呼,然后又说是向先生交代。   中年女人对我毕恭毕敬:“殷小姐,请你跟我来。”她略略弯腰。   我干笑了一下,没说话。   中年女人踩着高跟鞋走到了化妆室的角落,那里有一扇和墙体融为一体的暗门,她推开,回头看着我。   我跟了过去。   里面也是个化妆间,布置清雅,倒像是姑娘的闺房。   “你先坐,我帮你拿衣服。”中年女人拉到了镜子前的一把椅子。   我坐下来,她开始帮我卸妆,把我先前涂抹的卸干净后,中年女人赞我皮肤底子好。我也懒得说什么,心里寻思还不是借了向云天的光,要不是他,估计中年女人话都懒得和我说吧。   花了将近半个小时,她像描绘一幅山水画般,终于落下了最后一笔。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里面的仍然是我,但又好像不是我。最高明的化妆术大概就是连神韵都能改变吧,镜子里的殷采采顾盼之间全是风情,连我自己看了都心动。   我端详自己妆容时,中年女人又开始帮我梳头发,头发梳得很快,不到十分钟,一个复古的发髻就梳好了,配着妆容,很是相衬。   中年女人放下梳子后又打开了衣柜,里面挂满了衣服。她显然是个中高手,一扫眼过去,她伸手从里面拿了一套浅绿色的旗袍出来,走回我面前后,她让我换上。   我只穿过旗袍拍过写真,正儿八经的穿出去,还从来没有过。她手上这套旗袍,光看面料我就知道造价不菲。   “旗袍本来是应该量身定做,但殷小姐身材这么好,我想,你应该能穿。”她恭维我。   “我自己来吧。”我有些脸红道,虽然都是女人,但当着她的面脱光,我还是不好意思。   “我帮你。”她不由分说就把我身上的大衣先脱下来,然后又把我的打底衫脱掉,最后连文胸都给我脱掉了。   窘得我立刻伸手捂住了胸前。   中年女人羡慕道:“胸型这么漂亮,不穿胸衣都没问题。”   “不行。”我大叫起来,真空上阵,开玩笑。   别别扭扭的,我把旗袍穿上了,拉上拉链后,中年女人频频点头,一再夸我好身材。我被她夸得很不好意思,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确实有几分风情,心里也有些飘飘起来。   “让我看看。”中年女人退了几步看我,好一会儿后,她才有些失神倒,“记得绿萝裙,处处是芳草,殷小姐正当好年华啊。”   “谢谢。”我微微一笑。   “换鞋吧,你穿几码的鞋子?”她问。   “37码。”我道,我今天出门时以为要徒步,穿了双球鞋。   中年女人给我拿了一双高跟鞋来,我试了一下,刚刚好,踩上高跟鞋时,门外适时地传来了敲门声。   “贞姐,向先生那边准备好了。”服务员道。   “殷小姐,你去吧。”中年女人笑道。   “去干嘛?”我紧张起来。   中年女人和服务员看起来就是听令于人,我明白自己问了也白问,踩着高跟鞋,我跟在了服务员后面。   顺着原路,我跟着服务员到了一个宴会厅。厅很大,人很多,灯很亮,我的心很慌。   我进去后,厅里原本高谈阔论的人们就自动让开了一条道。我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在走红毯,幸好高跟鞋不是特别高,要不然我很有可能腿一软就坐地上了。   我走到大厅中间,向云天站在到了大厅的舞台上。他站在一架钢琴旁,脸上带着微微的笑,目光专注且充满得意。   我仿佛是他最满意的作品。   我走到了舞台前,向云天下了台阶,然后把手伸给了我。我迟疑了一下,在众人的注视下,我把手放到了他的手上。   他把我牵上了舞台:“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殷采采。”   宴会厅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响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采采,请你大家弹一曲夜上海好吗?”向云天轻声问我。   “好。”我也没法说不好,这么多人,我不敢让他下不了台。   “接下来,殷采采给大家弹一曲夜上海给大家助个兴,大家尽情开心。”向云天把我牵到了钢琴前。   夜上海这曲子我弹过好多次了,指法几乎就是烂熟于心。试了一个音后,我立刻找到了感觉。顷刻之间,旋律便在宴会厅里响了起来。   这一夜,我弹了三支曲子。弹完最后一曲茉莉花后,服务员过来喊我下了台,说向先生在后台等我。   我起了身,又跟着服务员到了后台。   “采采。”向云天走到我面前,“累吗?”   “不累。”我道。   “饿了吧,要不要先去吃饭?”他又问。   我摇了摇头,“不饿。”   “那我现在送你回去吧。”他说。   “嗯。”我应了一声,心里还是觉得莫名其妙的。这么老远的带我来,又是给我化妆又是给我换衣服换鞋,结果就是让我弹了三首曲子而已。现在又要带我回去,他在搞什么名堂?   一个多小时后,向云天送我回到了四合院。辛童见了穿旗袍的我,大惊小怪的围着我惊叫了一番。   “姑娘,我现在很饿,只想吃点热饭,你快点去帮弄饭来吃。”我踢掉了脚上的鞋,又扯掉了头发上的饰品。进了屏风里面,我扭了半天才把旗袍脱下来,换上舒服的家居服,我往床上一躺。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穿旗袍也端得太累了。   隔了一个星期,向云天又带着我去了一次夜总会,这回他没让我弹琴了。他给我找了几个舞伴,然后彩排了一个小时,几个舞伴配合我跳了一支民族舞。   这次舞跳完后,向云天没有马上送我回家。   “采采,你去换衣服吧。”他仍然在后台等我。   “现在回去吗?”我问。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便不敢再问,跟着那个中年女人回到了梳妆室,我换下了身上的舞蹈服,又改化了一个淡妆。   出了化妆间后,向云天站在门口,他侧站着,面色略略阴沉。   “向先生。”我走到他面前。   “有个朋友,你得去见见。”他抬步往外走。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有些慌得厉害。总觉得今天晚上要出点什么事情。   我们没有出横波楼,拐了弯,又上了一楼,我们来到了一个包厢。我和向云天进去时,里面正喝得热火朝天。   我晃眼看了一下,男女得有七八个人吧。   “向总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包厢里立刻鸦雀无声,大家都齐刷刷的转过头看我们。   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向云天朝坐到最上位的男人走去。   “李先生。”向云天的态度是谦卑的,这足以说明,李先生是向云天惹不起的人。   我悄悄看了一眼那位李先生,他的年龄和向云天差不多,也有可能更大一点。他坐在那里,独自一个人喝着闷酒。   “采采,你过来。”向云天朝我招手。   我只觉得心沉到了谷底,向云天换了一个法子,还是把我卖出去了。我真是傻得让可怜,竟然会以为他真的不求回报只对我好。   我站在李先生面前,他抬头看我一眼:“你就是殷采采?”   “是,李先生。”我道。   “坐。”他收回视线继续喝酒,杯里的酒喝完时,他淡淡道,“你们都出去。”   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一个字,全都乖乖的滚了出去,包括向云天。我看着大家都出去了,包厢的门也关上了,墙上的K歌画面定在那里,包厢里静得能听到我腿抖的声音。   李先生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他不喊我坐下,也不喊我出去。   我揪着心等着。   李先生一瓶酒要喝完时,包厢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进。”他喊了一个字。   门推开,有个男人进来了。   李先生这才放下了酒杯,然后起了身往外走,走到男人面前时,他道:“只此一次。”   男人说了一声多谢,李先生出去了,门再次关上。   我呆呆的看着男人走到我面前。   “怎么,要装不认识我了?”他稍稍松了松领带,“傻了?看傻了,我穿西装是不是很好看?”   “韦御风。”我喃喃地念出他的名字,“你来做什么?” 第卷一:以爱之名58.你回去吧   “你说呢?”韦御风伸手勾住我的脖子,我被他勾进怀里,两个人对视着。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大概就是被鬼缠上了那种恐惧感和无力感。为什么我认识的人他全都能扯上关系?又为什么我总是摆脱不了他?我缺钱,他冒出来。我和伊城谈恋爱,他冒出来。现在,我住在向云天这里,他又冒出来了。   “说实话,我是真的想你了。”他的双落到我的腰上,很温柔的抱着我。   “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又问。   “我慕名而来。”他笑道。   “慕名?”我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横波楼的殷采采,名满北城地区,你不会不知道吗?”他的双手在我后背游走起来,眼中开始有欲火闪动,他亲吻我的耳垂,“听说你亮相那天穿一袭绿色的旗袍,那纤纤玉指让人想含在嘴里不放。我真不敢相信,臣服我身下的小女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现在连我要见你,都得动用我李叔的人脉。采采,我真是太佩服你了。”   韦御风一番话让我听得双脚发软,名满北城,亮相,连他要见我都要动用李先生的关系。所有的这些字眼联系起来,我可不就是当年的名妓,达官贵人们为见我折断腰。   而我殷采采本人,毫不知情。   最高级的杀人方法,大概就是这样不见血吧。向云天不是叶芝,他瓦解人心。他一点一点渗透,不用暴力。   向云天说,他不会逼迫我。所以,是我自愿换的旗袍,是我自愿去弹的琴,也是我自愿上台跳的舞。   向云天说,在他这里,没人敢欺负我。确实,如果不是这个神秘的李先生,我没有应酬过任何人。   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向云天的脸会那么臭,因为李先生是他惹不起的人物。他不甘心他打造的完美作品被毁,但又无可奈何。   “你给我滚。”我颤着双手用力推了他一把。   韦御风纹丝不动,他抓住我的手:“坐下吧,我们聊聊天。别动不动就喊我滚,你这样虚张声势一点儿用都没有,不是吗?”   我被他拉着坐到了沙发上,他伸手拿过了遥控器按了一下,暂停的画面继续播放着,那个我很喜欢的歌手寂寞而孤独的唱着歌。   韦御风靠到沙发看我:“殷采采,我猜你现在内心很愤怒,觉得被向云天欺骗了。觉得自己很倒霉,走到哪里都逃不出魔掌。是吗?”   我抿着唇,不说话。   “怎么了?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我们好歹也认识快一年了吧,这么长的时间,我们一起做过爱,我还救过你。我以为,我们之间即使没有爱情,也有患难与共的交情。你说呢?”他淡淡的语气。   我这会儿已经平静了许多,侧过头看他,我道:“韦御风,你觉得我该说点什么呢?骂你行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次你住院,我去看你,你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你提醒我不要靠近我,你说你不会爱上任何人。我现在离你这么远了,远到你得动用关系才能见到我。我很不明白,你这是为什么呢?我不招惹你,你又来招惹我做什么?请问,你是不是有病?或者你单纯就是犯贱?”   韦御风呆了呆,然后嘴角上扬:“你一说话我就发现,你一点儿也没变。你觉得我为什么来呢?”   “当然是来做你的入幕之宾啊。”他根本不等我就自顾自的往下说,“以向云天的尿性,在你三次出场后,他肯定会选一个他能控制得了的人做你唯一的入幕之宾。殷采采,你愿意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我冷笑,“横竖也是卖,我为什么要卖给你?”   “别人我倒无所谓了,但我想,这个人选逃不开伊城。是他的话,我就得争一争了。”韦御风起身从琉璃台上拿了两只干净的高脚杯过来,“所以,我来了。”   “伊城?”我听到这个名字时,很是错愕,“你怎么那么肯定会是伊城?”   “这个你就别管啦,总之,从今以后,你卖艺不卖身,唯一的入幕之宾只能是我。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你随意。”他打开了一瓶红瓶,倒了一杯递给我。   我端着酒杯,抿了一点儿润了润嘴唇。   “我想知道,伊家和向云天的联系,你为什么要揪着伊家不放?”我晃着酒杯,冷静地看着他。既然是逃不开他,那至少我要弄清楚我在这盘棋里扮演什么角色?   “伊家和向云天是没有联系的,但叶芝是伊城的父亲伊家伦的情人,他们之间保持关系有十几年了。叶芝在公关方面非常有手段,伊氏企业几次危机公关,叶芝都出了大力。现在,你应该明白你昏睡醒来后为什么会出现在叶芝的别墅里了吧?”他道。   我又抿了一口酒,“还有呢?”   “你大概不知道向云天的厉害。整个北城区,黑白两道,就是我韦叔都要给他三分薄面。这就是我上次去向家看你,也只能见你一面的原因。他根本不鸟我,更不怕得罪我。”韦御风把他的酒杯放到我唇边,逼着我喝了一口。   “其实一个小小的你根本是惊不动向云天的,但我将你带出了叶芝的别墅。带着你去找了你父亲,你父亲又是柳又昕的情人。因为这一层关系,你又惊动了刘麦,刘麦发了火。电话打到了向云天那里,紧接着叶芝就被开除了。事情到这里其实也就差不多了,但向云天是个不吃亏的人,暗地里去查了我的底细。然后叶芝的身份曝光,我进入了他的视线。向云天找我韦叔喝了一次茶,明里暗里警告了他。比较不幸的是,我韦叔是李叔门下的人。刘高再牛逼,也是要仰视李叔,所以,向云天又吃了一次亏。这么七绕八拐的,向云天怎么可能放过你这个将他横波楼搅得人仰马翻的人。”他俯身过来,“我说明白了吗?”   我点了点头,我听懂了,在这错综复杂的关系里,逃不过的最终都是权与利的纷争。   “你从这里出去后,准备怎么面对向云天?”韦御风问。   我一愣,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没想过。”   “准备跟他大闹一场,然后拎着行李离开他的四合院么?”他笑笑。   我想了一下,我还真有可能这么做:“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   “当然应该大闹一场啊,然后借此提点要求啊。你现在可是我李叔的人,就算是一坨屎,向云天也得吃下去。”韦御风道。   “你还真是精于算计。”我嘲讽道。   “过奖了。”他大言不惭。   我一口气喝光杯里的酒,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我今天不方便,不想和你做那事,可以吗?”   “可以。”他点头,扫我一眼,“虽然别的女人没你好,但你真不愿意的话,我不强迫你。”   我看着他那张脸,拿过酒瓶又给自己倒了杯红酒:“一个爱无能的人,内心一定很苦吧?”   韦御风的脸色僵了一下,随即又笑:“你在骂我。”   “不敢。”我一仰脖,又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   “真是浪费。”他把红酒瓶拿开,“这么好的酒你当成白开水喝,真是暴殄天物。”   我感觉酒劲有些上来了,撑着头,我眯着眼睛看他:“其实你挺帅的,又这么渣,我猜很多女人喜欢你。”   “猜对了。”他说着还很配合地解开了喉咙口的两粒扣子,扯开衬衫露出了一点胸膛,他道:“这样诱惑吗?”   我哈哈大笑起来:“从来只能女人勾引男人,今儿,你倒是替男同胞们争了一口气。”我又靠近他一点,“你的喉结很性感,不过……”我顿了一下。   他挑眉,示意我往下说。   “我要是一口咬下去,不知道能不能咬断你的大动脉。”我自顾自的笑,“上大学时,去过我一个学医的同学学校,跟着见识了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再好看的皮相,泡到那里面,都只能是标本。韦御风,我现在想,你有一天会不会变成标本?如果你没有爱过一个人就死了,被人做成标本,我就觉得很可怜。”   韦御风脸上的表情凝在那里,半晌才说:“你是我见过的最败兴的女人,床上功夫不行,语言上一定要争高低。不会察言观色,不会讨好人。殷采采,在嘲讽别人之前,你应该先好好的检讨一下你自己。”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心情无比的放松:“你为什么不反驳我,人都死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就像我弟,他多怕死的一个人,现在埋在地下,这个世界和他无关了。韦御风,你现在能告诉我,乔雨眠是谁了吗?”   韦御风不理我,他转头看着电视屏幕,然后他拿过了话筒,将原因关掉后,他唱起了歌:酒一再沉溺,何时麻醉我抑郁。过去了的一切会平息……   我静静的听着他唱歌,他唱得很投入,我突然想,他也许不是爱无能,他只是再也不会爱了。   “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坐会儿。”唱了三首歌后,韦御风丢下了话筒。 第卷一:以爱之名59.韦御风的身世   我想对他说点什么,但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我们之间的关系实在太过于奇怪,走到这一步,我心里明白,这个人,我是摆脱不了了。既然还会再见,那也许以后有机会说呢。   我扶着沙发起了身,韦御风拿过了红酒杯,骂我暴殄天物的人此刻也学着我一仰脖子将杯里的酒一口气喝光。   红酒的后劲有点强,我头晕得很厉害,但人很清醒。我努力的踩着步伐保持着直线往包房门口走,手刚挨到门把手,我就听到后面一阵响动。要回头看看时,韦御风快步朝我走来。   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就抓住了我的手,然后我被他重重的抵到了门后。   “别走。”他抱紧我,红酒的气味呼到我的脸上。   我吓了一跳,想推开他时,他的吻急切地落下来。他将我搂得很紧,就像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我感受到他的痛苦,以及那种近乎绝望的空洞。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我无力而被动的承受着他狂风暴雨般的索取,他抱着我回到了沙发。我在红酒的影响下,身体诚实的起了反应。于是在他褪去我身上的裙子后,我主动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愣了一下,然后他停了动作,单身撑着沙发,他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发。   “采采。”他轻声喊我。   “嗯。”我意乱情迷。   “我好难受。”他的头埋到我的脖子间,声音略颤。   我将手移到他的后背,就是抚慰婴儿一般,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破碎的记忆中,我奶奶还在世时,也是这么温柔的哄我。   “什么都抓不住,为什么会这样?”他的声音颤得厉害起来,“采采,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可能真的醉了,此时此刻我竟然对我环抱着的这个男人产生了深深的怜惜。我像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傻女人一样,天真的以为自己将是浪子命定的终结者。   我再一次主动抬起了头,然后吻住了他的唇。这一回,他没再停。   我们在沙发上疯狂翻滚。   ……   一切停止时,屏幕上已经切到了一首老歌,那是游鸿明的一首老歌,我记得叫白色恋人,他唱到:人世间悲欢聚散,一页页写在心上,含着泪白色恋人。   这场激情后,我们的酒都醒得差不多了。   我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狼狈,正如我也很尴尬一样。   他起了身,然后抓着衣服往厕所走去。我沉默地躺着,仰望天花板,霓虹灯不知疲倦的旋转着。游鸿明不停歇的唱着:为了要,遇见你,我连呼吸都反复练习。   我撑着沙发起了身,随意收拾了一下,我穿上了衣服,穿大衣时,韦御风从厕所出来了。走到我身边时,他停住脚步。   “对不起,今天没准备,你回去记得吃药。”他淡淡道。   我的内心莫名就涌起一股愤怒,我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怎么,怕我挺着肚子讹你啊?”   他皱眉:“我不怕,只要你敢。”   我的笑容愈扩愈大,将大衣稍稍拉紧,我冷冷道:“对不起,我怕你。”   他的嘴抿成一条线,在他说话之前,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到了房门口,拉开包厢门,我走出去,然后再用力甩上了门。   我下了楼,走到三楼时才发现,楼梯两边站着六个年轻的统一着装的男人,他们把着入口。看到我下楼,他们迅速的让开了道。   “殷小姐。”我准备去化妆室时,不知道打哪闪出来一个服务员,他弯着腰快速走到我面前。   “什么事?”我现在的心情简直想炸地球。   “向先生在等你,你跟我来。”他道。   我跟着服务员身后,他把我带到了一楼的后院,向云天等在车里。服务员给我拉开了车门,我上了后座。   车门关上,司机就启动了车子。   向云天看着车窗外沉默,我也沉默。   车子开回了四合院,在正门前停了下来,向云天让司机下了车。   “采采。”他叹了一口气,“对不起。”   我心里明白,这只是他的手段而已,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呢?从我沾上横波楼起,我的命运早就不由自己控制了。   “我没有保护好你。”向云天又叹了一口气。   我憋了半天的气顿时就化作了泪水,靠在座椅上,我泪如雨下。我觉得特别委屈,但这委屈并不是向云天给我的,也不能说完全是韦御风带给我的。而是,我无力掌控自己命运的那种挫败感。   向云天并不安慰我,只是任由我流着泪,直到我将泪止住。   “人活着,难免是要受点委屈的。”他又开了口。   “向先生,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和叶芝有什么区别?我早就问过你,我留在你这里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说我想多了,你说我随意就好,就当你愿意养个祖宗。可现在呢?你连招呼都没跟我打一声就把我卖了。听说,我现在可是你横波楼的头牌呢,向先生,你不觉得你太虚伪了吗?”我哑着声音质问他。   向云天看着车窗外。   我的眼泪还是止不住,也不知道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眼泪?每次走到绝境时都以为泪流干了,却不曾想到,下一次的悲伤再来时,泪水还能流得出来。   我无法猜到向云天在想什么?但我心里并不那么恨他,这是我逃不开的劫数。从我踏入四合院的那一刻起,我心里就是有数的。是我自己天真,以为自己可以侥幸。   “采采,我从来没有打算把你送给李先生。”向云天抹了一把脸,“今天的事情太突然了,我也措手不及。”   我不禁也想,李先生到底是什么人?连向云天都得罪不起。   “韦御风是什么人?”我问道。   “韦震的重孙,确切的说,是韦家一直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向云天开了车门,“我们下车走走吧,我来跟你讲讲韦御风这个人。”   我赶紧伸手打开了车门,虽然我嘴上说恨死了韦御风,但我不得不承认,我对他很好奇。我特别想知道他有怎么样的过去,有过怎么样的经历?   黑夜里,冷风不停的吹着,月色清冷,与昏黄的路灯交织,衬得人愈发的凄凉。向云天走到我身旁,我们隔了两步左右的距离往小径上走。   我的高跟鞋踩在碎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采采,事实上,你心里并不那么难过,因为今天来的那个是韦御风,不是吗?”向云天轻易就击中我的心事。   我只觉得后背一凛,心中暗骂,他可真是条老狐狸,眼睛都毒辣得很,我这小丫头片在他眼中根本就无处躲藏。   “坦白说,我是为你安排了伊城的,你和他差点结婚,我以为你心里喜欢的是人他。现在看来,我错了,你心里在意的人是韦御风。”他淡淡道。   “向先生,我没有。”我急急的辩解,“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你肯定很清楚吧,我不可能对他有任何想法。”   向云天摆了摆手:“这跟我没关系,你不必向我证明。”   我闭了嘴,心里又烦躁起来。   “那天你在凉亭里见到的是韦御风的亲叔叔韦清元,韦御风的生父叫韦清辰,他的母亲是叫邓琳,邓琳出身良好,书本网,从小家风严格。据我所知,韦清辰和邓琳是在国外度假时认识的,两个寂寞的男女发生了一段感情。后来的故事就很俗套了,那段情后,邓琳怀上了韦清辰的孩子。”   “但韦清辰是有老婆的,他和他的老婆还是联姻,据闻,他本身是个极其薄情的男人。总之,邓琳在得知事情的真相后,毅然转身离开。”   “当然,我不清楚邓琳为什么会生下韦御风。我只听说,韦御风从小被寄养在福利院里,伊春鹏是福利院的资助人。听说韦御风极其聪明,伊春鹏对他十分看重。他大学毕业那年,伊春鹏把他带回了伊家。”   我默默的听着,原本韦御风和伊家的关系是这样的。从向云天了解的情况来看,伊家绝对是韦御风的恩人啊,那韦御风对伊家做的事情可谓是恩将仇报了。   “向先生,那我不太明白,伊家对韦御风那么好,他为什么要恩将仇报?你应该知道,伊氏企业旗下的新鹏现在已经是韦御风的了,如果他只是伊春鹏资助的孤儿,我觉得伊家应该没那么大方把一个那么大的公司送给韦御风吧?”我不解地问。   “这就是涉及到伊春鹏的原配夫人邓菲了,邓菲是邓玲的亲姑姑。邓菲非常厉害,可以说伊家能有今天的成就,邓菲功不可没,只可惜她四十多岁就死了。”向云天惋惜道。   我懵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关系网会这么复杂。这么说来,伊春鹏和邓菲根本就知道韦御风的身世。但因为种种原因,他们并没有认他,只是资助他上学之类的。   邓琳呢?她还活着吗?韦御风也清楚自己的身世吗?应该是清楚吧,要不然,他的叔叔韦清元就不会出现了。 第卷一:以爱之名60.清早的电话   “邓琳还活着吗?”我忍不住又问。   “据说下落不明。”向云天道,“具体情况我不知道。”   “哦。”我轻应了一声,对于韦御风的事情,我愈发的好奇起来。向云天肯定彻查过韦御风,所以对于他的身世经历才会这么清楚。我想他还知道更多,只是他不说。   “李先生是北京来的,来头非常大,但他和韦家并没有来往,这一次他来到我横波楼,我很意外。”向云天的话语中充满了困惑,“而且,他插手的还是风月之事,这太不寻常了。”   话音落下后,他也意识到自己失了言,索性所话挑明了:“采采,我不认为我把你卖了。这个卖字定义得太低俗,你也不必把娱乐场所视作洪水猛兽。横波楼是我的一手打造的,它能在北城区发展壮大并且成为行业的佼佼者,我是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逼良为娼这种事情太龌龊,我横波楼没有这样的勾当,我也不允许这样的龌龊存在。你有一技之长,弹琴跳舞,我选择了自己家的舞台将你推出去,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你再想想,你为什么读艺校,你问问你自己?难道你不是想得到万千人的瞩目吗?”   “这不一样,向先生,你在混淆概念。”我反驳他,“好,就算我想过要被万千人瞩目,但也应该走一条正常的路,我可以去参加各种选秀。而我搭上横波楼,就算出名,那也是黑历史吧?”   向云天哈哈大笑起来,清冷的夜色中,他愈笑愈欢。   我被他笑得十分恼怒,又不敢发作。   “采采。”他好一会儿才收住笑,“我只能说你太年轻了,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太少了。”   “是吧,我是太年轻了,正因为太年轻才会如此轻信向先生您。现在我想知道,向先生您以后要对我作何安排?”我气愤道。   “还跟以前一样,一个月去两次横波楼,弹琴或跳舞,下了台后就回来,不用应酬任何人。”他道。   “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可李先生来了,你说了也不算。”我毫不客气道。   “韦御风不是点了你吗?这天下还有人敢去挑战李先生?要真那样,不但我向某得认栽,你也就打落门牙和血吞吧。”向云天顿住脚步,然后他转身和我面对面,“采采,你在我这里住了几个月,我对你多少有些了解。你和我这样说话叫板,我是不介意。但我提醒你,你要一定要清楚自己的斤两,别以为自己够惨了就觉得豁出去就能镇住谁。”   我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幸好有夜色掩着,不至于太狼狈。向云天一番话软硬兼施,明里暗里的带着警告。我要是再不知好歹不知死活的跟他较劲,真把他惹怒了,我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回去吧,不早了。”向云天见我不说话,知道我已经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我跟着他往回走,进了大门后,我们走到了台阶那时,我停住了脚步。   “向先生,那我回房了。”   “好。”他点了点头。   我低着头朝前走,走到拐弯的地方时,我回头看了看,向云天居然还站在那里,灯光太暗,我只能看到他手里的烟亮着火光。我收回视线后就加快了脚步。   这次事件后,我情绪低落了好长一段时间。日子还和以前一样,我住这方四合院里,弹琴跳舞,看书听歌。但我得安静,以前还会和辛童笑闹,现在也没有心情了。   这天,天蒙蒙亮我就醒了。G市的冬天很冷,我拿过手表看了看时间,然后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窗外传来狗叫的声音,我试图再次入睡,但意识却越来越清醒。辗转了一会儿后,我有点后悔昨天又拒绝了辛童给我拿来的手机。   那次离开家后,我就没再用过手机。渐渐的,我养了习惯了。没有了外部信息的干扰,我看书冥思精力变得集中。   但这样的清晨,还真的很适合躺在被窝里刷刷手机。朋友圈里那些久违了的人和事,不知道如今的她们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想着这些,我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伊城。向云天那天也说了,他本来是给我安排了伊城,他以为我喜欢的人是伊城。   向云天嘴上说为了我,但他把伊城安排给我肯定也是有他的目的,目的是什么?我不知道。   这些事情真是让我感觉太烦了,甩不掉,又理不清。我恼得干脆掀了被子,拿过置衣架上了睡袍,我披到了身上,随后我赤着脚走到了屏风外。   喝了大半杯水后,我坐到沙发里发呆。   座机突然响起来,吓得我手一抖,杯子滚到了地毯上。我捡起杯子后拍了拍胸口,瞪着那座机我暗想,这大清早的谁呀?   “喂。”我接起了电话。   “采采。”一个轻柔的男声传来,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那是伊城的声音啊。   我有片刻觉得自己的大脑完全懵了,伊城?他怎么知道我房间的电话号码,转念又想,叶芝是伊家伦的情人,她又在横波楼多年,对于向云天的事情应该是很清楚。我现在在横波楼如此有名,我住在哪里,叶芝稍稍打听也就出来了。   “伊城。”我对他仍然感觉歉疚,总觉得自己欠了他。   “你还好吗?”他问。   “还好,你呢?”我也问他,我们像这个世间很多分了手的男女一样,俗套的问候着彼此。   伊城抽了抽鼻子,半晌后才说:“前几天就拿到你的电话号码,昨天失眠得厉害,忍不住就给你打电话了。”   “你打给我有事儿吗?”我轻声问。   “没有事儿。”他叹了一口气,“采采,我忘不掉你。”   我抿着唇,扭头看着窗外,天色已经亮起来了。沉默片刻后,我道:“伊城,我找个时间回去一趟吧,我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一下。”   “采采。”他又喊我,带着无法压抑的痛苦,“采采,你为什么会进了横波楼,又成了那什么头牌?我觉得我像在做噩梦,我只是想好好爱你。采采,你告诉我实话,这都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我低头看着深灰的地毯,面对他的痛苦和深情,我觉得很惭愧,无颜相见。   “对不起。”我低声说。   “我不要对不起,我要你跟我说实话。采采,你是爱我的对不对?”他焦躁起来,“你是不是爱我?”   我沉默。   “我以为你只是和韦御风扯不清楚,可现在,你进了横波楼。”他有些语无伦次的哽咽起来,“采采,你为什么要这样骗我?真的,我从来没有这样痛苦过。这么长时间来,我一直在忍耐,我在劝自己忘记你。可是,我做不到。”   “伊城,我不爱你。”我狠了狠心说。   伊城惨笑了一声:“所以,你要跟我办离婚手续,一心想跟我脱离关系。对吗?”   “是。”我语气坚决,那样单纯的男孩子,还是留给值得的姑娘吧,我这样的人,不配。   “采采,是不是韦御风逼你的?”他问。   “不是,不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怪到他的头上,这是属于我的命运。伊城,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是我对不起你,我配不上你。离婚手续的事情,我尽快抽时间回去和你办。你还有其他事情吗?”   “采采……”   “你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那我就挂了。”我切断电话,怕他马上打回来,我干脆拔掉了电话线。   接完伊城的电话后,我更加没有睡意了。洗漱过后,我换了套运动服和运动鞋出了房间。顺着回廊,我独自出了大门,来这里这么久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独自出四合院。   沿着四合院后面的小巷,我一路慢跑。出了小巷就是闹市了,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我就猜想向云天这座四合院价值不菲,后来住得久了,我才知道,这座院子是向家祖宅,有市无价。   我穿过一条长街后,跑到了护城河,沿着河堤,我一路向前。跑到太阳从东方升起时,我里里外外已经湿透了,掉了头,我又往回跑。   我一路跑回了四合院,要上台阶进大门时,我无意间回头,一辆黑色的小车驶了过去。车速很快,但我还是看清楚了辛童的脸。   我暗自冷笑,向云天这是怕我跑了吧。   我进了大门,下了台阶,我顺着回廊往房间跑。拐过一道弯后,我看到有个男人背对着我站在我房间门口。   “回来了?”韦御风回过了身,他今天穿一件黑色的大衣,里面是焦糖色的线衣。   “你怎么来了?”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拿出钥匙开了门。   “来看你啊。”他跟着我进了房间,就像进了自己房间,他走到沙发前就坐了下来,“太冷了,倒杯开水给我。”   我二话不说,立刻从暖瓶里倒了杯开水递给了他。   “请问韦先生,来找我做什么?”我再次问他。   “陪我回一趟Y城。”他说。   “去做什么?”我又问。   “以我女朋友的身份,回伊家。”他看着我。   我呆了呆,道:“你是我见过最恶毒的人。” 第卷一:以爱之名61.回伊家   “过奖了。”韦御风微笑道。   “一个男人这么恶毒,你真是让我叹为观止。”我轻蔑地看他。   韦御风喝了一口热水,放下杯子后,他靠到沙发上看我:“洗澡换衣服去啊。”   “我不是你的女朋友,更不可能和你一起回伊家。”我收回视线冷冷道。   他翘起二郎腿,慢条斯理道:“殷采采,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你主动跟我走。二,我打晕你跟着我走。”   “你……”我恨得咬牙,但心里明白他做得出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说:“向先生那边,你已经打过招呼了吗?”   “当然。”他挑眉,有恃无恐。   我扯了一抹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往屏风里面走去。花了十来分钟的时间,我快速冲了个澡,换上衣服后,我化了个简单的妆容。   “看起来,你很迫不及待嘛,我还以为你又要以死相抗。”韦御风看着手表,语带嘲讽。   “现在走吗?”我也不看他。   韦御风起了身,慢慢踱到我面前,伸手搂住我的腰,他在我发间闻了闻:“身份证带上。”   我甩开了他的手,拎过放在书桌上的包我快步出了房间,走到了辛童的房间门口,我敲了敲门,辛童不一会儿就跑来开了门。   “采采,你要出去吗?”她笑嘻嘻的,一派天真无害的样子。   “是,你跟向先生说一声,我和韦御风回Y城了。”我道,这个女孩,细思起来真是太不简单了,亏我以前还真拿她当朋友般对待。   “好。”她爽快应道。   我转身,一头撞到悄无声息站到我身后的韦御风身上。   “你是鬼吗?”我吓了一跳,脱口骂道。   韦御风朝辛童邪魅一笑,然后拉过我的手往大门口走去。我使劲甩了几次手都没能甩开,没办法,只能憋了一肚子的火跟着他出了四合院。   “采采,采采。”我才出大门,一阵欢快的喊声传来。停在路边的黑色车子,陆只悦从车后座朝我挥动着双手。   “小悦。”我很是惊喜。   韦御风把我拉到了车旁,陆只悦已经推开了车门。   “快上来。”她朝我招手。   “你怎么来了?”我坐上车后就迫不及待的问她,心想,她会不会也去Y城。   “阿离说带我去Y城玩,本来我不想去,把圆圆扁扁托给阿姨照管我有点不放心。那个坏人,刚才才告诉我,原来你也回Y城。”陆只悦亲热地挽住我的手,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采采,见到你真开心。”   我想说我也是,但有点难为情。   驾驶位的阿离启动了车子。   “我给你买了好吃的。”陆只悦伸手拿过了放在车门旁的打包盒,“我刚刚才去买的,我猜你还没吃早餐。”她把打包盒打开,扑鼻的香味袭来,那是锅边糊,我特别喜欢吃。   “小悦,谢谢你。”我确实也饿了,接过了打包盒我就吃了起来。   “小悦,我的呢?”副驾位的韦御风打趣道。   “啊,风哥你也没吃早餐吗?”陆只悦懊恼起来,“阿离,你快停车,我去给风哥也买一份。”   “逗你的。”韦御风大笑起来,“小悦,你还真好骗。”   我默默的吃着锅边糊,刻意的想将韦御风的声音忽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心情太好,一路上跟阿离和陆只悦说笑个不停,陆只悦很会照顾别人的情绪,总是不时的将问题抛给我,问我的看法。   “小悦,有些人姿态高着呢,还是让她端着吧,你别理她。”韦御风不冷不热的说道。   “有病。”我低低的骂了一声,转头看着车窗外。   “风哥,你是不是和采采吵架了?采采这一路都不高兴,你不哄她就算了,你还是刺激她。”陆只悦生气起来,“你是男人,快跟采采道歉。”   “小悦,你别误会了,我和他哪有什么架好吵?”我急忙解释,“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   “对啊,我和她是只上床的普通朋友。”韦御风故意加了一句。   我感觉我仅剩的一点颜面硬是被他扒拉到了地上,一时间我真是气得手都抖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只是金钱关系。到了现在,仍然是这样,我不想这样,所以一直努力的想要争点尊严。   我拼命的隐忍着内心的愤怒和悲伤,有时候,我都觉得我和他近了一点,近到可以平等对视。但他一句话,我就又被打他打回了原形。   是,没错,我们的关系仅仅止于上床而已。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   “风哥,你怎么这样说话。”陆只悦抬高了声音,她拉拉我的手,“采采,你不要生气,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口是心非,阿离也经常惹我生气。”   我怒极反笑:“没办法,你贱啊。不然天下这么多女人,你为什么非要缠着我不放呢?你要不要干脆承认了,你心里就是有我,放不下我,所以,你才缠着我不放。”   韦御风淡淡道:“你可真会给自己加戏。”   “贱人。”我怒不可遏起来。   “你不想被丢在这高速路上的话,我奉劝你闭嘴。”他警告我。   “好啊,你把我丢下去啊。”我不示弱。   “风哥,你别和采采吵了。”陆只悦急得要命,“采采,你不说了好不好?”她拉着我的手拼命的晃着。   我真的气得脑仁都疼了,要不是陆只悦,我还真打算逼阿离停车,我就算是走路回四合院,我也不要和这个贱人呆在同一个空间里。   我闭上了嘴,自己和自己生气。   韦御风却跟没事儿人似的,他伸手打开了音箱,然后选了首歌播放起来。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开到了机场。换登机牌,过安检,上飞机。   好死不死,我和韦御风的座位排在一起。   我先坐下的,韦御风坐到我旁边。我立刻起身,准备去把阿离叫过来。   韦御风一把拉住我:“你给我安分点。”在我骂他之前,他补充了一句,“小悦恐高得厉害。”   我狠狠甩手,他盯着我越握越紧,我咬着牙忍着。   “什么时候,你才能学得乖一点?”他将我用力摁到他怀里,捏着我的下巴轻声问。   我瞪着他,他的头往我脸上压下来。   “贱人。”我恨恨的又骂了他。   他掐着我下巴的手收紧,然后俯头在我嘴唇上用力咬了一口。   “呀。”我痛得失声尖叫,韦御风这才放开了我。   “女士,您需要帮助吗?”听到我惊叫,空姐赶来了。   “我……”   “不用了,刚才我女朋友跟我闹着玩的。”韦御风礼貌道。   空姐朝我笑了笑,起身就走了。   两个小时的空中飞行,我和韦御风一句话都没说。下了飞机后,阿离带着面色惨白的陆只悦先走了。   来机场接我们的是老万。   上了车后,我们又是一路沉默,直到车子在伊家大门前停了下来。看着那熟悉的大门,我的心立刻开始恐慌起来,来时的勇气此时已经荡然无存。   “下车啊。”韦御风见我坐着不动,伸手拉了拉我。   “我,韦御风,我不进去,对不起,我不想进去。”我摇头。   韦御风一言不发,但拉着我的手却变成了拽,我被他硬生生的拽下了车。远远的,我看到伊家的老保姆在院子里扫地。   我万分后悔自己对韦御风的妥协。   “韦先生回来了。”老保姆看着韦御风拖着我进了大门,她扶着扫把起身。看到我后,她的表情僵了一下,但还是堆着笑。   韦御风朝老保姆点了点头,拖着我一路往里走。   我的心已经跳到了喉咙口,总觉得下一个路口就会出现伊城或者伊城的父母。拐过一道弯后,迎面走来两个人,伊城和一个年轻的姑娘肩并着肩,那姑娘眉飞色舞的,伊城的脸上却没有笑容。   “采采。”伊城看到我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想找个地洞一头撞死。   “风哥。”那姑娘看到韦御风后,表情有些讪讪的。   “采采,你们……小韦哥,你什么意思?”伊城冷笑起来。   “让开,我不找你。”韦御风拖着我绕过了伊城。   “韦御风。”伊城追上来,“你找我爷爷做什么?他不想见你,麻烦你滚。”   “让开。”韦御风再次绕过他。   “韦御风。”伊城一拳朝他揍了过去。   韦御风有准备,往旁边一闪,那一拳打在了我的头上,我被打得眼冒金星。   “采采,我,我不是要打你,你没事儿吧?”他有点慌。   “伊城。”旁边站着的那个姑娘喊了一声。   我痛得往地上蹲。   伊城伸手拉我,韦御风也拉着我。   我被两个男人撕扯着,我只恨手里没刀,要是有的话,我直接切腹自尽,省得活着丢人。   “韦御风,你松开。”伊城怒吼,“采采和我还没离婚呢,我们还是合法夫妻。”   “不好意思,那我和她是事实夫妻。”韦御风怼了回去。   “你就是故意的。”伊城气得抬脚朝韦御风踹过去。   韦御风再次闪开,伊城那一脚再次踹到我的头上。   我怀疑他们暗中说好了,假装吵架,然后趁机打死我。 第卷一:以爱之名62.针锋相对   “你们放开我。”我痛得要命,在疼痛的刺激下,我大声尖叫起来。   伊城和韦御风同时意识到了再这样拉扯我可能要被扯为两段,于是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松了手,我陡然失去压力狠狠跌坐到地上。   “采采。”伊城先冲上来,他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一脸焦急地向我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要打你。”   “我……”我才张口,韦御风就将伊城狠狠地拔开了,然后他将我拉到他的身后。   “姓韦的,你不要太过分了。”伊城冲着韦御风恶狠狠的喊道。   韦御风一言不发,只是拉着我大踏步的朝前走。   这一回,伊城没再追上来。   韦御风一路将我带到了伊城爷爷的书房,他敲了敲,里面传来了伊城爷爷的声音。   “进。”   韦御风旋门进去,我被他拖了进去。   “阿风。”伊城爷爷喊了一声后看到了我,“你这是做什么?”   “伊老先生,这是我女朋友。”韦御风带着一股报复的快感,“您看您还满意吗?”   伊城爷爷盯着我们看,他的眼中升起了怒气,扶着桌子的手也颤起来,但他隐忍着,好一会儿后,他才说道。   “阿风,你这又是何苦呢?和伊城置什么气?他年龄小,不懂事,你不能也跟着不懂事。”   “他也不小了。”韦御风微笑着,“伊老先生,您倒不如说,我一个外人,这么不自量力的和伊家唯一的少爷作对,根本就是自掘坟墓。”   “采采,你先出去。”伊城爷爷朝我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不屑和轻蔑。   “伊老先生,您能对我说的话,采采也同样可以听,她是我的女朋友呢。哦,我干脆告诉你吧,早在年前的时候,我和采采就认识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只是中间有误会所以分了手,没有想到,伊城那么不长眼,偏偏就看上了采采。”韦御风顿了顿。   伊城爷爷慢慢的踱到了办公桌后面,坐到太师椅上后,他微闭上眼睛。一副我气定神闲,你且开始你的表演的入僧相。   “伊老先生,我想你查得比我还清楚。既然已经查清楚了,为什么还要迫我回来呢?伊城和白雪的婚事,与我何干?轮得到通知我?”韦御风冷笑。   “你是她的异姓哥哥,总是要通知你的。”伊城爷爷道。   我这才有点明白过来他为什么把我拖回了伊家,刚才院子里碰到的那个女人就是白雪。这个白雪是韦御风的异姓妹妹?估计是在福利院一起长大的吧。   不对,不对,韦御风刚才说什么来着?伊城和白雪的婚事?伊城又要订婚了?他今早给我打电话时,那么情深义重的。刚才在院子里还为了我和韦御风大打出手,可他要订婚了,又要订婚了。   “既然伊老先生通知了我,那么好事成双,干脆的,我和采采也把婚给订了,你看这样好不好?”韦御风冷冷的笑着。   伊城爷爷不再说话了,闭着眼睛,他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的椅子的扶手。   韦御风和我就这么站着。   良久之后,伊城爷爷睁开了眼睛。   “阿风,我知道你这些年来受的委屈,我也尽了最大的能力补偿你。如今你认祖归宗,我替你高兴。”伊城爷爷道。   “我不委屈。”韦御风道,“伊老先生,你还不明白么?真正受了委屈的是您的夫人,我的姑姑。”   好在向云天早就告诉过我关于韦御风的身世,此刻他捅破,我丝毫也不惊讶。   “阿风,你的戾气太重了,这样迟早还是要吃亏的。”伊城爷爷起了身,“我用白雪迫你回来,是有一些事务要你回来处理,处理好之后,你想怎么样,我都随你去。“   韦御风不说话了。   “常言道升米恩,斗米仇。阿风,你翅膀硬了就飞吧,飞吧。”伊城爷爷的话语里充满了心痛。   韦御风一点一点松开了我的手。   我也识趣,立刻道:“我先出去。”他没吱声,我赶紧转了身往门口走去,关上房门时我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韦御风已经垂下了头。   他和伊家的恩怨只怕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吧。   我怕碰到伊城,出了书房后我往屋檐的边边上走了一点,然后隐到了一颗高大的绿植树后。哪知雨后的泥土松动,我脚才踏上去,那边缘上的泥土就松了。我一脚踩空,尖叫一声扑棱着就摔到了院子的坎下。   这一摔,真是摔得我浑身都疼。那些不知名的植物划过我的脸和手掌,我趴在草丛里,忍着手掌钻心的痛,恼得我简直想骂大街。   我今天是见了什么鬼了?一大早接到伊城的电话,跑个步还要被辛童跟踪,回了房间想好好睡一觉,韦御风又把我拖回了Y城。才进伊家大门,伊城和韦御风就把我拉得差点散架,现在更惨,竟然摔了一大跤。   “你还能再蠢一点儿吗?”韦御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跳下石坎,然后将我从草丛里拎了起来。   我痛得龇牙咧嘴,右手完全的麻木了,低头一看,手掌全扎破了,星星点点全是血珠。   韦御风抓过我的手看了看,骂道:“不知道你脑袋里除了水,还有没有一点脑子?”   “都是你,我在家呆得好好的,是你硬把我拖回来的。”我气了他一路,这会儿痛得要死,他还冷嘲热讽的,我真他妈踹他一脚。   他拖着我上了石坎,我脚也摔破了,走得一瘸一拐的。他耐心差,见我走得慢,一打横干脆将我抱了起来。   “这里是伊家……”我低声吼道。   “怎么?你还怕人看见啊?整个Y城都知道,我韦御风抢了伊城的即将结婚的女人,既然担了这名,我也不能白担啊。”他冷声道。   我觉得伊城爷爷说得很对,韦御风身上戾气太重了。我已经够恨了,他比我还恨,想来,他心中的苦比我多百倍吧。   这么一想,我又觉得可以原谅他。因为他比我还惨。   人大约是这样吧,发现别人自己惨,自己也就没那么惨了。   韦御风抱着我上了楼,然后到了他的房间。我在伊家住了好长一段时间,偶尔来一趟老宅这边,从来也没有上过楼。   没想到伊家还保留着韦御风的房间。   进了房间后,韦御风将我放到了地上,然后他去取医药箱,我打量着他的房间。他的房间看起来跟酒店房间的布置没两样,极简,极简到感觉到不人味。   符合韦御风的性格。   不一会儿,韦御风取来了医药箱,然后他开始给我清洗创口。天杀的,他直接用酒精,痛得我哇哇的惨叫。   “你能闭上嘴吗?”韦御风很生气,“不知道以为我在杀人呢。”   “你,你,这跟杀人没,没有区别啊。”我哆嗦着,指着他手里的酒精,“你还不如送我去医院,酒精直接消毒,你,你自己试试看。”   他双眸黑得发亮,将酒精倒到一团棉花上,他抓住了我的手。   “啊。”我张嘴就叫。   他一把搂住我,然后头压过来,他用嘴堵住了我的嘴,将我的叫声掐断到他的嘴里。   伊城旋门进来时,我和韦御风就是这么个姿势,我坐在地上,他也坐在地上,我们的嘴接在一起,我的手上被他按了一团酒精棉。   “没人教你进别人的房间之前要先敲门吗?”韦御风凉凉道。   “你们……”伊城指着我们,“一对贱人。”   “注意你的措词,女人才那么骂街。”韦御风将我从地上拉起来,“你再鬼叫鬼叫,我就把你丢床上先惩罚一顿再说。”   伊城脸都青了。   “哦,你们的离婚手续,找个时间去办了吧。”韦御风道。   “我要是不和采采离婚呢?”伊城说。   “你不得不离。”韦御风笑起来,“不信你去问问你爷爷,让他把你奶奶邓菲的遗嘱读给你听听?”   “韦御风,你就是处心积虑。”伊城笑起来,“从一开始,就是你设计好的。”   “我设计你?”韦御风往我手上缠绷带,“伊城,不要跟我装小白兔好吗?你装得再无辜,也就是殷采采相信,我是不相信的。”   “当着采采的面,麻烦你把话说清楚,不要含含糊糊的。”伊城逼近过来。   “你还让我说什么?那天在医院里,难道不是你捡到了我的手机吗?难道不是你把视频拷走的吗?婚礼上的视频,难道不是你自己放的吗?你跟我玩将计就计,不是么?”韦御风把我扶到沙发上,开始帮我清理脚上的伤口。   仍然很痛,但我已经叫不出来了,韦御风和伊城的对话让我惊呆了。   “编,你继续编。”伊城狂怒起来,“姓韦的,你今天不把证据拿出来,我跟你没完。”   “证据?”韦御风仰头,“你做得滴水不漏,我哪来的证据。其实你做那些龌龊事,我都懒得和你算账,毕竟对我产生不了任何伤害。但你把采采送进横波楼,我认为你太恶毒了。别说爱过一场,就算只是萍水相逢,你也可以留点善心。” 第卷一:以爱之名63.你来接我好吗?   在此之前,韦御风曾跟我说过,他说我陷入横波楼多半是伊城下的黑手。但我怎么可能相信他,我觉得他就是含血喷人,背地里编排人的伪君子。   现在当着伊城的面,他还这么说。我看着伊城,我想听他的解释。   “韦御风,你太过分了,你……”伊城气得说不出来话,他本来皮肤就白,极怒之下,脸颊白里透红,让人再不忍过于苛责。   “我爷爷还把新鹏给你,你却忘恩负义,我现在就去找我爷爷,我要他收回新鹏,你这个人渣,趁早的滚出伊家吧。”   伊城怒吼着就冲出了韦御风的房间,韦御风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捧着我的脚细细帮我清理作品上的毛刺。   我对伊城的反应不禁疑惑起来,他看起来似乎有些气急败坏的,难道韦御风说的是真的?   韦御风帮我清理完伤口后拎着药箱起了身,我坐在沙发里,想着过去伊城对我的好,我还是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刚才不是还嗷嗷叫吗?现在怎么就哑了呢?”韦御风走回沙发旁,伸手在我额头上弹了一下。   “好痛。”我躲开他还要伸过来的手。   “想什么呢?”他坐到我旁边,“心疼伊城啊,赶紧追出去安慰他啊。”   我不想理他。   “能走吗?”他又问我。   “去哪?”我抬头。   “明天晚上是伊城和白雪的订婚宴啊,你不知道么?哦,我忘记告诉你了。现在我们去商场,我带你去买套像样的衣服,明天我们得去参加他们的订婚宴。”韦御风笑得肆意。   “白雪是谁?”我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很好奇。   “白雪是伊芙食品白老大唯一的女儿,我救过她一命。白家人念恩,硬是给我们拜了兄妹,所以,她是我的异姓妹妹。因为生活圈子不一样,平常我们很少联系。所谓兄妹,也就是逢年过节走动一下,白家以此来表示他们从没忘过我的救命之恩。”韦御风详细解释道。   我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对于伊家以及伊家的社交情况,我完全不知。伊家和白家才叫门当户对吧,这么一想,我才发觉当初伊城那么急切的想和我结婚,他的父母也对我表示很满意这事有点可疑。   “殷采采,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你和伊城结婚么?”韦御风问。   “不知道。”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之前一直以为他为了破坏我和伊城的婚礼,可现在看起来在婚礼上放视频的人并不是他。   “我确实为了破坏你们的婚礼,但我是打算安排人来搅和一下。后来我在医院丢了手机,我就知道情况不妙了,果然,伊家反将祸嫁到了我头上。”他笑起来,“哪怕是我现在跟你说实话,你也不一定会相信我。”   我呆怔半天后苦笑道:“算了,你还是什么都别说了吧,太复杂了,我已经糊涂了。”   他扭过头看着窗外,沉默下来。   “我只知道我很无辜。”我低声说。   “谁不无辜呢。”他带着几分怅然。   “叩叩。”轻轻的敲门声传来,韦御风愣了一下才抬步走到了房门口。他只开了一条门缝,也不知道是谁?他出了房门就将门关上了。   我在房间等了韦御风快一个小时他都没有回来,我也不想下楼,不想再碰到伊家的任何一个人。所以,我只能像只鸵鸟一样缩在房间里。   天色暗下来,手上和脚上的小伤口开始揪着疼起来,我饿得难受。为了忍饿,我干脆蜷着躺到了沙发上。   这一躺,我就睡着了。   “采采。”温柔的喊声在我耳边反复响起。   我费劲的睁开眼睛,昏暗的光线下,伊城蹲在沙发旁看着我。我怀疑我可能在做梦,于是我又闭上了眼睛。   “采采,你怎么在这里睡?会着凉的。”伊城的声音又响起,说话时他还晃了晃我的手,“采采,你醒醒,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我猛的睁开眼晴,真的是伊城来了,他竟然跑到韦御风的房间来了。这要是韦御风刚好回来,岂不是又要打起来?   “你怎么来了?”我慌得撑着沙发赶紧坐直身体。   “采采,我和白雪订婚,是我爷爷和我爸共同的决定,我心里爱的人始终是你。”他握住了我的手,“你和小韦哥的事情,我也查清楚了,你是被迫的。”   我睡得有点头昏,听伊城说这些,我的头更加晕起来。   “所以呢?”我讷讷的问他。   “我知道你现在在向云天那里,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伊城语气坚定,“我和白雪的婚姻,不过是各取所需。采采,我不会和你办离婚,你永远都是我唯一的合法的妻子。”   “你的意思是,你和白雪只办婚礼不领结婚证,而我才是你真正合法的妻子。是这样吗?”我问。   他点头:“采采,这只是权宜之计。等时机成熟了,我和白雪会说清楚,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真的在一起了。你知道的,我妈很喜欢你。”   “你把我从横波楼救出来,然后让我做你的地下情人,是不是?”我不得不问得更仔细些。   “你不是我的地下情人,你是我的妻子。”伊城强调。   我不知道是他有毛病还是我有毛病,总之,他的这个提议听起来真是糟透了。我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伊城对我说这些,是为了表明他真的爱我吗?   “伊城,你还是下去吧。万一韦御风回来了就不太好了。”我轻声说。   “采采,那你答应我吗?”他握紧了我的手。   “伊城,我们明天去办离婚手续吧。这是你爷爷希望的,你不要为难你爷爷。”我委婉道。   “你真的一点儿也不爱我。”他笑一声松开了我的手,“即使你和小韦哥有那样不堪的过去,即使我不计较你入了横波楼,你还是这么狠心的拒绝我。采采,我想要你一句实话,看在我这么爱你的份上,你不要骗我。”   “你说。”我的心凉凉的。   “你是不是和小韦哥商量好的一起来陷害我?”他问得咬牙切齿。   “我没有。”我坚定而冰冷的答道。   “真的没有吗?在我们谈恋爱之前,你就是他的情人。我们好了之后,我带你回家,你见到了小韦哥,你却一直瞒着我。采采,如果你不是跟他商量好了,那你的心理素质也太好了。这边应酬我,那边还要应酬小韦哥。我想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你一直不让我碰你。因为你的身体忠于小韦哥,采采,是吗?”他惨笑起来。   我想反驳,但当初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我无言以对。   伊城等了一会儿后起了身,他踉跄着脚步出了韦御风的房间。   我靠着沙发发呆,窗外的夜色已经很浓了,路灯折射进来的光衬得房间里格外清冷。我手上和脚上一直疼痛的伤口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没有在做梦。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房门口传来轻轻的开门声。   韦御风回来了。   惨白的日光灯打下来,我下意识的抬手挡住眼睛。   “你干嘛?”韦御风被我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在这里?”   “那我该去哪里?”我低哑着声音说道。   “这里是Y城,你不是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你不会半个朋友都没有吧?”他不可思议的语气。我看着他:“所以呢?”   “所以你找地方去住啊?难道你还真的要睡我这里啊?”他皱着眉看我,“虽然我想这么刺激他们,在这个鬼地方,我对你半点兴趣都没有。”   我扶着沙发站了起身,然后一言不发地瘸着腿往外走。是他把我从G市拽来的,现在他像赶一条狗一样赶我走。   我这个人早就没脸了,但他这么对我说话,我还是受不了。   “喂,你身上没钱吧。”他追出来拉住我,“你真是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   “放开我。”我低吼。   “你生气了?”他又换了副语气,“算了,我送你去酒店。”   我狠狠的挥开他的手,瘸着腿往楼梯走去。就这样,我瘸出了伊家大门,韦御风追了出来。他帮我打了一辆车,然后又往我口袋里塞了一把钱。   我让出租司机把我送到了机场,下了车后,我进了机场,我买了次日一早回G市的机票。韦御风给我的钱花得还剩十块,我用这十块钱买了个面包吃了。   这一夜,我忍着身体上的疼痛熬了一个晚上。   次日清早,我登上了返回G市的飞机。两个小时后,我下了飞机,在女厕所里,我找了个面善的姑娘借了手机,然后我凭着记忆拔下了向云天的电话。   “向先生,你来接我,好不好?”我哆嗦着说。   “采采。”他很意外,“你在哪里?”   “我在蓝田机场,我身上没有钱了,我也没有手机,我在机场1号门口等你,你来接我。”我几乎是机械的说着这些话。   “发生什么事了?韦御风是不是欺负你了?”他问。   “是。”我哽咽起来,“向先生,从今以后,我都听你的,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我只求你现在来接我。” 第卷一:以爱之名64.蜕变   “你到1号门口旁边的咖啡馆坐下来,点杯热饮和吃的。最多半个小时,我就能到。”向云天沉声道。   我把手机还给了陌生人,在水池旁洗了一把脸后,我出了厕所,然后往出口走去。   我没有去咖啡馆,走到1号门后,我找了个角落站着,盯着入口处,我感觉我像一个吊着一口气的绝症病人。   旅客来来往往,每个人看起来都行色匆匆。我看着每一张脸,想像关于他们的故事,时间在缓慢中流逝。   向天云跑着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时,我的双腿站得已经有些麻了。挪动脚步,我瘸着腿迎着他走了过去。   “向先生。”我喊了一声,感觉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采采。”他看着我,眉头皱起来,“手上和脚上怎么回事儿?”   我摇了摇头,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没事儿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十分温和。   我绷了一夜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向云天的及时赶来就像一棵参天大树,在被伊城和韦御风伤透后,我只想靠着大树痛哭一场。   在人来人往的1号大门口,我伸出双手就抱住了向云天,靠到他肩上,我哭得像个世界末日来临了一般。   向云天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任由我抱着他。像他这样久经风月场的老男人,显然,他知道应该怎么对我。   后来的后来,我回忆起当年我抱着向云天哭的那一幕,我对那时的自己充满了深深的同情。年轻大概就是那样吧,被人辜负了就以为心死了,以为自己看破了红尘,从此会只守着自己过日子。   向云天带着我回到了四合院,他当然不会去质问韦御风对我做了什么?像我这样的人,软硬兼施,威胁利诱都没有用,我自己想通了,那比每天揍我一顿有用得多。   我回到四合院一个星期后,向云天带着我去了一个地方。在距离四合院两条街左右的地方,他在那里给我买一了套房子,四房两厅。客厅很大,落地窗,我又往里走,两间卧室打通改成舞蹈室加琴室。   “采采,这是你的家,你一个人的家。”他说。   “谢谢向先生。”我平静道,我决意在横波楼扎根,他许我好处也是应该的。   “保姆我已经请好了,明天会来上班。如果你不满意,我们随时再换。”他说。   ”你把辛童给我吧。“我道。   他默了默:”好“   ”这样你也放心些。“我淡淡补充。   他抽了抽鼻子,只是微笑,并不多说什么。   ”向先生,我还有一个要求。“我又道。   ”你说。“他道。   ”我不卖身,这是我的底线,其他的,我都可以听从你的安排。”我说。   “好。”他很爽快地答应了我。   “其他的没有了。”我转身往琴室走去,坐到古筝前,我试了试音,音色很不错。   “回头我再给你请个古筝老师。“向云天走了进来。   我忍着痛弹了一首极简单的旋律,向云天认真的听完。   ”挺好的。“他说。   我揉了揉隐隐作痛的手指起了身:”向先生,你还有别的要交代我吗?“   他背着手慢慢地踱到了窗边,我站在古筝旁看着他的背影。   “采采。”他背对着我开口,“这个世界不像你想的那么坏。”   “所以呢?”我笑问。   他回头看我:”当然,也不像你以为的那么好。“   ”向先生,我现在不需要心灵鸡汤。“我微笑着。   他愣了一下,然后大笑:”好,那我回去了,晚一点,我让辛童把你的东西打包过来。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你自己这里了。“他边笑边往大门口走去。   ”向先生。“他走到门口时,我又喊住他。   ”你吩咐。“他带着玩笑的语气。   ”这里有没有半夜监控?“我问。   他皱眉,面色冷下来:“没有。”说完,他拉开大门就出去了。   我看着他那扇紧闭的大门,呆站了好一会儿,我跑过去,将门打上反锁,又从猫眼里看了看,确定外面没有人后,我跑回琴室,我对着空荡荡的房子笑起来。   “这里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我自言自语道。   当天下午,辛童带着我的东西搬来了,她前脚进门,向云天请的保姆后脚也到了。   在向云天送我的这套房子,我开始了我全新的生活。   我还和过去一样,每星期去一趟横波楼。区别在于,我现在是自愿的。无论弹琴还是跳舞,我都很认真很投入。有时候看着台下那些如痴如醉的男人,我会暗自冷笑。为了看我一眼,他们一掷千金,对我来说,这买卖实在太划算了。   在向云天的守护下,我的日子过得很平静。我听说外面将我的一夜炒到了百万之高,辛童当玩笑话跟我提过一次,我没理她,她就不敢再放肆了。   我开始喜欢现在的日子,弹琴跳舞,心情极好的时候带着辛童出门逛街。商场里那些贵得吓死人的玩意儿,只要我愿意,我都有能力把它们买下来。   我定时去看我妈,她越发的糊涂,日子对她来说,不过就是拖延。我牵着她的手散步,努力的和她聊一些从前的事情,她神情呆滞。   甚至我提到了我爸现在的生活,那个曾被她视作珍宝的男人,她也我动于衷。   我想,我妈这辈子是彻底完蛋了。   这天,又是我去横波楼的日子,我睡完午觉起来后泡了个澡,贴了面膜,然后又吩咐保姆给我炖了莲子百合汤。我把自己收拾好后,保姆把百合汤给我端来了。   “辛童。”我喊了一声。   “采采。”辛童从房间跑出来,她最近追一个剧,追得没日没夜的。   我看她真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但她能在叶芝手下生存下来,又怎会不谙世事?   “把我昨天新买的那件裙子熨一下,我晚上穿。”我喝着汤,抬头交代她。   “好。”她立刻转身。   “最近你又听到什么传言吗?”我问她。   “好多,你想听什么?”她问。   “随便。”我道。   “你知道芳菲尽吧?南国芳菲尽。”她跑进我房间拿了裙子后又跑出来,然后将衣服挂到了挂烫机上。   “知道,不了解,听说和横波楼各有秋千。”我不以为然。   “芳菲尽的阮西岭,你听说过吗?”她开了挂烫机,又问。   “没有。”我愣了一下,“她是谁?名字很不错,听着有点意思。“   ”芳菲尽的头牌,听说犯了点儿事,向先生救了她。我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出现在横波楼了。“辛童说完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你的意思是,她会来跟我一争高低?“我好笑地问。   辛童熨着裙子,笑道:”她哪里争得过你。“   ”你倒很会说话。“我将碗里的百合汤一口气喝光。   ”不过,采采。“她将裙换一面,”我看惯了这横波楼的争斗,女人之间争起来,最是残忍。“   我起了身,走到了她身边。   “采采,你不能输。”她也不看我。   “输了又如何?”我问。   “输了的人一般都死无葬身之地。”她淡淡道。   我哆嗦了一下,逞着强,我硬着头皮又问:”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呢?“   ”我不知道。“她回答得很干脆,”采采,你比我聪明。“   我笑了一下,转身往房间走去。   晚上八点,我准时出现在了宴会厅的舞台上,一曲古筝弹完,我如常般给台下的金主们鞠了一躬。随后,我转身往后台走去。   ”殷小姐。”我一下台阶,就有服务台匆匆走过来。   “什么事儿?”我冷淡地看着他。   “有位先生要见您。”服务员在我眼神的逼视下,有些嗫嗫的。   “不见。”我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有向云天撑腰,我谁也不怕,除非韦御风又借着李先生的名头来。但他很久没出现了,可能他死了吧,我恶意腹诽他。   “殷小姐。”服务员又追过来。   我回头看他,语气中已经有了怒气:”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那位先生说,他说他是您的父亲。“服务员的头垂下去,根本不敢再看我。   我的父亲,我爸?他来了?他来做什么?他会不会是和柳又昕来的?我一肚子的疑问。   “你让他进来吧。”我缓了语气。   “是。”服务员应完后飞快的跑了。   我坐到椅子上,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今天的妆容是辛童给我化的,有些浓了。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有些也厚重了,和我这样的年龄并不相符。   ”采采。“沙沙的脚步声,我爸从台阶上走下来。   我抬起眼眸,那可不是我爸,只见他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很是人模人样。   “爸。”我起了身,算是表达对他的尊重。   他抬手看表,”你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有。”我道。   “那走吧,又昕也来了,她想请你吃个宵夜。”我爸道。   “我还以为你要找我,是因为你终于想起来你有个女儿了。结果我想多了,是你情人要见我。”我冷笑道。 第卷一:以爱之名65.找我什么事儿   我爸讪笑着:“采采,我很久没见到你了,想和你聊会天。”   我缓步走到他面前:“在这里见到我,你开心吗?”   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我听说你现在不错。”   我笑出声来,我也是天真了,他能毫不羞耻的做柳又昕的情人,又怎么会认为我在横波楼是件丢人的事情。在他看来,不用吃苦,有大把的钱花,能享受生活,那比什么都强吧。   “对,我现在不错。”我抬头看他,“但我妈不太好,你想听听她的情况吗?”   “我们走吧。”我爸看着我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狼狈。说完,他就转过了身往门口走去。   他的良心还没死透啊,我还真有点意外了。我爸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我才抬了步,出了化妆间后,我爸站在门口那。见我出来,他大踏步的往外面走去。   柳又昕在距离横波楼几百米的酒店订了个包厢,我跟我爸到酒楼时,她一个人正独自喝着红酒。   “采采。”她见我们父女进门,起了身,笑眯眯的跟我打招呼。   “昕姐。”我也微笑着喊了她一声。   “快过来,坐我旁边。”她喝得微醺,脸颊处泛着红,更胜腮红几分。   我踩着高跟鞋走到了她身旁,她很体贴的帮我拉开了椅子。   “谢谢昕姐。”她的体贴让我吓了一跳,看来她今儿心情是真好。   “你这孩子也是,来G市这么长时间,电话都不给你爸打一个。”柳又昕伸手搭到我的肩上,语气中半是娇嗔半是疼爱,听着真像是把我当女儿疼。   “我怕打扰你和我爸的二人世界。”我半真半假道。   柳又昕吃吃的笑起来:“阿蹊,你叫服务员把宵夜端上来吧,采采肯定饿了。你也吃点,这一路上你光吐,胃里肯定也空了。”   我爸得了令,立刻转身出了包厢。   “采采,你看我新做的指甲,好看吗?”柳又昕将手指伸到我眼前。   “好看,这个颜色和你今天的衣服很衬。”我夸她时悄悄打量了她一眼,她今天穿了一件绿色的大衣,头发染成了粟色的,妆容清淡,墨绿色的指甲,又优雅又妩媚。   “你现在号码多少,回头我们约一约,一起去做指甲。”柳又昕拿出了手机,微笑着看我。   难怪把指甲显摆给我看,原来是为了跟我要电话号码。有时候,我觉得她们这些人活得也是够累的,永远都不会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必须要拐弯抹角的表达,也许那样表达显得她们比较高深吧。   “我有大半年没用过手机了,家里安了个座机,昕姨,您不介意的话就记一下我的座机号码吧。”我道。   她歪着头看我:“好,多少。”   我把家里的座机号码告诉了她,她认真记下。   “你是真有趣。”她将手机放到一旁,“竟然可以不用手机,你爸就不行,没有手机活不下去。采采,你是怎么做到不用手机的?”   “刚开始也不习惯,时间和长了,我就觉得没有手机很好,可以避免很多事情。”我随口道,说起来,我不用手机还是从小城跟着阿离逃到G市那会儿。绕来绕去的,还不是被她们这帮人逼的,现在坐在这里,她云淡风清得很。   “麦子这两天也来G市了,约个时间,大家一块吃个饭吧。”她淡淡的语气。   “如果我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的。”我也淡淡的。   没多久,宵夜就送来了,是潮汕砂锅粥,我有好长时间没吃了。今晚还是在家里吃了点百合莲子汤,这会儿还真的饿极了。   柳又昕和我爸打情骂俏的,我懒得理会他们,一口气吃完了两碗粥,我放下了碗筷。   “爸,昕姐,我吃好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想先回去了。”我起了身。   “阿蹊,你去送送采采。”柳又昕也不留我,只朝我爸努了努嘴。   “不用了,我有司机。”我拉开了椅子,“昕姨再见。”说完,我就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我爸追了出来。   我们父女俩沉默着下了酒楼,我往横波楼旁边的停车场时,我爸不紧不慢地的跟着。夜色中,我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我等着我爸开口。   “采采。”快到停车场时,我爸终于喊了我一声。   “什么事儿?”我带着无法掩饰的厌恶。   “这一趟来,是又昕的决定。”我爸停住脚步,路灯下,他的身影被拉得特别长。   “爸,有事儿说事儿好吗?你们装神弄鬼已经一个晚上了,不烦吗?”我毫不客气的问道,“你的主子让你办什么事儿?”   “采采,你怎么这样和我说话?”我爸有点生气起来。   “那你希望我怎么和你说话?亲爱的爸爸。”我恨恨道,“我倒想和你说说妈的情况,她现在神志模糊到……”   “采采。”他打断我,“我和你妈的缘分尽了。”   我双手插到大衣口袋里,点了点头,我道:“够狠心。”   “又昕的弟弟,他想你吃个饭。”我爸铺垫了一百个香飘飘后,终于将今晚的目的说了出来。   我呆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柳又昕的弟弟大概也是宴会厅中的一员吧。他挤在人群中,听过我弹过琴,看我跳过舞。千方百计之后,他现在想请我吃个饭,饭吃完了呢?   “爸。”我的声音颤起来,“我可是你的亲女儿啊。”   “又昕不会让你吃亏的,只是吃个饭,不会有其他的。”我爸叹了一口气解释,“采采,你棱角不要太利,太利了不但刺伤别人,自己也不好受。我何尝不想保护你,但我也明白利害关系。我一味的帮你,反而会害了你。”   “闭嘴。”我恶狠狠地打断了他,“殷蹊,从你说出今晚这些话后,我们父女情分就恩断义绝,你走,回到你的主子那里去。至于我会怎么样?你就不要管了。”   “采采,那你也要为我想一下啊。”他急了。   我又呆了一下,原来这才是他的担心,他不担心我,他担心自己。如果我不去吃那顿饭,他在柳又昕那里就讨不着面子,说不定柳又昕恼怒之下就将他给扫地出门了。   我以为韦御风够恶,我也以为向云天够阴,我还以为伊城够异想天开,但我真没到,我的亲生父亲集人性阴暗于一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采采,你就当帮帮我。小的时候,我一直很疼你的。”我爸的声音带着哀求,“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我真的不想有任何改变。”   我退了一步,然后又退一步,转过身,我小跑着到了停车位。   辛童像往常一样等在那里,我拉开车门就坐了上去。   “采采。”她伸手打开了音箱,放了我平常最喜欢听的曲子,随即她就启动了车子。   我因为极度的气愤,手和脚不停的颤抖着。   “你很冷吗?后座有毯子,你伸手拿一下。”辛童打着方向盘拐了弯。   我一言不发,只是抿着唇看着前方的夜色。路口,我爸站在那里看着我。我仰头看着车顶,眼眶中有热意。   “开快点。”我对辛童道。   车子快速驶过了路口,我侧头望着车窗外。一路上,辛童不时和我说几句话,但我都没有理她。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开到了我住的小区门口,辛童准备拐进大门时,一辆隐在夜色中的黑小车按了两声喇叭。   “谁呀这是?采采,我下去看看。”辛童停了车,她在下车时,那辆黑色的小车开了车门,有人从车上下来。   真是屋漏偏逢下雨天,来的人是韦御风。路灯下,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夹克,脚上的休闲鞋,脚步轻快的,他就走到了我的车旁。   也不跟我打招呼,他直接就拉开我的车门。   “殷采采。”他俯身,温和地喊我。   “有事儿?”我冷冷地问。   “心情不好?”他盯着我的脸看,“那正好,走,我带你去兜兜风。”他说着就朝我伸手,想要将我从车上拉下来。   “滚。”我毫不客气的打开他的手,然后想要伸手关上车门。   他怔了一下后,用力拽了一把,狠狠的将我从车上拽了下去:“辛童,你进去吧,明早我送采采回来。”   辛童一个字都没有多说,直接就踩下油门走了。   我早就知道,她是靠不住的,但这节骨眼上她说走就走,我打算明天回来了就让她收拾东西滚回向云天那里去。   “怎么了?”韦御风这才松开了我的手,“这么生气,嗯?”   “你来找我做什么?想和我睡觉?还是有人想和我睡觉让你来拉个线?”我冷冷的笑着。   “都不是。”他抽了抽鼻子,“走吧,先上车,你这么气鼓鼓,回家也睡不着。倒不如去我那里,我今天得了一瓶上好的红酒,你去喝一杯。”   我不耐烦的甩开他:“韦御风,你以为你是我的什么人?朋友,P友?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烦不烦啊?”   韦御风的脸色沉下来:“我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多好的心情,到了你这儿都能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第卷一:以爱之名66.这样的韦御风   “噢,对不起,我忘了,你是我的恩客,我唯一的入幕之宾。怎么办?我已经把你的心情破坏了,你要不要现在打我一顿,也好出口气。”我看着他阴沉的脸笑起来。   “殷采采。”韦御风喊我的名字,带着警告。   “诶。”我愉快的应他,看他生气,我开心了许多。   “我再问你一遍,你走不走?”他道。   我思考三秒钟,抬步主动往他的车子走去。骂也骂了,损了也损了,我要是拧到底上了楼,他改天肯定会变本加厉的整我。算了,既然他是我逃不开的劫,那我就去吧。   我走到他车子旁,拉开副驾位的车门坐了上去。后视镜里,韦御风还站在原地,我绑上安全带时,他才走了回来。   我看着他坐到了主驾位,又看着他启动车子。隔了许久的日子没见,他看起来更加的意气风发。想来他确实心情很好,好到找不到人分享,就找到我这里来了。   车子在夜色中驶出了路口,我的视线始终落在挡风玻璃上。深夜的街道真是无比的宽敞,车内开了轻缓的音乐,我听着听就有些昏昏欲睡。   “最近怎么样?”他问。   “很好啊,弹琴跳舞,偶尔也唱一首,有向云天和李先生的面子罩在那里,谁也不敢动我。有钱有时间还安宁,以前从不敢奢望有这样的日子。韦御风,谢谢你啊。”我回头看他,很是真诚。   他的嘴角抽了抽:“有没有想过离开横波楼?”   我愣了一下,然后大笑:“你这是要帮我赎身吗?赎完之后呢?跟你回家吗?”我笑着问他。   韦御风就不说话了。   “你说你这个人也真是的,这么好的气氛,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敛了笑,“你放心吧,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那次你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了Y城?”他问。   “哪次啊?”我故意装糊涂,“哦,你是说上次我们一起回伊家,你让我去外面住酒店,塞了一把钱给我那次吗?哎呀,都过去那么久了,我哪里记得我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呀,多半是发神经了呗,你别放心上。”   他的嘴角又抽了抽,道:“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当然不一样了,见多了有钱有权的人,我现在很认同陆只悦的话,人只活一世嘛,一定要及时行乐。除此之外,什么都是假的。你说呢?”我歪着头问他。   “你倒想得开。”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我想不开怎么办呀?又没勇气死,也没有本事掐死你,除了认命,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我拂了拂头发,“韦御风,说真的,我不太懂你。你也不爱我,除我的身体,你还能从我身上得到一点什么?为什么你总是那么乐此不疲的折腾我呢?”   “我乐意。”他回答得很简洁。   “哦,行,以后我一定好好的配合你。”我笑,“不过,我问过向云天了,横波楼并没有你说的那个规矩。你不会是我唯一的入幕之宾,只要我愿意,我也可以跟其他人出去,除非你再次利用李先生的权利打压那个带我出去的人。”   他踩下油门,将车速加快,同时他还摇下了车窗。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车速几乎达到极限,我没办法再说话,耳朵被风刮得生疼的。看样子,他这是想跟我同归于尽了。   大约十来分钟后,车子甩了一个尾,然后拐进了一条侧道。我狠狠的往前一栽,在安全带的作用下,又狠狠的弹回了座椅上。   我晚上吃的宵夜都要被他飙出来了。   “好玩吗?”他慢慢的开始减速,带着浓浓的恶意问我。   “你高兴就好。”我咬牙道。   “我不高兴。”他腾出一只手,伸手用力捏住我的下巴,“殷采采,你不管我爱不爱你,但我要你的身体只属于我一个人,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就得给我守身如玉。”   我痛得本能的挣开了他的手。   “你最好记住我的话。”他收回手,打着方向盘又拐了一道弯。   我不理他,扭过头看着车窗外。远远的,可以看到远处的半山腰上有灯光了。我寻思着那应该是韦御风现在住的房子。   六道弯之后,车子开到了半山腰的一处平房前,韦御风停了车,然后打开车门自己去开了院门,开了门后又折身回到车上。   车子开进院子里,他这才熄了火推开了车门。   我伸手看了看外面,韦御风把我带这里来做什么?   “下来啊,难道还要我过来抱你?”韦御风回头,没好气的冲我喊了一声。   我推开了车门。   韦御风朝前走,一直走到了最边的矮平房里,我跟在他身后也进了平房。这是一间厨房,是那种柴火灶的乡下厨房,厨房里到处都被烟火熏乌黑的。   “干嘛啊?”我十分好奇的问他。   韦御风没吭声,他抬步走到了一个老式的橱柜前,拉开了厨柜,他从里面端出一个脸盆般大的盆子,里面放着一只死了的鸡,但也不太像家鸡,我怀疑是野鸡。   “去烧火。”他回头看我一眼。   “什么?”我愣住,忍不住看了一眼身上的白裙子,我穿成这样,他让我去烧火?况且,我从来没有用过这种乡下的灶台,怎么烧火我也不知道啊。   “我说,你去烧火,把锅里的水烧开。我要给这只野鸡拔毛,拔完后,我要顿鸡汤。”他这回说得很详细了。   “你,疯了吧。”我简直要被他气疯了,“这大半夜的,你把我拉到这鬼地方来,就是为了让我给你烧火?你要吃这只野鸡,大哥,一千块,可以吃到比这更好的野味,我赔你钱行吗?麻烦你送我回去。”   他白我一眼,硬是将我推着走到了灶台前,然后强迫我坐到了那矮矮的凳子上,他道:“这不一样,这是我自己打的,守了它三天才打到。你快烧火,我今天必须要吃这只野鸡。”   我真的是要被他气死了,我还在想他心情好的原因,原来是他打到了他守了三天的猎物。为了这只破野鸡,我穿几千块的裙子来给他烧火。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没办法,我认命的拿过了火柴,回想着我以前看过的综艺节目,我点燃了火柴,但我一点儿经验都没有,那火柴燃到尽头了,我还没把柴给点着,倒是把手指给烫了。   “呀。”我烫得大叫,赶紧将火柴头一丢,谁知道那没灭掉的火把地上的柴给点着了。   韦御风冲过来,三下两下把火踩灭。   “你没烧过火吗?”他问,语气温和。   “没有。”我道。   “你真的没有烧过火?”他很怀疑的样子。   “真的没有,我住城里,你看谁家烧柴火了,大哥。”我觉得我要被他烦死了。   他蹲下来,点燃火柴后,他点了一把柴禾塞进了灶膛里:“我五岁就会烧火了,不烧火就没饭吃?对不起啊,是我想当然了,以为所有的人都跟我一样。”   他破天荒的向我道歉,这有点吓到我了。   “五岁你就会烧火了啊,那你还挺厉害的。”我这个人也是吃软不吃硬,他态度柔和下来,我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厉害?”他笑了一下,往灶里添了一些柴火,“不厉害就死了呀。”   “我听说,你在福利院长大的?”我忍不住问他。   “嗯。”他起了身,“好了,你现在只需要往里面添柴就可以了,我来洗青菜。”   “你现在还福利院吗?”我好奇地问。   “回去干嘛?报恩吗?”他蹲到另一边的地上,开捡青菜。   “你在福利院是不是经常被人欺负?”我又问。   他将摘好的青菜放进盆里:“你问的是废话。”   我摸摸鼻子,讪笑着往灶里添火。没多久,锅里的水滋滋的开始热起来了。韦御风起了身,他端着青菜出了厨房,外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我看着灶膛里的火苗,听着窗外呼呼的山风声。   “你好好的跑到山上来打猎干嘛?”我看他进了屋,没话找话的。   “心情不好啊。”他简洁道,说话间,他揭开了锅盖,“今天打到野鸡,心情好了,所以就去找你了。”   “那我是不是应该感到很荣幸?”我想起身看看他怎么弄那只野鸡,哗啦一声,我的裙子被矮凳子上的钉子勾破了。   “真是欠你的。”我气得忍不住骂。   “破了就破了,下山了再送你一条就是了,你过来。”他朝我招手。   我捂着屁股走到他身旁,他从野鸡的翅膀上拔下几根鲜艳的羽毛,拔完后,他一手揽过我的肩膀,然后将那几根羽毛插到了我的头发里。   “还挺好看的。”他看着我笑。   “讨厌。”我推了他一把,伸手就想将那几根羽毛拔下来。   “不准拔。”他捉住我的手,很是蛮横道,“这是我送你的,不准拔。”   “你让我戴着这几根羽毛下山,韦御风,你杀了我吧?”我气得大叫。   “今天晚上先戴着,明天下山再说。”他又揽住我的腰,柔声道,“我煮鸡汤给你喝,特别好喝。” 第卷一:以爱之名67.下山   我突然想到我看过的一本书,好像叫浮生六记,书中写的是清朝一对普通平凡的夫妻,描述的是他们日常的生活,日常到生火做饭,闲聊邻家琐事,一起煮茶听雨落。看书的时候,我心里十分向往,也很努力的想像过那该是怎样的情景。   此时,韦御风揽着我,窗外有风声在流动,锅里的水在翻滚着。我的心砰砰跳着,脸也烫起来,他的气息呼在我的头顶,我有些晕晕乎乎的。隐约间,便将这屋里的情景跟清朝那对夫妻的生活重叠起来了。   “你喝过野鸡汤吗?”韦御风问。   “没有。”我轻声回答他。   “来吧,看我干活。”他语气十分轻快,说话间他把我拉到了一旁,然后他把盆放到了地上,拿过水瓢勺起锅里的开水。那水烫到野鸡身上,鸡毛湿漉漉的粘搭成一堆。   三瓢水后,韦御风丢开水瓢,蹲到地上,他快速的拔起鸡毛来。   我好奇得很,便也跟着他蹲到了地上,野鸡的腥膻味很重,我被呛得一阵反胃,赶紧伸手掩住口鼻。   “矫情。”韦御风白我一眼。   “很难闻哎。”我闷声道。   “你以为你平常吃到美食都是自动好的吗?还不是要先清理,洗净,再加工。你呀,不知道人间疾苦。”他数落我。   我看他那么麻利的拔鸡毛,也就不再跟他争口舌之快。   半个多小时后,野鸡总算拔干净毛了。韦御风起了身,拿过刀把野鸡劈成了一块一块的,末了,他特地拎起一只完整的鸡腿。   他道:“给你留个鸡腿。”   我心里很开心,但嘴上却哼哼着:“就是一只鸡腿而已,谁没吃过似的。”   “你真是不知好歹。”他气得伸手过来在我额头上狠狠戳了一下,“我在福利院的时候,最大的奢望就是有一天能够吃到一只完整的鸡腿。”   “哦。”我本来想回呛他几句,听他这么一说,我将那些不好听的话咽了回去。又想,他曾经在福利院的那些日子,一定过得很辛苦吧。是不是因为那些很辛苦的日子,他对人性彻底灰心,以至于,他对信任一个人甚至于爱一个人再也没有了欲望。   “冷吗?”他侧头问我。   “还好。”我笑了一下,“现在要烧火吗?”   “等会儿,我把米先洗一个,焖点饭。”他把脸凑过来,“帮我擦擦汗。”   我愣了一下才抬手拭掉了他额头上那层细密的汗珠,他直起身时冲我一笑。我感觉大脑里“嗡”一声,仿佛春夜里盛开了一束烟花,我的心就那么被炸开了。   “干嘛,你白痴啦。”他用肩碰了碰我。   “没,没事儿。”我逃也似的往灶台走去。   这一夜,我们到凌晨三点多才吃上了那只野鸡汤。不知道因为太冷还是太饿,亦或者韦御风的厨艺真的了得。   一直到许多年后,我都记得野鸡汤的美味,米饭的香糯,青菜的爽口。   “我去洗碗吧。”我撑着滚圆的肚子扶着桌起了身。   “你别把碗碎了,放着,明天白婶会收拾。”韦御风看着剩下的半碗鸡汤,伸手就推到了我面前,命令道:“喝完。”   “你疯了吧。”我瞪大眼睛,“我已经快要撑死了。”   “那我喝一半,你喝一半。”他说完就端起了汤,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剩下的几口汤,他又推到我面前。   “我真的喝不下去了,你自己喝,我去散个步。”我说完撑着滚圆的肚子困难地起了身。   “不行。”他追过来,抓住我的手将我困到他怀中,然后把汤碗举到我嘴边硬逼着我。   “求求你,我真的喝不下去了。”我讨饶道。   “我喂你。”他咕咚含了一大口汤进去,放下碗,他按住我的后脑勺,然后他吻住了我,那汤从他嘴里渡进了我的嘴里。   我简直要疯了,这么恶心的事情,也就他做得出来。我想着要吐出去时,他把我的脑袋往后按,掐了掐我的下巴,我被迫呛着喝下了那口汤。   他这才松开了我。   我呛得连连咳嗽。   韦御风大笑起来,是那种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   “你神经病啊。”我又恶心又生气,只能指着他骂。   “对啊,我是神经病啊。”他心情好得不得了,搂过我的肩膀,“现在,我们去散个步,散完步后,我们去睡一小会和,五点半起床看日出。”   “那不如干脆通宵别睡了。”我没好气的。   “通宵不睡?”他笑得暧昧,“行啊,你说的。”   “讨厌。”我意会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气得我踩了他一脚。   他拉着我出了厨房,夜色十分朦胧,风迎面灌来,我冷得一个哆嗦,韦御风解开了外套罩到我身上,然后搂撯我继续往外走。   “你不冷吗?”走了一段路后,我上下牙无法控制的打起了架。   “不冷。”他很淡定,“都没到零下呢,冷什么呀。”   “我觉得好冷。”我不停的抖着,用力搓双手。   “那就回去吧。”他见我真冷得发抖,拉着我转了身朝院子里走去。随后,他带着我到了厨房旁边的一个房间,进了门后,他开了灯,还是那种很老式的灯泡,灯光是昏黄的。房间里放着一张床,柜子,窗前有一张书桌,看着还算整洁,也还干净。   “好冷好冷。”我弯下腰搓了搓裸露着的两条腿,要是知道韦御风今晚会出现,我打死也不会穿裙子出门。   “真是娇气得要命。”他弯下腰,一个打横就把我抱起来。   “你干嘛啊。”我吓得搂住他的脖子。   “你不是很冷吗?”他抱着我走到了床边,放下我后他压到我身上,“这里也没热水给你洗澡,没办法,我只能勉为其难的帮你取暖了。”   “我被你压得要吐了。”我被他压得胃里一阵翻滚,说话的声音都颤起来。   “那你要不要先吐?”他说着自己的呕了一声,翻滚到一旁后他扯过被子丢到我身上,“不行,我也要吐了。”   我被他逗得大笑起来,一时间,两个人都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笑。   “我以前有个同学,每次去吃自助餐都是扶着墙进扶着墙出,我那时候就觉得太奇葩了。自己肚子里能装多少东西还没能数,居然能吃到扶到墙。”我笑得眼角泌出眼泪,“但现在知道了,太好吃了,胃口就会大开,不知不觉就吃多了。”   “谢谢夸奖。”韦御风道。   “谁要夸你啊。”我小声嘀咕着。   他敛了笑,从我身上拉过了一点被子,仰看着窗外的夜色,他沉默下来,我也不再说话。山上的夜很安静,不像山下,隔音再好,总觉得空气里飘满了杂音。   躺了一会儿后,韦御风伸手过来将我揽进他的怀里,我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也不知道躺了多久,我们两个人都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无比的香,次日醒来时,太阳都升得老高了。   我口渴得难受,睁开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四周,身边是均匀的呼吸声,韦御风居然还在睡。   “喂,醒醒。”我枕了他的手臂一夜,这会儿感觉脖子都要断掉了。   韦御风也睁开了眼睛,他收了收僵直的手臂,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几点了?”他问我。   我抬手看了看手表:“上午十点半。”   “我的天。”他惊叫一声,翻身坐起来,他跳到地上,“我上午十点有个会议。”   “啊,怎么你助理也不给你打个电话?”我也替他着急起来。   “这上面没信号。”他往房间外跑,“快点啊,准备下山,你再慢吞吞的,我就一个人走了,我让你走下山。”   我被他吓得赶紧也往外。   十来分钟后,我和韦御风上了车。下山的路上,他又变成那个冷冰冰的韦御风。昨天夜里的一切,就像一场梦,梦醒了,圆满消失得无影无踪。   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后,韦御风将我送回了我住的小区门口。   “我的裙子破的。”我捂着屁股不好意思下车。   韦御风看我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脱下了身上的外套递给了我。   “谢谢啊。”我接过衣服。   “快下车啊。”他很不耐烦,“我赶时间。”   我有些悻悻的推开了车门,还没站稳呢,他的车子就绝尘而去。妈的,我暗骂了一声,将外套绑到了腰上,我踩着高跟鞋往小区里面走去。   “采采。”辛童来给我开的门,“你回来了。”   “嗯。”我应了一声,脱了鞋往房间走去。进了房间后,我解下了腰上的外套,准备随时挂到衣架上时,我看到口袋的边缘有几根毛露出来。   我好奇的打开了口袋,那三根彩色的羽毛正是昨晚他别到我头发上的,当时,我恼怒的拔下来了,随手就放到了案板上,没想到他收起来还放到了外套口袋里。如果不是我临时跟他要外套,他是准备自己收藏起来吗?   我摸着那三根羽毛,想着他对我说,采采,你想过不在横波楼吗?然后我又想到下山时,他疏离的面容。   呆怔许久,我长叹了一口气。 第卷一:以爱之名68.女人的心思   我将外套收进了衣柜里,本来想把那三根羽毛放回他外套口袋里,但我看着那三根羽毛,想着他昨夜的温柔,我又有些不舍得起来,也许我和他之间再也不会有那么浓情的时刻了吧?   我把那三根羽毛放到了我的化妆包里,放好后又怕自己不小心会弄丢,于是我郑重其事的打开了我没用过几次的保险柜,把那三根羽毛放了进去。   锁好保险柜时,辛童在外面敲门。   “采采,阿姨问你中午想什么菜?”   “土豆。”我随口应道,应完后我又重新打开了保险柜,锁在里面太麻烦了,我想要时时刻刻看见这几根羽毛。   不就是几根破羽毛吗?我这是疯了吗?我狠狠的责骂自己。将羽毛扔回保险柜里,我上了锁后将钥匙扔到了柜子里,为了不让自己继续纠结,我换了衣服就出了房间。   “采采,你晚上想去泡温泉吗?向先生一早让人送了几张温泉票过来。”辛童问我。   “行,你安排吧。”我走到客厅的沙发前坐了下来,呆了一会儿后,我突然想起来昨晚我爸来找我,说柳又昕的弟弟想请我吃饭。   我起了身,走到电话机旁,我给向云天打了个电话。   “向先生,这个饭局我不准备去。”末了时,我对他说。   “我觉得你应该去。”向云天默了片刻后才说。   “为什么?”我惊讶极了,“难道柳家来头比李先生还大吗?”我脱口而出的问他,差点就说你连柳家都搞不定吗?   “不,我认为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谁都知道殷采采是我横波楼的人。他说请你吃饭,肯定就只是请你吃饭。”向云天温和道。   “可我就是不想去。”我想着我爸求我的样子,心里一阵烦躁,“向先生,我不想多个朋友,至于敌人,只要不成为你的敌人就可以了,我不在意。”   “采采。”向云天有些无奈,“你自己想想吧,但如果你打电话来是问我的建议,我的建议就是你应该去。”说完,向云天就挂断了电话。   我抓着电话听筒,好一会儿后,我才用力将电话砸回了电话机上。回头,阿姨站在那里大气不敢出的垂着头。   “什么事儿?”我问。   “土,土豆长芽发青了,我怕吃着不好,可以换其他菜吧?”阿姨问完后头垂得更低了,生怕被我吃了一样。   “随便。”我挥挥手。   阿姨如获大赦,转身就往厨房走去。   我想,要不是薪水那么高,阿姨肯定早就不干了吧。   为了钱,都是为了钱,为了钱委屈自己,逼迫自己,因为有钱才能过好日子。   我爸这样,我这样,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这样活着,能例外的人都是投了好胎的人。   我走回沙发前,遥看着远处的天空,想着韦御风,他现在很忙吧,在开会吗?   我这是怎么了?想他做什么?回到山下的世界,我对他而言,不过是横波楼的人,一个为了钱和安宁出卖自己的人罢了,他哪里会真的记挂我。   这一整天,除了吃饭和上厕所,我都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发呆。辛童和阿姨都有些不知所措的,平常我也独,但多半是呆在琴房弹琴,或者回房躺着。这样坐在客厅里发呆,我还是第一次。   “辛童。”下午五点多,我从沉思中回了神。   “采采。”她耳朵灵,听到我喊她,飞也似的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晚上有个饭局,是个来头很大的人。你帮我选件保守一点,端庄一点的衣服。”我低声道。   “好。”辛童立刻转身,不一会儿,她就拎了一套格子的套裙出来,“采采,这套可以吗?”   我看了一眼:“烫一下吧。”说完我撑着沙发起了身,坐了这一整天,我的腿有些麻了,活动了一下腿,我进了琴房,随手弹了一支曲子,那边辛童已经熨好了衣服。   我抬手看了看手表,叹了一口气,这饭局还是免不了。要起身时,客厅的电话响了,辛童跑着去接电话了。   “采采,韦先生的电话。”辛童喊起来。   我愣了一下,接着心狂跳,韦先生?是韦御风吗?   “你问一下哪位韦先生?”我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但眼睛却盯着那台电话机,紧张得手心都开始泛汗了。   辛童对着电话问了问,随即又喊:“韦御风先生。”   我的心跳得更厉害了,抬步往外走时太急,左右脚绊了一下,我差点摔倒,扶着钢琴站稳,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就是韦御风打来的电话,我心跳什么?有什么好激动的?我暗中掐了掐自己手心,然后故作平静的往客厅走去。   “喂。”我接过了辛童手里的听筒。   “你能换手机吗?”韦御风不耐烦的声音传来,“等你接个电话等半天。”   “你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码的?”我反问。   “你自己蠢,就觉得别人也跟你一样蠢?”他毫不客气的骂我。   “找我干嘛?”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这么阴阳怪气的,我竟然一点儿也不生气。   “晚上一起吃饭,阿离和小悦都来了。”他说。   “啊?”我咽了咽口水,那我晚上的饭局怎么办?“几点?”我问。   “什么几点?我现在过来接你,一整晚,行不行?”他道。   “我……”我抓着听筒,心里挣扎起来,饭局和韦御风……几秒钟的犹豫后,我道:“我换衣服,你过来接我。”   “嗯。”他挂了电话。   “采采,衣服熨好了,现在换上吗?”辛童抱着衣服走过来。   我看她一眼:“不换,我今晚不穿这套衣服。”   “可是……”她讪笑着。   “我自己去找。”我笑起来,“这套衣服你不是挺喜欢的吗?我还没穿过呢,就送你好了。”   她呆呆的。   我拍拍她的肩膀:“送你。”我转身往房间里跑去,在衣柜里翻找起来,从旗袍到裙子到裤装,每一套,我都觉得不太完美。   “辛童,你快进来。”我看着衣柜里的衣服,头晕晕乎乎的。   “采采。”辛童赶紧跑进来。   “快帮我选一套衣服,你觉得我穿上特别好看的衣服。”我指着衣柜对她道。   “我觉得这些衣服你穿都很好看。”她道。   “不是,我要最好看那一套。”我拿出一套毛衣裙,“这套是不是有些厚重了?还有这套,是不是不够性感?”   “采采,你不是说晚上的饭局,你想要穿得保守又端庄吗?”她忍不住问我。   “不去了,我去见个朋友。”我盯着衣柜看。   “噢。”她这才开始帮我翻找衣服,几分钟之后,她帮我拎了一套裙子出来,“如果你和韦先生见面的话,我认为这套衣服很不错。不过,你饭局不去,会不会不太好。”   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从她手里拿过衣服,我立刻换上,换好后我又跑到镜子前又扭了半天,觉得辛童很有眼光。   “采采,你要不要和向先生打个电话?”辛童看我的眼神充满担忧。   “你打呗,我不打。”我走到化妆台前坐了下来,对着镜子,我化起了妆。我准备擦口红时,韦御风的电话又打来了,辛童告诉我他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我飞速的涂上了口红,拎过一旁的包包,我小跑着到了玄关处换了鞋子。搭电话下楼时,我又拿出了化妆镜看了好一会儿,确定镜子里的自己看着还不错我才把镜子收了起来。   韦御风的车还是停在小区门口,我顿了顿脚步,然后踩着高跟鞋不徐不疾的朝他的车子走去。快走到他车子旁时,他开了车门下了车。   他朝我招了招手,我攥紧了包包,然后走到了面前。他细细看着我的脸,好一会儿都不说话,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干嘛啊你?”我看了他一眼。   “为了我穿得这么好看么?”他伸手拔了拔我的头发。   “胡说什么呀,我平常就这么穿。”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什么人啊,真是的,为什么我做什么他都知道?   “很好看,我喜欢。”他说着轻轻揽了我一下。   我心慌意乱的:“小悦他们呢,在哪?我们现在就去和他们会合吗?”   “我们先吃饭,然后再去找她们。”他指了指副驾位那边,“上车吧。”   我绕过车头上了车。   韦御风从后座拿过一个袋子:“送你。”   “什么?”我接过,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装手机的盒子,他给我买了一部手机,“我就是不想用……”   “我想随时可以找到你。”他打断我。   我把手机从盒子里拆了出来,他启动了车子。一路上,我都在摆弄手机,快到他说的餐厅时,他接了电话。刚开始我没在意,但他一直沉默的听着电话,电话接了一分钟左右,他一个字没有说,挂了电话后,他将手机扔到了储物柜里。   “换个地方吃饭。”他踩了油门,车子继续朝前开着。   “为什么啊?”我估摸着跟他接的电话有关系,但不敢问他。   “因为你啊。”他瞪我一眼,“你放柳又平的鸽子前麻烦你告诉我一声。” 第卷一:以爱之名69.可否相伴到天边?   柳又平?我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柳又平是柳又昕的弟弟吧?刚才打电话给他的人是谁?我今晚有饭局的事情只有辛童和向云天知道,除此之外就是我爸和柳又昕了。   “向云天给你打的电话?”我猜测道。   他抽了抽鼻子,没说话。   我琢磨着他不说话的意思就是默认了,心里立刻不舒服起来。我扭过头看着车窗外,出门时的雀跃欢喜已经荡然无存。   “我陪你一起去。”沉默了好一会儿,韦御风道。   “啊?”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他陪我去?陪我去应酬饭局吗?   “啊什么?”他侧头看我一眼。   “你和我一起去饭局吗?”我有些不确定的问他。   “不然呢?把你送到酒店,我在楼下等你?”他用的是询问的语气。   “我不想去。”我堵气起来,他们一个个什么意思啊?这么上赶着非要我赴柳又平的饭局。平时一个个道貌岸然的,向云天有他罩着我什么都可以不用管。韦御风更是连李先生都搬出来了,那架势我就是非他莫属。可现在呢?这是什么意思?两个不可一世的男人都怂了吗?   “你不去,你爸今晚就会流落街头。”韦御风带着几分嘲讽道。   “你倒会为我爸着想,不过你得表现给我爸看,他应该会痛哭流涕的给你跪下谢恩,毕竟柳又昕为他提供的优渥生活对他来说无比的重要。”我语气尖利,心中那团火越烧越旺,“本来我也想去赴约也无妨,但现在显然不是这样,你们都来逼我,那我就偏不去。”   出乎意料的是,韦御风并没有发火,也没有停下车把我打一顿。他伸手开了音箱,车子在轻柔的音乐声中一路前行。   韦御风保持了沉默,我也没有理由硬跟他掐,抿着唇我盯着挡风玻璃前看。   大约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车子开到了G市某五星级酒店。车一停下,立刻有服务生上前来。   韦御风下了车,绕过车头,他走到我这边,拉开车门,他将手伸给了我。   我仰头看着他。   他握住我的手,但并不用力,只是等着我下车。   我心里难受极了,我身在横波楼,在韦御风和向云天眼里,无论我卖不卖身,我都是风月场所的女人。我不过披着一副好皮相,尚有利用价值,所以在不触动他们利益的前提下,他们尽可能的施予我方便。一旦触及他们的利益,便会毫不犹豫的弃了我。   我仰头看他,良久之后,我叹了一口气,然后我借着他的力量下了车。   昨夜我爸并没有跟我说今晚约在哪里,韦御风能将我带到这里,肯定向云天告诉他的。柳又昕的电话又打到向云天那边去了吧?   柳又平……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三个字,想到往日里那些坐在宴会厅里拼命鼓掌给我送花篮的肥头大肚的男人们,我止不住就一阵泛恶心。   韦御风拉着我酒楼的四楼,门口迎宾的服务员询问一番,听到包厢门牌号后,服务员的弯几乎都要弯到地上去了。   “两位请随我来。”服务员躬着在小碎步往前走。   我从韦御风的手里抽出了手,既然这饭局免不了,我就不需要狐假虎威。穿过一条走廊,我们跟在服务员身后一直往前,拐过弯,再接着拐弯,终于来到一个叫上面写着“唯吾独尊”的包厢门口。   服务员生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声沉稳的请进。   韦御风推开了包厢门,一个穿着黑色线衣的清瘦男人靠在座椅上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搭着座椅,一派悠闲地看着门口的我和韦御风。   那就是柳又平吧,居然不是我以为的肥头大肚。   “殷采采。”男人有些懒洋洋的喊我的名字,喊完后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看着韦御风笑了一下,道:“还带了保镖来了。”   “柳先生,幸会,我是韦御风。”韦御风走到他面前,微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男人愣了一下,然后又笑:“你就是韦御风啊?韦清元的侄子,李宗凯的门下人。幸会!”他这才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柳先生。”我也喊了一声,“不好意思,迟到了。”   “没关系,你值得等。”他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坐吧,服务员,上菜吧。”   我坐到了韦御风旁边,柳又平也坐下了,翘着二郎腿刷着手机。谁也不说话,气氛怪异得很,好在服务员马上送了小点心进来。   这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三个人几乎不怎么说话,大家都各玩各的手机,仿佛来这里就是为了玩手机。   最后一道菜彻底凉透后,柳又平打了个哈欠。   “散了吧,我先回爱了。”他说着就起了身,拿过座椅上的外套,抬步就往包厢外走去。转眼的功夫,柳又平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包厢门口。   我收回视线,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这顿大餐吃得我几乎要犯胃病了。   “我们也走吧。”我侧头对韦御风说,这两个小时我都在惦记和陆只悦见面,熬到这会儿,我简直是迫不及待了。   韦御风起了身。   我们下了楼,然后上了车。   “去和小悦见面吗?”我问。   韦御风一言不发的启动了车子,我已经有点习惯他这捉摸不定的脾气了。他异常的沉默时,通常说明他的心情很不好,不想说话。   不过,他为什么心情不好?来跟柳又平吃饭不是他希望的吗?应该心情不好的人不是我吗?或者他看出了柳又平也想和我发生点什么关系心里不爽吧。男人嘛,无非就是想争个面子。   因为韦御风一直沉默着,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只能看着车窗外的夜色发愣。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开上了高速。   “要去哪里?”我忍不住又问他。   “你不是想见小悦吗?”他的语气还算好。   “哦。”我松了一口气,还担心他又要发神经呢。   他突然就笑出声来,我被他吓了一跳。   “你笑什么?”我莫名其妙的。   “这个柳又平很显然看上你了,殷采采,如果没有我横在这里,伊城又不就范,向云天说不定会把你卖给他。我突然就想到,你爸是柳又昕的情人,你又变成柳又平的情人,这辈分够乱的。”他笑得越发的开怀起来。   我沉下脸色:“很好笑吗?”   “不好笑吗?”他还在笑。   我觉得很羞耻,咬着唇,我扭过头不说话。   “对不起。”好半天后,他向我道歉。   “不敢当。”我也笑了一下,“你说得没错,像我这样的人哪里还有什么尊严,不过就是随波逐流。说起来,我应该谢谢你横在这中间,至少,我不至于那么难堪。”   “你想离开横波楼吗?也许我能帮你。”他诚恳道。   我呵呵笑了两声,毫不留情的戳破他:“韦御风,你又何必不自量力呢?你想独占我的身体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你如果想把我赎出横波楼,我认为你做不到,至少目前的你没这个能力。你虽然喊李先生一句叔叔,但如果你为了我去动用这层关系,你的叔叔韦清元一定不会答应。”   韦御风的嘴角抽了抽。   “向云天,刘高,现在出现的柳又平,哪个都不是好惹的角色。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真为红颜吗?不过刚好需要一个由头罢了……”   “闭嘴。”他冷冷的打断我。   我乖乖的闭上了嘴。   车子在夜色中继续穿行,直到车子停下来,我们都没有再说过话了。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下了高速,我们来到了临市B市。午夜的街头略显冷清,我下了车看着眼前的霓虹灯。   “走。”韦御风往酒吧里走去。   我快步跟了上去,这是一个清吧,三三两两的客人安静的坐在座位上,小舞台上有个女孩坐在高脚椅上唱着歌。   看清人后,我激动起来,那不是陆只悦吗?她翻唱的陈绮贞的歌,旁边弹吉他的人正是阿离。韦御风推了推我,我们走到了小舞台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   服务员随即送来了两杯清水,韦御风点了酒和一些小零食,我盯着台上的陆只悦看。她唱歌的样子总让我有一种错觉,那种神韵似曾相熟,但这种感觉也是稍纵即逝的,根本捕捉不住。   “我们一起去唱首歌。”韦御风碰了碰我。   我回过神来:“我歌唱得不好。”   “我不介意。”他道。   “什么歌?”我有些心动起来,或者是这样的气氛,或者是这两天韦御风给了我不一样的感觉,我有一种想要飞蛾赴火决绝,如果不能天长地久,那么能有多少算多少吧。   “铁血丹心,你来合,会吗?”他问。   我点了点头,念大学时特别喜欢这首歌,还特地找K歌APP录过,也被一些人追捧过。陆只悦的歌唱完了,我和韦御风走上去。   “采采。”她看见我,笑得灿烂。   韦御风把我按到了高脚椅上,陆只悦跑下了舞台。   伴奏响起,我拉过了麦: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   韦御风接上:抛开世事断仇怨。   我们合:相伴到天边。 第卷一:以爱之名70.是你逼我的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一首歌就唱完了,我还沉浸在武侠世界的儿女情长中,那边的韦御风已经丢下了话筒下了小舞台。   我有些不知所措,迟疑了一下我下了高脚凳。   我以为韦御风要先回座位,但他下了台后穿过狭窄的过道径直往酒吧外走去了。我下意识的就想去追他,小跑着下了舞台后,座位上的陆只悦喊了我一声。   “采采,快过来。”她朝我挥手。   我只好顿住了脚步,我心想,韦御风大概是有什么事情临时出去一下吧。我这么想着心安了一些,转过身我朝陆只悦走去。   “风哥去哪啦?”陆只悦好奇地问我。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啊,他没说。”   陆只悦拉着我坐到了她旁边,然后倒了杯酒给我:“采采,你快尝尝这酒,是我调的呢。”她把酒送到我手里,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哇,你还会调酒啊。”我很是诧异,端过酒抿了一小口,入口微辣,但回味却十分香甜,再细品,有点像喝果汁,我本来就有些渴了,忍不住就喝了半杯下去。   “你悠着点啊。”一旁的陆只悦慌忙抢过我的酒杯,“很容易醉的。”   “有点像果汁。”我放下酒杯,抬头看着舞台上的阿离,“阿离吉他弹得真好,你唱歌也很好听。”   陆只悦靠到座椅上看着我笑,她的脸颊绯红得厉害,眼神也有些迷离,估计喝了不少酒了,她伸手过来扯着我的衣服,我和她一起靠下来。   “我和阿离就是在这里认识的,今天是我们相识四周年的纪念日。”她说。   “好浪漫啊。”我由衷感叹。   她吃吃的笑起来,指着桌上的那杯酒:“我也是给他调了这杯酒,他连喝五杯,居然一点事儿都没有。我以为我调的酒出了问题,于是自己喝了一杯下去。结果就是我醉得一塌糊涂,最后他把我扛到了酒店。”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那酒确实厉害,我开始觉得头晕晕乎乎起来。陆只悦说的话也时远时近的,舞台上的阿离已经变得模糊了。   “采采,你和风哥现在怎么样?我和阿离在一起四年,你是第一个出现在他身边的女生呢。采采,你们会结婚吗?”陆只悦问我。   结婚?谁和谁结婚?我和韦御风?陆只悦不知道我在横波楼么?她也不知道我曾经因为钱把自己卖给过韦御风吧?是了,她肯定都不知道,所以,她觉得我和他会结婚。   想到晚上他带我去和柳又平吃饭,我心里又泛起一阵苦涩,直起身,我端过那杯酒,已经晕乎乎的了,干脆就醉个彻底吧。   “采采,你喝光啦?”陆只悦惊呼起来。   “喝啦。”我把酒杯倒过来冲她笑,“长这么大我还没有醉过酒呢,试试喝醉是什么感觉?”   “啊。”她看着我,“采采,这酒会断片的,明天起来,你今天做过什么你会完全忘记。”   “还挺有趣的。”我搂住她的肩,“轮到我问你,你和阿离什么时候结婚呢?”   “也许永远也不会结婚呢。”她叹了一口气,“我是个孤儿啊,没有来处,无根无家,正常的父母谁会接受我呢。”   我搂紧她,自嘲道:“我也差不多,我妈疯了,我爸给别人做情人。”   “采采,我想和阿离分手,我不想再拖累他了,他应该找更好的人。我已经把狗和猫都送人了。”她靠在我手臂上,眼泪渗进了我的衣服里。   “不要分手。”我想好好安慰她,但酒的后劲确实很强,我手脚绵软无力。   “我还没想好去哪里,我想离开G市。”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小悦,要不你先去我家住几天吧,反正我一个人也挺无聊的。”我说,“你冷静几天再说,不要急着做决定,阿离肯定是真心爱你的。”   我絮叨着,眼皮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燥热。靠在我身上的陆只悦好像已经睡着了,我想拿手机给韦御风打个电话,但手都抬不起来。   就这样,我和陆只悦靠在一起沉沉睡去。   那酒究竟有多厉害我不好说,但我睡了足足一天两夜醒过来,醒过来时,映入眼睑的灰色的窗帘还有灰色的墙壁。   我感觉到我没穿衣服,抓紧被我转过头,这是哪里?这不是酒店,也不是我那套房子。   陆只悦呢?   “喝那么多做什么?”低沉的声音传来,韦御风无声的走进了房间。   我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还好,这里是韦御风家。   “就喝了一杯,没想到酒会那么厉害。”我的声音也哑得厉害。   “你回去吧,我的手机要被打爆了。”他看了一眼床上的我下了逐客令。   “谁给你打电话了?向云天吗?”我问。   他走到窗边,拿过窗台上的手机扔到了床上:“我已经把你的号码告诉他,你自己跟他回电话。”   我撑着床想坐起来,又没穿衣服,只好躺着点开了手机。屏幕上有三通未接电话,全都是向云天打的。   看来,他是真生气了,否则不可能会打完韦御风的电话还接着打我的电话,还一打就是三通。   我犹豫了一会儿才点了拔打,只响了一声,向云天就接了电话。   “向先生。”我低低的喊了一声。   “在哪里?”他问,夹杂里掩不住的怒气。   我抬头看韦御风,道:“我现在就回家,到家我再给你打电话。”   “半个小时。”他说完就掐断了电话。   我好一会儿才拿下了手机,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我的衣服呢?”我问韦御风。   他沉默着打开了一旁的衣柜,然后拿了一套衣服扔了过来:“你的扔了,这套你凑活穿穿,是干净的。”   我拿过衣服,很明显,这衣服是旧的,至少穿过五次以上。一套挂在他家衣柜里的女人的衣服,说明,他家有女人常住。   我抬头看韦御风,他已经转身往房间外走去:“老万在等你了,我还要有事,先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自嘲地笑了笑,我又不是他的谁,我管他那么多做什么呢?   十来分钟后,我换好衣服快速洗漱了一番,拎着包出了房间后,我看到院子里,老万站在车子旁。   “殷小姐。”老万见了我,立刻打开了后车座。   “麻烦你。”我朝他微微倾身。   “应该的,应该的。”他不安地也朝我倾了倾身。   我上了车,他上了驾驶位,很快的,车子驶出了院子。我从车窗里望了望,韦御风这房子看起来是建在山上。   他果然是个有钱人,哪里都有房产。   半个多小时后,我回到了我那套房子。出了电梯拐弯时,我看到家里的大门大开着,我走到了门口。   一眼我看就看到了站在落地窗前的向云天,他背对着我站着。   我进了大门,在玄关处换了拖鞋。   向云天始终没有回头。   “向先生。”我走到他身旁,轻轻喊了一声。   他这才转头看我,眼中全是厉色,我惊了一下,然后垂下了头。心里又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竟这么凶。我不是和柳又平吃了饭吗?不过就是去了一趟B市,喝多了睡了久了一点,可往常我在家里也是睡大觉,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带韦御风去和柳又平吃饭?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吗?”向云天问。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   “他刚好来了。”我嗫嗫道,“而且,你也知道他的脾气。”   “殷采采,我以为你在横波楼这么长时间,最起码周旋的能力已经有了,但现在我知道,你压根不想周旋任何人。”他声色俱厉。   我抬头,大胆道:“对。”   向云天冷笑了一声:“看来,我还是对你太纵容了。”   我也冷笑一声:“那么,向先生要怎么折磨我了呢?”   他微眯起眼睛:“你这是仗着韦御风呢?还是仗着他背后的李先生?”   我摇了摇头:“不,向先生,主要我无所牵挂,所以,我也无所畏惧。”   他抬手指着我,手指颤,但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被我气得够呛。   “我呆在这里,是因为我还不想死,那就凑合着过吧。”我又补充了一句。   “看来,我得请个人来陪陪你了。”他面色阴沉,“你看陆只悦合适吗?”   “向先生。”我骇然,他竟然威胁我。   “你既然这么孤独,那我还是把她请来吧。还有,我要告诉你,李先生和韦清元最近不太对付,你给我收敛一点。”向云天道。   我愣愣的,好一会儿才软下语气:“你说过你不逼我的。”   “现在是你逼我。”他生气道,“殷采采,你再逼我,韦御风的日子也会不太好过,你自己思量。”说完,他大踏步的往大门口走去,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呆站在那里,那天晚上的饭局,柳又平是生气了吧,所以找了向云天告状。妈的,柳又平,我在心里狠狠地咒骂着他。   “采采。”辛童的声音传来。   “什么事儿?”我压着怒火。   “我把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向先生说,有位陆小姐要过来住,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的。”她道。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第卷一:以爱之名71.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我转着身,迈着机械的脚步往那间一直闲置着的空房间走去。辛童跟在我身后,我们走到了房门口。   一张大床,床上放着两个至少两米高的大公仔。窗户旁边放着书柜,书桌,置衣架,衣柜……辛童的手很巧,房间布置得很温馨,尤其是那两个大公仔,让人忍不住就想抱着它们睡。   “采采,你看可以吗?”辛童又问。   “可以,你出去吧。”我低声道。   辛童出了房间,我挪动脚步走到了衣柜旁,满满一柜子的衣服,就像陆只悦要在这里住一辈子一样。我觉得呼吸困难起来,抓着胸口,我连退数步,退到书桌旁,我坐到椅子上。   我以为我失去了所有后可以无所畏惧,我以为向云天尚且给我留了几分尊严,我以为我虽然身在横波楼但我活得还像个人。   现在才知道,我以为都只是我以为。   我坐了好一会儿后,神思才收了回来,我想我应该给陆只悦打个电话。可她和我一样,根本不用手机。   那夜醉酒,她说她和阿离准备分手,她要离开她和阿离住的那幢房子。我昏睡了一天两夜,这其间她是不是已经和阿离分手了?   我想来想去,决定给韦御风打个电话,我得将这件事告诉他。我陷在横波楼是我逃不了的劫,但陆只悦是无辜的,是我连累了陆只悦。我想,韦御风和阿离知道向云天拿陆只悦来威胁我的话,他们一定会不会答应的。   于是,我拔通了韦御风的电话。   “哈罗。”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十分欢快的语气,“阿风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你找他有什么事儿吗?”   “你好。”我只觉得头皮发麻,口干舌燥的,“他什么时候有空?”   “我帮你问问。”听筒里传来了走路的声音,随即是敲门声,“阿风,你还要洗多久啊?你的电话。”   “问下谁?”韦御风的声音传来。   “请问你哪位?”女人问我。   “殷采采。”我缓缓的吐出了自己的名字。   “她说她是殷采采。”女人高喊。   “不接。”我听到韦御风这么说。   “不好意思啊,阿风说不接你的电话。”女人很歉意的说道。   “没事儿,没事儿,那我挂了。”我有些喃喃的,说着我就飞快的点了挂机键。那个女人……就是我身上衣服的主人吧?我跳起来就往外冲,然后我冲回了自己的房间。   狠命的扯下了身上的衣服,我跑进了浴室,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洒到身上,冷得我直哆嗦。抱着胸,闭上眼睛,水慢慢的热起来了。   洗了个澡出了浴室,我冷静了许多,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我把从韦御风那里穿回来的衣服扔进了垃圾桶,将垃圾袋打成包,我扔到到了厨房的杂物垃圾里,并让阿姨马上就下楼丢掉。   “采采,你练会琴吗?”辛童走过来问我。   “你给我泡杯速溶咖啡吧。”我道。   她有些欲言又止的,但还是转了身往餐厅走去。很快的,她帮我冲了一杯咖啡过来。   我靠到沙发上望着远处的天空,抿着一口香浓的咖啡,我莫名的又想哭。可辛童站着不走,我只能强忍着,鼻头不停的泛着酸,我怀疑我只要一张嘴就能嚎啕大哭起来。   “采采。”辛童站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我不理她。   “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她带着点不安看着我。   我还是没忍住,眼泪顺着眼角滚了下来。   辛童叹了一口气,弯腰拿过了茶几上的纸巾,她扯了几张放到了我手里。   “你说。”我的眼泪完全不受控制,越擦越多。   “采采,我的工资是向先生给的,所以,为他做事是我的本分。我心里也知道,你不信任我,防着我。”她苦笑了一下,“虽然我觉得我们一条船上的人,但你可能并不这么认为。”   她说对了,我拿她当贼防。   “我是芝姐的远房亲戚,高考时考砸了,千里迢迢来到了G市投靠了芝姐,做了她的生活助理。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凡是人能干的活,我都干了。”她的视线也投向远处,“我今年二十三岁了,我在横波楼已经呆了五年了。”   我擦了一把眼泪,颤着手端过了咖啡又喝了一口,喉咙发酸,连带着咖啡都只剩下了苦味。   “这五年,我为很多像你这样漂亮好看的女孩服务过,有些女孩,刚踏进来时还是宁死不屈。但芝姐总是有办法对付她们,时间长了,在金钱和奢靡生活的洗染下,渐渐的,她们就迷失了自己。到了那一步,即使芝姐给她们自由,她们也没有办法洗白上岸,因为根本就没办法适应普通平凡的生活。”   “我也见过比你还坚贞的女孩,为了爱情,学了杜十娘,孤注一掷。采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横波楼,但我看得出来,你的出身很好。你以前有过很好的生活吧,所以,你面对命运的残酷才会这样百般挣扎却又无可奈何。”   辛童这番推心置腹的话真是说到了我的心坎上,我本来止住的眼泪再次往下淌。   “你是不甘心的,所以,你一直在想离开这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心里对韦先生是有情义的。你想离开这里,你想站在太阳底下,想能够平视他,这样,你们才有可能在一起。”   “我没有。”我否认,声音却颤得厉害。   “采采,如果我说你太天真了,你可能不服气。但事实上是这样的,韦先生是什么人,他的身份要娶什么样的妻子,你心里肯定也有数,你又何必为难自己呢?况且,你现在是横波楼的头牌,向先生是不可能会让你离开的,因为你是他的摇钱树。所以,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留下你。”   “别说了。”我双手掩面,泪水从指缝里渗出。   “阮西岭就要来了,你不但没有任何危机意识,你还过得浑浑噩噩的。采采,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如果我是你,我会竭尽全力的和一些有权有势的人保持交往。我说的交往不是指一定要上床,在这样的风月场,你想活成一枝傲梅,那真的是不可能的事情……”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哭着喊道。   “采采,我拿着向先生的工资,但兔死狐悲我是懂的。你好,我才能好,你不好,我的下场也不会好。你那天任性的带着韦御风去赴饭局,我被扣了三个月的工资。”辛童起了身,“好,我不说了,你冷静一会儿吧。”   我趴在沙发上,哭了好半天才止住了眼泪。   韦御风,韦御风……我在心里疯狂的默念着这三个字,在山上那一夜的温柔,那天在酒吧里,陆只悦说四年来,我是她见过第一个出现在风哥身边的女人。可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那个女人接他的电话,他的衣厨里挂着别的女人的衣服。就在刚刚,他连我的电话不接。   辛童说的对,他将来要娶什么样的女人,跟我一点儿关系都不会有。我身世清白时,伊城傻过,知道我和韦御风有过关系,他一样的视我如敝屣。   我强撑着起了身,回房洗了把脸。坐到化妆台前,看着镜子里浮肿的眼睛,我颤着手拿过了化妆刷。   我眼妆化完时,外面传来了动静,然后我听到了陆只悦的声音,我匆匆的化上了另一只眼睛,然后擦了一点口红。   “采采。”陆只悦忐忑不安的站在门口,见了我,她快步走到了我面前,“吓死我了,以为被人卖掉了,结果真的是你。”   “你来了。”我勉强笑了一下,“累吗?先休息一会儿吧。”   “不累。”她笑嘻嘻的,“我本来在住酒店,然后有位向先生来找我。说是你有急事打我,我傻乎乎的跟他上了车,车到了半路我才觉得自己太随便了。幸好幸好,我没有被骗。”   “来,到这边来坐。”我拉着她走到了客厅的沙发前,“你真的从阿离家搬出来了吗?”   她一脸的喜悦就隐去了,咬着唇,她点了点头。   “那你出来阿离知道吗?”我又问。   她又点了点头:“他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出去散心一段时间。他觉得我在闹脾气吧,闹过了就好了。男人是不是都这样,我很认真的跟他说分手,他跟我说你别闹了,但我真的没有闹。”   “是吧。”我心乱如麻的。   她看着远处的湖,起了身走到落地窗前:“采采,这里的视野真好。”   “还行吧。”我起了身也走到她身旁。   “采采,其实你并没有急事找我,向先生就是想让我来陪你住一段时间,对吗?”陆只悦问。   面对冰雪聪明的陆只悦,我很是狼狈。   “本来我打算去一趟九寨沟,那我就延后再去吧。”她笑嘻嘻的,“我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好了。”   “小悦……”我看着她明亮的笑脸,根本不敢告诉她,也许到时她想走会走不了。不行,我得去找向云天,我要告诉他,我再也不假装清高了。 第卷一:以爱之名72.阮西岭   下午五点多,向云天打来了电话,他说要请陆只悦吃饭,美其名曰,接待我的朋友。我在心里冷笑了一遍又一遍,但咬碎了牙,我也没办法不答应。   电话挂了后,辛童就起了身。   半个小时后,我和陆只悦来到了向云天的四合院。我有好长时间没有回来了,这里的一切依旧,陈妈等在大门口,见了我们,她笑容满面的说向先生在凉亭下等我们。   陆只悦一脸兴奋:“哇,这四合院真是太漂亮了,上次来的时候,我就在想这里面该是怎样的景致。今天可算见识到了,采采,我沾了你的光。”   我笑得十分心虚。   “哇,美人松。”陆只悦指着院角里的一棵树,她叽叽喳喳的给我科普着。   我哪里有心思听,但看她兴致那到高,我也就胡乱点头敷衍着。穿过小径,拐了一道,远远的,我看到向云天坐在凉亭下。就像我第一次来那样,石桌上,还是摆着果盘,上面放着各种时令水果。   “采采,小悦。”向云天见了我们,快步从台阶上迎了下来。   “向先生。”我喊了一声。   “向先生。”小悦也跟着我喊了一声。   “欢迎。”他笑得十分温和,“小悦,采采,上来坐。”   我和陆只悦对视了一眼,然后跟在他的身后上了台阶。   “樱桃,好难得见到正宗的樱桃。”陆只悦指着果盘里的车厘子,一脸的惊喜。   我心想,那不是车厘子吗?   “小悦是行家啊。”向云天笑眯眯的,“这确实是樱桃,只是现在的天气没有野生的,这是大棚里种的,我新鲜让人采下来的。”   “有什么区别吗?”我忍不住问。   “采采,你吃吃看。”陆只悦拿过了一只樱桃塞进我嘴里,“酸酸甜甜,和车厘子不一样吧,我可喜欢吃的。车厘子太甜了,我反倒不喜欢。”   我吞下嘴里的樱桃,抬眼间,向云天拿了一片苹果放进了嘴里。他这是明里暗里的在威胁我吗?   “小悦原本是这G市人吧。”向云天有意无意问。   “是啊,向先生,你怎么知道?”陆只悦笑眯眯的。   “我猜的。”他也笑。   “向先生可真是会猜人心思,我喜欢山竹你也知道,小悦喜欢樱桃你还是知道。我看呐,你到古街那边支个摊,保管找你算卦的人排到B市去。”我半真半假道。   向云天大笑起来,笑完后,他就不着痕迹地将话题扯到了别处。让我感到不安的是,他聊的话题,全是陆只悦感兴趣的。不消一会儿功夫,两个人就越聊聊投机,我坐在这里反倒像是多余的。   非但如此,向云天瞧着陆只悦的眼神也渐渐的就多了几分玩味。   一个中年男人,一个渐渐老去的中年男人,他对年轻女人表现出兴趣。只说明一个问题,他想睡了这个女人。   他要睡陆只悦?我想到这个可能性,立刻觉得头皮发麻。往日里觉得向云天风度翩翩,气质非凡,现在我觉得他就是一个典型的中年猥琐男,专打年轻小姑娘的主意。转念又想,他可是横波楼的老板,做的就是风月生意,卖的可不是就是年轻姑娘,只是装得道貌岸然罢了。   夕阳隐去,天色开始暗下来,陈妈跑来跑我们吃饭。   “走,小悦,吃饭去。”向云天起了身,视线全落在陆只悦的身上。   “向先生,您先请。”我故意道。   他这才迈步,我又落了一步,然后一把拖住了陆只悦。   “别着了他的道。”我轻声对陆只悦说。   陆只悦朝我比了个OK的手势,又冲我眨眨眼,表示她心里有数。   但我还是不放心,生怕她被向云天的表象迷住。毕竟她曾经说过阿离是她谈过的唯一一次恋爱。   我们一起到了餐厅,安排坐位时,向云天和陆只悦坐到了一起,而我和辛童到坐到了他们的对面。   晚餐很丰盛,向云天一直在给陆只悦夹菜,还不时柔声问她好不好?要不然就是给她介绍菜品的来历。陆只悦也巧笑倩兮的,看起来,她十分受用向云天对她的用心。   我食如嚼蜡,辛童暗中碰了碰我。我侧头看她,她又脚踩了我一下,我明白她在警告我。但他妈的我都想掀桌了,陆只悦又想做什么?她是孤儿,从小缺爱,她会不会因为和阿离分手了,现在突然感知到了向云天犹如父亲般的爱,然后她就迷失沦陷了吧?天啊,刀这是要破罐子子破摔吗?   “采采,今晚有你的场吧?”向云天突然道。   “啊?”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待会和辛童去横波楼,小悦就在这边,等你那边差不多要结束时,我再送她回去。”向云天面色淡淡的道。   “向先生,这样不大合适吧?”我硬着头皮道。   “采采,没关系的,我正好可以参观一下向先生的四合院,我真的好喜欢向先生的四合院。”陆只悦笑呵呵的。   我不知道陆只悦是装傻,还是真的天真无邪。但她这么说,我根本没法再强硬要求带她走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就出发吧。”向云天挥了挥手。   我看着陆只悦,她还是笑眯眯的。   罢了罢了,她看起来胸有成竹的样子,那我就按下心肝去吧。真的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我也就一条命,只能去跟向云天拼了这条命了。   我和辛童出来了四合院,然后上了车。   “采采。”一上车,辛童就开了口。   “什么都不要说。”我怏怏的打断她,我当然知道我刚才那样是在挑衅向云天了,可向云天还不够过分么?他把陆只悦请来,用她来威胁我。现在更不止威胁那么简单,他看起来,根本就打算纳了陆只悦。   辛童启动了车子。   “向先生的老婆……是个什么样的人?”车子开出好一段路后,我问辛童。   “听说他们联姻,两个人维持着婚姻的名义,实际上各过各的,只有在重大节日时,两个人才一起出席。”辛童道。   “他的情人呢?”我又问。   辛童皱眉:“没听说过有情人,据说他很洁身自好,但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   一个中年男人,和老婆貌合神离,也没有情人,骗鬼吧。我越发觉得向云天对陆只悦的举动可疑起来,他看到陆只悦,枯木逢春了。   我瞬间就在脑海中补出了一部长篇言情小说。   “采采,下车啊。”我发呆太入神,车子停下来我都没有发现。   像以往一样,我上了楼就往化妆室走去,然后换了衣服就上台,跳完舞后就可以回家了,运气差一点的时候还得再弹一段琴。   我走到化妆室门口时,有个服务员站在门口。   “殷小姐。”服务员见了我,竟然有些慌张的侧身到一旁。   我微微点头,昂着头进了化妆室,奇怪的是外间没人,我直接走到侧门,伸手一推,然后我看到有个女人坐在梳妆台前,我的御用化妆师高姐正在给她化妆。   我心里有些微微的不悦,这人谁啊?   “殷小姐,你来了。”高姐直起腰,“你稍稍坐一会儿,最多五分钟阮小姐就化好。”   阮小姐?阮西岭?   “你好,我是阮西岭。”闭着眼睛化眼妆的女人轻声道。   “殷采采,久闻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了。”我微笑着。   “在殷小姐面前,我也就是一俗人。”她自谦道。   我不说话,盯着坐椅上的阮西岭,她的五官偏欧化,化上妆后,五官更加立体,看起来十分艳丽。   向云天没有告诉我阮西岭今天就来了,所以,这一会面,是他刻意这样安排的吧?   没多一会儿,阮西岭的眼妆就化好了,她忽闪着大眼睛冲我妩媚一笑。那笑容真是无比的明媚,我一女的看了都心跳加速。   “以前听说殷小姐古典气质,今天见了才知道传言一点不假,你看着,倒像是从仕女画上走下来的呢。”她恭维我,说得客气又自然。   “哪里哪里。”我干笑着,不知道该应点什么好。   “我比你大,你要是不介意就叫我阮姐姐。”阮西岭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后起了身,“采采,我化好了,你化吧。”   面对她的大方,我有些拘谨起来,抿了抿唇,我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   高姐开始给我化妆了,阮西岭坐到一旁专注地盯着我看,我被她看得十分不自在。和她完全陌生,根本没有任何话题能聊,用辛童的话说,我们可是实打实的对手。   她不走我没办法,我只好目不斜视地盯着化妆镜里面。脑海中涌现出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阮西岭从芳菲尽来,不知道她又是怎么进的这风月场所。也是有苦衷的吧?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要主动选择来这种地方毁灭自己还是比较少的。   “采采,你十点半就结束了吧,晚上可以约你一起吃宵夜吗?”她问我。   “我晚上要回去。”我本能的就拒绝了她,拒绝完后又觉得自己太不给她面子了,于是我又补充道,“阮姐姐,你要是方便可以和我一起走,我家阿姨煲的百合汤不错。”   说完后,我想咬了自己舌头,我还真不拿她当外人。   “真的啊,那太好了,采采,那就说定了,晚上你等我。”她十分高兴的样子。 第卷一:以爱之名73.你需要一座靠山   半个小时后,我化好了妆,踩着高跟鞋,我往三楼的宴会厅走去。早就等得不耐烦的男人们看到我出现后开始有人吹起了口哨,谁说有钱有势的人就有素质?那是因为他们都在外边端给不知情的人看吧,来了这横波楼,男人们的眼珠都掉在我身上呢,要不是我背后的向云天,我能被这些男人撕成碎片。   我的视线穿过人群到了不知名的地方,曲子的旋律响起,舞伴也都上了台。我舞动着水袖跟着旋律着不停的旋转着,这一支舞跳完,我就可以回家了。也不知道陆只悦现在在做什么?向云天没对她做坏事吧?阮西岭对我表现出友好的样子,这风月场所哪来的友好,不过借个机会靠近我,好在这里站住脚跟而已,将来会对我做出点什么,还是不一定的事情。   “殷采采,殷采采,殷采采。”不知道谁先起了哄,宴会厅里开始整齐划一的喊我的名字。我来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间我惊得舞步都乱了。   我看着台下的男人们,仔细看了我才发现,今天这些男人的眼神跟往常似乎不太一样。如果说往常的客人各有心思,今天这一出显然是有人计划好了的。   “殷采采,殷采采。”几十声齐声喊后,后台那边开始源源不断的往台上往花蓝。一个花蓝三万人民币,很快就送了二十几个上来,舞台被堵住了一个角落,后面还在往上送,数到后面,我估摸着至少有一百个花蓝,整个舞台都堆满了。我心里更惊了,我当然知道来这里消费的人都不差钱,况且上这三楼,本身就要消费一大笔钱,还必须是熟客带着才有资格踏上来。往常的客人也有大方的,但像今天这样一口气砸这么多花蓝的,还是第一次。   我没法跳舞了,舞伴和我一样不知所措的站着。   “采采。”终于,有人从人群中走出来了,那是柳又平。他缓步走到了台前,踏着台阶,他一步一步走到了我面前。   “喜欢吗?”他问我。   “谢谢你。”我给他深深鞠了一躬,原来是他,这就难怪了不拿钱当钱了。   “你今晚的舞跳完了,对吗?”他非常温柔地问我。   我犹豫了一下,只能点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我否认不了。   “我在楼下等你。”他冲我一笑,然后转身下了舞台,那些起哄的男人就跟着他一起出了宴会厅。   “天呐,采采姐,你发达了。”有舞伴发出小声的惊呼。   横波楼的规矩是,客人送的花蓝,我可以拿一半。这满满一舞台的花蓝,意味着我至少有一百万的进账。   一个晚上赚一百万,这世上还有比这来钱更快的生意吗?   “采采姐,我去数数有多少个花蓝?”又有舞伴兴奋的叫起来,她们也能跟着沾光。这么多花蓝,她们至少可以拿到三到五万,对于伴舞的姑娘来说,这也是一笔意外的大财。   可我怎么办?柳又平等在楼下,我得了这么多花蓝。我要付出什么?只有我的身体吧,除此之外,我再没有值钱的东西了。   我在宴会厅里呆站了很久,又有服务员来催我,说柳先生在楼下等得急了。我慢吞吞的往后台走去,我给向云天打了个电话,他不接我的。握着手机,我没办法了,今晚上刀山下火海也没有人能救我了。   卸妆,换衣服,磨蹭了快一个小时后我下了楼。   柳又平靠着车门站着,他在抽烟,见了我出来,他掐灭了手中的烟快步迎了上来。   “你穿这么少,有点冷。”说着,他就脱下了身上的外套罩到了我的身上,我差点没把他一拳打出去,还好柳又平搂得紧,我只能紧绷着身体承受他的好意。   上一次韦御风也给我披衣……我闭了闭眼睛,低声道:“柳先生想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我陪你。”他握住我的手,我想抽,他握得很紧。   韦御风说得好,殷采采你要是成柳又平的情人,你爸是柳又昕的情人,见了面,得多尴尬啊。   “我想回家。”我鬼使神差的说出这句话。   “你家在哪里?”他牵着我的车走到了车边,拉开副驾位的车门后,他扶着我坐了上去。随后他绕过车头往主驾位跑去。   我家?我并没有家啊,我在这里只有房子,可以住人的房子。家是有温暖的地方,没有温暖的地方只是房子。   “你想去见你爸?”柳又平猜测着我的心事。   我跟触了电一般:“不不不,不要。”   “那我们先兜风,你想去哪里告诉我一声,但今晚,你是我的。”他说着俯身过来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   “柳先生。”我惊惶地看他,今晚我属于他,逃不了了。   “你不愿意?”他盯着我看,那视线逼人。   我想我要是说个是字,他会不会把车开到附近的浦江,然后把我扔进江里喂鱼,三百多万买我一夜,就算把我做死了,我也要死而无憾。   我没敢说话了,韦御风决绝的态度,辛童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向云天是靠不住的,除非出现一个足够强大的人,否则只要我在这横波楼一天,我就要面临被人鱼肉。   柳又平见我不敢说话了,他便启动了车子。   “喝首歌给我听,好吗?”车子开出好远后,柳又平对我说。   “我歌唱得不好,但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可以唱。”我表现得很真诚。   “唱一首你最喜欢的就行,一直这么沉默着,我都成了一个车夫了。”他抽了抽鼻子,语气中带着几分烦躁。   我最喜欢的歌?我想了想,我并没有什么歌特别喜欢。但我脑海中跳出了铁血丹心,不如,我就唱个女声版吧。   依稀往事似曾见,心内波澜现。抛开世事断仇怨,相伴到天边。逐草四方沙漠苍茫,哪管雪霜扑面……   一首歌唱完,柳又平还真的把车开到了浦江旁。夜色里,江面泛着粼粼的光,我咽了咽口水,悄悄地看了他一眼。   柳又平单手搭着方向盘,视线落在远处。   他就这么沉默着。   “不错,唱得不错。”他回过神来,然后他打开了车门,“下车吧,我们走走。”   我跟着他下了车,他朝我伸出手,我十分不情愿,但只能伸给了他,他拉着我的手沿着江堤往前走。   “爱过一个人吗?”他问我。   爱过一个人吗?我爱过伊城吗?应该爱过吧?他对我很好的那段日子,我肯定是爱过他的吧。   “韦御风?”他说。   听到那三个字,我的心突突跳起来。   “柳先生说笑了,我们这样的人哪里配说爱。”我虚伪地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他打断我,“我不喜欢女人自轻自贱,尤其是你。”   我闭上了嘴,决定还是少说话为妙。   “你爱韦御风,但你们很难在一起。”他说,“他现在根本没有能力带你离开横波楼,也护不了你,因为……”他故意停下来。   我耐心地等着他往下说。   “李家出事了,韦清元受牵连。采采,这就是政治,今天还是极乐世界,明天就是人间地狱。”他笑笑,“瞬息万变。”   我还是不接话。   “你需要一座靠山,我认为我可以是你的靠山。”走到一块大石头旁,他停住了脚步。   “柳先生。”我鼓起勇气抬头看他,“我说几句话,你不要生气。”   “你说。”他的手环到我的腰上。   “我想,只要你愿意,你完全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女人。所以,我很感激您的抬爱,我愧不敢当。另外,你知道我爸和你姐的关系……”我低下头,“柳先生,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难堪。”   我这几句话说出口后,空气仿佛凝固了。等了一首歌那么长的时间,柳又平还是不说话,我忍不住悄悄抬头。   “那如果我去捧阮西岭呢?”他微笑着问我,“你在横波楼就会过得很辛苦了。”   我呆了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一时间不能渗透。但今晚阮西岭对我的示好让我明白,无根如浮萍就只能低下头颅去讨好每一个人。   “你想为韦御风守身如玉,守护你心中的爱?”他捏了捏我的脸,“真是年轻得可爱。”   “我没有。”我轻声否认。   他突然就俯身下来,然后吻住了我的唇。我吓得用力推他,但不是他的对手,我只能紧紧的抿嘴了唇,任他的嘴堵着我的嘴。   “还挺倔。”他终于直起身,轻轻抚摸着我的嘴唇,“你知道吗?男人天生都是征服者,你这么倔,我不征服你,说出去,我还怎么混啊?”   我苦笑,无话可说。   “走吧,回去吧,我送你回家。今晚我放过你,但总有一天,你会乖乖的脱好等在床上,我要等那一天,我要你心甘情愿。”他拉着我的手往回走。   我们上了车,他伸手开了音箱,按了一会儿,铁血丹心的歌在车内响了起来。   他启动了车子。 第卷一:以爱之名74.老夫聊发少年狂   将近四十分钟的车程,车子停在了我住的小区门口。这一路上柳又平都没跟我说话,我的心一直很乱,漫无边际的想一些毫无关联的事情。   “到了。”柳又平打破了沉默。   我回过神来,挪动屁股,看着小区门口,有点不敢相信他真的就这么放过我了。怕他反悔,我赶紧伸手就要去打车门。   “等一下。”柳又平手伸过来,然后拉住了我的手。   我惊了一下,他不会真的反悔了吧?我慌乱的看着他,不安道:“怎,怎么了?”   他倾身过来,脸颊凑到我嘴边:“亲一下。”   我顿时脸就红了,身体本能的往后缩,想要推开车门夺门而逃,但那满舞台的花蓝在我眼前不停的闪着。电光火石间,我的思想完成了激烈的斗争,我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就用力推开了车门。   “慢点儿,别摔了。”柳又平的声音传来,慵懒中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我连再见都没顾上跟他说,下了车后,我就拽紧了包包快步往小区里走。一直到拐过弯,我才停下了脚步,喘平气后,我悄悄的退了几步。   柳又平的车还停在那里,吓得我飞快地往楼道跑去。我喘着粗气上了门,然后拿着钥匙开了大门。   辛童闻声跑到玄关处,见是我,她笑起来:“采采,你回来啦。”   我换了拖鞋,抬头,故作平静道:“陆小姐回来了吗?”   “回来了,我去接的她,在吃宵夜呢。”她道。   “采采,快来吃糖水,阿姨做的百合莲子羹真是太好吃啦。”陆只悦的声音从餐厅传来。   我听到她回来了,悬着的心可算放下来了。拎着包,我往餐厅走去。   “咦,采采,你的脸怎么那么红?”陆只悦叼着汤匙,歪着头看我。   “跑得有点急了,你们先吃,我回房换衣服。”我感觉脸更红了,赶紧又往房间走去,走到房门口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心跳得更快,韦,韦御风?还是向云天给我回电话来了?我从包里拿出了手机,屏幕上的号码却是陌生的。   我迟疑了一下,猜测可能是柳又平。   “喂。”我关上房门,接起了电话。   “到家了吗?”柳又平的声音传来。   果然是他,我扔下包,在黑暗中走到了窗边,靠着窗台站稳后道:“到了,柳先生,您开车慢点。”   “你走到窗边。”他低声说。   “干嘛?”我有些好奇的问。   “你先走到窗边,我再告诉你。”他的声音更低,他的嗓音比韦御风还要磁性些,再加上又经过了手机听筒的压缩,简直就是教科书的低音炮。   我的手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幸好不是面对面,否则,听他这样说话,我肯定又要闹个大红脸。   “我现在就在窗边。”我说。   “你看今晚的月亮。”他说。   我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中的月亮,还真是又大又圆。我依稀记得苏轼写过的词,他的词是这么写的: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他缓缓吐出这两句诗。   “李白的诗。”我脱口而出,读书时,我偏科特别严重,要不是因为数理化太差,我估计也不会去考艺校。   “你知道?”他略惊讶。   他惊讶也是正常的,虽然这首诗是李白的,但并不那么的广为人知。我知道是因为我读高中的时候疯狂的喜欢唐诗宋词,尤其李白和苏轼,为此还苦背了好多。   “嗯。”我应了一声。   “还挺意外的。”他轻笑。   我觉得他的优越感有点伤人,好似像我这般的人,除了出卖色相根本就是草包一个。我这么想着,心里很不服气,好胜心也就起来了。   “但我觉得这样的夜晚更适合苏轼的词。”我也笑,接着我顺口就念出了苏轼写月的词,“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你这么说,我们不一起望望月,倒是辜负了这月色。”他那边传来开车门的声音,“我上来,还是你下来。”   我傻眼了,让我爱现,现在好了吧,搬石砸自己的脚。   “我们改天吧,好不好,我有点累了。”我慌了,赶紧求饶。   “不行。”他一口就拒绝了,“你只能选择下来,或者我上去。”   我抓着手机,真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明明他都放过我了。现在他在兴头上,我要是强硬拒绝他,很难说他会不会来个霸王硬上弓。   真是不作不死。   “我下来。”我咬着牙说。   “好,我等你。”他挂断了电话。   我丢下手机出了房间,经过餐厅时,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的看着我。   “那个,我,我下楼一趟,有点事情。”我说完快步往门口走去。   “要不要我陪……”陆只悦的话喊了一半,估计被辛童打断了。   我连鞋都没有换,就那么穿着拖鞋下了楼。我心里是打着小算盘的,柳又平看到我这么轻便的下楼,应该就能明白我只是下楼陪他看月亮的。   我拐过楼道时,柳又平坐在车头上抽着烟,路灯不明亮,看不清他的表怀。我汲紧了拖鞋朝小区门口走去,直到我走近车子,他才从车头上跳了下来。   “柳先生。”我走到他面前。   他打量我一眼,然后抿着唇笑起来,道:“老夫聊发少年狂……”   “治肾亏,不含糖。”我张嘴就接,接完后觉得自己可能疯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殷采采,你太逗了。”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被他笑得很不好意思,网上这样毁掉小清新的段子太多,我实在是接得太顺了。   “无缝对接,好诗。”他又笑,然后十分自然的揽过我的肩,“殷采采,你比我以为的有趣些。”   我赶紧转移话题的指了指天上的月亮:“快看,月亮马上就要被乌云遮住了。”   他这才仰头看着夜空,不一会儿,月亮就隐进了云层,夜色更浓郁了。又等了一会儿,月亮似乎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你一定要回去吗?”柳又平收回了视线,双手环住我的腰,轻声问我。   我觉得他们柳家一定有一种独门秘方,那就是撒娇,那真是撒得自然极了,我忍不住都要心软了,难怪我爸跪在柳又昕的石榴裙下不能自拔,都恨不得把自己揉进柳又昕的身体,好来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没有分离。   我想到我爸,软下的心就坚硬起来了。   “柳先生,你说过今晚放过我,你可要说话算话啊。”我强行跟他撒娇。   “拿我的话堵我,也就你敢了。”他松开我,“行,回去吧,我说话算话。”   “那我回去了。”我退着走了几步,然后计上心来,又快步走回他身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亲完后,我就转身往小区里跑。   他老夫聊发少年狂,想要找点初恋的感觉,那我就配合着他来吧。   他说得对,我得有座靠山。   这一夜,柳又平缠着我聊了大半夜,从诗词歌赋到哲学论道,我实在是很困,但又不能不打起精神来陪聊。   他说他很久没有这种恋爱的感觉了。   我看着他那行字,哆嗦了一下,一个年过三十的男人找到了恋爱的感觉,他还真是童心未泯。熬到凌晨两点多,我实在撑不住了,闭上眼睛就睡死过去了。   次日上午醒来,微信提示有三百多条未读信息,我真的惊呆了。当初伊城对我好的时候,也整夜整夜缠着我聊天,但我若不小心睡着,他最夸张也就几十条未读信息。   我害怕这样热情如火的男人。   “采采。”辛童在门外敲门。   “进来。”我打了个哈欠,放下了手机,那几百条未读信息,我也没什么兴趣去看。   “采采,阮西岭打电话来,说想过来拜访你。”辛童道。   “让她来呗。”我道,“昨晚她就想来,我和柳先生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她的手机号码,就没跟她联系。”   辛童走到我床边,“这个女人才来就这么急切的想跟你交好,我倒放了一点心。”   “怎么说?”我又打了一个哈欠。   “不知道,感觉吧。”辛童也不肯多说,“那我让阿姨去买点新鲜的水果回来,对了,陆小姐有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水果,我叮嘱阿姨一声。”   “随便买吧,她不太挑。”我道。   辛童拂了拂额前的碎发,将声音压低:“向先生想把陆小姐接到四合院去住,陆小姐还在考虑中,采采,你琢磨一下。”   我昨天就觉得向云天去陆只悦的举动太不寻常了,现在听到辛童这么说,倒不觉得那么意外。这中年男人聊发了少年狂,火烧得比青年男人还要旺吧。   只是再怎么样,陆只悦不应该毁在向云天的手里。   辛童出了我的房间,我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便坐了起来。洗漱过后,我出了房间,陆只悦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着远处发呆。   “早啊,小悦。”我愉快的跟她打了一声招呼。   她回头,双眼通红,看起来她哭了很长时间。 第卷一:以爱之名75.会来事儿的女人   “小悦,你怎么了?”我大惊,赶紧坐到她旁边问她。   陆只悦勉强笑了一下,哑着声音道:“我的眼睛是不是肿得有点厉害?”   “怎么了?是不是阿离给你打电话了?”我轻声问。   她低下头,默了片刻才说:“有点想我父母了。”   我呆了呆,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早前在她那里住时就听她提过她的身世,她说过她是孤儿,好像有一个尼姑养母。但她和我提起时,我并没有细想,只觉得她也挺不幸的。   我伸过手揽了揽她的肩膀:“怎么突然想到你父母了?”   她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昨天做梦还梦见他们了,特别真实,我还清楚的看着他们的样子,我妈很好看,我爸很和气,我和他们一起吃饭。我妈还跟我说,天气乍暖还寒,一定要捂着,不要着凉……”陆只悦哽咽得说不下去了,嘴唇不停的噏动着,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我家没出现变故之前,家庭气氛一般,因为我爸和我妈之间的感情不算特别好,导致我从小到大对亲情都有些淡漠。我家出现变故后,我爸和我妈变得彻底,说真的,我对他们是很失望了。所以,我不怎么想起他们。即使想起他们,我也不觉得悲伤。   “采采,我想搬去向先生那边住。”她吸了吸鼻子,对我说。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小悦,你总共也就见了他两面,你……而且,你和阿离……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你许多事情的理解都那么透彻,不要上了向云天的当,他就是一个老男人,他……”我有些语无伦次的。   “我明白你的担心。”她靠到我的手臂上,“采采,但他给我的感觉真的太好了,我想像中的父亲的样子就是他那样。采采,你不要想太多了,他对我的热情和温和,我也能感觉出来不是男人对女人那种。而是出于对我身世的怜悯,他对我是深深的同情。”   我摇头:“小悦,你再好好想想,哪怕缓个三五天呢。你不能这么急切的,海市蜃楼很伤人的。”   她默了默,苦笑:“即使只是海市蜃楼,我也想感受一下父爱是什么样子。采采,你不要劝我,我已经决定了。”   我张了张嘴,后面那一堆的话只能生生咽了回去。她这么执意,我再劝也是没有用的。只是阿离要是知道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还能有缓和的机会吗?   “小悦,那你要和阿离说一声吗?”我试探着问她。   她摇了摇头:“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可是……”我话刚出口,我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你去接电话吧。”陆只悦推了推我。   我看着她那样子,暗自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人各有命吧,作为朋友,我尽力轻她,她一意孤行,我无可奈何。   我回到了房间,拿过床上的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吓了我一大跳,居然是韦御风,他打电话给我干嘛?还是这大上午的。   “喂。”我接起电话。   “在干嘛呢?”他笑呵呵的。   我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韦御风笑呵呵的,他疯了还是我聋了?咽了咽口水,我讪讪道:“不知道韦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儿?”   “今天晚上有空吗?”他问我。   “没空,我已经有约了。”我带着点报复性的冷笑答道。   “有约?和谁?”他的语气冷下来。   好嘛,这是才韦御风,阴晴不定,像阵风,想刮就刮,想走就走。   “对,有约,和柳又平。”我干脆点破。   “殷采采,你想做什么?”他还平静的样子。   “我不想做什么,你知道,我身在横波楼,应酬大方的客人是我的本分。”我也很平静。   “如果我说我不允许你应酬他呢?”他问。   我笑起来:“韦御风,请问你凭什么?你是我什么人?恩客吗?还是我的救世主?我的男朋友?如果都不是,你凭什么管我?以前我和伊城在一起时,可是任由你为所欲为,但现在的殷采采不一样了。我是横波楼的头牌啊,有的是男人为我买账。你要是不服气,最好的办法就是凭本事赎我出去,或者你得比柳又平之流更牛逼。否则,你就闭嘴吧,你忙活你的去,空了来捧个场,但千万不要管我,你管不着。”   我说完这一大通话后,干脆利落物挂断了电话,不想再听到他废话,我直接将手机关了机。寻思着哪天找个机会把手机扔还给他,买部手机的事情嘛,我还是买得起的,不用他送。我算是看破了,像韦御风这样的男人,也就适合衣食无忧的富家小姐,她们才有空应付他的烂脾气,才能承受得住他的阴晴不定。   陆只悦又哭了一场后就回房了,连早餐都不肯吃。   我被她影响,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粥就进了琴室。一遍又一遍的弹着天空之城的曲子,弹到手指都麻木了,我才停了下来。   抬头时,辛童站在门口,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有事儿吗?”我淡淡问。   “阮西岭快到了。”她说。   “好。”我扶着凳子缓缓地站了起来。   “韦先生刚才打电话过来,说晚上七点过来接你,他让你准备好。”她迟疑了一下才说。   “不去,我和柳先生有约。”我往琴室外走。   辛童有些不确定的看着我:“采采,你……真的和柳先生有约吗?”   “这不是你们希望的吗?现在的韦御风自顾不暇,我何必将精力放在他身上,那不是浪费时间吗?柳先生树大,人还多情多金,我当然得先抓住柳先生了。”我冷冷道。   她呆看我几秒,然后转过了身。   我走到了陆只悦房间门口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她才来给我开门,休息了几个小时,她看起来已经恢复如常了。   “快吃午饭了吧?我可真是饿坏了。”她笑嘻嘻的。   “是啊。”我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总觉得她不是那么对劲。   “我去帮阿姨做菜。”她从我身边挤了出去,然后快步往厨房跑去。   我准备回客厅时,辛童往外走。   “阮西岭到了,我去小区门口接接她。”她道。   “去吧。”我看着身上的衣服,想了想,也懒得去换了。将垂到额前的头发拢到了耳朵后面,我朝沙发区走去。   几分钟后,我听到了大门开了,我起了身。穿着件墨绿色大衣的阮西岭来了。   “采采。”她拎着包小碎步的朝我走来,脸上挂着真诚而灿烂的笑容。   我也走出了沙发:“今天有点冷,快来喝杯热水,很快就要开饭了。”   辛童拎着果篮抱着束鲜花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我闻着饭香就来了。”她走了过来,“采采,你的皮肤可真好,不像我,不擦粉都不敢出门。   “你客气了,坐下说。”我笑着,要是换在以前,这种虚情假义的对话,我肯定懒得搭理。   “也不知道你喜欢些什么,所以,我只给你带了两支口红来。是上次我一个朋友去美国的时候带回来的,斩男色呢,希望你喜欢。”阮西岭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两支口红送到了我面前。   我被她的热情弄得不知所措的,心里也跟着打鼓,才见面就这么拼命的向我示好,我要是接了,往后里,她遇到点事情,我就得站出来撑她。我要是不接,生生拂了她的面子,她肯定要记在心上,以后要是得了势,肯定就要暗中整死我。   妈的,女人怎么就有这么多的心思。   “这两个颜色我都有呢。”我狠了狠心,还是想拒绝她,她想和我抱团,但我这个人生性就爱独处,最好谁也不要理我。   “采采,女人哪有嫌口红多的呀。”她见我不接,急了,起身就坐到我身旁,硬是把两支口红放到了我手里,“也不是值钱的东西,就是小礼物而已。采采,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只是初来乍到,想着能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其他的,我没有多想。”   她说得圆满,我再不接就太不近人情了。这个场我还得混,连柳又平都不拒绝,我拒绝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谢谢你了,让你破费了。”我便收起了两支口红。   “什么破费呀,采采,你别那么客气了。”她笑得妩媚。   “可以吃饭咯。”陆只悦喊起来。   我松了一口气,再和阮西岭聊下去,我可真要冷场了。我起了身,招呼着她去餐厅。阿姨做了几道拿手菜,陆只悦做了一道可乐鸡翅。   阮西岭很会来事儿,直到阿姨和陆只悦的厨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阿姨和陆只悦听得十分开心。   一顿饭吃完,阮西岭俨然和大家打成了一片。大家聊得火热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辛童赶紧起了身。   不一会儿,她捂着听筒看了过来:“采采,韦先生的电话。”   “不接。”我继续喝着汤。   辛童又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挂断了电话回到了餐厅,她没有说什么,我也懒得问。我是打定了主意,和韦御风之间,就这么画上了句号。 第卷一:以爱之名76.我走了   我慢悠悠地喝完了碗里的汤,大家的话题已经转到了樱花园里的花已经开了上面,阮西岭兴致勃勃喊着要去赏樱花,陆只悦也很想去,我无所谓,大家兴头都上来了,便决定下午就去。   因为准备下午去赏樱花,阮西岭就留在了我这里,赏完樱花再回去。大家围坐一圈,七嘴八舌的倒也热闹。我往常习惯午饭后睡一觉,但大家聊天的兴致很高,我就靠到着沙发懒懒的迷糊着。   我迷糊得半梦半醒时,辛童推了推我。   “干嘛?”我惊得坐了起来。   她不说话,只是朝我招手,示意我到一旁去说。我丢开了身上的毯子,打了个哈欠起了身,这个辛童也真是,神神秘秘的干嘛啊?   “韦先生在大门口。”辛童到我拉到房间门口时,小声说,“他一定要见你。”   韦御风还真是贱啊,我都不招惹他了,他贱兮兮的又跑来,还一定要见我。我心中的小火苗蹭蹭就往上窜,睡意顿时全无了。   转过身,我快步往大门口走去,走到门边后,我旋开门锁用力推开了大门,穿着便西牛仔裤的韦御风站在那里,大概被我推门的动作吓着,他一脸错愕。   我甩上大门,扯了一下嘴角,我笑道:“听说韦先生一定要见我,不知道有何指教?”   他不说话,只是抿着唇看我。   “有事儿就说事儿吧,别跟我这装大尾巴狼了,我烦着呢。”我没好气的。   “我们可以好好说话吗?”他开了口,异常的温和。   我仰头看了看天花板,收回视线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您说,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   “小悦在吗?”他问。   我愣了一下,原来他是因为小悦的事情来找我,我脸色僵了一下,道:“在,你如果找她的话,我可以进去帮你把她喊出来。”   “不用喊,她在你这里挺好的。”他摆了一下手,“阿离那边暂时有点麻烦,小悦就先拜托你了。”   “呵呵,我和小悦是朋友,轮不到你来交代我。”我冷笑道。   他看着我,额头的青筋隐现:“殷采采,如果你不会好好说话,我不介意好好教教你。”   我别过头,生生将到嘴边的咒骂咽了回去。   “我现在也遇到点事情,你,大概有听说吧,所以,我不能总来找你。”他沉默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那语气带着三分示弱。   我低下头看着脚上的拖鞋,心里涌上一阵酸楚,柳又平说了,韦清元出事了,牵连了韦御风吧,看他的样子,还确实不太好。又想,他好不好的关我屁事儿啊?他好了坏了我也沾不着他的光。   “我只是想见见你。”他的声音更低,就像迷路的孩子,乍见亲人,委屈巴巴的。   我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他这样示弱,我的心就软了。但我还是不想理他,想到我穿的那套衣服,还有过往的那些事情。算了,以后再见面,还作个点头之交吧。   “我要去一趟北京,可能会很长时间都不来看你了。”他笑了一下,“殷采采,你多保重。”   “你也是。”我这才抬头,表情讪讪。   “柳又平有权有势,至少三五年内,他能撑得住你。他现在对你势在必得,你跟了他也好,我安心些。”他絮絮叨叨的,仿佛交代后事一样,“这几天想了挺多的,捋了捋我们之间的一些事情,突然以前对你挺不好的。我这个人脾气不好,性格更不好,从小缺爱得厉害,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对人好。如果我曾经伤害了你,我向你道歉。”   他抽了抽鼻子,声音略带哽咽起来。   “希望你以后不会再遇到我这样的男人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走了。”   我呆呆的,完全不能回神,韦御风这是怎么了?   他往电梯口走了几步背对着我站定:“我把小悦姑姑的电话发给你了,如果小悦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给她姑姑打电话。”   “好。”我应了一声。   韦御风没有再回头,拐过转弯,他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了。   我的脚不由自主的追出去,追过拐角时,我看着他站在电梯口。他刚好也回头,四目相对,他笑了一下,电梯门开启,他走了进去。   他走了。   我靠在墙边,失魂落魄地站了很久。这样的告别,我是没有想到。我以为我们见了面,一言不合,他少不了对我又是一通威胁警告,再不然就是揍我一顿。   但他没有,他示弱了,还跟我告别了,就像再也不会见面了那样跟我告别。我的心里涌起强烈的酸楚,韦御风绝对不是一个好男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渣男。可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刻进了我的心底,从此,我原谅了他从前对我所有的恶。可世事总不如人愿,我以为我们之间要发生一点儿什么的事情,他又破坏得一干二净。到了这一步,我决定跟他一刀两断。   他倒好,他跟我告诉我,让我去跟柳又平,还说他能安心点。   安心他大爷啊,安心。   我的眼泪开始在旋转,咬了咬牙,我抬手狠狠地擦掉了眼泪。行,他不是让我跟柳又平好吗?我还真听他的,我就跟柳又平好。   就让他别扭去吧。   我回到了屋子里,直接进了房间后,我从枕头底下拿出了手机,然后我开了机。短信收件箱里有一条未读信息,那是韦御风发的。   我要点进去看看时,柳又平的电话打进来了,我看着柳又平的号码,好一会儿后我才点了接听。   “电话一直关机。”他语气温和,但我感觉到他此刻的怒气。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上午阮西岭来了我这里,我充着电就忘了开机了。”我扯了个谎。   “阮西岭去你那里做什么?”柳又平立刻转移话题,不在关机的事情上打转了。   “我也不知道,初来乍道吧,想跟我交个朋友。对了,我们下午还约着去樱花呢,你,你来吗?”我装着随意的样子问他。   “去河源庵吗?”他问。   “嗯,你知道啊?”我惊喜地问。   他大笑:“我是G市人,我怎能不知道。”   “是噢。”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快到你小区门口了。”他说。   “啊,那你不早说。”我有点慌了。   “你手机一直关机啊,我当然要来看看怎么回事了,看看是不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小子把我女人拐走了。”他话说得认真。   我的脸就红了,谁是他女人啊。   “那个,那我换一下衣服,然后喊上大家一起……”   “等等。”他打断我,“是我和你,不是大家,我不和大家一起,我只和你。”   “那怎么好意思呢?我都答应她们了。”我郁闷道。   “让我来跟她们解释解释?”他好心询问我。   “算了算了,我自己和她们说。”我被他吓到。   “快去说,我迫不及待要见到你,十分钟,十分钟你一定要下来,否则,今晚我不让你回家。”他催促我。   “十分钟来不及,我要换衣服,还要化妆,至少要二十分钟。”我道。   “那我上去。”   “十五分钟。”   “我现在就下车。”   “行,行,十分钟,就十分钟。”   “我现在开始倒计时,挂电话了。”柳又平说完立刻切断了电话。   我知道他做得出来,只能赶紧扒下身上的衣服,跑到衣柜旁,顺手拿了离我最近的一套衣服套上,套好衣服后,我又进了厕所,捧了把清水洗了洗脸,擦干后,我就冲出了厕所坐到了化妆镜前。刷了点粉,涂了个口水,我拿起梳子梳头发。   这些妥当后,十分钟已经过去六分钟了,我拎着包抓着手机就往外跑。   “辛童,我有事儿出门一趟,你带大家出门去玩。”我喊了一声后连头都不敢回,匆匆的就跑大门,套了一双短靴,我冲到了电梯口,搭着电梯下楼时,我这才稍稍喘了一口气。看看时间,已经第九分钟了,我急死了,早知道就不化妆了。   电梯到达一楼,门一开,我就往外冲。冷不防,一个人男人从侧面走来来,我和他撞了个正着,那男人伸手就抱住了我。   我扬起包要打人时才发现,抱着我的男人正是柳又平。   “你吓死我了。”我靠到他的肩上,感觉腿都软了。   “谁让你那么久。”他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十分钟啊,刚好。”我抬起手表。   “你也跑得太急了,瞧瞧你,气喘得这么急。”他帮我拢了拢凌乱的头发。   “你说的十分钟啊,我还不得抓紧时间。”我说着推了推他,想要直起身。   他搭在我腰上的手却收紧,一脸坏笑:“怎么?你好像很害怕跟我过夜?”   我侧头看着墙壁,不搭理他。男人对于跟新欢上床那点事儿总是无比的热衷,谁也不能例外。   “怕我技术不好?还是怕我技术太好?”他凑在我的耳边,这句话几乎是呢喃着说完呢。说话的时间,他紧紧的贴着我的身体。   我敏感的感觉到他起了反应,吓得用力推了他一把,然后低着头往楼道外跑去。身后的柳又平追上来,他抓住我的手。   “你觉得你今晚跑得掉吗?”他一脸促狭。 第卷一:以爱之名77.接地气的柳又平   柳又平并没有带我去河源庵看樱花,而是带我去了更远的B市,B市那里有座大学,以樱花闻名。我们漫步在樱桃大道,他说起他的学生时代,侃侃而谈,我和他并肩,樱花不时落到我们的头上肩上。   我侧头望他时,他的眼中闪动着光芒,那是对逝去时光的眷恋。   我们在校园里流连到黄昏时分才离开,随后柳又平又带着我去了学生街。我念书的时候离家近,除了中午那一餐,早餐和晚餐我都是在家里吃的,再加上自小我妈就深恶痛绝路边摊之类,因此,我根本没有机会吃各种路边小吃。   而柳又平,他一个比我还活在仙境里的人,带着我熟练的穿在各种摊子前。我们一路吃下去,一直吃到学生街的尽头。   “我走不动了。”我捧着杯珍珠奶茶哀嚎道。   “那边还有最好吃的烤土豆。”他伸手拉我。   我摇头:“不行,真的吃不下去了。”   “我还想让你陪你体验一把学生时代,结果你先不行了。”他喝了一口珍珠奶茶,用力将我拉起来后,他又道:“行吧,我们回车上去。”   “你对这里怎么这么熟啊?经常来?”我忍不住问。   “第一次来。”他说。   “不信。”我看了他一眼。   “地图很好用,你不知道么?”他戳戳我的额头。   我躲了一下,但可能吃得太饱,平衡感变得特别差,我趔趄了一下手里的茶奶就摔出去了好远。看着摔得浅了一地的奶茶,我郁闷得要命。   “我才喝两口呢。”我抱怨道。   “不是很撑了吗?摔了就算了。”他搂住了我的腰,“要不,我的让给你。”   “我不喜欢你那个口味,算了算了,走吧。”我盯着地上的奶茶,还是觉得很扫兴。   “帮我拿一下。”他把他的奶茶放到我手里,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跑远了。   “喂。”我喊了一声,他这又是抽什么疯,也不说去哪?没办法,我只能站在原地等着他。身边不时有大学生们走过,有情侣也有独来独往的。   已经是四月天了,可G市的风吹来还是很冷。我下意识的抱紧手臂,踮着脚尖看着远处,希望柳又平能在下一秒就跑回来。我想回到车上,找个温暖的地方窝起来。   “你看什么呀,看屁啊,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信不信?”又一对从我身边经过的情侣,那女的突然就开骂了,对着男的又骂又打的。   “我哪有看啊。”那男的辨解着。   “还说没有,你两个眼珠子都快掉那女的身上了,怎么的,她穿得少你心疼啊?”那女的指着我,对着她男朋友怒骂。   “你有病吧。”那男的就要走。   “我没病,是你有病,牵着我手还直勾勾的看着别的女人,你想干嘛呀?想找小三儿啊?你看看人家身上穿的衣服,Dior,你买得起吗?你养得起吗?”那女的干脆就歇斯底里起来了。   我他妈招谁惹谁了?我只是站在路边而已。   “你真是有病,我懒得跟你说。”那男的好死不死看向我,然后道:“小姐,对不起啊。”   他这一道歉,那女的就彻底爆发了,她狠狠的推了那男的一把,推完后又折身回来想推我。眼看着她的爪子都伸到我眼前了,我吓得扬起手准备拿奶茶去砸她。   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柳又平总算赶回来了,他稳稳地抓住了那个女人的手。   “这位妇女,请问你这是要打人吗?”   “妇女?”那女的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谁妇女呢?你眼瞎啊,我才念大二呢,你说我妇女,我看你才是老男人吧。”   柳又平把手里的奶茶递给了我,然后狠狠甩开那女的的手,笑眯眯道:“我以为只有跳广场舞的妇女才能豁得出去骂大街,显然我见识不够。既然你说你才念大二,那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年纪轻轻,别把自己搞得跟个无知妇女一样。”   “你,你,你……”那女的指着柳又平,又看着我,然后骂道,“你哪来的脸教训我,你旁边那女人一看就是你包养的情人,臭不要腰你还教训我。”   我觉得她眼神还蛮准的。   柳又平退了一步,拿手扇了扇鼻子:“你的嘴也太臭了,牙膏换个品牌吧,狮王的就还不错,你可以试试。”   “你死了啊,没看到我被别的人欺负吗?”那女的吵不过柳又平,回头又冲自己男朋友大吼。   她男朋友估计嫌丢不起人,退了一步,竟然转身就跑了。   “你们给我等着。”那女的跺跺脚,拔腿想追她男朋友。   柳又平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打人啦,大男人打人啦。”那女的嚎叫起来。   “打死你得多少钱?”柳又平改成揪她的衣脖子,他明明笑着,眼中却透着骇人的光芒,“我想知道打死你得多少钱?五百万够不够,一千万?”   “你想干什么?”那女的瞬间就怂了,吓得眼泪直往下掉。   “给我女朋友道歉。”柳又平将她丢到我面前,“真诚的,字句清楚的道歉。”   那女的磨蹭着,但并没有多少人围观,她刚才嚎了那么大一嗓子也没几个人停下来多管闲事。大概以为情侣闹别扭吧,在这学生街,这是最不缺的戏码了。看厌了,自然也就没有兴趣看。   “对不起。”那女的哼唧了一声。   “好好道歉。”柳又平语气冰冷,“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你以为你谁啊?”那女的嘴贱,又呛他。   “道歉。”柳又平拉下了脸。   “对不起,我不该骂你,向你道歉了。”那女的这才好好说了一句话,但说完后就翻了个白眼,然后拔腿就跑。   柳又平盯着她的背影。   “算了。”我拉了拉他。   他收回视线看我:“什么算了?”   “就刚刚那女孩啊,她进了社会迟早要吃亏上当受教训的。”我晃了晃他的手。   他拉过我的手:“你是不是好冷啊?手都冻成这样了,赶紧回车上去。”   “有点。”我低声道。   他拉着我往不远处的停车场跑去,上了车后他就启动了车子,暖气一点一点覆盖狭小的空间,我总算不再哆嗦了。   吸着奶茶,我悄悄的看了一眼手表,都晚上九点多了,这回到G市还得两个小时呢。完了,今天晚上他会不会就在这附近开个房间啊。   “我们去酒店吧。”我这边正担心,他就开口了。   “啊?”我被珍珠呛了一下,咳得我眼睛都快出来了。   他也不说话,任我咳着,车子倒出了车位。十来分钟后,车子停在了某五星级酒店门口,他在前台办了入住。   我拎着包站在一旁,带着视死如归的壮烈。   不一会儿,他就拿着房卡跑到了我身边,然后我们上了楼。他开了一个套房,进了房间后,他直接走到了休息区,拿过热水壶去装了壶水。   “采采,你去泡个澡,能暖和点。”他对我说道。   我心里忐忑得要命,可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办法呢?迟洗早洗,总之是要洗的。我放下了手里的包,从衣柜里拿出了睡袍,慢吞吞的走进了浴室。   我泡了一个多小时才从浴室出来,柳又平坐在休息区喝着茶看着手机。我站在厕所门口,不知道是该主动走到他面前呢,还是躺到床上去等他。   “站那干嘛?”他抬头问我。   我讪笑着,挪着脚步,一步一步走进了休息室。   “这茶挺好的,你喝一杯。”他倒了杯茶放到我面前。   “谢谢。”我别扭极了,颤着手端起了茶,抿了一口,是还不错。   “你很困吗?”他问我。   “还,还好。”我紧张得有些口吃起来。   他突然就俯身过来,距离接近,我往沙发上一仰。   “我能吃了你吗?”他勾住我的脖子。   我摇头。   “那你怕什么呀?”他伸手在我脸上擦了擦,“皮肤可真好,我还以为你擦了粉。”   我咽了咽口水,不敢接他的话。   “先去睡吧,要不你就去看电视。”他松开了我。   “柳,先生,那个,我们……”我紧张得舌头都要打结了。   “嗯?”他困惑的表情。   我心一横,道:“我们今晚睡不睡?”   他一愣,单手撑着沙发:“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我呆了呆,去他的吧,他就是故意装傻,哪里会没明白我的意思?可他非要我说明白,行,那我就说明白吧。   “我的意思是,我们今晚,你,是不是和我一起睡?”我说完就不好意思看他。   “这里不是只有一张床吗?难道你觉得我当柳下惠?”他戏谑的语气,“行了行了,别紧张成那样,搞得我要强抢民女。去睡,我睡沙发。”   “啊?”我吃惊极了,他这可是当真?   “啊什么啊?我不是答应你了吗?我这个人可能别的优点不突出,但说话算话这一点,我还没有失信于谁。去吧去吧,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可是个正常男人。”他端起茶杯,一仰脖,一口气喝完杯中的茶。 第卷一:以爱之名78.这一夜   我听他这么一说,非常识时务的起了身,抓紧了睡袍,我跑出了休息室。进了房间后,我踢掉脚上的拖鞋就爬上了那张柔软的大床躺了下来。   不知道是因为大床太舒服了,还是房间里有个男人在,我明明困意浓厚,但翻来覆去的大脑却异常的清醒。于是我悄悄地起了身,够过床头柜上的包,我从包里拿出了手机,躲进被窝里,我将手机拔成了静音。   我这才有空看一看手机,这一路上,柳又平霸道得连包都不准我拿下车,还说要是两个人都捧个手机的话,还不如找个地方看手机就好了。   我先点开了短信收件箱,早上匆匆一瞥,我也没看仔细。韦御风给我发了三条短信,第一条是小悦姑姑的手机号码。间隔了好几个小时之后,他又给我发了两条短信。   他说,采采,你还记得那天夜里我们去过的山上吗?我已经跟房东买下来了,钥匙放在院门口左边第三块砖下。也许你会需要,也不会需要,都随你。   他说,飞机要起飞了,我突然很想你,没有来由的。这一走,三五年内,我们不会再见了。采采,你要保护好自己。活下去,无论用任何办法,因为只有活着才希望。   我闷在被窝里,呼出的热气很快将屏幕糊得一片模糊。我闭上眼睛,慢慢的,泪水滚落。那个人,他走了。他说,三五年内,我们不会再见。   他让我和柳又平在一起,让我活下去,告诉我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可是他有什么资格来叮嘱我这些?我们之间除了那些负距离的时刻有过短暂的温暖,其他时候,我们就像两只刺猬。总是在试图靠近时把对方伤得更狠,一个不懂爱的他和一个活在恐惧和不安的我。   此时此年,我们没有能力去爱对方。   我默默的哭了好一阵子,然后我将那两条短信截图存到了邮箱中,存好后我就清空了收件箱。我不想时时刻刻看到,不想时时刻刻去想念那个走远了的男人。   把手机放到枕头底下,我趴到枕头里。原本的睡意因为那两条短信消失得干干净净,我想着那一夜我们在山上,韦御风给我炖野鸡汤。想着那一夜,他紧紧的将我搂在怀里,我们什么也没有做就睡到了天亮。   我又翻了个身,扯过抱枕捂住自己的脸,想要将那些清晰而遥远的画面赶出脑海。可记忆就像魔鬼,它根本就不滚,像只赖皮狗一样缠着我不放。   “怎么?睡不着啊?”柳又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然后他把我脸上的抱枕抽走了。   我用手捂住脸。   “怎么了?”他坐到床边,用力分开我的双手,“怎么还哭了呢?”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我就再也忍不住了,才忍下去的眼泪就再次夺眶而出。   “不准哭了,再哭我就要吻你了。”他恐吓我。   可我哪里忍得住呀,那种无法说出口的失落和难受让我哭得愈发的厉害。柳又平伸手帮我擦泪,越擦越多。   “我真吻你了。”他俯身下来,我伸出手搂紧了他的脖子,他压到我身上,我呜咽着哭出声。   “你抱抱我,抱抱我就好了。”我说得断断续续的。   他没料到我会主动抱他,压在我身上,他的身体有些僵硬。好一会儿后,他才笑。   “殷采采,我都放过你了,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吻下来了,他的手托住了我的后脑勺,和他的掌心一样,他的唇瓣也带着温度。   他和韦御风不一样,韦御风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带着侵略性的,他也和伊城不一样,伊城总是小心翼翼的。   柳又平很温柔,温柔中带着霸道。   我身上的睡袍被他扯掉了,温暖柔和的灯光下,我听着他那强有力的心脏跳动着。我始终闭着眼睛,韦御风的脸在我脑海中翻涌着。   年少时以为命运无情不是过文人的专用修辞手法,如今才知道,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逃不过,就只能咬碎了后槽牙去忍受。   一切归于平静时,我睁开了眼睛。他半撑着身体压在我身上,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见我看着他,他笑了一下。   “洗澡吧。”   “好。”我哑着声应他。   他翻身起来时,休息室里传来手机铃声,他的手机响了。他就那么裸着身朝休息室走去,我趁着这个机会进了浴室,站在花洒下,我将水压开到最大,水从我头上往下淋。   我裹着浴巾披散着半干的头发从浴室出来时,柳又平还在休息室里接电话。我走到床边,拿过遥控器开了电视,将声音调到最低,我半靠着床头看着电视节目。   “头发还是吹干吧,不然晚上睡了要头痛。”柳又平接完电话往浴室走。   我不经意扫了一眼他的身体,红着脸别过了头。   “干嘛?”他偏偏还要走过来,顺手就扯下了我腰间的浴巾往自己肩上一搭。   我尖叫一声,赶紧钻进了被子里。   他哈哈大笑,又掀掉了我的被子:“起来,我帮你吹头发。”   “不用了不用了,你去洗澡,我自己会。”我往旁边滚去,这样的坦诚相见,我实在是招架不住。   他看我真别扭了,总算起身离开了。我从床上找到睡袍穿上,心跳得厉害,我下了床,来回踱着步,想要缓缓情绪。踱到休息室的沙发旁时,柳又平的手机刚好“叮”了一声。我就那么碰巧地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短信提示,短信是他父亲发的,他父亲在骂他呢。   他父亲骂:我命令你今晚两点前到家,你花在横波楼那几百万我可以不跟你计较,否则,后果自负。   我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收回视线,我踱回了房间。看了看时间,都晚上十一点多了,他现在赶回G市,应该是可以在两点前回到家。   不到十分钟,柳又平就洗完了澡。   “采采,你过来。”他在浴室门口喊。   “干嘛?”我走过去。   他把我拉进了浴室,然后从墙上取下吹风机帮我吹起了头发。温热的风吹在头顶,我莫名想,他有老婆吗?有孩子吗?想完后,我就在心里狠狠的唾弃自己,我有什么资格去想这些?我可一定要摆正自己的身份啊,横波楼是什么地方,不过就是供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他们花钱就是大爷,管他们离开横波楼后是什么真面目,和我都没有关系。   没多一会,我的头发就吹干了。为了表示感谢,我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谢谢。”我转身往外走。   他将我拽回去:“亲完就想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那你想怎么样?”我戳了戳他的胸膛。   “当然是再来一次啊。”他暧昧地笑,手指在我发间绕来绕去。   我愣了一下,心里忍不住哀嚎,我觉得我运气真是他妈的太好了。早前遇到个韦御风,X能力一流,能折腾到我吐。现在又遇到柳又平,他虽然不像韦御风那样变态,可时间也是长得令我崩溃。   大概所有的男人都以为时间很长,女人就很享受吧。我实在很想告诉他,并不是这样,时间太长根本就是痛苦的忍受。   我愣神时,柳又平已经打横将我抱了起来,我吓得赶紧搂住了他的脖子。他抱着穿过了房间,然后到了休息室的沙发上。   没想到他也有特殊嗜好,放着宽大的床不用,硬要在这小小的沙发翻滚。   这一趟折腾完,我真的有点生无可恋了。躺在那里,我仰看着天花板,心中全是恐惧。我想,如果我每天都不同的男人这样折腾,我觉得我还是赶紧去死比较好。   “洗澡。”他俯身看我。   “不想动。”我看了他一眼。   “不行。”他拉了我一把。   “你让我躺一会儿。”我抽出了手。   他起了身,捡起掉到地上的手机,我看到他亮起了屏幕。随后他抬手点了几下,他看到那条短信了吧。我仔细看着他,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将手里的手机扔到了茶几上,他又回到我身边。   “累了?”他坐下来。   “快累死了。”我低声道。   他用力将我拉起来,然后拉着我进了浴室。几分钟后,我们出了浴室,他和我躺到床上。我一直在等他说,他今晚得回G市去,但他看着综艺节目,笑得跟个小孩子一样。   我实在累了,倒头便睡下了。一夜全是杂乱无章的梦,韦御风一直在我梦里,一会儿他被人打,一会儿他被人追。   天快亮时,我听到有敲门声传来,我从梦中惊醒过来。睁开眼睛,我转头,柳又平睡得正香。我轻轻下了床,双腿一软,竟直接坐到了地上。   敲门声持续着,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往门口走去。我是不敢贸然开门的,踮着脚尖,我从猫眼里往外看。   外面站着两男人,一个年轻大点,一个年轻一点,都穿着西装。   我估摸着找柳又平,我退了一步走回床边,然后推醒了柳又平。他睁眼,伸手就要抱我。   “门外有两个男人,我猜可能是找你的。”我轻声说道。 第卷一:以爱之名79.我只想要自由   柳又平听我说完打了个哈欠,伸手抱住了我,嘴里肚腩了一句:“睡觉。”   “可是……”   “让他们敲,我看看他们能不能把门砸了。”他掀开被子把我往床上一拉,然后搂紧了我,头埋到我的肩上继续睡觉。   我哪里睡得着,敲门声又响起来了。我心里有些不安,这么大清早的来了,应该是有急事吧。可柳又平完全不慌的样子,我也就不敢说什么。   敲门声持续不断,大约被柳又平拉着躺下十分钟左右,他终于燥了。   “你躺着别动。”他掀开被子一个翻身就下了床。   我抓着被子,紧张地看着他往门口走,然后他拉开了门。   “三哥。”   “三少。”   门外的两个人男人一前一后喊了柳又平。   “两分钟,你们把话说完,我还睡呢。”柳又平语气温和,甚至还带着笑意。   “三哥,大伯很生气。”其中一个男人说。   “三少,太太那边也知道,她……”另一个男人话说了一半,不敢再往下说。   “你们说完了吗?”柳又平问。   “三哥,大伯的意思是,你得跟我们一起回去,否则我和阿荣也不用回去了。”先开口的那个男人叹了一口气,“三哥,你不要为难我们。”   “还有三十秒,你们谁再说点什么?”柳又平道。   “三少,太太她,她把离婚协议送过来的。”另一个男人鼓足勇气把话说完整了。   “时间到了。”柳又平退回房内,然后把房门给关上了。   我见房门关上了,便干脆坐了起来。想开口问问他,我看到我放露在枕头外一截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我调了静音,这是有电话打进来了。   从枕头下拿出手机,是我爸的号码。我皱了皱眉,拿着手机下了床,走到休息室的窗边我才接起了电话。   “什么事儿?”我语气不好不坏的。   “你是不是和又平在一起?”我爸开门见山。   “有什么事儿,直接说。”我不耐烦道。   “你让他赶紧回家,他家出了点事儿,他姐也回去了。采采,你是不是缠着他,你要懂事点……”   我直接掐断了电话,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哪来的脸教我怎么做人?我收起手机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柳又平走到沙发前又躺了下来。   “几点了?”他闭着眼睛问我。   “六十二十三分。”我道。   “大早上的不让人睡觉,可恨。”他骂了一声   “我们回去吧。”我被搅得完全没有了睡意,还不如早点回到G市去。   他不说话,闭着双眼。   我知道他也睡不着了,只是非要作个对罢了。我往房间走去,换上了昨天的衣服,进了厕所洗漱起来。我对着镜子要擦口红时,柳又平进来了。   “等一下。”他抓住我的手。   “怎么了?”我不解。   “一分钟。”他说着拿起了牙刷和牙膏,然后装水,飞快的刷了刷牙。丢下牙刷后,他就勾了我的脖子。   “亲一个。”他直接吻住了我的嘴,然后把我推到流理台上。   “喂。”我用力挣扎,他抓得更紧。   一个缠绵的长之后,我以为他要进一步时,他却放开了我。他将我垂下的长发拂到耳朵后,又在我额头上亲了亲。   “回去好好在家里呆着,横波楼不准去了,我给向云天打个电话。”他说。   “啊?”我惊了,他这是要把我从向云天那里赎出来的意思吗?   他抿唇一笑:“好了,你到房间等我,我洗把脸。”   我爸被我挂了电话后,发了条短信过来,他说:采采,你一定要记住自己的身份。我瞪着那些方块字,真他妈的想对天狂笑。他这是什么意思?给我传授经验吗?我颤手删了他发过来的短信,然后我将手机关了机。   都怪韦御风,好好的送部手机给我,我没有手机的日子过得多清静啊。   十来分钟后,我和柳又平都收拾妥当了。拉开房门后,那两个男人还等在那里,见了我,两个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柳又平也不管他们,拉着我的手就往前走,那两个人就跟着。就么一路到了酒店大堂,然后又上了车,柳又平靠着驾驶位打了个大哈欠。   “你带驾照来了吗?”他问。   我摇头:“我车开得不好,一上路就紧张,所以,我几乎不开车。”   “笨。”他揉了揉眼睛,“好困,怎么办?”   “要不,你让你家人过来开车?”我好心问他。   他二话不说,直接就启动了车子:“你愿意跟他们呆一车?”   “不愿意,但和生命安全比,可以忍受。”他道。   他腾出手在我头上拍了一下:“你倒是很懂得审时度势。”   “是吗?还好还好。”我干笑。   两个多小时后,我们回到了G市,我本来让他找个路口停车,我直接打车回去就行了。但他不听,硬是把我送到了小区门口。   “我的手机开的飞行模式,找我的话,你直接给我发微信。”我道。   “为什么关机?”他问。   “不为什么。”我推开了车门下了车。   柳又平的车子离开,我踩着高跟鞋往大门里走去。拐过弯,上楼,我走到我住的房子门口,开了大门后,我听到餐厅里传来欢笑声。   我愣一下,我去,阮西岭还在我这里住?   辛童听到动静跑出来,见是我,她迎上来接过我手里的包:“采采,你回来了啊。”   “嗯。”我应了一声,“还有吃的吗?我快饿死了。”   “有,阿姨今天煮了粥,还蒸了包子,快来吃吧。”辛童往里走。   “采采回来啦。”阮西岭见了我,立刻起身,“你这里太舒服,我就厚着脸皮住了一夜。”   “你喜欢的话,经常来啊。”我虚伪地跟她客气,餐桌上没有陆只悦,她这是搬到向云天那边去了。   “小悦呢?”我转头看辛童。   “她……昨天傍晚向先生来接的她。”辛童轻声道。   “哦。”我转了身往洗手池走去,洗了手后,我坐到了餐桌上,沉默着吃起了早餐。我坐到餐桌上后,大家就不再说话了。   早餐吃完后,阮西岭就回去了。   我回了房间,瘫到床上。韦御风走了,陆只悦搬去了向云天那里,向云天不会对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不行,我不能让向云天占小悦的便宜,我得想办法阻止他。对,我给小悦的姑姑打电话,以前小悦就说过她的姑姑非常厉害,黑白两道的人都要卖她的面子。   我从包里拿出了手机,开了机后,我翻出了新存的那个号码,然后按下了拔打键。   “喂。”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   “你好,请问您是小悦的姑姑吗?我是殷采采,之前,我去过一次你家,你还记得吗?”我赶紧介绍我自己。   “我知道,阿风说小悦在你那里,她这几天怎么样?”小悦姑姑问我。   “我有个事情,我想跟您说一下。”我咬了咬牙,然后将小悦搬去向云天那边住的事情告诉了她,末了时,我说我很担心小悦。   “向云天。”小悦姑姑似乎有些失神了,她念着这三个字陷入了沉默之中。   “姑姑。”好半天那边都不说话,我只好轻轻喊了她一声。   “采采,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不要太担心,我会想办法。”她说。   “好的。”我听她这么说,心里略略安心了一些。   将手机丢到一旁,我打算补个眠。   “采采。”辛童伸头进来。   “进来啊。”我喊道。   她小碎步走到我床边:“你昨晚是和柳先生在一起吧?”   “嗯,怎么了?”我问。   “没事儿。”她笑,“你和他在一块就好。”   “你是担心我和韦御风在一起吧?”我嗤笑一笑,“怕我陷在韦御风身上浪费时间,毕竟现在谁都知道韦家倒了霉。”   她有些讪讪的:“倒也不是因为这一点,韦先生的脾气和你太像,你们都固执,谁也不肯让着谁。”   “他走了。”我叹了一口气。   “走了?去哪了?”辛童呆怔了一下。   “不知道。”我想着那两条短信,又有点想哭了。   “走了也好,留个念想也很不错。采采,你睡觉吧,我出去了。对了,中午回四合院吃饭,向先生一早就给我打电话了。”   “好。”我闭上眼睛。   “那个……采采,有件事情,我也是之前在四合院时听到,柳先生和他的太太是联姻,两个人也没生孩子,长期的分居着,但他们肯定不会离婚。”辛童说。   “所以呢?”我闭着眼睛问她。   “没什么。”她说完就往房间外走去,很快房门关上了。   我的双眼酸涩得难受,但那泪水却滚不下来。我明白辛童的意思,她让我抓紧柳又平,为以后的人生铺路。也许运气好的话,柳又平能把我养起来呢。与其服务许多男人,不如专为一个男人服务,那便是风月女子最好的归宿了吧。   但我谁也不要,柳又平现在因为新鲜,愿意给我几分颜色,时间长了,迟早要腻。我倒是奢望柳又平真的能把我从向云天那赎出来,我只想要自由。 第卷一:以爱之名80.这可怎么办?   我睡了一大觉,快到十一点时,辛童才进了房间把我喊醒了。我睡得正香,乍被她醒神,一肚子的无名火。但她拿来衣服,絮絮叨叨的说着这春寒倒得真痛苦,出门一定要出穿一点衣服。   我想起来,待会得去四合院吃饭,陆只悦在四合院呢。想到这个,我将肚子里的火气压了下去,默默地起了床,进厕所洗漱了一番,然后我换了衣服,化了个淡妆。   准备出门时,我从枕头下拿起了手机。微信上一片静悄悄的,看来,柳又平的情况不太妙,否则,以他现在对我的热情,肯定要给我发个几十条的微信。   我嗤笑了一下,将手机丢回床上,这手机,我迟早还是得停了,省是总是给我惹麻烦。没多一会儿,我便和辛童一起出了门。   “采采,要不要我想办法去打听一下柳家的事情?”车子到半路时,辛童问我。   “打听干嘛?”我好奇地反问她。   “你至少得了解清楚柳家的情况啊,如果有什么意外的情况发生,你也好有个防备。”她说。   “防备?”我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你的意思是柳家人会来找我麻烦吗?向云天是当摆设的吗?就算要找麻烦,也是先找向先生的麻烦吧?我是谁?说好听一点,我是横波楼的琴师,说不好听一点,我可不是就妓女嘛?你觉得柳家那样有头有脸的人家,能屈尊来找我谈?那我还怕什么啊?就算被打死了,那不也死得值得吗?”我吊儿郎当的语气。   “采采。”她拖长声音,“我是跟你说正经的。”   “我也跟你说正经的,行吧,你要是闲得没事儿做,就去查吧。茶余饭后的当个乐子,也是不错的。”我打了个哈欠,“真的是,又把我叫回去吃啥饭啊,冷死了。”   辛童抿着唇,没说话。   我靠着座椅又有点迷迷糊糊突然惊起来,昨晚后面一次是在沙发上,柳又平没戴套。   “停车。”我喊起来。   “怎么了?”辛童吓一跳,看我一眼。   “前面有个药店,我得去买药。”我慌里慌张的。   她开到药店前停了车,然后问:“买什么药?”平常啥都懂的辛童,这会儿睁着两个懵懂的大眼睛看着我。   “紧急避孕药,丫没戴套。”我伸头过去,恶狠狠地说。   “哦,我去吧。”她说着推开车门跳下了车。   隔着车窗,我看着辛童进了药店,我心里又烦躁起来。去他妈的男人,柳又平就是个臭男人,为了自己快活,根本不管我的死活。然后就又想到韦御风,他是个十足的混蛋,可那个混蛋没有一次会忘记戴套。   我心里酸酸的,韦御风到底是为了我着想,还是不允许我有一个他的孩子?这个念头出来后,我觉得我疯了。伸手在我额头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我为什么总是想起他,犯贱。   辛童小跑着回到了车上,就着矿泉水,我吃下了药。   “以后我还是帮你买长效的避孕药,听说大多数男人都不喜欢戴套的感觉。”她叹了一口气。   “你好像很懂啊,对了,你有男朋友吗?”我将矿泉水放到了储物格里。   “没有。”她笑,“谁能看上我啊?”   “你长得也不错啊,芝姐竟然放过了你,没把你拉入这火坑中,看来,她是真心把你当亲戚了。”我淡淡道。   “我宁死不从。”她好半天才应了一声。   我呆了一下,然后笑:“你这是在笑我没骨气吗?”   “不是啊。”她打着方向盘慢慢的将车驶入了路上,“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像我这种姿色,在横波楼里,别说上三楼,就算在一楼,我都是个边缘人物。我这个好胜,真的入了横波楼,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步一步沦落却什么都够不着,我可能会活活憋死吧。所以,就算了吧,我还是找个像你这个的靠山,机灵点,图个安稳。”   “你倒说了几句实话。”我歪着头看她,“辛童,只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你可以指点我,但不要操控我。我脾气不好,发起疯来自己都害怕。”   “放心吧。”她笑了笑。   说话音,车子已经开到了四合院门口,我下了车,她往后面车库开去。   “采采,采采,我等你半天了,你可算来了。”戴着大红色围巾,穿着黑色羽绒服的陆只悦像一只小熊一般向我滚来。   “慢点儿。”我扶住她。   “我的天啊,你就只穿了一件大衣啊,今天春寒倒得,可冷啦,我受不了,穿了羽绒服,你冷不冷啊?”她抓过我的手就帮我呵气。   “我要风度啊,温度就顾不上了。”我搂住她的肩膀,看着四下没人,我低声问:“怎么样?住在向先生这里还习惯吗?你住哪一间?”   “习惯,走,我带你去我房间看看,向先生实在是太用心了。”她兴奋地拉着我朝前跑去。   我觉得小悦可能是真的天真吧,一个老男人对一个年轻女孩用心,心里想的什么,可以说路人皆知了。   陆只悦的房间就在向云天的旁边,他这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吗?我跟着陆只悦进了她的房间,然后我就惊住了,难道她说向先生用心,她房间的布置就按她先前和阿离住一起的房间一比一复制过来的。   “小悦,你和阿离打电话了吗?”我跟着她走到了窗边。   她摇了摇头:“我真的跟他分手了。”   我看着她的表情,迟疑了一下后,我又问:“小悦,我想说几句话,你可能会生气,但我还是要说。”   “我知道,你想说,我和向先生非亲非故,他凭什么对我这么好,还让我搬来这里住,摆明了就对我有所图。”她说着咬着唇看我。   “难道……你相信他把你当女儿?”我忍不住嘲弄道。   陆只悦怔了一下:“采采,我也不知道。但向先生对我没有任何的不礼貌,而且,他还说,他要帮我找到我的亲生父母。采采,有时候,我们也可以尝试着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不求回报的好人。”   我失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就不想再说什么了。她还能相信世界上有好人,那也是好的。不像我,怀疑整个世界,觉得整个世界的男人都只想上我。   向云天把我叫回来吃饭,他自己又不在家。餐桌上,就我和陆只悦辛童几个人,一顿饭吃得开心,嘻嘻哈哈聊个不停。   一直到我们饭吃完,厨房的人给我们上了水果,向云天才匆匆走了进来。   “向先生。”我们几个同时站起了身。   “采采,你来一下。”向云天喊完我就转身往外走去。   我跟着他到了院子里:“向先生。”   他上下打量我:“这两天你住到我这边来。”   “为什么?”我问完后反应过来,他这是怕柳家来人找我麻烦,怕我被人悄无声息的给杀了吧?   “柳又平竟然带你在外面过夜。”他抬手,又放下。   我差点笑出声来,在外面过夜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当着向云天的面,我不敢笑,只能正儿八经的问他:“是不是柳先生被他家人为难了?”   向云天来回踱步,半晌之后道:“今天就不要回去了,至少在这边住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看情况再决定。横波楼那边你暂时也不要去了,让阮西岭先撑着。”   “向先生。”我有点吓住了,他都这么紧张,看来,我还真的处境不妙。不过柳又平既然玩不起,干嘛牛逼哄哄的来招惹我。而且,他姐姐柳又昕养着我爸,柳家不也争一只闭一只眼吗?   “柳家的情况有点复杂,柳又昕和柳又平虽然是姐弟,但柳又昕是嫡出,是柳常宁和他元配夫人生的女儿,柳常宁的元配夫人死了后,他才和柳又平的母亲结了婚。柳常宁四十多岁才有的柳又平,柳又平从小天资聪颖,二十七岁和冯家的长女冯其薇联姻。冯其薇的亲舅舅正是廖英群,这个人是柳常宁的连襟。柳又平和柳又昕不一样,柳又昕再怎么胡闹都没有关系,但柳又平不一样,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各方的利益。”向云天详细解释道。   我已经被柳家一大堆的关系绕晕了,什么亲舅舅,什么元配,再婚,什么连襟……总之,现在因为柳又平和我在外面过夜,事情整大发了。可是我又不知道他们柳家的这破规矩,要是我知道的话,我肯定会劝柳又平回去啊。   “你也不用太担心,在我这里,他们也不敢冲进来要人。”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你放心吧,我罩着你的气势。   “向先生,说起来,你不是也希望我不要拒绝柳又平吗?”我低声道。   “你啊。”他抬手指了指我,“脾气又倔,脑子又不会转弯,要不是长了这么一张脸,你可真的要阿弥陀佛。”   我被他损得敢怒不敢言。   “你和韦御风之间怎么闹都没有关系,但柳又平,我早前就和你说过,你应酬他就行,你得动脑子。你倒好,脑子一动,直接就和他过夜了。”向云天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耳光一样扇着我。 第卷一:以爱之名81.你,怎么来了?   我站在那里,脸红一阵白一阵,要不是还存着一丝理智,我他妈简直想一口唾沫吐过去。我和柳又平过夜怎么了?这不是一个混风月场女人的本份吗?现在倒好,指责我不动脑子,直接和他过夜了。我去他大爷,我咋怎么做都不对呢?   “向先生,您这是在怪我啊?”我笑了一下,“我记得当初我来的时候,你说有你在,谁也不能染指我半分。结果李先生一压,我还不是得跟韦御风睡。谁知道我这张脸那么多男人买账,李先生那尊大神才送走,柳又平又冒出来了,你发现你的能力根本按不住了。所以。你现在怪我给你惹了麻烦?”   “你……”向云天指着我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很怕的话,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放我走啊。最好是找新闻媒体记者大肆宣扬一番,就说我殷采采和横波楼毫无关系。写清楚了,我被柳家人打死也好,被李先生那边的人踩死也罢,总之,你都不用操心了。”我拂了拂头发又冷笑了几声,“向先生,我不会躲在你这里。不就是一个死字吗?我不怕。”   “殷采采。”他一字一顿。   我毫不示弱的和他对视着。   半晌之后,他狠狠地甩了一下手,拂袖而去。   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小径的尽头,仰头看着天,不远处的高大树上有不知名的小鸟飞起。它努力的扑棱着翅膀,很快地,它就飞过了高墙,飞出了四合院。   我收回了视线,抬步也往四合院外面走去。和向云天怼几句是件容易的事情,但我心里清楚,他话说得难听,但事实却是没错的。   我的麻烦惹大了,柳家关系更加的错综复杂,离开了横波楼,我很可能下一秒就死在某条小巷子里了。   我真的不怕死吗?我问自己。不,我怕死,不过是争个嘴赢罢了。有谁不怕死呢?想想闭上眼睛,从此这个繁华的世界与你无关。再多的美食,再好看的衣服,新出的彩妆和护肤品全再也用不上。我这张好看的脸却会慢慢的腐烂,最后化成一堆白骨,变成天地间的一颗尘埃……我打了一个冷颤。   不,我怕死,我不想死。   我快走到四合院门口时,陆只悦追出来了。   “采采。”她一边跑一边喊我。   我停住脚步。   “采采。”她喘着气拉住了我的手,“你去哪里?”   我勉强笑了一下:“小悦,我先回去了。”   “回去?”她愣了一下,“向先生不是说你要在这里住几天吗?怎么就回去了?”   我看着她,想着自己对她的忠告,我连自己的事情都搞不清楚,我还在这里担心她被向云天占便宜,我也真的是很好笑了。   “采采。”她见不说话,有些不安。   我回神,低声问:“小悦,你会看不起我吗?”   “看不起你?为什么?”她不解的反问我。   “我是横波楼的琴师,弹琴跳舞供男人取乐。昨天夜里我没有回来,是因为我陪柳又平出去了,我和他在外面过了夜。”我低头看着台阶,“因为这件事情,向先生很生气,怪我给他惹了麻烦。”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小悦,我因为自己陷在横波楼无法脱身,所以,向先生对你另眼相待,我就很担心,怕他要打你的主意,怕你不能拒绝他的诱惑。你和我不一样,你有那么好的阿离。不像韦御风……”我顿住,苦笑,“其实韦御风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他也从来没有跟我承诺过什么。他要是真的对我有心,怎么能忍心让我在这样的地方苦苦挣扎。”   “采采。”她张开双臂抱住了我,“我明白你的苦心,而且,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   我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帮我去喊一声辛童,我在门口等她。”   “可是……”她急了,拉着我不放。   我掰开了她的手:“我走了。”   “采采。”她又抓住我,“虽然我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烦,但我知道柳家,我听我姑姑说过,连我韦叔去拜访他,都要提前预约。他们这些权贵,确实都不是好惹的。采采,你不要置气,为了安全考虑,你还是住在向先生这里。”   但我是一个多固执的人,无论陆只悦怎么劝我,我牛脾气上来了,心里全是火。绕过陆只悦,我小跑着出了四合院。   陆只悦没有再出来,等了一会儿,辛童开着车来了。   我回了到了我的房子,手机上,柳又平仍未给我发只字片语。我本来对他抱的那几分好感瞬间归了零,嘴上说得那么好听,临到头了,还不是一样变成缩头乌龟。   我干脆将手机关了。   向云天始终还是放不下我这个摇钱树,他派了人手来,有几个守在楼道口,有两个守在大门口。既不让我出去,也不让可疑的人找上我家。   除了不能出门,我的日子和过去一点区别都没有。尤其在网购如此发达的今天,我也就乐得宅在家里看剧弹琴,私心想,懒成一条狗,被这样关一辈子,我也是甘愿的。   我被看起的第六天早上,吃过早餐,我惯常地往沙发一躺,继续追我最近追的一部剧,才看完片头,大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辛童走到我旁边,听到响声,她惊跳起来。   “我去看看。”她匆匆地往大门口走去。   我也起了身,刚才那声巨响,听着好像是门被砸了,声太大,我也不能分辨是我这边的门还是旁边邻居的门。   我走出沙发,绕过茶几,然后我看到辛童后退往里走。她的对面是柳又平,柳又平微微笑着,他手里竟然拿着一把枪,柳又平的身后是向云天派在那里的几个人。   我真他妈惊呆了,原来是我这边的门给砸了,柳又平果然是胆大包天,连枪都亮出来了。   “柳先生,你,你冷静点。”辛童的声音微颤。   “麻烦你让让。”柳又平伸手将她拔到一旁,然后他大踏步的走到了我面前。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破门而入,就,就为了见我么?   当着我的面,他从容地把枪收起来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个跃跃欲试的男人,他挑挑眉。   “你们应该给向云天先打个电话,先搞清楚我是谁再拦我。伤了我,他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那几个男人面面相觑,辛童走过去,拼命地朝他们使眼色,连推带拉的,把几个男人往大门口推去。   “吃过早餐了吗?”柳又平收回视线后,语气温和地问我。   我眨巴了一下眼睛,收回神思,我打量着他,今天的他穿着红色小格子衬衫,外面搭配的是件深色的便西,下身是休闲裤,休闲鞋,加上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容,要是他的枪还在手里,我想对他说一声,真是帅呆了,还想问问他考不考虑往影视圈发展,就他这架势,收获一大票迷妹是件极容易的事情。   “怎么不说话?”他伸手捏捏我的鼻子。   “你怎么来了?”我问。   “很明显,我想你了。”他说得直接又毫不掩饰。   “所以,你就把我家的大门给拆了?”我又问。   “我让人给你装回去。”他勾过我的脖子,在我嘴上亲了一下,“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有啊。”我张嘴就说,我要是说不想,他得一枪崩了我吧。   “真的还是假的?”他抱紧我。   “真的。”我靠在他的肩上,手垂他的腰间,那里硬绑绑的,他的枪在那里。   “为什么不给我回消息?”他抱着我的手收紧。   “我担心你很忙,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不敢打扰你。”我被他抱得喘不过来气,可他完全没有放松我的意思。   “殷采采。”他继续收紧手,“你可能还不大了解我。”   我有点窒息的感觉了。   “我柳又平喜欢上的女人,最好也刚好喜欢我。”他仍然笑着,“我不喜欢没有互动的感情。”   我的胸腔痛得有点麻了,仰头,我吐出了两个字:“好痛。”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然后开始一点一点慢慢松开我,直到完全松开我。   我咳了几声,扶住沙发横梗。   “去把你的手机拿来。”他笑着说。   我不敢有半句废话就转过了身,进了房间,我化妆柜里找出了手机。回到客厅后,我走到他面前,当着他的面,我开了手机。不一会儿便进入了界面,飞行模式下,我连接了无线。我看到微信上显示有九百多条未读信息,咬着唇,我的手微微颤着。   “我这几天确实很忙,也有很多棘手的事情要处理。可我说过,我会找你。”他抬起我的下巴,“你不相信我。”   我咽了咽口水,还是不敢说话。他虽然笑着,但我再眼拙也看出来了,他生气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生气。   “对不起。”我噏动着嘴唇,说完,两行泪顺着我的眼角淌了下来。   他眉头皱起来,良久之后,他叹了一口气,重新将我拥入怀中,他说:“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了。原谅你这一次,下次不可以这样了。” 第卷一:以爱之名82.顽童柳又平   “嗯。”我含着泪用力点头,心里想,你是真祖宗,我下次还敢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我还没吃早餐。”柳又平问我。   “我去问问阿姨,看还有没有吃的?”我说着直起了身,准备去厨房。   “为了表示你对我的歉意,所以,你得亲自做早餐给我吃。”他拖住我的手,和我一起往厨房走去。   “啊?你确定吗?我厨艺很一般诶。”我有些为难地看着他。   “确定啊,只要是你做的,毒死我也认了。”他笑起来,眼中似乎有星星在闪耀。   在我见过的许多男人中,他是唯一个年过三十岁眼睛和笑容里还装满了童真的男人。可能有钱有权人家的孩子就是这样吧,不知人间疾苦,对世事和人情便保留着美好的期待。对于想得到的东西,掏出枪,直接把门砸了就进来拿就行了。   我和柳又平进了厨房,冰箱里还剩半根火腿,几片面包,还有几个鸡蛋。   “只有这些了,给你做个简单的三明治吧?”我说。   “好啊好啊。”他特别开心,“再来一瓶牛奶吧。”   我“噗”笑出声来:“你还有喝牛奶的习惯啊?”   他抽抽鼻子:“怎么了?好奇怪吗?”   我忍住笑,正经道:“不奇怪。”我把那些东西从冰箱里拿出来,然后又拿出了平底锅,将鸡蛋煎了单面,又煎了火腿。本来要用烤箱烤面包,我偷了个懒,干脆把面包也一起煎了一下。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简单的三明治就做好了,把牛奶放到微波炉里转了两分钟,柳又平的早餐就算完成了。   “香。”他端着盘子,“采采,你速度可真快。”   我端着牛奶和他走到了餐厅,坐下后,他喝着奶,吃着面包,津津有味的样子,一边吃还一边夸。   “真的那么好吃吗?”我表示很怀疑,记忆里,我家破产后,有一段时间我妈生病,我为了图省事,天天给我弟烤个面包,煎个鸡蛋,他给我的评价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那更难吃的食物了。   “真的啊,你吃一口。”他把我三明治送到我嘴边。   “你吃,你吃。”我讪笑着,还是很不习惯这样的亲密无间。   “快吃。”他举着手不放。   没办法,我只好吃了一口。感觉不至于难吃,但绝不像他说那么好吃。我琢磨了一下,他大概吃好的惯了,乍一吃粗的,味蕾开辟出了新天地吧。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他喝下杯中最后一口牛奶后问我。   “看剧,弹琴,压腿,拉筋,嗯,还有吃饭,睡觉,没了。”我掰着手指一一数给他听。   他呆了一下,大笑:“这就是你的安排?”   “对啊。”我没明白笑点在哪里,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你也看到了,门口和楼下都有人把守着,不能出门,我还能做什么?难道要表演跳楼吗?”   他笑了半天后拿起手机刷了起来,刷了一会儿抬头对我说:“走,我们现在出门。”   “去哪?”我随口问。   “上海。”他也随口回答我。   “啥?”我以为我听错了,“你说去哪?”   “上海啊,我们去雍福会吃晚餐。”他说。   “现在?去上海?”我又重复问一遍。   “对对对,去上海,现在你有半个小时收拾你自己。”他拉起了身,推着我往房间走。   我晕晕乎乎:“不对呀,你也没问我要身份证,你怎么订的机票啊?”   “上次住酒店,你不是也出示了身份证,我存下来啦。”他解释给我。   “可是……”   “哪来那么多可是。”他气得把我推进房间,“快快快,你还剩二十五分钟的时间。”   “怎么就少了五分钟,我们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我较真道。   “现在只剩二十分钟了。”他抬手看着表。   “我们……”   “还剩十五分钟。”他打断我。   我这才闭上了嘴,跑到衣柜前,我拿了套衣服出来,抱着衣服我冲进了厕所,手忙脚乱的换好衣服后我跑出了厕所,然后坐到了梳妆台前。   化了个简单的妆,我又随手编了个公主辫便起了身。   “好了,我们走吧。”我说。   “带几套贴身穿的内衣裤。”他指着我的衣柜。   “我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忍不住又问。   “快去拿,别问。”他见我站着不动,干脆抬步走到了我衣柜旁,拉开衣厨门,他又拉上了内衣裤专用抽屉,他伸手就帮我拿出几条内裤和胸罩。   我目瞪口呆。   他从衣柜里拿出了行李箱,把内衣裤放进去后,他干脆又帮我多拿了几套衣服放进了箱子,锁好箱子后,他拉着走回我身边。   “走。”   我跟着他出了房间,走到大门口时,我这才注意到门锁那个地方有个大洞。我估摸着他先开了一枪,锁打坏了后才踹开的大门。   辛童和那几个人站在过道里,见我们走出来,那几个男人不自觉的就后退了一步。   “辛童,我们去一趟上海。”我有些心虚地对她说。   “哦。”辛童也有些傻呆呆的。   我和柳又平下了楼,他的车就停在楼道口,他今天带了司机来了。我们上了后座,柳又平让他直接去机场。   “我们什么时候回来?”我有点不能确定他是早就计划好了还是心血来潮要去上海。   “看情况,好玩的话就多住几天,不好玩的话就换个地方。”他打了个哈欠,头枕到我肩上,“我好困,让我眯一会儿,不要问我问题。”   柳又平说睡还真睡着了,车到半路时,他大概因为睡姿问题还打起了小呼噜。我很无聊,只好从包里拿出了手机。没有无线,我只能关闭了飞行模式。   我点进了微信,一条一条翻看柳又平给我发的那些信息。差不多就是我关机开始,他开始给我发信息,说的都是一些很想我之类的亲昵的话。中间那几天他也在表达思念,间或地给我发一些他在路上的见闻,还给我发了许多风景照。后面几天看我一直没有回应,他开始担心不安起来了,问我为什么不说话。最后一天时,他完全就焦躁了,隔十分钟左右就喊一次我,满屏都是采采两个字。   我侧头看着肩上的男人,这个瞬间,我有些感动了。我想,至少目前这个阶段,他是真的很在意我。   中午时分,我们到了上海。午饭就在酒店吃的,然后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他都在床上缠着我,就连我要去厕所,他都跟个连体婴似的,非要跟着我去,然后站我旁边看着我。   “你站在这里,我尿不出来。”我真是快被他整崩溃了。   “我看不到你,我害怕。”他双手蒙住眼睛,做出害怕的样子。   “柳又平。”我是真的尿不出来,“你太幼稚了。”   “对,我就是这么幼稚。哦,你可能不知道,我是巨蟹座。”他得意得直晃头。   我对星座没啥研究,但他特地强调他是巨蟹座,我想这个星座最大的特性肯定就是粘人了,粘起来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   “我好像是摩羯座。”我想了想才说。   “我知道你是摩羯座,最绝情最狠心最能沉默的一个星座。”他委屈巴巴的表情,“采采,你会不会不要我?”   我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你能出去吗?”   他眼珠子一转:“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我感觉我要被尿憋死了。   “等你上完厕所,我们就洗澡,然后再来一次。”他一脸兴奋。   我抓紧睡袍,干笑着:“算了,那我不尿了,我留着尿床吧。”说着我就往厕所外走去。   “好啦,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快上厕所。然后我们换衣服去喝下午茶了。”他拉住了我。   我看他很认真的表情,于是信了他的邪进了厕所,万万没想到,我尿到一半时,他推开厕所伸头进来,然后冲我一笑后又关上了厕所门。   我的尿就那么憋住了一半,我真他妈想打死他。   我臭着一张脸跟着柳又平出了门,他跟个孩子一样逗我开心。   “好啦,不要生气了,我保证我下次不逗你了。”进了电梯后,看着没人,他晃着我的手撒娇。   “没用。”我瞟他一眼,“我不相信你。”   “为什么不相信我?你看着我的眼睛,我真诚的小眼睛。”他搂住的肩,朝我耳朵后面哈气。   “你的眼睛挺大。”我丢开他的手。   “别这样嘛。”他又搂住我。   电梯叮一声停下,然后电梯门开了。   我准备朝柳又平翻个白眼时,电梯外面的人抬起了头,电光火石间,四目相对。他退一步,我也睁大了眼睛。   那是韦御风,我怀疑得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真的是他。   韦御风抿了抿唇,做了个请的手势,他退到一旁。   电梯合上,仿佛见了鬼一般,鬼又消失了。   “刚才那个是韦御风吧。”柳又平敛了神色,淡淡道。   “是。”我的声音有些发紧,韦御风也在上海,他不是说他走了吗?我还以为他要去地俯呢。 第卷一:以爱之名82.心中的魔鬼   我有点怀疑柳又平根本就知道韦御风在上海,所以,他故意带我来,然后故意在我们要下楼之前,把韦御风骗出来和我匆匆一瞥……我这么想着,觉得自己可以向编剧行业发展。但苦于逻辑上我无法做出一个严谨的推断,便觉得编剧这事儿顶多只能做做梦。   “他怎么在这里?”柳又平有些自言自语的。   我干笑了一下:“总之不是我安排好的。”   他捏捏我的鼻子,哼了一声:“我谅你没那个胆子。”   我想说即使我有那个胆子,我确实也不知道韦御风在哪里?我有几天夜里想他想得厉害,坐在客厅里发呆许久,鬼使神差的用座机拔过他的手机,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和我联系的那个号码已经是空号了。   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他对我而言就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真是万万没想到,就在刚刚,电梯开合间,我会看到那只断了线的风筝。   喝下午茶时,我一直有点心神不宁的,好几次都想从包里拿出手机看看,总觉得韦御风会和我说点什么。但当着柳又平的面,我就那么忍不下来了。我不想让他察觉到,我对韦御风的在意,那样对我而言并没有好处。   “采采,待会,我们去外滩走走吧。”柳又平说。   “好啊。”我应道。   “万一又遇到韦御风了呢?”他别有深意的看着我。   “那么……”我顿了一下,“我有理由相信,这是你故意安排的。”   他愣了一下,笑起来:“殷采采,有时候,我觉得你真的很笨,但有时候,我觉得你又太聪明。”   “不会真的是你安排好的吧?”我有些半信半疑起来。   “你觉得可能吗?”他朝服务员招手,买完单后,他起了身,“走吧,去吹吹黄浦江的风,也许你的脑袋能清醒点。”   “什么意思?”我有点心虚地看着他。   他双撑着桌子俯身看我的眼睛:“你不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   我脸上的表情凝在那里,他从座位里走出来,这回他没有拉我,而是自顾自的往外走。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起了身跟着他往外走。   临近五月的上海,天气已经不冷了,但江风很大,我的头发被吹得一片凌乱。柳又平一路都不说话,路灯下,我们的身影被拉得特别长。   我不知道柳又平在想些什么,只能猜测他不太开心。如果他的不开心是因为韦御风的出现,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向他证明我的一颗红心。我又想,我似乎有点戏太多了,混在风月场上,哪来的红心可证?   “你就打算作哑巴了么?”路快走到尽头时,他停下来,侧头问我。   明明是他一路不说话,现在又成了我的错了。可我也不能用这句话去堵他,只能看着他笑。   “笑什么?”他突然就有些恼怒起来。   “不让笑吗?那我就不笑好了。”我抿着唇看他。   “那你还是笑着吧。”他烦躁的挥了挥手。   我扯了一下嘴角,扯出一抹假笑。   “别笑了别笑了。”他按住我的双肩,昏黄的路灯下,他的眼中全是怒气,“我现在很生气,你看出来了没有?”   我点头。   “好,你说我为什么生气?”他问我。   “因为韦御风。”我答。   “你爱他。”他一字一顿。   “没有。”我坚定的否认。   “你这是在把我当傻瓜吗?”他笑了一下。   “如果一定要逼着我承认我爱他,那我就只好承认。”我迎着他的视线,神色淡淡。   我们对视着,至少一分钟那么久,他松开了抓着我双肩的手。他眼中的愤怒和阴郁已经散去了,他张开双臂将我抱到怀里,嘟囔着带点撒娇的语气:“采采,你喝下午茶一直心神不宁的,你真的不是在想着他吗?”   我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夜色的东方明珠美极了,我听见我自己说:“我心神不宁是因为我在怀疑韦御风是你安排出现的,我觉得你在试探我。”   “我没有。”他拖长声音,“我怎么可能安排他出现在这里,这不是给自己找堵吗?况且,来上海是我临时决定的,你看到我临时买的机票。即使我有计划来的上海,我知道他和我住同一家酒店,我又哪里能算到他几点几分出门?只有巧合是无法控制的,这种遇见很难计划。”   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我垂在两侧的双手一点一点环住他的腰,我说:“你真的那么在意我吗?”   “我想到你因为他而不开心,我就嫉妒得想打死他。采采,如果我告诉你这是我第一次这么狂热的喜欢一个女人,你相信吗?”他有些懊恼的语气。   我当然不相信啊,这不过是一个男人惯用的套路而已。   “真的吗?”我直起身,直视着他的眼睛配合他演绎情深。   “嗯。”他凝视着我的脸,“我想给你未来。”   我呆了呆,笑:“我可不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   “问。”他道。   “上次我们在B市过夜,你家人不太开心,这次我们来上海,你家人会不会又为难你?”我问。   他抿了抿唇,侧头望着远处:“你这是在为我担心吗?”   “是。”   “我会处理好。”   “嗯。”   “你只需要对我一心一意,别的你都不用管,我自有安排。”   “嗯。”   “我好饿,走吧,我们去吃饭。雍福会今天不去了,我们明天晚上再去。”   “啊?你准备在上海住几天啊?”   “你想住几天就住几天,要是不喜欢这里,我们换座城市去玩。”   这是柳又平第一次跟提到关于未来的字眼,我纯粹就当作戏言。我怎么可能当真,别说我现在身陷横波楼,就算我妈还没破产,我还是当初天真单纯的殷采采,我们之间也有阶层之别。   我和柳又平在上海住了五天,他带着我吃遍了所有他认为好吃的餐厅,从米其林店到街边小吃,我们吃得不亦乐乎。   吃到第五天时,我的腰粗了一圈,我不得不提出严正抗议,表示继续吃下去,我要变成一只球了。   “如果你变成一只球……”他很认真的想了想,“那也是我喜欢的一只球。”   “订机票吧,我得回去减肥了。”我靠着床头看他。   他要说话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大概是很重要的电话,他朝我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他往会客室走去。   我将电视关掉,坐到床沿上摆弄着我刚买的几样小玩意。会客室里传来柳又平的声音,不同于他以往接电话的随意,他的态度和语气都很谦卑。我想,打电话来的人一定是来头很大的人,并且是柳又平很敬重的人。   电话很快接完,柳又平从会客室匆匆出来:“采采,我出去一趟,大约两个小时左右回来。”   “好,你去吧。”我抬头看他。   他快步往房门口走去,很快地,房门关上。   套房里,无比的安静,我也没有心思摆弄我的小玩意的,将东西装了起身,我重新开了电视,然后我跑到衣柜旁,从衣柜里拿出了我的包,又从包里拿出了我的手机,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这几天,我和柳又平形影不离,我干脆的不带包,更不带手机。柳又平生性敏感,我不能让他不开心。   我插上电源后几乎是摒着呼吸打开了手机,然后我盯着屏幕看,好一会儿才进入了主界面。短信收件箱里,真的有一条短信。   我的心狂跳,颤着手点开。   “我在大堂等你。”陌生的号码,但语气是韦御风的。我抓着手机,退了两步四下张望,生怕柳又平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   韦御风说在大堂等我,我低头又看短信,这才发现,短信是三天前的中午发的。现在已经是三天后了,他那天在大堂等了我吧,应该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我笑了一下,又有点想哭。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我冲动地立刻拔下了他的号码,拔号界面跳出时,我又慌忙点了挂断。   不行,我不能打,我不能和韦御风见面。   我几次要删掉短信,可是想着这是我们分别后的唯一短信,我就点不下去。我握着手机,在床前站成了一尊化石。   我脑海中的魔鬼和理智已经打累了,目前来说,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我还没拔打韦御风的号码。   在万般的焦虑中,柳又平说的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他还没回来。   我想了想,便拔下了柳又平的号码,他立刻按了拒绝,然后给我回了一条短信。   “采采,我这边还需要一个小时左右,你要是饿了到四楼餐厅先吃点东西。”   我回了一个好字,回完他的短信后,我心中的魔鬼瞬间战斗力达到顶点,我点下了韦御风的号码,一只手压着胸口,我听着电话里的嘟声。   “喂。”韦御风的声音传来。   我握着手机,仰头含着泪看着天花板。   “殷采采。”他喊我的名字。   “你在哪里?”我问。   “怎么?你想见我?”他带着嘲弄的声音。   “没有,你想多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和他说话,我就忍不住的想怼他。   “你还在酒店吗?”他问。   “是。”我道。   “十分钟后,我从酒店门口经过,我有五分钟的时间。”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第卷一:以爱之名83.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承诺   十分钟后,他只有五分钟的时间。我抓着手机,先是一阵狂喜,接着是愤怒。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狂喜,但我愤怒自己对他的期待。这么漫长的分别后,他只给我五分钟,他以为他是谁?我为什么要稀罕他的五分钟?   我狠狠的将手里的手机砸到了床上,叉着腰,我像一头困兽般呼呼的喘着粗气。十分钟,五分钟,这两个词在我大脑中象两只玻璃弹球来回的弹跳着。   十分钟,五分钟……我仰头看天花板,该死的韦御风,杀千刀的男人,我咒骂着,心口堵得难受。我走到床边,捡起被子上的手机,时间已经过去三分钟了,还有七分钟他就到酒店门口了。我梳个头发,换套衣服,擦擦口红,至少要三分钟。   去还是不去?我的思想还在激烈的斗争着,脚却自动迈向了衣柜,手也伸向了衣柜里的裙子。飞快的换了衣服,我冲进了厕所,先是擦了口红,看着头发也不太乱,我随手顺了顺。镜子里的人脸色似乎有点苍白,我拿起粉刷刷了点腮红。刷完后,又觉得眉毛不够立体,赶紧补了点眉粉。还想化个眼妆,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十分钟已经过去了七分钟,来不及了。我抓着手机就往房门口跑,换上高跟鞋,我拉开了房门。   搭着电梯下了楼,走到酒店门口时,距离韦御风说的十分钟已经过去了十二分钟。我站在台阶上,看着酒店门口的停车场上那密密麻麻的车辆,韦御风在哪里?   我抬手看表,已经超过三分钟了。会不会他已经走了?他那个鬼脾气,以前也不肯等我,总是要我准时到。   我又等了两分钟,韦御风还是没出现。我想,他肯定走了。想到他一分钟都不愿意等我就走了,我就很想抽自己一巴掌。为什么我控制不住自己脚,为什么我要这么急慌急火的跑下来见他?   我胡思乱想时,一辆黑色的小车快速驶来,然后从侧面的斜坡拐上来,准确地停到了我身边。   “上车。”韦御风按下了车窗,探身过来,他帮我推开了副驾位的车门。   我见了他,双手双脚就又不听我的使唤了,拉着车门,我坐了上去,刚关上车门,他就踩下了离合。   “去哪里?”我紧张地问他。   他抿着唇盯着前方的路况,压根不理我。拐下另一侧的斜坡后,他打着方向盘将车停到了路边。   熄了火后,他转头看我。   我也看着他,他今天穿着白色的衬衫,人清瘦了许多,眉宇间有疲态。   他微微地笑着:“你胖了好多。”   我脸一红,恼怒道:“哪有胖好多,只胖了两斤。”   “那就全长脸上去了。”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看来,柳又平对你很好。”   我面色一僵,咬牙道:“对啊,他对我很好。”   我以为他要说一些难听的话,但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那么看着我。   “你一直看着我干嘛?”我有些不自在地拢了拢头发。   “很久没见到你了。”他说。   “你不是走了吗?”我刻意的装出冷漠的样子。   “明天就离开上海回Y城了,可能会在Y城呆一段时间。Y城的事务处理完后要去一趟美国,韦家在那边的产业出了点问题,我在美国可能会呆挺长一段时间。”他抽了抽鼻子,“之后的工作目前还没有具体的安排,但大概不会有闲着的时间。”   “我听说你家出了点事情?”我试探着问他。   他抿唇,好一会儿才道:“不是一点儿事情,是很大的事情。李家垮台,我二叔受牵连,韦家虽然不至于出人命,但产业大幅缩水。我运气挺好,刚认祖归宗就担起了挽救家族的重任。”   难怪他眉宇间的疲态那么明显,想来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我想说点安慰他的话,但说不出口,心底泛着微微的疼,我竟然好想抱抱他。   “我这个手机号码不会换,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给我打电话,柳又平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他仰靠到座椅上,双手抬起来按摩着太阳穴。   “谢谢你的关心,我不会给你打电话。还有,他脾气很好,不像你,喜怒无常。”我气得磨牙。   他笑了一下,没说话。   我生了一会闷气,见他又不说话了,又有点懊恼起来,好不容易才见一面,干嘛总是要跟他杠呢。可是我要跟他说点什么?他家的事情,我完全不了解。我们没有共同的朋友,就连他这么累,我都无法让他躺下来,然后好好帮他按摩放松一下。思及这些,我不免沮丧。在楼上时想着能见到他是那么狂喜,现在我们离得这么近,我却那么无能为力。   “你回去吧,我赶时间,和一位很重要的人约了见面,我不能迟到。”他拿过储物格里的矿泉水喝了一大口。   这么仓促的,他又要走了。下一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心里不舍起来,伸向车门的手变成很沉重。   我要很努力才能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可以给你写邮件吗?”我冲动地问。   “不能。”他拒绝得非常干脆。   “你……”我收回关车门的手,愤怒和难过在我心里交织,“韦御风,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你走就走,我也没办法留住你。你为什么又给我发短信,为什么要给我留念想?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看着我跟柳又平好了,你又不甘心了?”   他眼中有讶然,那抹讶然消失后,取而代之的是冰冷。但他没有发脾气,他只是转过头看着车窗外,根本不理我。   “韦御风,如果我说我爱上你了呢?”我带着几分决绝,颤着声对他说。   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收紧,直到关节处泛青白。   “你回去吧。”他看着窗外说。   “你看着我,只要你说,你心里完全没有我,我对你的爱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就彻底死心。你不要让我这么痛苦好不好?算我求你了。”我拼命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眼泪还是没忍住。   他还是不看我,也不说话。   我感觉我的情绪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他的每一秒沉默对我来说都是莫大的打击。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劝自己,走吧,回去吧,何必死乞白赖呢?人家就是逗你好玩的。我咬着唇,抬手再次伸向车门。   我的手触到车门,韦御风终于回头了,他倾身过来,在我来不及反应之前将我抱住。   “殷采采,你别逼我了。”他在我耳边低声说。   “我没有逼你,我只要你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跟着你。”我哽咽出声,也紧紧地抱住他。   “我没有能力保护你。”他沉默片刻后,平静地说。   我用力推开他,直起身,我满脸泪痕地看着他:“我不怕死,不怕向云天,不怕柳又平……”   “我怕。”他打断我,“殷采采,我怕。”   我只觉得心底一阵绞痛,第一次体会心真的会痛。如今的他正落魄,怕死,怕权贵,怕未知数……   “采采,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更何况是你。我没有把握,只能放你走。我知道我应该更利落一点,但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那天给你发短信,确实是我没忍住。”他略偏着头,“如果你只要我承认我心里有你,那我承认,我心里有你。”   我捂住嘴,怕自己大哭起来。   他抬起左手,他的小拇指上戴着一枚戒指,那是不婚主义的象征。   我以为他又要强调他的不婚主义,但他却费劲的一点一点取下了那枚戒指,然后拉过了我的手,他把戒指放进了我的掌心里。   “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承诺,这辈子我只为你取下这枚戒指。”他说得很缓慢,“无论我们在不在一起。”   我哭得说不出来话。   他抬起双手帮我擦泪:“不要哭,我不值得你为我这样伤心。”   “我恨你。”我用力推开他,转身,我推开了车门,跨下车,我抓着那枚戒指一路狂奔。我一路哭着跑上了斜坡,冲进大堂,搭着电梯上楼时,同电梯的人以为我疯了。   我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后,我顺着门坐到地上。我已经哭不出来了,就是难受,就像万蚁钻心那么难受。   坐了一会儿,我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进了厕所,我洗了脸,看着红肿的眼睛,我又用热水敷了敷。我可以不怕死,但我不能连累韦御风,他那么辛苦地活到今天,不能因为我的任性让他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我看着眼睛肿得不那么厉害后,我走到镜子前重新化了妆。回到房间后,我把韦御风的号码存到了我邮箱里。然后我删掉了他发给的短信和我打给他的通话记录。最后,我看着掌心里那枚戒指,我把它暂时藏到了粉盒的底层。   做完这些后,我开了电视,然后喝了两杯水下去。   看了一集不知所谓的电视连续剧后,房门滴了一声,柳又平回来了。 第卷一:以爱之名84.来人   我继续看着电视,他换了拖鞋走到床边,俯下身,他看着我。   “你在等我?”他柔声问。   “你说呢?”我伸手拔开他,“别挡着,我看电视。”   “生气了?”他干脆坐下来,把我视线全部挡住,“真的有事情,不是故意这么晚回来,你还没吃饭吧?”   “不想吃了。”我低下头,不敢和柳又平对视。   “妆都化好了,裙子也换上了,不出门岂不可惜。”他笑眯眯的,然后把一直背在后面的那只手伸到我面前:“送你。”   柳又平手里是个很精致的盒子,当着我的面,他打开了盒子,是条时下很流行的项链,前几天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时,我无意中提到电影中有个配角除了项链好看哪都不好看,他竟然给我买回来了。   我伸手取出了项链,明亮的灯光下,项链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真是美极了。但我这个人,其实并不爱珠宝,以前很爱漂亮的衣服。来了横波楼后,向云天几乎把整个商场的流行元素都搬进我的衣柜,导致我现在对衣服也不那么热衷了。   我反复的端详摩挲那项链,以表示我喜欢惨了,抬头,我装出羞涩的样子:“那我戴上了。”   他含笑点头。   我低下头,要戴上时,柳又平捉住我的手,轻声道:“我来。”   他似乎没什么经验,戴了好半天才帮我把项链戴好。   “还挺好看的。”他说。   “谢谢。”我抿着唇笑了一下。   “不许跟我说谢字。”他捏捏我的脸,“好了,我们现在去吃饭。”   “你肯定在外面已经吃过了,不如点个外卖。”我搂住他的手臂,“还有啊,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嗯。”他抿了抿唇,“再不回去,我家老爷子要跳楼了。”   “我……”我说了一个字紧急刹车,我真是疯了,竟然想打听他家的事情。   “干嘛?”他狐疑的表情,“把话说完。”   “我对你家的事有点好奇啊,但又觉得不该是我问的,所以,还是闭上嘴。”我摊摊手。   “嗯,别问。”他拍拍我,“我先订机票,时间来不及的话,到了机场再吃东西。”   “好。”我想到要回G市,心里无比雀跃。回到G市后,柳又平就不能这么时时刻刻地和我在一起,那我也许就可以给韦御风打个电话,发发信息什么的。   当天下午,我和柳又平飞回了G市。他的司机来接的,先送我回到我的住处,然后他才往自己家里赶。   我站在小区门口,看着他的车子远处,直到看不见,我才长长的吐了口气。转过身,我拖着行李箱往小区里走去。   阿姨来给我开的门,我有点奇怪,随口问她辛童呢。   “感冒了,吃了药睡了大半天了。”阿姨侧身让到一旁,“阮小姐来看她了,也才走一会儿。”   我皱了皱眉,这个阮西岭倒会做人。不过,辛童感冒,她怎么会知道的?难道辛童给她打电话了。   “殷小姐,晚上你想吃什么菜?”阿姨亦步亦趋的跟着。   “有什么吃什么吧。”我拎着行李箱进了房间,然后关上了房门。打上反锁后,我蹲下身打开了箱子,拿包包后,我又从包包里拿出了粉盒。这一路上,我怕自己会过分护着包包,一咬牙,我干脆把包包装进了行李箱给托运了。   那枚戒指还安静地躺在那里,我握到手里,起了身,我走到衣柜旁。韦御风那次给我披的西装挂在那里,他送我的三根羽毛还别在那口袋里。   我把那三根羽毛拿了出来,把它和戒指一起握到了手里。我已经有三样他的东西了,我心里这么想着,仿佛有了这些他送给我的东西,我就真的拥有了他一样。   把戒指和羽毛妥贴藏好,我又进厕所洗了脸,然后换了衣服出了房间。走到辛童房间门口,我敲了敲门。   “阿姨,进来。”辛童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   我旋门进去,她靠着床头坐着,天色都暗了,她也没有开灯,我伸手开了灯。   “采采。”她又惊又喜的表情,“你可算回来了。”   “对啊,再不回来,向先生只怕都要把我赶出横波楼了。”我玩笑道,“阿姨说你感冒了,好些没有?”   “吃了药,好像发热得更厉害了。”她咳了几声。   我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这么烫,你量体温没有,我去拿体温计来。”我说完赶紧起了身往外跑,从客厅的医药箱里找到了温度计回到了房间。   “采采,你怎么总是不开手机呀。”她夹着温度计,低声问我。   “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我问。   “你和柳先生去了上海,向先生大发雷霆。要不是陆小姐拼命求他,他都把你降到一楼去了。”辛童咳得厉害起来,“一楼那是什么肮脏地方,三教九流,谁都可以亲近你。”   “就现在来说,向云天他不敢,他得罪不起柳又平。他要是得罪得起,他就有办法找得到我。”我淡淡道。   “你啊。”辛童无奈的摇头,“采采,你怎么就是不懂呢,柳又平护你只能一时,你在这横波楼却不是只呆一时半会。得罪了向先生,他现在没法跟你计较,来日方长,你要想以后。你看那个阮西岭,从芳菲尽来这里。这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她就跟上上下下打成一片了。我发个朋友圈说感冒,她就立刻抱着鲜花来看我了。采采,你什么时候才能上点心啊?”   她都病成这样了,还为了我的事情上火,看来,这是真在为我急了。想想落魄的韦御风,又想想不知能有几日对我好的柳又平,我一时间心里有点难受起来,是啊,这么弱肉强食的环境,我有什么资格当鸵鸟缩起来呢。   “陆只悦这几天怎么样?”我问。   “那天向先生来这边,陆小姐一起来了。你招呼都没跟他打一起就去了上海,他气得要命。气头上,他就喊着等你回来把你调到一楼去,让你吃点苦头什么的,陆小姐就一直安慰他。真是多亏了陆小姐,要不是她,我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辛童拍着胸口,一副后怕的样子。   我沉默着从她腋下取下了温度计,看了看温度,我起了身:“三十九度五,上医院吧,别烧傻了,我一个人在横波楼就更加要混不下去了。”   我用我八脚猫的功夫开着车把烧得嘴唇都干裂了的辛童送进了医院,输完液从医院出来时,都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我手机也没带,也不知道柳又平是不是又给我发了一大堆的消息。   “饿不饿啊?”我启动车子后问副驾位的辛童,“要不要先买点吃的垫个底儿?”   辛童要说话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然后接了起来:“喂,阿姨……等殷小姐?……行,你让她先等着,我们大概半个小时左右能到。”   我熄了火看着辛童。   “回去吧,不知道是谁找上门来了,但听阿姨的语气,是她没有见过的人。”辛童皱眉,“很可能是柳家的人,采采,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这才重新启动了车子,开出路口后,我道:“该来的总会来,怕也没有用。”   辛童谨慎,车子开出一段路后,她给向云天打了电话。电话里,她唯唯诺诺,将好话说尽,然后又把家里来了人的事情向他报告了一番,大概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她才挂了电话。   “这大半夜的,你给向先生打电话做什么?”我有些不悦。   “我不放心,万一来的人蛮横,直接把你给带走了,我也拦不住啊。”她道。   我便没有再说话了。   半个多小时后,我开着车进了小区。向云天派了周管家来,周管家和他带来的人守在楼下,以防万一。   我本来没当回事儿,看他们严防以待还觉得蛮搞笑的。但上了楼后,看着站我家大门口的两个黑衣男人,我觉得辛童很有先见之明。   我和辛童进了大门,换了鞋后,阿姨搓着手就跑过来了。她指着客厅的方向,一张的紧张。我把包包交给阿姨,然后往客厅走去。   沙发前,一个大约四十来岁左右的女人坐在那里,女人看着很端庄,面相看着也很安祥。   “殷采采。”还没等我开口,那女人抬眼看我。   “阿姨,您好,我是殷采采。”我微笑着坐到了她侧面的沙发。   “我是薇薇的管家,我姓曾。”她说。   薇薇?我愣了一下,但想起来向云天和我说过,柳又平的太太叫冯其薇,这女人口中的薇薇应该就是冯其薇吧?   “曾阿姨,您请讲。”我客气道。   “大晚上来找你,冒昧了。”她端坐着,看得出来,冯家规矩家教很严。   “不会不会。”我见她这么礼貌,心里有点害怕起来,越是这样温和有礼的人,狠起来越是不留情。   “这几天,又平在上海,都是你陪着他的,对吗?”女人微笑着问我。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这是无法抵赖的事实,因此,我只能道:“是的,这几天我都陪着柳先生。” 第卷一:以爱之名85.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说完这句话后,觉得自己真是胆大包天了。曾管家代表的是冯其薇,相当于坐在我对面的就是冯其薇,我现在对她说,在上海那几天,是我在陪着她的老公。一般的老婆在听到这样的回答后,都会火冒三丈吧。   女人点了点头,淡淡道:“好。”   我咽了咽口水,啥?她说好?好是什么意思?陪得好?还是我答得好?还是我态度好?我很困惑,但不好意思去问她好到底是什么意思?   “又平有没有给你送什么礼物?”女人问话的同时盯着我脖子上的项链看。   我想了想后谨慎道:“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他给我送过九十九个花蓝。”这件事情,大家也都知道。   “除此之外呢?”女人接着问,她的声音抬高了一些,脸上的笑意也敛了几分。   我有点挣扎,按说我脖子上这条项链也就是一个花蓝的钱,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项链的事比花蓝严重。于是,我闭上了嘴,不说话了。   “不想说还是不肯说?”女人微笑起来,“你在害怕。”   “阿姨,我建议您还是去问柳先生比较好。您也知道我的身份,他要我去做什么,我是不能拒绝的。”我委婉道。   女人便不说话了,她端起茶几上的水喝了一口。然后她拿过了一旁的包包,她从包包里拿出了一张卡。   “殷小姐,这卡里是一千万。薇薇让我转告你,只要你怀上平生的孩子,这一千万就是你的。”那女人晃着那张卡,她大概觉得我看清楚了,于是又把卡重新放回了包里。   我他妈的惊呆了好吗?冯其薇这是什么意思?我把她老公睡了,她派人到我家来,我以为要被打死。结果她让我怀她老公的孩子,还说只要我怀上她老公的孩子,她就给我一千万。   我想掐自己一把,这世界是颠倒了吗?   “越快越好,如果两个月之内,你不能怀上又平的孩子,那么,你就会一无所有。”女人看着我的反应很满意,又喝了一口水后,她放下杯子起了身。   我有些晕晕乎乎也跟着她起了身。   “殷小姐留步,我回去了。”女人朝我微微欠身,然后拎着包包往沙发外走去。   我送着她往外走,直到她出了大门,看着她和那两个黑衣男人走过了拐角,我才收回了视线。辛童和阿姨一直站在玄关处,见我发呆,辛童走了过来。   “采采,先进去吧。”她说。   “嗯。”我应了一声。   我们进了客厅,坐在沙发前,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辛童显然也听到了曾管家说的那些话。她也是一脸懵逼,这个冯其薇,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柳家倒也奇,这位柳太太居然要你怀她老公的孩子,这么说来,柳太太应该是很不耐烦这场婚姻,一心想挣脱吧。”辛童思索半晌道。   “你不是说他们是政治联姻吗?想要离婚,谈何容易。冯其薇下这么大的血本,让我怀柳又平的孩子,无非想握个足够的筹码。柳家不能坐视骨血流落在外,也不能抹开冯家的面子,这样一来,柳家势必陷入两难之地。狠啊。”我靠到沙发上,“我自然是不会去怀柳又平的孩子,也不想要她的一千万。两月之后,冯其薇觉得我不中用,便会不留情的把我扫出这G市。”   “那才真的中了你的意,你可以借此脱离横波楼,重得自由。”辛童浅浅地笑着,“横竖是你得了利。”   我抿嘴一笑:“你还挺了解我的。”   辛童被我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我想着冯其薇的这一举动,柳又平肯定是不知情的。我又想,冯其薇可能并没有好好的调查过我的来历。如果她对我的来历了若指掌,她就不应该拿一千万来砸我,她应该许诺我,事成之后,她保我和韦御风有个好结果,这对我来说,远比毫无具体概念的一千万要有诱惑力得多。   “睡觉吧。”我打了个哈欠起了身,还以为天要塌,现在看来,天应该是塌不了了,好戏倒快要上场了。   辛童陷在思绪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回了房间,洗了个热水澡,我躺进了被窝,从枕头下拿出手机。微信上,静悄悄的,柳又平并没有给我发信息。   我登录了邮箱,看着韦御风的手机号码。想着我们在车中时他对我说的那些话,慢慢的,我的眼中又凝出泪意。我闭上眼睛,那串阿拉伯数字已经刻入了脑中。   一夜辗转,凌晨时,我实在熬不过心魔,还是给韦御风发了一条短信,只写了晚安二字。如我所料,韦御风没有回我。   天快亮我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被手机铃声吵醒。我闭着眼睛从枕头旁边摸过了手机,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一下,是柳又平。   “喂。”我接起了电话。   “你是还没起床呢?还是午睡呢?”柳又平笑呵呵的问我。   “还没起来。”我咕哝了一句。   “命好啊。”他揶揄道。   “忙完啦?”我问。   “你指哪一方面?”他似乎心情很不错。   “我起床,先挂了。”我揉了揉眼睛,伸手撩开窗帘的角,阳光很好,真适合到处走走。   “问你个事儿?”他的语气正经起来。   “什么?”我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听他讲话。   “昨天的事情,告诉我。”他道。   我愣了一下,昨晚的事情,他指的是曾管家来找我的事吧。我犹豫了一下,说曾管家来找了我,然后把她问我一些问题复述了一遍。怀孕和一千万这事儿,我没有一并告诉他。   “还有呢?”他问。   我有点恼了:“你们夫妻倒是挺有意思的,曾管家来逼问我一次,现在你又来逼问我一次。你们能统一了口径再来问我吗?我夹在中间,活活的出气筒。”   柳又平笑起来:“好了,我不问了,你看你,还真生气起来了。”   “我去洗漱,先挂了。”我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丢下手机,我掀开被子下了床。换了衣服后,我想着该给向云天打个电话了。昨天回来折腾着送辛童去医院,今天又是这个点才起就要,向云天该认为我有恃无恐了吧。   我拉开房门,人还没走出去,我就看到穿着灰色西装的向云天正从过道往里走。   “向先生。”我出了房间,有些紧张地喊了一声。   他看我一眼,沉默着往客厅走。我看着他身后的辛童,她朝我比了个快去客厅的手势。我攥了攥手心,抬步也往客厅走去。   向云天坐在沙发里,双手搭放在双膝上。   “昨晚曾管家和你说了什么?”向云天问。   我抿了抿唇,把怀个孩子和一千万的事情告诉了他。   “你预备怎么答复她?”向云天问。   我本想顶他一句,可拉倒吧,但话到了嘴边,我咽了回去,我说:“向先生,我正为这事儿苦恼,还打算吃完午饭去一趟四合院,和您商量这事儿。”   向云天冷哼了一声:“你还知道要跟我商量啊。”   我狗腿道:“那可不,不管是柳又平还是冯其薇,都是我得罪不起的人。向先生,您也别跟我生气了,我心里很清楚,柳又平现在对我一时新鲜,欲罢不能,但他因为我真的和他夫人起了冲突,在利益和大局之下,我也就是一枚炮灰。”   向云天的神色这才缓了缓:“我以为你要跟我死拧到底了,看来,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   我讪笑着,起了身拿过杯子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向先生,你看,我这到底要怎么办?”   向云天沉吟半晌后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千万和怀孕这事儿,你有没有告诉柳又平?”   “他上午倒是给我打电话了,不过我没有说这个事儿。”我道。   他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你没说还好,柳又平从你这里问不出什么,转头他会自己去逼问曾管家,他自己问出来的,那就是他们家的家务事。要是从你嘴里说出去,你就是搬弄是非。”   我听他这么一说,一身冷汗,我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觉得虽然是冯其薇想让我怀柳又平的孩子,但我再转述一遍,搞得我也有那心思一样。   “你今晚就回横波楼去上班。”向云天道。   “可是……”我想说柳又平的意思是不让我回去上班,还有要为我赎身的意思,但想了想又觉得柳又平要是跟冯其薇掐起了来,哪里还有闲情上班。   “有什么问题吗?”向云天皱眉。   我摇了摇头:“没有。”   “还有一个事儿。”向云天清了清嗓子,“我给你和西岭请了个英文老师,从明天开始,西岭每天上午在你这里吃饭,你们一起学英语。”   “啊?学英语干嘛?我口语还可以,日常用足够了。”我天真道。   他看我一眼:“技多不压身。”   “哦。”我应道,心里寻思,他这哪里是为了我着想,搞不好是想打造横波楼双生花吧?英语,舞蹈,弹琴,唱歌……我暗自苦笑,这是技多好招人。 第卷一:以爱之名86.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向云天说到做到,第二天上午,他请的外教老师来了家里。他很懂女人的心理,怕帅小伙耽误我和阮西岭学习,所以,他给我们请了个又高又壮又严肃的中年女外教。   我和阮西岭还没来得及假客气一番,外教老师就黑着一张脸说了一连串的英文。我勉强能听懂,结结巴巴的回了几句口语。阮西岭完全听不懂,听着我和外教老师的对话,她当时就沉默了。   因为阮西岭没有基础,我们就得从最基础的二十六个字母学起。阮西岭对我特别歉意,逮着机会就一直跟我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觉得她是一个很能隐忍的人,同时我还意识到向云天此举的深意。他这是要看看我和阮西岭之间的火花,他根本不缺两个外教老师的钱,所以,他是有意的。   这天,两个小时的课时到点,外教老师说了再见后扭着大屁股就走了。   “哎呀,我实在是太笨了。”阮西岭坐在地毯上,抱着英语书歪着头一脸苦恼。   我神游了十万八千里,听见她说话,我回过神来。   “难道你还指望考个八级去做翻译吗?学一段时间,简单的口语会了也就差不多了。”我淡淡道。   “向先生花了这么多钱,总是希望我们好好学的。”她托着腮看我。   “精通了呢?”我带着点玩味问她。   她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说:“这样见一些比较体面的客人,我们也能上得了台面吧?”   “然后呢?”我接着问。   “那就能多赚钱啊,采采,你是运气好,柳先生那样的客人我听说横波楼开业以来他是第二个。第一个我听说嫁入了豪门,采采,也许你也有机会呢。”她说这几句时,眼中闪烁的光芒和渴望十分浓烈,浓烈得我无法忽视。   在此之前,我不太了解阮西岭,觉得她有点深不可测。但现在我能判定,她是一个目的性很明确的人,并且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这个人……一定不会成为我的朋友,我的直觉告诉我。   “我没想过,我只想多赚点钱,然后向先生能放我走。”我半真半假的笑着。   “走去哪里?”她好奇地问。   “天下之大,随便哪里都行。”我随口道。   “我觉得对一个女人来说,最好的归宿还是婚姻,当然,不能嫁给穷人,物质基础是一定要有的。”她叹了一口气,又说,“只能想想了,想要离开这里,怕是难。而且,如果没有一个绝顶好的男人,我反而愿意呆在这里。至少,生活品质有保证。”   “是吧。”我胡乱应着她。   “采采,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她凑近我一点,小心翼翼的样子。   “可以。”我道。   “你是怎么让柳先生迷上你的?”她问这句话时,几乎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我惊呆了,我是怎么让柳又平迷上我的?难道不是他自己迷上我的吗?原来在她和其他人的心里,我还挺有手段的。   “你想知道啊?”我抿着唇笑。   她猛点头。   “我在淘宝上买了个降头。”我一本正经道。   “真的吗?”她有点半信半疑的。   “真的。”我郑重地点头,“XX明星同款,你去淘宝搜搜就有了,很灵验的。你看那个XX明星,她男朋友对她死心塌地的,我就也买了一个降头,别说,真的有用。”   “真的假的,你别忽悠我啊。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别拿我寻开心啊。”她看着我的表情,有些嗔怪道。   “是你先和我开玩笑的。”我这才笑起来,“我不知道柳先生为什么要迷我,但我估摸着我身上可能有某种物质,这种物质就类似降头吧,他就昏头了。”   “讨厌。”她桃花眼一挑,伸手拍了我一下,“好吧,不扯这些,采采,有好的客人你不能忘了我就对了。”   “回头把柳先生给你打包送过去,好不好?”我笑问。   “都说了不开玩笑了,你还说这些。”她佯装生气,然后抱着英文书起了身,“我该回去了,保姆给我打电话,说午饭做好了。”   “在我这边吃呗。”我挽留她。   “不了,我得回去,今天学的这些,我要好好的琢磨一下。”她抱着英文书往外走。   我送她到门口,和她挥了手,看着她拐过弯后,准备伸手关门。冷不丁的,一道身影闪了出来,穿着件浅色衬衫的柳又来出现在我视线。   “这是在等我吗?”他看我站在旁边,上下打量我,“有点等门的意思,我喜欢。”   “你这是来吃午饭的吗?”我挡住大门,他这有一个多星期没来了,只是每天给我发信息,我寻思着他和他夫人斗得狠呢。   “有什么好吃的?”他走到面前,伸手挑起我几根头,又丢下,“你这个小懒虫,至少两天没洗头了。”   “又不出门,我为什么要洗头?”我甩了一下长发,“这么长的头发,你可不知道洗头有多痛苦?”   “现在吃饭还早,走,我帮你洗头去。”他心血来潮,推着我往里走。   “你疯了吧。”我吓了一跳。   “洗个头就疯了,那也太容易疯了。”他换了拖鞋,先推着我走到了厨房门口,“阿姨,加我一副碗筷,谢谢。”   “诶,诶。”阿姨受宠若惊的应道。   “辛童,别插花了。你下楼到我车上去把那两瓶红酒拿上来,我刚才忘了。”柳又平将车钥匙扔了过去。   “哦,好。”辛童丢下剪刀,接过钥匙就出了门。   我被柳又平推进了房间,一进门他就将我抵到了门后,然后俯身就吻住我。   “喂。”我一张嘴,他的舌头就搅进来了。   我用力推他。   他抓紧我,伸手将门打了反锁。   “说好的洗头呢……”我喘着气。   “待会。”他稍稍松开我,冲着我笑了一下,突然就一个打横将我抱了起来,我吓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他把我放到床上后,爬到床上把窗帘给拉上了。拉好后,他就三下两把自己的衣服给脱了。   我其实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我特别不喜欢白天做这事儿,而且我更不懂的是为什么男人随时承地就有兴趣了。   他压到我身上,温柔的亲了亲我,问:“有没有想我?”   “有,也没有。”我如实回答。   “作何解释?”他的手伸进了我的衬衫里。   “闲着的时候想,忙的时候没空想。”我道。   “是实话,可你怎么这么不会哄人呢。你至少就应该跟我撒个娇,说特别特别想我,问我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你?”他惩罚地在我唇上咬了咬。   “我要是这么问你,你准备怎么回答我?”我好奇地问。   “在处理家事,什么都别问。”他认真回答。   我被他逗笑了,他见我笑得开怀,再次吻了下来。我只好努力的集中精神配合他,不想他一个不开心再来一次,那我可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做完后,他拖着我去洗澡,硬把帮我洗了个头。洗了就算了,非要给我吹干。我看他那么自告奋勇,以为他很有经验,谁知道他根本就是半路出家,扯得我头发掉了一大把,头发还给我吹打结了。   “你给我出去。”我实在无法再忍下去了,“也就是你,别人这样折腾我头发我早就跟他绝交了。”我从他手里夺回了吹风机。   他抽了抽鼻子,嘟囔道:“我这不是没经验嘛,多吹几次就有经验了。”   “祖宗,我求求你出去好吗?我快饿死,去帮我问问饭好了没有?”我连推带哄的。   “好吧,那你下次一定让我给你吹头发。”他扒着门框不撒手。   “一定一定,必须必须。”我掰开他的手,然后关上了厕所门。抹了点精油,花了十分钟的时间才把头发给吹干了。   我换上衣服出了房间时,柳又平和辛童坐在客厅的沙发前聊着天。   “饭还没好啊?”我走过去。   “好了,不是等你吗?”柳又平起身。   因为柳又平来吃饭,阿姨生怕招待不周,临时又加了两个菜。四个人,弄了六菜一汤。   “阿姨手艺不错啊,这道湖南菜做得很地道,常德人吧?”柳又平夹了一筷子菜后道。   “对啊。”阿姨呆了一下,“柳先生真厉害。”   “我吃过这道菜,只有常德本地人才做得出这个味道。”他笑眯眯的。   “阿姨,他随便蒙的,你别被他唬了。”我故意道。   我们吃着饭聊着天好生热闹。   “砰砰砰。”几声巨大的敲门声,吓得大家都停下了筷子面面相觑。   “我去看看。”辛童放下筷子起了身。   “还是我去吧。”柳又平拉住了辛童的衣袖,“你坐这下,听这敲门声是冲我来的呢。”   我见他起了身,盛了碗汤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这地方看样子是要住不长久了,天天这么来砸门,我可是受不了。   “又平,你是不是疯了,我就问你是不是疯了?你又上这里来了,你想要气死我是不是?”门外传来女人的声音,听着是中年女子。从语气来判断,估计是柳又平的母亲。 第卷一:以爱之名87.到底谁在为难谁   辛童转头来看我,眼中略带惊慌。我仍然喝着汤,柳又平敢大摇大摆的上我的门,那么,他肯定就无所畏惧。既然他无所畏惧,那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妈,你吃饭了吗?要不要进来吃一点,采采这边的阿姨做菜不错。”柳又平笑嘻嘻的,完全不把他妈的怒气当回事儿。   “你别跟我嘻嘻哈哈。”柳又平的母亲还是很气恼,“走,现在就跟我回去,回去跟你爸好好道歉。”   “老爷子又生气啦?都说多少次了,气大伤身,他就是不听。”柳又平还是笑嘻嘻的,“好了,妈,你别闹了,我吃饭吃一半呢,等我吃完饭就回去。二十分钟,就二十分钟。”   我放下汤碗时,柳又平已经走到了拐弯处,两个穿着白衬衫跟着在他的身后,柳又平还真的坐回了餐桌上继续吃饭,两个白衬衫男人站在餐桌一旁看着他。   在这样的注视下,辛童和阿姨都有点心惊肉跳地放下了饭碗,没法坦然地吃饭了。   “你也吃饱了?”柳又平转头看我。   “要不,再陪你吃点?”我笑眯眯地反问他。   “可以。”他拿过我的碗帮我装了半碗汤放回我面前。   我抿着汤慢慢喝着,他一口一口有滋有味地吃着饭菜。餐厅里很安静,柳又平家家教好,他吃饭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倒是我喝完汤时手滑了一下,碗掉到桌子发出铛一声响。   “又平。”柳又平吃完饭准备装汤时,他的母亲终于耐不住了,她的声音从远而近。   我看着一袭灰花色套装盘着发髻戴着珍珠项链珍珠耳环的女人踩着高跟鞋怒气冲冲地走到了餐厅,柳又平长得很像母亲,秀气,虽然五官不够精致,但眉目间含情,仿佛远山如黛,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他的母亲看起来大约五十来岁,相对普通人来说她算保养得不错,但和柳如昕比起来,那就差得远了。柳又昕四十六岁了,两个人的年龄差不了多少岁,但走出去真真就是母女的模样。而柳又昕和柳又平的年龄差整整十六岁,两个站一起,又真真是姐弟。这么看来,柳又昕的保养方法要是出本书,估计是要风靡全球了。   柳又平装好汤,抬头,他道:“妈,你能让我好好把饭吃完吗?”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吃饭?”柳母气愤道。   “这里的饭好吃。”柳又平喝着汤,慢条斯理的。   我忍不住看了柳母一眼,我觉得我要是她也气死了,生个儿子,辛辛苦苦养大,指望着他不蒸馒头争口气,他倒好,迷上夜场姑娘了,能不气死吗?   柳母并不看我,当然,要是将我看进了眼里,那她岂不是自降身份。她追到我这里已经是失了态,冯其薇就只派管家来。   “回家。”柳母敛了神色,冷冷地吐出了这两个字,她的视线余光扫过我,像扫过一堆垃圾。   我现在已经有一点习惯这种有色彩的眼光,不像刚开始的时候,总觉得很屈辱。   “妈。”柳又平站了起来,然后他伸手过来拉着我一起站了起来,“妈,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殷采采。”   闻言,柳母震惊得退了一步,她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儿子,她那么优秀的儿子在给她介绍横波楼的殷采采,横波楼那是什么鬼地方?搁古代,那就是妓院啊。而柳家是正儿八经的高干家庭,书本网,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她居然要受这种的羞辱,天理何在?   “你……”柳母抬手指着柳又平,她被气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妈,这是我爱的女人,希望你不要为难她。”柳又平语气认真。   柳母慢慢的垂下了指着柳又平的手,但她的头颅昂得更高,她仍旧用视线的余光看着我。然后,她说:“殷采采小姐,我希望你也不要为难我。”   我有点郁闷了,他们母子相争,拉我下水算怎么回事?我要说我根本没霸着柳又平,根本没想为难谁么?还是抱住柳又平的手表个态,今生今世我非他双宿双飞不可?我他妈夹在他们中间,没有资格和立场说话啊。   “你们出去啊,站这干嘛呢?等着吃晚饭吗?”柳又平看了一眼站在那儿跟两截木头似的男人。   那两个男人求救地看着柳母。   柳母转身,踩着高跟鞋往门外走去,两个白衬衫男人跟上。柳又平这才拉开了椅子,然后把我拉到了过道里,帮我拂开垂到肩上的长发,他又帮我整整了衣服。   “晚上我来接你吃饭。”他说。   我只是点了点头,其实想说,你可真是个熊孩子,非要跟父母作对。   柳又平便转了身,他跟着他妈回家去了。   我回头看一旁看傻了的阿姨和辛童:“你们没吃饱吧,接着吃,我去把大门关了。”   “柳先生还真护着你的。”辛童感叹着,“采采,这样有情有义的男人好难得。”   “可不是。”我笑了一下,“他越有情有义,我就越惨。”   辛童叹了一口气。   我去关了大门,折回身后,我走到了客厅,坐在沙发里看着远处的湖泊出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接下来,柳家要向向云天施压了,总之,会有一百种方法整死我,并掐断柳又平对我的念想。   我有点想韦御风。   一阵电话铃声响,我慢腾腾的起了身,然后拿起了电话听筒。   “喂。”我打了声招呼。   “采采,立刻带辛童和阿姨都到四合院来。”向云天言简意赅,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拿着听筒,苦笑,这还没几分钟呢,向云天的电话就打来了。   “辛童,阿姨,你们别吃了,把餐桌收拾一下,我们都得去向先生那边。”我喊了一声。   “好。”辛童应道。   半个小时后,我们回到了四合院。车子刚停下,向云天就快步走了过来。   “采采别下车。”他拉开了驾驶位的车门,辛童下车,他坐到了驾驶位。   我觉得事情有点严重了,侧头看他。   “去机场。”他启动车子掉头。   “啊。”我呆了一下,“我要去哪里?”   “回Y城,你去陪你妈妈住一段时间。”向云天道。   “真的?”我又惊又喜,这真是天上掉馅饼啊。   他打着方向盘拐了弯:“你看起来很开心呐。”   “是啊是啊,我好久没看到我妈了。”我语气轻快,呆在这G市,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我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   “那就好好陪陪你妈。”他淡淡道。   “向先生,你要是早说,我会多带几件衣服。”我抓紧了身上的包包,想到Y城,想到也许能见到韦御风,我迫不及待就想到机场立刻坐上飞机走人。   “不要和柳又平联系,手机停掉。”他说。   “好。”我满口答应,这有什么不好的,让我不一辈子不要再见他,我也没问题啊。   “最好也不要跟韦御风见面。”他又叮嘱了一句。   “为什么?”我脱口问道。   “不为什么,你陪着你妈,这是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向云天有些不耐烦了。   “那我还回来吗?”我这才问到了重点。   “你说呢。”他没好气的。   “我认为我是个祸害,你与其留个祸害不如任我远去,自生自灭多好。”我心情大好,口无遮拦的幽了一默。   向云天没说话。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到了机场。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向云天和我一起走,我们先到C城。到了C城后,有人开着车到机场来接我们。   然后,我们辗转开着车从C城回到了Y城。   我想,柳又平会让人在C城找我挺久的吧,毕竟C城是旅游城市,估计向云天还会在C城用我的身份证到处开酒店,让柳又平天天起来找我换到哪个酒店去了。   真是损得很。   我觉得他们有点幼稚,这样生生的断柳又平的念想真是不可取。最正确的做法,其实就放任柳又平,他不是个没轻重的人,玩一段时间,新鲜感退却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现在他们就是偏不给,柳又平偏要。得不到愈发显得这珍贵,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不相信他们不知道。   晚上九点多,我们回到了Y城。   车子一路开到了疗养院,我这才知道向云天又给我妈换了一家疗养院。小护士带着我们七绕八拐,最后来到了我妈住的房间门口。   敲了敲门,她旋开了门,然后开了灯。   窗边的大床上,我妈蜷躺着睡得很香。   “你妈妈的情况挺不错的,没有攻击性,对了,你有什么事情你按铃就可以了。”小护士指着床头的地方轻声说。   我点头。   向云天看了一眼房间:“我先回去了,换洗衣物这两天我会让人给你送过来,手机我也会让人送来。”   “好。”我应道。   他转身就走了。   “向先生。”我喊了一声。   他回头。   “告诉小悦,我挺好的。”   他收回视线大踏步地走了。   我关了上房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拎着包一步一步地朝床边走去。 第卷一:以爱之名88.见面   我妈睡得很熟,我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醒,我便没有再喊她了。起了身,我把旁边的陪护床收拾了一下。   靠着床头坐了一会儿,小护士来敲门了,她给我送来了拖鞋和干净的睡衣。   “殷小姐,你饿了吧,我去给你煮碗面条来。”她轻声道。   “好,谢谢你啊。”我确实饿极了,也就不跟她假客气了。   我洗了个热水澡,换上睡衣,我打着哈欠出了厕所。窗边的小桌子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还有一部新手机。   我走了过去,这一天的折腾,真是给我饿狠了,狼吞虎咽的吃完了面条,我满足的靠到椅子上,打着饱嗝,我拿过了手机。   向云天的速度可真快,我翻着手机。短信收件箱里,有向云天发给我的短信,叮嘱我绝不许跟柳又平联系。   我回了一条,表示记住了。   这一夜,睡得酣畅无比,一觉就睡到了大上午。要不是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有人在看着我,我指不定能睡到下午。   我睁开眼睛,我妈坐在床头那里看我,她就像看外星人一样研究着我。   “妈。”我有些紧张起来,轻轻喊了她一声。   她却受到了惊吓,跳起来,后退着一屁股坐到了她自己的床上。   “妈。”我坐起来,“我是采采啊,采采啊。”   她仓惶地抓着被单,嘴里念念有词,我仔细听了一下,她嘴里一直在喊清宁,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喊我弟弟的名字。   我试图着和她说话,但她不再理我,喊了十几分钟的清宁后,她起了身往窗边走去,然后她就坐到了椅子上开始发呆了。   我叹了一口气,坐了一会儿,我起了床。   就这样,我在疗养院住了下来,日子清静又无聊。每天就是不断的和我妈说话,但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我的声音根本毫无反应。   向云天估计是很担心我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会变得堕落,一个星期后,他让人送来了一大箱本,一百多本,各种文学作品,我翻了翻,古今中外,他把他认为我应该读的书全给送来了。   我本身不太爱看书,手机那么好玩,连续剧那么吸引眼球,这年头,谁还看书啊。可我实在是太无聊了,这里连手机网络也不太好,这么漫长清闲的日子,我只能认命的拿起了书本。   时间在这样的煎熬中,一晃,也过掉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来,我一直想方设法的联系韦御风,可他的手机一直关机,我打不通,发了几次短信如沉大海。   他很忙吧,或者是刻意为了躲我,所以把手机关掉了。   有时候,我也会想想柳又平,多重压力的逼迫下,他应该也是知晓利害关系的,慢慢的,他就会放下我了吧。   然后他会慢慢的忘掉我,我想到他会忘掉我,心里有微微的难过,但这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有人来就有人去,来来去去的,总是要习惯的。   时间仍旧不紧不慢,我发现我还真是随遇而安,时间长了,我又习惯了这疗养院的简单生活。每天早起,压腿拉筋一小时,吃早餐,陪我妈散步。回房看书,累了我就到处走走,走累了再回房看书,到点了吃饭。   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也不想关心。只有在想到韦御风的时候,我会忍不住的焦躁。   他说他会来Y城,这么长时间,他已经走了吧。   有时候想到他,我又很生气,为什么总是我在等,等着他来找我。明明无望的感情,我坚持个鬼啊。   我到疗养院一个月后,向云天终于给我打来了电话。电话里,他问我了近况,我告诉他一切都很好。   他说我可以回去G市了。   我本来想说再多住几天,又想迟早是要回去的,这么想着,我便没有说话。   “是不是都不想回来了?”向云天随意的语气。   “没有啊。”我确实没这个想法,正如阮西岭说的那样,横波楼能提供好的物质生活。于我,也算自由。如果没有更好的生活方式,我也愿意呆在横波楼。但向云天突然的提问让我一时间有些惊住了,我居然想着要回去,而不是象早前那样,拼死的想离开。可见,人是很容易被好的生活和安逸的环境腐蚀的。我现在能这么安心的呆在这疗养院,也是因为我不用考虑生计的问题。假设朝不保夕,我哪里还能住得这么悠闲。   “对了,韦御风在Y城,听说这几天要去美国了。”向云天又说。   “哦。”我装得随意,向云天对韦御风的动向这么了解。   “你不是很想见他吗?约他吃个饭,见个面。”他又说。   “再说吧。”我冷淡道。   “随你。”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个老狐狸,我暗自在心里骂着。他对我的内心活动真是了若指掌,他竟然知道我始终放不下的人是韦御风。   我没有给韦御风打电话,我总觉得向云天别有用意,我不想如他的愿。   可我没料到,韦御风给我打电话了。他能知道我的新号码,不用说,肯定是向云天告诉他的。   “你在Y城?”他问我。   “是,在疗养院陪我妈。”我听到他的声音,紧张得手心开始泛汗。   “我过来接你,你把地址给我。”他很直接。   “好。”我道,心跳得厉害。   他挂了电话,我立刻把定位发给了他。发完定位后,我就丢下了手机,拖过箱子,我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衣服。   真爱一个人大概是这样吧,怕自己不够美,总想把最好的一面留给他,小心翼翼的靠近他。那些曾经有过的伤害,在无限的期望中变得模糊。   韦御风来得很快,半个多小时后,我还在吹头发,他的电话就打来了。我放下梳子,接了电话后,我看着站在窗边发呆的我妈,然后我悄悄地往外走去。   Y城的天气很热了,一个多月没见,他又瘦了,瘦得脸颊都凹进去了。他站在车门旁,穿着件黑色的T恤衫,头发打理过,精神倒是很好。   “看来这边的伙食不太好。”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   “还可以。”我羞涩地笑。   “上车吧。”他帮我开了车门。   我坐了上去,他绕过车头上了车。   “你来开车,我眯一会儿,行不行?”他坐了一会儿后才说。   “好,我开慢点儿。”我立刻推开了车门,他一定是累极了。   我让他去了后座,随后我启动了车子。山路弯多,我开得很慢,饶是如此,我觉得有些胆战心惊,开到一个开阔处,我将车靠着边停了下来。   韦御风睡得很沉,发出轻微的打鼾声。我趴在座位中间看着他,他长得可真好看啊,我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他的头发。如果说柳又平长得秀气,那么韦御风就是那种特别男人的长法。当然,有人喜欢秀气,而我刚好喜欢man的长相,也或者,因为喜欢,不管韦御风长成什么样子,他在我心里都无可替代。   韦御风这一觉睡了两个多小时,他在睡梦中翻身,差点掉到座垫下时才惊醒过来。他有短暂的惊慌,撑住地垫后,他有些茫然。转头后,他看着我。   “我睡多久了?”他轻声问。   “不到三个小时,你如果睡得着,还可以再睡一会儿。”我也轻声说。   他撑着座位坐了起来,然后推开车门下去了。他从后备箱拿了瓶矿泉水走到了路边,漱了漱口后,他喝了大半瓶水。   “你真的不再睡一会儿吗?”我摇下玻璃问他。   他回头看,阳光下,他笑了一下,道:“不睡了。”   我有些失神,推开车门,我也下了车。   “你想吃什么?”他抬手看表。   我走到他身后,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张开双臂,我就从后面抱住了他。他僵了一下后继续喝水,把瓶里的水喝完后,他将空瓶子抛到了路边。   “你的手机为什么一直关机?”我靠在他背上。   他拍了拍我的手背,然后分开我的双手:“因为知道你会找我。”   我眼圈立刻就红了,他果然是躲我。   “上车吧,我饿了。”他有些淡淡的。   我心里特别委屈,看他这样淡淡的,我难受得要命。于是,我再次抱住了他。   “好了。”他这回敷衍地抱了抱我,然后拍拍我的后背,“我们走吧。”   “你是不是很介意我和柳又平在一起?”我问出口后想甩自己一巴掌,我这是疯了么?   他没说话。   “对不起。”我嗫嗫的,生怕他甩开我,然后自己开车就走了。   他侧头看着远处的山林,空气仿佛要凝固了。   我踮起脚尖,然后我吻住了他。他一开始有些抗拒,但我那么急切,他就再抗拒我。我们站在车前吻着,转了几个圈后,他把我压到了车门上。   我期望发生点什么的时候,他的手机在车后座响起来了。他扶着我站稳,然后拉开车门拿起了手机。   他接起电话,我就觉得他要丢下我走了。   果然,只讲了几句话他就说,我马上来。   “采采,我送你回去,我有点急事得赶时间。”他上了驾驶位。   我有点想哭,却又无可奈何。   谁知道,这一别,我们再见,那已经是三年后了。 第卷一:以爱之名89.我可能爱上你了   三天后,我回到了G市。陆只悦和辛童来接的机,我脚步轻快的朝她们走去。   “采采。”陆只悦小跑着到了我面前,然后抱住我,“真是好想你啊。”   “我也想你们。”我搂住她的手臂,“你们都还好吧?”   “我们都很好,想去找你玩,向先生不肯告诉我们你去了哪里?”陆只悦叹气。   时隔一个月,我又回到了这座陌生而熟悉的城市。车子在熟悉的街道穿过时,我想的是韦御风这会儿到了哪里?三天前,他来找我,我看着他睡了三个多小时,醒了后,他接了电话就匆匆而去。   昨天深夜,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在机场,马上要登机,嘱我保重,我想多说几句话,他已经挂了电话,然后手机就一直处在了关机状态。   我憋了半夜,清早就订了回G市的机票。   向云天不让我回到我之前住的那套房子,没办法,我只能暂时的又住在了四合院。几个年轻的姑娘凑在一起,每天叽叽喳喳的,倒也是很热闹。   我只字未提柳又平,他们也不提,仿佛从来就没有这个人存在过。   回到四合院的第四个晚上,我回到了久违的横波楼。那天,我穿上了第一次亮相时穿的那件绿色旗袍,婀娜的上了三楼的小舞台。站在和我一样同的麦前,我风情万种地唱了那首曾经风靡了当年上海滩的夜上海。   一曲唱罢,我回到了后台。屁股还没坐热,三楼的主管红姐就跑来了,说有人送花蓝了,让我再唱首歌表示谢意。   这样的事情在横波楼属于常见,我没有多想就起了身。   “客人指定唱铁血丹心,你会唱吧?”红姐赔着笑脸问我。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柳又平来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我起了身:“你知道是谁吗?”   红姐摇了摇头。   “送了多少花蓝?”我又问。   “三十三个花蓝,六瓶红酒。”红姐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如果来的人不是柳又平,那么,我今晚可算完蛋了。花蓝一个三万,这横波楼三楼的红酒可不是一般人敢开的,就算是柳又平,也只是砸了花蓝,可现在来的人一开就是六瓶。   我操他妈吧,为什么我倒血霉的总是我。   “采采。”阮西岭也进了后台,我下台后,本来是轮到她上场了。   我朝她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红姐还在一旁等着,阮西岭跃跃欲试,掩不住的兴奋想要聊八卦,碍于红姐在场,她又不敢轻易得罪。   “你给向先生打个电话,我这就换衣服。”我说。   “我已经给向先生打过了,他马上过来。”红姐道。   “好,我去换衣服。”我暗自叹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红姐出了后台的门,阮西岭一把抓住我的手,她兴奋得脸都扭曲了:“天呐,采采,六瓶红酒啊,我可真要吓死了。我前天有人送了九个花蓝,我就开心死了。”   “我去换衣服,你休息一会儿。”我也没心思跟她八卦,从另一侧的门走了出去,然后我小碎步跑到了服装室,匆匆换了件裙子,我又折回了后台,红姐一脸焦急地等在那里,我出了后台,重新上了舞台。   伴奏响起,我站到了麦前,然后我着旋律唱起了铁血丹心。不过三五分钟的时间,一首歌就唱完了,旋律落下时,我紧张得后背绷得直直的。   歌唱完了,点歌的人也该露面了吧。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还真没有人露面。直到我下了舞台,也并没有人从人座位上走出来拦住我,我带着满腹的疑问进了后台。   阮西岭接替我上了台。   我扶着椅子坐下,后背全是冷汗。   “采采。”红姐推开了后台的门。   我差点尖叫起来,稳了稳神,我道:“什么事儿?”   “向先生来了,在小厅等你。”她说。   “好,我知道了。”我抬了抬眼皮。   红姐退下去了,我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妆容不算夸张,于是我扶着椅子起了身。冷不丁的,后台的门被一脚踹开。   我惊得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柳又平双手撑门站在那里,他脸上一点儿笑容都没有。   我们对视着,至少一分钟的时间,他笑了。   “回来了?”他问。   “是。”我心想,花蓝和红酒是他送的没跑了,如果是他送的,那倒还好,左不过跟他睡一睡就可以解决。以前也睡过,不差再睡一次了。   “听说有人送了你三十三个花蓝,还开了六瓶红酒。我这赶紧的就来了,想看看哪路土豪这么牛逼。”他笑得咬牙,眼中戾色掩不住,“来呀,我陪你去看看。”   他这哪里是陪我去看看,分明是准备跟那个神秘人拼命。我就说嘛,他对我兴趣未退,怎么可能压制得住他,我一回横波楼,他的人就会立刻通知他。   我发愣时,他已经大踏步地走到了我面前,一把他就拽住了我的手,将我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殷采采。”他微眯起眼睛。   我抿着唇看他。   “躲我。”他捏紧我的手,“躲了一个多月。”   我不敢说话。   “向云天不让你跟我联系,你就真的不跟我联系。”他抿了抿唇,“说到底,还是你心里没有我。”   我更加不敢说话了,我心里确实没他,要是有他,我会象找韦御风一样,想方设法的找他。   “你心里的人是谁?”他捏住我的下巴,“韦御风,你真爱的人是他。”   我始终沉默着。   “我找了你一个多月。”他笑,“殷采采,你躲在哪里?”   “疗养院,陪我妈。”我这才敢开口。   他点了点头:“你妈还好吗?”   “医生说,她能维持目前的情况不再恶化就是好的了,如果变坏,那就又会发疯。”我轻声道。   “和韦御风见面了?”他又问。   我又不说话了。   “他去美国了,殷采采,你信不信,我能让他痛不欲生。”柳又平微笑着。   我信啊,我如果不信,我就不会屈服于他。有钱的不如有权的,他权倾一方,韦御风正遭难,整死他确实很容易。韦御风要是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是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再回横波楼了?”他问,“你为什么不听话?”   “采采。”红姐的声音传来,她推开了后台的门。   “滚出去。”柳又平吼了一声。   红姐飞快地跑了。   我沉默半晌,然后又坐回了椅子上。要杀要剐,只能悉听尊便了。   “说话。”柳又平又拽我的手,他狠狠的再次将我从椅子上拽起来,“殷采采,我让你说话。”   我被他吼得一阵哆嗦,见惯了他笑嘻嘻的,现在他这么生气,我真的有点害怕了。   “又平兄。”门口传来喊声,随即一个年龄和柳又平差不多大的男人出现了,他靠站在那里,沉稳从容。   “刘度。”柳又平松开了我,他踱了两步到门边,“看来,花蓝和红酒是你送的了?”   “是。”那男人看向我,“我想请殷小姐吃个宵夜,略表诚意。”   柳又平笑了笑:“那你恐怕得连我一起请上。”   “对不起,我只请殷采采。”那男人也拧,寸步不让柳又平。   刘度?我从未听过这名字,但他姓刘,我想到刘麦,又想到向云天的靠山就是刘高,这刘度应该是刘家的人,否则断然不敢如此嚣张。只是刘家的权势和柳家相比,还是要逊了几筹,刘度怎么敢这么跟柳又平叫板?   难道……我怀疑他得到了谁的授意,或者正是柳家某个人当权者的授意呢?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殷小姐,我在楼下等你。”刘度说完这句话后就转了身,他将难题抛给了我。   我手足无措,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柳又平伸长手就拽住了刘度,然后他一拳就砸在了刘度头上,刘度挨了一记闷拳后踉跄着摔倒在地。   我捂住胸口,欲哭无泪。   刘度和柳又平就这么打起来了,万幸的是向云天赶到了,在他的拉架下,刘度和柳又平勉强停了战。   刘度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擦掉嘴角的血迹后,他冷笑道:“柳又平,我先走了。这事儿,不会就这么算了。”他甩开向云天的手,大踏步的往外走去。   “又平……”   “闭嘴。”柳又平恶狠狠地甩开了向云天的手,走到我面前,他用力拽过了我,当着向云天的面,他把我拽下了楼,然后丢上了车。   他开着车在G市的街头疾驶,然后,车子上了高速。我不知道他要开去哪里,也根本不敢问他。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我要是问得他不爽了,说不定他能把我扔在这高速上。   车子一路向前,我靠着座椅,要很努力才能不睡着。我身上的衣服是上台穿着,脸上的妆也有点浓了,我还很渴。   车子不知道开了多久,终于他开进了一个服务区。   我不知道他要干嘛,他打开车门又甩上车门,我看着他往里面走。很快的,他拎着两瓶水和一些吃的出来了。   回到车上后,他将手里的塑料袋扔到我身上。   我接住,也不敢打开。   “吃啊,你不是饿了吗?”他很烦躁。   “不敢吃,怕吃完了,你就要打死我。”我可怜兮兮的说道。   “你还知道我会打死你啊。”他又抓住我的手,对上我的眼神,半晌之后,他丢开我转头看着车窗外。   “我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他似乎在自言自语。   “你不要生气了,为了我这样的人,不值得。”我把韦御风对我说过的话,对他说了一遍。   “你以为我想啊。”他冲我咆哮。   我吓得缩到车门上。   他盯着我,头伸过来使劲的盯着我。   “你别这样,我害怕。”我真的被他看得发毛了。   “殷采采,我完蛋了。”他一把搂过我,“我可能爱上你了。”   我鸡皮疙瘩冒了一背,他说啥?他说他完蛋了,哈哈哈哈,这世间竟有如此好笑之事儿,他还说他可能爱上我了。 第卷一:以爱之名90.那就说说你的夫人吧   我僵直着身体靠在他的肩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我觉得事情的发展真是充满了玄幻感。可能我对爱字的理解不一样,在我看来,爱是一辈子的事情。就像我确定我爱韦御风,这辈子我都不会放下他那样,我认为那才是真的爱。   现在柳又平说爱上我了,如果他不是一时冲动的话,我觉得事情就很严重了。他不是普通人,他是官二代。他是官二代就算了,他还有老婆。有老婆也算了,他老婆家的势力和他家相当。按照这种趋势,他因为爱我,情言自禁之下肯定是总想和我呆在一起。我要是个普通女人也好了,大不了养在金屋,传出去也就是柳又平多情。但我的身份不是那么好听,无论古代,还是现在,养个我这个女人,传出去,对他们这样身份的人来说都是贻笑大方的事情,丢不起那人。   最后,为了不让柳又平丢这么大的人,势必有人会在暗中动手,将我悄悄的毒死、撞死、摔死……总之死得蹊跷。   柳又平抱了我半天才放开我,看我呆呆傻傻的,他起了身从储物格里拿了包湿纸巾出来。扯了两张,他按住我的后脑勺就胡乱给我擦了起来。   “好好一张脸,画得跟个调色盘一样。”他一边擦一边数落我,“你化浓妆不好看。”   “别擦了。”我抓住他的手,“得用卸妆油才行,你这湿纸巾倒是把我脸擦花了。”   他伸手看我的脸,然后笑起来:“真的擦花了,好丑。”   “那就别看我。”我没好气的。   “不行,这么久没看你了,丑也要看。”他果真就目不转晴地盯着我,跟个孩子似的。   “我可以吃点东西吗?”我问完后咽了一下口水。   “嗯,你吃你的,我看我的。”他伸手捏捏我的脸。   我其实也并没有那饿,就是很不自在,我不笨,他的情真意切我能感受到。但我没什么能回应他,爱情这种事情没法讲道理。   韦御风哪都不好,甚至他曾经那样凌辱我,伤害我,如今更是连走都不带打招呼的。可我就是爱他呀,心里梦里全是他。   柳又平除了已婚的身份真的哪都好,性格好,对我好,尊重我,爱护我。可我就是不爱他呀,他再好对我来说也是可以说不见他就不见他。   这大概就是守恒法则吧,他求我不得,我求韦御风不得,说起来,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   我吃了一个面包,又喝了半瓶矿泉水,本来就不饿,这下吃得倒有点犯恶心了。柳又平见我不吃了,便开了车门下了车。   “下来走走。”他喊我。   我把垃圾收了收,下了车后送到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折回车旁后,两个人背靠着车门看着夜色中的高速路出神。   “我们今晚还回去吗?”沉默半晌后,我问。   “嗯。”他应道。   我本来想问问他回去怎么办?那么多棘手的事情要怎么处理?但我知道我要是问了,他肯定要生气。我能考虑到的问题,他只能考虑得比我更多。   索性的,我还是闭嘴吧,随他去好了。   靠着车,我们俩吃了半天的灰尘,终于他叹了一口气,然后帮我拉开了副驾位的车门,我矮着身子坐上了车。   找了个路口掉了头,我们往G市开回去。   “采采,不要再去横波楼了。”柳又平淡淡道。   “哦,还有其他的吗?”我问。   “今晚我们先住酒店,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他说。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我还是忍不住内心的焦虑。   “一切的问题我来处理,你什么都别问,听我的就行了。”他有点烦躁。   “那我没问题了。”我打了个哈欠,“我睡觉,行不行?”   “不行,陪我说话。”他蛮横道。   “那我又想问你问题。”我眯着眼睛,有气无力。   “允许你问一个问题。”他说。   “说说你的夫人。”我脱口而出。   “殷采采,你真是很会刹风景。”他冷冷道。   “我睡觉。”我捂住自己的嘴,“对不起,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我们是联姻,这你知道。”他默了片刻后开口,“我和她结婚三年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住西边一排的房子,我往东面一排的房子,院子中间养了一排蝴蝶兰,算是楚河界。”   我来了精神,伸长脖子盯着他看,夫妻能做到这个份上,还是很有新意的。不过,我总觉得所有外遇出轨男都是这套说辞吧,只不过他的说辞要高端一点罢了。总裁小说看多了才会相信所有的联姻都是冷冰冰的,门当户对,男才女貌,幸福的概率至少是常人的百倍。   “她家和我家确定关系之前,她在法国留学,当时谈了一个男朋友,是她的师兄,两个人感情挺好的。和我确定关系后,她男朋友就出车祸死了,当然,是死于意外。但说真的,别说她不信,我也不信那是意外。可所有的证据显示,那场车祸真的是意外。因为这件事情,她恨所有的人。”柳又平抽了抽鼻子,“我其实还蛮同情她的,要是我,肯定也恨死了。”   “没了?”我问。   “没啦。”他皱眉,“你什么意思?这还不够啊?”   “不是不是。”我讪笑着,我没想到这么简直,我以为怎么着也得来个宅斗什么的。可冯其薇的恨,那梗也太老了,所有的总裁小说里都这么写,她这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你们就没有尝试着好好的谈谈吗?好好的相处一下,毕竟你们要离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我好奇地问。   “没有。”他硬生硬气的。   “试试啊,说不定有转机呢。一辈子这么漫长,你们这样画着楚河界算怎么回事啊?嘿,柳又平,我倒觉得,以你们的家庭背景,好好的了解一下,你们打破对彼此的成见,说不定最后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呢。”我来了劲,“对了,你夫人长什么样,有没有照片,我想看看。”   “殷采采。”他咬牙切齿。   “我是真心的。”我咬着唇。   他腾出一只手在我后脑勺重重的拍了一下,我痛得缩到车门旁,然后不知死活的又冒了一堆话出来。   “你之所以不想了解她,拒绝接近她,只不过因为她和你旗鼓相当,你懒得费尽心思却取悦她罢了。不象我这样的女人,根本无需取悦,只要给予,我就得感恩戴德。说到底,还是你的自尊心在作祟而已。你只是懒得费心思,享受别的女人对你的臣服。”   柳又平估计要被我气死了,他抓着方向盘的手都颤起来了。但他好能忍,愣是没飚车,也没有当场踩个刹车。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我没敢再说话了。   车子开回了G市,停在了某五星级酒店旁边的停车场,下了车,他也不理我,自顾自的往前走。我远远地跟在他身后进了酒店,有点想溜走,因为后果无法估计而放弃。   直到电梯口他才等了我,我们上了楼,拐过弯,然后进了房间。   我一张脸花得难受,我也顾不上他在气头上,直接先进了厕所,找出酒店备着的洗面奶,我费了老大的功夫才把脸上的妆给卸掉了。   我从厕所出来时,柳又平在接电话。他不怎么说话,都是对方在说,偶尔他应一声嗯或者知道了。   十来分钟后,他丢下了手机。见我站在过道里看他,他抬步朝我走来。   我有点紧张,退了一步,抢在他开口前道:“我知道你很生气,我也知道我嘴贱。可说出去的话沷出去的水,你要是一定要打死我的话,还求你一掌毙我的命,不要把我打得半死不活,那样很痛苦。”   “我说你这个人很奇怪,我希望你说话的时候,你能一个月只字片语都没有,我希望你闭上嘴的时候,你又叭叭个不停。”他搂住我,“殷采采,你是不是有病?”   “没有,三天前我才在疗养院做了个简单的体检,我的身体目前还挺正常的。”我笑嘻嘻的。   “我有个朋友来了。”他说。   “什么?”我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闪了我的舌头。   “去换套衣服。”他说。   “衣服,哪里有衣服?”我慌了。柳又平这是疯了吗?让他朋友到这里来。   “衣柜里有。”他说。   “哦,衣柜。”我跑过去拉开衣柜门,里面挂了七八套衣服,也不知道柳又平什么时候准备好的。管不了那么多了,得赶紧把身上这裙子换下来,我随手拿了件看着还算端庄的裙子,然后往厕所跑去。   换了衣服后,我将头发梳直,也没有化妆品。看着镜子里略显苍白的唇色,算了,就这样吧。出了厕所后,柳又平靠在墙边。   “等等,我是不是会错意了?你朋友是来找你的吧?那你下去大堂就可以了不是吗?”我问他。   “和我在一起,你打算一直不见任何人吗?”他看我一眼。   “可是……”   “去烧壶水。”他推了推我。 第卷一:以爱之名91.原来是他   我心里实在很忐忑,柳又平能往我面前带的朋友,那一定是他认为很重要的朋友。能做他的朋友的人,那也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啊。   我拿水壶装了一壶水,按下烧水键后我挨着沙发边坐下。听着滋滋的烧水声,我忍不住又猜测起来,这节骨眼上,柳又平的朋友肯定不是顺路过来坐坐的。估计来看看我是何方神圣,然后给柳又平一个忠告,以尽朋友的本分。   “你好像很紧张。”柳又平慢慢的踱到了我身边,他坐到沙发横梗上看我。   “对啊。”我讪笑着,“这大半夜的,你朋友特地上楼来坐,很明显是要看看你被一个什么样的女人给下了降头。搞不好他还带了捉妖的装备,准备让我显出原形呢。”   柳又平“噗”笑出声来:“你有时候挺幽默的。”   开水还有滋滋的烧着,我和柳又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大约十来分钟的时间,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柳又平起了身。   我也站了起来,交握着双手看着房门口。   柳又平先进来了,然后一个比他高些的男人也走了进来。那男人走进来后,我整个人就有点晕晕乎乎了。   那是阿离啊,陆只悦的男朋友,韦御风的生死之交,他现在又是柳又平的朋友。   天呐,谁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儿?   “采采,这是顾惜离。”柳又平和阿离走到了我面前。   “认识,殷采采。”阿离淡淡的语气。   柳又平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   “你好。”我笑得很不自然。   “小悦还好吗?”他问我。   “挺,挺好的。”我声音有些发干。   “原来你们还是老相识,到是我后知后觉了。阿离,坐吧。”柳又平推了推我,然后坐到了我旁边。   阿离坐到侧面的沙发。   “刚从我干妈那里出来,她发了好大的脾气。没办法,我只能过来跑一趟。”阿离开门见山的,“又平,今晚你怕是得回去一趟。干妈心脏不好,你这么跟她较劲,她真能气得今晚就进医院。”   我又懵了一下,阿离的干妈?会不会就是柳又平的亲妈?阿离可真是个神奇的人物,和这么多人都有关系。柳又平刚才的反应说明他并不知道阿离和韦御风私交甚好吧,否则,他肯定早就知道我和阿离见过。   “你比我会说话,你帮我再劝劝她吧,今晚我肯定是不回去了。”柳又平淡淡道。   “又平,你这样意气用事儿又有什么用,干妈和你爸只会把账算到殷采采头上,她里外不是人,你这不是让她为难吗?”阿离又道。   我真想猛点头,阿离这话说到我心坎上去了。   “明天再说吧。”柳又平很坚持。   “你不要惹得你爸真动气。”阿离起了身,自己拿过水壶倒了杯白开水,太烫,他碰了碰就缩回了手。   “你找我还有其他事儿吗?”柳又平下了逐客令。   “没有,干妈给我的任务是把你拖回去。你很清楚,你不是我的对手。”阿离笑了一下,带着几分威胁的意思。   “那我们试试怎么样?”柳又平半撑起身体,也笑着问阿离。   “又平,还请你指条明路,我怎么交差?”阿离摊手。   “那我不管,总之,你怎么来的就怎么走。”柳又平伸长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兄弟,帮个忙。”   阿离抹了一把脸,直起身,他探手端过了那杯白开水。慢悠悠的喝光后,他放下了杯子。   “我走了。”他说。   “多谢啦。”柳又平跟着他起了身,但站在沙发旁不动。   “不送送我?”阿离回头看他。   “然后让门口站着那两个大汉把我按住吗?”柳又平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离一个反手就拽紧了他,柳又平迅速的用脚绊了他一下。但阿离比他灵活,他另一只手箍到柳又平脖子下,一个绝击反击,柳又平被摔到地上。就在我以为柳又平输定了时,他就地一滚,滚到墙边时,他挨着墙迅速地起身。   两个男人隔了四五步的距离对望着,然后阿离摊摊手。   “行了,我真走了。”   “你真不挂点彩吗?这样毫发无伤的回去,你可能真的不太好交差。”柳又平冲着已经走到房门口的阿离喊。   阿离头也没回就出了房间,然后甩上了房门。   柳又平这才小跑过去将门打了反锁,回过头来后,他冷笑着一步一步朝会客区走来。我本来看他们打架看得十分入神,还在遗憾他们这一架结束得太快了,冷不丁看到柳又平的冷笑,我吓得挺直了后背,双手攥得紧紧的。   “什么时候认识阿离的?”他问。   我刚才就在想,阿离根本不避嫌就说认识我,还直接喊了我的名字。这说明,他不怕他和韦御风是朋友这件事情被柳又平知道。况且,以柳又平的能力,他迟早也能查得出来。不过,我可以拿陆只悦说事儿。   “他是陆只悦的男朋友。”我道。   “还有呢?”他再问。   我犹豫了一下后说:“韦御风有一回病危,阿离来看过他。”   “病危?”柳又平偏了重点,“什么时候的事儿?为什么?”   我把我从横波楼逃出去,然后因为我,韦御风被打得差点死了的事情简述了一遍。柳又平安静的听着,半晌之后,他突然冒了一句话出来。   “原来韦御风对你救命之恩啊。”   “算是吧。”我道。   “这就难怪你一直对他念念不忘了。”他伸手过来拉住我的手,“我都没问过你以前的事情,你也从来不和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都已经过去了。”我道,其实我想说,混迹欢场,卖惨是常见手段,但他没给我卖惨的机会,所以,我也就没有讲。   他若有所思起来。   “你和阿离认识很久了吧?他说的干妈是不是就是你妈?”我实在是好奇得要命。   “从他出生那天起,我就认识他。”柳又平靠到沙发上,“我妈和他妈是闺蜜,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很好,就相互认了干儿子。”   “他家是个什么情况?他和陆只悦的感情好像也不太顺。”我装着随意的语气问。   “我只知道他谈了个女朋友,但一直没见过。听我干妈说,带回过家一次,阿离的爸爸当场就掀了桌。后面就没再听说过了,怎么,你和他的女朋友很熟?”   “对啊。”我学着他的样子靠到沙发上,“看来阿离家也是有权有势了,哎,陆只悦也是挺惨的。不对,陆只悦有个很厉害的姑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说了温湘庭的名字。   柳又平皱眉:“听说我叔叔提过一次,据说年轻时身手特别好,政界大佬们争取请她。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腿受了伤,坐了轮椅,具体的我不太清楚。如果你想听故事,改天,我让人查一查。”   “你先说说阿离呗。”我摇了摇他的手。   “你不是说了吗?他家有权有势啊。他外公是邓沐,邓沐你知道吗?”他问。   我摇了摇头。   “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洗洗睡吧。”他弹了一下我的额头,“其实你挺想问问韦御风吧?”   我条件反射性的摇头:“没有啊。”   “怎么?在我面前不敢承认你爱他?”柳又平自嘲起来,“我又不笨,你心里有没有我,我还能不清楚?”   “那你为什么……”我有些嗫嗫的。   “我以前说,男人有征服欲,遇到感兴趣的女人,当然想征服她。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你得留在我身边,就算你不爱我,那也没关系。总之,谁也别想来抢。”他说这几句话,语气淡淡的,但眼神是冷的。   “韦御风这个人还挺有点趣的,一年前,我在G市根本没听说过这号人物。是后面才知道他是韦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在福利院长大的,现在被韦家认了回去。不过,韦清元可不是什么好人,手段非一般人能及,早年的时候,他和他亲哥韦清辰斗得死去活来,韦清辰死在他的手里。韦御风可是韦清辰的儿子,看来韦御风的人生注定坎坷啊。”柳又平又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酸酸。从柳又平嘴里听到关于韦御风的事情,寥寥数句,说不尽的辛酸困顿。   柳又平见不说话,他倾身过来:“殷采采,我要是你的话,我一定不会和韦御风再有任何关系。有些人,就只能放在心里。走得近了,会捅得你浑身是血。”   我看他真诚,情绪就有点压不住了,笑了一下,我怅然道:“道理谁不懂啊,但心魔难除。”   “我来帮你除。”他说。   “什么意思?”我有点惊恐地问。   “你觉得呢?”他反问。   “你……不会在适当的时候整整他吧?”我担心极了。   “整他?”柳又平笑了,“殷采采,我柳又平只整对手,他韦御风还不够资格。等有一天他够资格了,我整不整他另说。”   我只能赔笑了。   “我以为美人都爱强者,你也很有趣,居然爱上韦御风。”柳又平说完往厕所走去。 第卷一:以爱之名92.把她丢出去   次日上午,柳又平约了向云天,他们聊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但柳又平回到房间时,神色中透着得意。   “采采,向云天不会再为难你了。”他拉着我坐到他大腿上。   “什么意思?”我惊了一下。   “意思就是你现在自由了。”他大声嚷起来。   “自由?”我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对啊,你不是一直想要自由吗?我答应过帮你离开横波楼,现在,你自由了。”柳又平重复了一遍。   “你给了他什么?”我回过神来后,有些惊心的问他。   “这个你别管,总之,你不用再回横波楼,也不用去他的四合院了。向云天,无权再要求你做任何事情。”柳又平将我抱起来转圈,“开心吗?”   开心吗?我不应该很开心吗?但我现在觉得太突然了,有点不知所措的。为了我赎身难道不用写个字据画个押什么的吗?这么轻巧的,就赎身了?我有点不踏实。   可柳又平是真高兴,又是开红酒为了我庆祝,又是带我去了商场胡乱买了一通。   然后,我就被柳又平安排在了酒店,他对我的要求是,除了他谁也不要见,一切等他的安排。我问他,这算金屋藏娇吗?他想了想说,算。   可一个人住酒店真的很无聊,很寂寞,也很孤独。一个人一旦陷入这些情绪里,自然就会渴望有人可以交流。我想古代的女人大概就这样的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有的事情就是等男人回来。   我给陆只悦打电话,她和辛童去了外地游玩,根本不在G市。除了她们,我也没有别的朋友,没辙,我只能继续捱着。   我捱到第三天,实在没法忍了,我给柳又平打电话了。   “怎么了?”他语气轻快地问我。   “没怎么?你准备让我在酒店等你几天?你能提前预告一下吗?我得有个心理准备。”我问。   “我晚一点过来接你。”他说。   “你在干嘛?”我问。   “有事情。”他很随意的语气。   “我很无聊。”我带着点撒娇的语气。   “行了,我知道了,等我哈。”他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我有些隐隐的不快,柳又平是觉得给我争取到了自由身,所以,我现在就成了他的物品了?所以我最好乖乖听他的,别太把自己当根葱。   挂了电话后,我想着柳又平说晚一点过来接我。我便强打起精神来,进了厕所开始收拾起来,洗完脸后,我撑着洗手台边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看久了,我觉得镜子里那个好陌生。她是谁?她从哪里来?要做什么?又要去往何处?我抬起手来,抚摸着冰冷的镜子。   我突然意识到,我自以为活得很清醒,而事实上,我根本就是个糊涂蛋。命运把我扔在哪个坑,我就在哪个坑里躺了下来,连滚都不带滚的。   我闭了闭眼睛,想着我这坎坷的一路。韦御风带我来G市时,我还在为我妈揪心,一心要找出到底是谁将我家害成那样?又是谁把我送进了横波楼?事情过去这么久,我日子过得舒服后,我都抛到脑后去了啊。   我还爱上韦御风,我现在又跟了柳又平。   我退了一步又盯着镜子里的人,天呐,殷采采,你是不是脑子进了太多的水,然后就变傻了?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可不是就是个正儿八经的混迹欢场的女人吗?被男人赎身,被男人养起来,然后等着男人每月给个万儿八千的生活费。运气好的话,就这么混吃等死过完这辈子。   我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我接下来的日子了。我想像着那样的日子,不寒而栗。   下午五点多,柳又平来了。   “走吧。”他笑嘻嘻的。   “去哪?”我从沙发上起了身。   “猜我这几天在忙什么?”他走到我面前搂住了我的腰。   “准备金屋,然后把我放进去。”我歪着头看他。   “答对了。”他捏捏我的鼻子,“现在,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金屋。”   “我比较好奇的是,你是怎么说服你家人的?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想以后的日子里,天天有人来找我麻烦。”我淡淡的语气。   “和我爸谈了个判,我答应了他一些事情,他就默许了我,只要不张扬就行。”他用下身蹭我,亲昵道,“怎么,这么不相信我啊?”   “相信。”我心里升起一股烦躁,推开他,我往衣柜走去,“那我现在收拾一下吗?”   “先不急。”他走过来,又从背后抱住我,“几天没见,你就不想我吗?”   我越发的烦躁了,想着以后他来就是来找我解决生理问题,我就觉得自己贱得慌。他见我不搭理他,以为我计较这几天他没来,干脆绕到了我面前,然后将我抵到了衣柜上。   亲吻,脱衣,上床,过程还是和之前一样,但似乎又不一样了。我身体里死去的某一部分它悄悄地活过来了,在命运成型的这个时刻,它想尖叫着冲破束缚。   是在这一刻,我知道我不会甘心只做柳又平的情人。   晚上七点多,我们离开了酒店。车子一路往前开,柳又平不时接个电话,我侧头看着车窗外的夜景。   将近四十分钟的车程,车子开到了G市的一个别墅群。进了大门后,又开了几分钟才停下来。夜色里,一幢三层小楼伫立在那里,灯光通明的。   柳又平先下了车,然后小跑着绕到了我边帮我开了车门。   我跟着他进了院子,几个佣人模样的中年女人齐齐的等在大概门口,见了我和柳又平,她们训练有素的低头,微微福身。   “又平,饭好了。”一个稍微年轻点,大约三十几岁的女人走过来,态度很恭敬。   “殷采采。”他看着女人,“以前有什么事情都先向她报备,采采,这是吴醒,你喊她醒姐吧。”   “醒姐。”我拘谨地跟她打了一声招呼。   吴醒的腰弯得更低:“殷小姐。”   我在向云天的四合院里常见这样的阵仗,现在来了这里,有一种农奴翻身当地主的感觉。跟着吴醒,我们进了餐厅,餐厅上摆了四菜一汤。碗筷都很精致,就连搁放筷子的小瓷器都透着造价不菲的劲头。   我想到柳又昕,她和我爸住的别墅里里,也是极尽奢华。这么想来,他们姐弟又有了共同点,都爱享受。   我在别墅住下来了,虽然还没想好接下来我要怎么离开柳又平的别墅,但我本着阿Q精神,琢磨着先过几天地主婆的好日子。   柳又平第二天就走了,说是公事儿要出一趟国。临行前,和我依依不舍,给我一张不限额度的卡,留了一辆车,让我想去哪就去哪。   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说短则一周左右,最多不超过半个月。他让我乖乖的等他回家,他说到家字时,眼中有光芒闪动。   我没应他,只让他注意休息。   要说人算确实不如天算,我的好日子只过了三天,第四天一早,我还在睡梦中,吴醒就来敲门了。   “殷小姐,太太来了。”她说。   “太太?”我愣了一下。   “又平的妈妈。”吴醒道。   “哦,好,我起来。你先招呼她,我洗漱一下。”我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坐了起来。呆怔了好一会儿,我才醒了神。啥,柳又平的妈?她来干啥?来看我啊?不可能,趁着柳又平不在,来为难我还差不多。   我火速收拾了自己,连妆都没化,我就匆匆下了楼。   柳又平的妈妈坐在沙发里,沙发的侧面站了一排大汉,衬得柳又平的妈妈看起来像慈禧太后。   “阿姨。”我走过去,礼节性的喊了一声。   柳又平的妈妈今天穿一件月牙色的改良式旗袍,耳朵上的珍珠耳环十分漂亮。   “这里住得还舒服吗?”她语气略显温和。   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便谨慎道:“谢谢阿姨关心,这里很好。”   “关心?”她笑了笑,“殷小姐,我既然来了,就不想跟你绕弯子。你看是你自己走,还是我请你走?”   我眨了一下眼睛,她来赶我走?我正愁怎么离开这破地方,柳又平的妈妈就来赶我走了,她真的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又平让我在这里等他,阿姨,您还是知会他一声吧,可以吗?不然回头,他以为我自己跑掉了,又该跟我纠缠不休了。”我吊儿郎当的语气。   柳又平的妈妈站起来:“看来,你不想不走了。行,那我就请你出去。”她话音才落下,沙发旁的那几个大汉就包抄过来了。   不等我回神,他们就抓住了我的手。   “等等,阿姨,我走,我自己走。”我赶紧求饶。   “吴醒,去给殷小姐收拾一下她的行李,不是她的东西,一针一线都不可以给她。”柳又平的妈妈厉声道。   “是。”吴醒上了楼。   半个小时后,我被柳又平的妈妈从别墅丢出来了。吴醒就只收拾了我的包包,然后我从酒店带过去的两套衣服,其他的东西都不属于我。 第卷一:以爱之名93.上山   拎着包包,我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走到拐弯口时,我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别墅。虽然我也没有打算赖在这里不走,可被赶出来,我这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   我跟着柳又平来的时候,还寻思着我得好好琢磨接下来的路怎么走?万万没想到柳又平出国才几天,我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柳又平知道他妈妈对我的敌意,他怎么会一点儿都不做防范呢?我心里有些困惑起来,还是他自以为这个地方他妈妈找不到?   我发呆时,那几个大汉晃出了院子看着我的方向,大概担心我不死心吧。我收回视线拎着包往前走,来了这里几天了,我都没出过来。印象中,那天从大门口开车进来得七、八分钟,出了别墅还没有出租车之类。我琢磨了一下,我这一路走到有出租车的地方,我的脚得走废。   我还是打电话求助吧,我打开了包包一通找。好家伙,说好的把属于我的东西给我,偏偏就不给我钱和手机,柳又平的妈妈这是故意把我求助的路都给断了吧。   我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得,认命吧。我迎着明晃晃的太阳,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又拐了一道弯,三四米开外,阿离站在一辆白色的车子旁。   看见我,他朝我笑了一下。   我小跑着到车旁:“阿离,你怎么来了?”   “我干妈不是来了吗?我跟着她来的,快上车吧,被她看见了,她要跟我没完。”他上了驾驶位。   我赶紧绕过车头上了副驾位,安全带还没拉好,他就一脚油门下去了。几分钟的时间,车子出了别墅区,然后顺着宽敞幽静的马路一路狂奔。   路上,我几次想开口问点什么,可他架上墨镜后就盯着前方的路况看,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便按捺着,想着他应该是要带我去某个柳又平安排的地方,那我就到地儿了再问他吧。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在G市某条路边停了下来,阿离这才侧头看我:“停这里可以吗?”   我愣了一下:“阿离,你……”我实在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一时间还不知道先问哪个好。   “我赶时间。”他打断我,完全不想和我多说的样子。   “阿离,你能帮我跟柳又平联系一下吗?”我急急地问道。   他伸手从储物格里拿过手机,解开后他点下了柳又平的号码递给了我。   “您好,您拔打的用户已关机。”听筒里传来中国移动客服小姐机械而客气的声音,我讪讪的将手机递还给他。   “去你想去的地方。”阿离接回了手机,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完他就下了车,大踏步的绕到我这边帮我拉开了车门。   我只能下了车,可我这身上没手机没钱的,我能去哪里?   “那你能借我点钱吗?”我尴尬极了。   他皱眉,打了个手势示意我让开,我赶紧挪了几步,他弯腰进车拿了他的手拿包出来。然后他从手拿包里抽了一叠钱递到我手里。   我抓着钱,他转了身。   “你和韦御风还有联系吗?”我冲着他的背影问。   他停住脚步回头:“殷小姐,如果我是你,我就什么都不问。你现在最需要做的是搞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到底想要什么?你不要将希望放到任何人身上。”阿离说完后就绕过车头上了车,不过眨眼的功夫,车子就没入了车流。   我抓着那叠钱站在路边,过往的路人都对我投以诧异的目光。我好一会儿才回神,把钱放进了包里,我想着阿离说的话。我到底在做什么?我到底要什么?我顺着人行道往前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呆站半晌,我突然想起来很久前韦御风给我发的短信,他说他把山上那排平房买下来了,还说钥匙放到院门口。   我想到那排平房,心里燃起激动,对,我去那里住一段时间。我去了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大堆的生活必需品。只是那个地方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出租车估计会不肯去。   费了一番功夫找了个女司机,加了双倍的钱,我总算说服她带我去找山的房子。中午十一点多,出租车停在了那排平房子的院子前。付了钱,我拎着两大包东西下了车。   从第三块砖头下找出了钥匙,我开了院门。   我在山上住了下来,韦御风大约知道我上山住,所以,他准备好了蚊帐,弄好了洗澡间,还特别贴心的在院子里弄了秋千,床头柜上放了闹钟和几本书。   我住下的第一天夜里,因为害怕,我用被子把整个自己包起来哆嗦了一夜。第二天夜里,我还是害怕,疯狂地想下山,十分后悔自己冲动上了山,要不是是夜太黑又没车,我肯定就跑下山了。   捱到第三天时,开始有一点适应了,住到第五天时,我总算可以安静下来,不再疑神疑鬼的。我开始思考一些问题,毫无疑问,我不能在这山上躲一辈子。只要下山,我还是要去面对那些纷纷扰扰的事情。   我想韦御风,柳又平,向云天,还有远在Y城的伊城,我突然意识到,从伊城到柳又平,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我竟然换了三个男人了。这三个男人,我喜欢伊城,喜欢柳又平,然后我爱韦御风。我把对他们的感情状态理清后,一个鲤鱼打挺我就坐到了床上。   我,殷采采,一个曾经认为爱情就应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姑娘,到现在,我竟然这么坦然的纠缠着这些男人之间,并且,这个过渡里我还没有觉得丝毫不妥。以前骂渣男时咬牙切齿,自己却借着身不由己四个字左右逢源,我甚至都怀疑,要是伊城也在G市,我是不是也能跟他不清不楚。   阿离说得没错啊:你要搞清楚你到底在做什么?我到底在做什么?我又到底想要什么?我苦苦的思考着。   这一夜,我几乎彻底未眠。天微亮时,我也不睡了,换了衣服和跑鞋,我出了院子顺着后山往上爬。   站在清晨的山顶,太阳从遥远的山头一点一点爬起来。我想着韦御风,我的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旋转。我想了一夜,我为什么爱他?那样一个人,哪怕伊城也比他强啊,更何况还有柳又平。   在这一刻,我明白了。那个站在灰色里的人孤独、无助,即使痛苦也只能忍下。我在经历了家庭巨变后,同样的经历了孤独、无助,所有的痛苦都只能自己忍着。   从是我彻底被命运抛弃后,他开始不再对我喜怒无常,他敛起了他的暴戾。   因为,我们是同类。   太阳爬上了山头,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我会下山,我会回到那个人的世界。我暂时还是摆脱不了柳又平,但我应该回到横波楼。如果我想成为一个强者,想成为一个有资格去选择的人。那么,只有在那个地方,我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奇迹。   我不知道韦御风什么时候会再回来?我也不知道他再回来时是不是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家。这些我都不在意了,对我来说,他在我心底就可以了。   我在山上住了二十天,把我买上去的米吃完了,我将房子收拾干净,将钥匙放到了院子的墙根下。顺着山路,我跑了一个多小时下了山。   我在路边等到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四合院的地址。我平静的看着车窗外,这么长时间,柳又平肯定回国了,他肯定找过我吧,但不会想到我会跑到一座山上。   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车子停在了四合院门口。我下了车,才走到大门口,有个姑娘拿着手机往外走,抬头时,她的手机掉到地上。   “采采。”她呆呆的。   “辛童。”我快步走到她面前。   她还是呆呆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推了推她。   “你从哪里回来的?”她问我。   “秘密。”我从地上把她的手机捡起来,“向先生呢?他在吗?”   “他……在医院。”辛童迟疑了一下才说。   我感觉不太对劲:“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看,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但向先生受了很严重的伤住了院,陆小姐在医院照顾他。”辛苦道。   “是不是柳又平找他的麻烦了?”我问。   “我现在准备去医院换陆小姐,你和我一起去吗?”她问。   我点头。   路上,辛童告诉我,因为我的失踪,柳又平来四合院找过几次向云天,但向云天确实不知道我去了哪里,柳又平满世界找人,都找到Y城去了。就在我下山的前两天,阿离来了一趟四合院,他来找陆只悦,陆只悦不肯见他。向云天刚好在家,便招呼阿离喝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向云天和他起了冲突,然后阿离把向云天给打伤了。   我听完后,想了又想,还是保持了沉默。   没多一会儿,车子开到了医院,下了车,我们一起往住院部走去。 第卷一:以爱之名94.气死你们   向云天住院的医院是私立医院,环境优美得跟度假村似的,病房整洁得跟酒店房间似的。我和辛童到病房时,向云天输着液已经睡着了,陆只悦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着远处发呆。   “采采。”陆只悦听到动静回头,然后起了身快步走过来。   我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向云天,然后指了指沙发。   “采采,你还没吃午饭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辛童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病房。   “向先生的情况怎么样?”坐下后,我问陆只悦。   她苦笑了一下:“内脏受损,肋骨断了两根,得住好长一段时间的院。”   “阿离是不是误会你和向先生的关系了?”我试探着问她,其实别说阿离了,就连旁人也很难相信他们之间的清白吧。向云天和陆只悦非亲非故,可陆只悦却住进了他的四合院,况且向云天和他妻子感情状态很复杂,两个人常期分居两地。这么一想,我觉得我和陆只悦应该是前世的姐妹,在对男人这个问题上,我们俩都糊里糊涂的。   陆只悦点了点头,又说:“可我和阿离已经分手,我要跟谁好,或者我要做些什么,我自己可以对我自己负责,他下手那么重。说起来是为了我好,但分明是不尊重我。”   我扭头看了一眼隔了好几米的病床,收回视线后,我轻声问:“小悦,你不会真的对向先生产生感情了吧?”   她皱眉,眼中有了怒气,我心想坏了,我这么猜测她,她生气了。但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后垂下了头,她叹了一口气,道:“我和向先生之间是清白的,他一直对我很客气,客气到迎面碰上他都会在三步开外的地方停下来跟我保持距离。他平常也鲜少有时间呆在家里,基本上都在外奔波,三五天能见一次面算多的。是,我承认,我不顾礼法的搬进向宅,心里当然对向先生是有强烈的好感。但我对他的好感是由敬重和仰慕组成的,我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男女之间的杂念。我也知道,我解释这些,大家都只会觉得我强词夺理,觉得我欲盖弥彰……”   陆只悦停下来,苦笑着摇了摇头:“那我就不想解释了,说多了反而显得我心虚。”   “可是他对你呢,你也这么肯定吗?”我又问。   陆只悦绞着手指,沉默好一会儿才说:“最近我常常觉得我妈妈说得对,山下的世界太复杂了。人和人之间算计太多,男女之间除了男欢女爱那点事情再没有别的。”   我闭上了嘴,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面对她,我觉得自己话太多,想法也太龌龊。她的思想和常人不太一样,她骨子里保留的天真和单纯似乎还停留在孩童阶段,可能和她的经历有关系吧,她曾经说过她小的时候在庵堂里长大。   “对不起。”我有些尴尬的道歉。   她没说话。   我们默默地坐着,直到护士进来查看情况。向云天惊醒过来,看到我后,他皱眉。   “采采。”他声音有些沙哑。   “向先生。”我起了身走到病床旁。   护士换了输液袋就离开了,向云天靠着就床头坐着。   “怎么回来了?”他语气带着嘲讽,“都走了,还回什么头?”   我讪笑了一下:“回来看看你。”   “多谢你。”他轻咳,陆只悦也走到了床边,听到他咳嗽,她赶紧坐下来帮他拍了拍后背,向云天冲她摇了摇手示意他不要拍,陆只悦只好收回了手。   向云天和陆只悦对视时,我福至心灵的想到,我第一次见到向云天的时候总觉得他的神情似曾相识。现在我才反应过来了,他有一些反应和陆只悦简直如出一辙,所以,我才会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陆只悦见我盯着他们看,她有些不悦起来,起了身站到了一旁。   “小悦,你别误会,我就觉得,你和向先生好像……我的意思是你们长得也有些像,很多表情也很像,你们就像父女……”我闭上了嘴,因为两个人都冷冷地看着我,我也觉得自己的解释实在太苍白无力了。   “你现在是自由之身了,想要去哪里,没有谁会拦你。不过,我建议你还是跟柳又平打声招呼,好聚好散,以后见面了不至于尴尬。”向云天道。   “向先生,我可以和你单独聊一聊吗?”我问。   陆只悦立刻往病房外走去。   我拉过床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你想知道什么?”他先发制人,“能说的我都告诉过你了,不能说的,你问也没有用。”   “柳又平给了你多少钱把我赎出横波楼?”我问了第一个问题。   “和钱没有关系。”他答得简洁。   果然如我所料,柳又平得意的进房间时,我就隐约猜他们之间应该是达成了某项交易,各取所需罢了。   “我想知道,是谁把我送进横波楼,并且,你迫于压力不敢放我走?直到柳又平出手,你才开心地甩掉了我这只锅。”我看着他。   向云天笑了一下:“你始终还是陷在这个问题里。”   “是,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向先生,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些寻常混迹欢场的女人。虽然我的家庭不算书本网,但也是清清白白的中产家庭。我受过良好的教育,自小学舞蹈,弹钢琴。但突然之间,我妈的公司说倒闭就倒闭了,我爸说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了。高利贷来逼债,有人将我介绍给韦御风。我的人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失控的,这段时间,我反复想过了。无论是韦御风还是伊家,你都无需惧怕他们,甚至柳又平,你和他都可以商量,绝不至于到必须执行命令的程度。所以,我在想,不是我招惹了谁?而我妈,她到底得罪了谁?那个人一定要她家破人亡,要她的女儿成为万人承欢的夜场小姐。”我一口气说完,然后平静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向云天特别干脆地拒绝回答我的问题。   我点了点头:“这是你不能回答的问题,好,我退一步,我的思路是对的吗?”   向云天意味深长地笑。   我在山上时也想过,是不是我妈得罪了谁?她和我爸的结婚二十多年,现在想来,她的身世也是离奇,她年轻时追随着我爸到了Y城,后来生下我和我弟,这二十多年来,我只知道我妈是的老家在A城,但却从来没有见过我外公外婆以及我妈的其他亲人。小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奇怪,后来懂事了问过我妈几次,她随口就说我外公外婆早就死了,她娘家没有亲人。她的公司破产时,她焦急奔波,最后还借了高利贷,翻本没成功,却把我的清白之身搭了进去。直到我弟弟死,我妈疯,我妈的娘家也没有出现过一个。   “你打算做什么?”向云天见我半天不说话,打破沉默。   “回横波楼。”我道。   向云天先是一愣,然后笑了:“殷采采,你可真会开玩笑。”   “我认真的。”我说。   “不好意思,供不起你这个尊菩萨。”他扯了嘴角笑了一下。   “柳又平那边,我会说服他。”我认真的语气。   向云天摇了摇头,表示完全不相信我的话。   “向先生,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我道。   他搭了一下眼皮。   “你准备怎么安置陆只悦?”我问。   “这和你有关系吗?”他语气不善。   “她从小没有父母,和阿离又那么相爱,对你只有敬重和仰慕。向先生,我求您不要毁了她。”我略略倾身,盯着他看。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冷声道:“殷采采,你放肆。”   “嗯,我放肆了。”我也冷笑着,“你要是真的爱护她,我觉得你倒是可以做一件事情。帮她找到她的亲生父母,让她有个归宿。你没有失去过,你不知道茕茕孑立有多可怜,那种孤单和无助如万蚁噬心。你对她有怜惜的话,请你多替她想想。”   向云天眼中有怒气。   我狠狠地晃了一下神,这个角度,他和陆只悦太像了。而我万万没有想到,一年后,陆只悦找到了她的亲生父亲,她的亲生父亲竟然真的是向云天。   “先把自己的事情弄清楚,不要多管闲事。”向云天气得转过头,在枕头旁摸索了一会儿,他拿过了手机,当着我的面,他拔了号码开了免提。   “向总,请说。”柳又平的声音传来,冰冷中透着不耐。   向云天将手机递给了我。   我接过,关掉免提,我才开口:“我是殷采采。”   电话那边传来“铛”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然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和柳又平呼呼喘气的声音。将近一分钟的时间,脚步声停了下来。   “殷采采。”柳又平愤怒地喊我的名字。   “是我。”我平静的应道。   “好玩吗?”他笑起来,“是不是觉得耍我特别有意思?”   “柳先生,您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坐在别墅门口等您回国?还是,我应该找棵大树枝搭窝等您来救我?柳先生,没有您的庇佑,我很怕被打死,没办法,只能跑到山上找了个山洞蹲了段时间。寻思着您应该回国了,我这不赶紧下山来找您了……”   “殷采采。”柳又平气疯了,“别跟我耍贫嘴,惹怒了我对你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我在医院,如果您方便的话,见面再说吧。”我说完就点了挂机,然后将手机还给了向云天。   他眉头皱成川字:“殷采采,你的个性很不讨男人喜欢。”   “向先生,即使这样,也不妨碍那么多男人坐在台下为我鼓掌呐喊送花蓝。所以,你说到底是女人贱,还是男人贱?”我摊手。   他气死。 第卷一:以爱之名95.好,那你去死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柳又平就冲进了病房。辛童给我买了午餐,我正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吃饭。他大踏步的走过来,然后一把抢掉了我手里的筷子。   我拿过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嘴,然后才看向他:“能让我先把饭吃完吗?我没吃早餐,真的很饿。”   那双外卖筷子在他手里弯得几乎要断了,感觉得到他心里的愤怒不是一点点,但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后,还是把筷子递还给了我。   我接回了筷子,弯下腰,我大口大口的吃完了快餐盒里的饭,吃完饭后,我又把汤杯里的汤给喝完了。这二十天来,我可真是吃够了自己做的饭菜,现在吃了一顿饱饱的快餐,我的胃可真是满足极了。   我把垃圾收拾好塞进旁边的垃圾桶后起了身:“我们到外面说吧。”   柳又平点了点头,然后他转身又大踏步地走出了病房。   我看着他的身影出了病房,深吸了一口气,我也往病房外走去。刚踏出病房,我就被柳又平拽了过去。   我差点没跌倒,踉跄了一下,我本能的抓住了他的手臂。站稳后,我面色淡淡地看着他。   他冷冷地笑着,眼神里满是玩味:“去哪里了?”   我定了定神,道:“山上。”   “住在山洞里?”他问。   我抿了抿唇:“对。”   他松开我的手退了两步冷笑:“即使敷衍我,你都这么不用心。”他仰头看天花板,默了片刻,他看着我再问:“你去哪里了?”   我侧头看着地板,看来,我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他是不会罢休了:“阿离应该有告诉你,他带我离开了别墅区。到了城区后,我在新泉路下的车,因为我没有手机也没有钱,阿离借了两千三百块给我。我本来想找个酒店住下,但我出于人身安全的考虑我放弃了住酒店。思考再三后,我去了G市城郊的一个山村,在一座山上的平房里住了二十天。之所以选择今天下来,是因为我买去的东西吃完了,生活用品也用得差不多了。柳先生,你还需要我补充细节吗?”   柳又平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他伸手过来拉过我,低声道:“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我笑了笑,没说话。   “以后,我保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他又说。   “我们先下楼吧,别站这里了。”我看着远处走来的护士招呼了他一声。   随后,我们下了楼。他可能因为太着急,车子停到了入口处,这会儿几个保安正围着他的车转。   我们上了车,他直接将车开出了医院,然后他就一路开到了某酒店门口。下了车后,我们进了酒店,上了楼,进了房间。   房门一关上,他就用力将我抱进了怀里,好半天他都不说话。   我的手垂着,就那么任他抱着。   “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他低哑着声音问我。   “没有。”我说。   “我确实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我和冯其薇虽然没有明文约定,但我们一直互不干涉。所以,我才会那么张扬,再加上我父亲默许了我的行为,我就有点肆无忌惮了。可我真没想到,我奶奶那边会不依不饶的。这段时间,我压力很大,我家人一直在逼我,我让阿离想办法帮忙找你又一直没有消息。我还去过一趟Y城,还去了疗养院,可你这次没有回去。”他的声音里透着不安和烦躁,“你今天再不打电话来,我都打算再去一趟A城了。”   “你去A城干嘛?”我有些莫名其妙的。   “你妈不是A城人吗?我想,你也许会去投靠你的亲戚啊。”他稍微松开我,仔细盯着我的脸看,“你是不是天天晒太阳,怎么黑了一大圈?”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安排我?”我试探着问他。   “低调一点。”他说。   “怎么个低调法?”我没太听明白。   “可能会让你受点委屈。”他拂开我的头发,微微叹气,“采采,请你原谅我的身不由己。”   “你能说明白点吗?”我隐约有些明白他要怎么安排我,但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我在滨海新区那边给你买套房子。”他跟便秘似的,又只挤了一句话。   我的耐心磨得已经差不多了,等了一会儿,他还不往下说,我只好接过他的话头:“你送套房子给我,然后我住进去。你隔三差五来看我,我乖乖在家等你。可以养花养草养宠物,兴致好也可以出门去旅游。三年五年,你保证对我真心不变。十年八年,未来的事情太遥远,现在不作预测。你是这么打算的吗?”   “不,我一辈子对你好。”他说。   我呆了呆,想说些难听的话,但又觉得他可能确实是这么想的,并不是油嘴滑舌。除了名分,他可以一辈子包养我,而我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等他来。   那我为什么不去死?   “又平。”我微扬着下巴看他,“你觉得你了解我吗?”   他的脸色微变,松开我,他往房间走去:“我知道你是个骄傲的人,不肯被我金屋藏娇。你想要名正言顺,不想被别人瞧不起。”   我靠到门上,看着他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拆开喝了一大口。我有很多话想说,但我一个字都不想往外吐。他确实是身不由己的,为了我能做到这样,对他来说已经是极限了。真的让他抛弃所有和我在一起,别说他不愿意,我也不愿意。这是一个多么残酷的世界,他没了身份的庇佑,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男人。一个普通男人光为活着就千辛万苦,哪里来的资格包养情人?而我,要一个普通男人做什么呢?每天为了计划这个月的工资该怎么花绞尽脑汁吗?我深知自己的秉性,我不是能吃苦的人。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他拿着水走回我面前。   “我想回横波楼。”我说。   他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回横波楼。”我重复了一遍。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他问。   我摇头:“我是认真的,这段时间,我仔细的想过了。如果你想要长期的拥有我或者独占我,我只能是横波楼的人。只有这样,你的家人才能真的放过你。否则,你将我藏得再隐秘,他们都有办法找到你。你不能二十四小时跟我在一起,那我随时有可能受到伤害。”   他面色铁青的。   “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呢?你的家人或者说冯家上下,最怕的并不是你在外面有多少个女人,和谁在一起。最怕的难道不是有个女人生下你的孩子吗?你将我养起来,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做借子上位的事,但谁相信啊?干脆防患于未然,将可能切断在源头上。我回横波楼,大家都可以松口气,虽然这样也很难保证我会不会借子上位,不过中间有向云天在。横波楼想要这里北城地区混下去,向云天会亲自给我切腹取子。”我怅然地笑了笑,“不瞒你说,你夫人派她的管家来找我,让我两个月之内务必怀上你的孩子。我就一直在想,你夫人未免也太清流了吧。这古往今来的正室,还真没听过哪个正室求小三给老公生下孩子的。后来明白了,她也不可能会让真的让我生下来,只是让我怀孕,然后借着孩子对你作要挟而已。目的达到后,卸磨杀驴。”   柳又平将水放到了一旁的柜子上,他走到我面前,俯身,他勾住我的脖子:“看来,你这二十天是在修行啊。”   我看着他。   “你说的这些,难道我不知道吗?”他抬起我的下巴,“我要是能忍受别的男人也为你疯狂,我至于这样做吗?”   “我住在向云天的四合院,还和以前一样,每星期去一次横波楼,弹一首曲子就走。”我保持着平静。   “我不愿意。”他一字一句,“那些男人的眼睛都要长到你身上了,我炸掉横波楼的心都有。”   我觉得有点累,他要是这样不理智,那就没什么好聊的。   “那你就等着你被你家人弄死吧。”我冷笑,“你们男人的占有欲强烈起来时,也是很可笑,别人都不可以多看一眼你们喜欢的女人。但你们呢,出入各种场合应酬,那是天经地义的。”   “你让我好好想想,大不了换一座城市。”他粗鲁的将手探进我的后背,开始急切地脱我的衣服。   我用力推开他:“我哪都不想去,我就呆在这G市。”   “殷采采。”他生气起来。   “你不要逼我,如果避免不了一死,我可以死给你看。”我也暴躁起来,“你很清楚没有两全的办法,为了你的占有欲,我迟早得死。你想和我长久,我就只能回横波楼。二选一,没有第三个选择。”   他用力扯开领带,然后再次跨到我面前:“那我告诉你,我选第三。你回到Y城,我在那里给你买房子,你还可以照顾你妈妈。”   我觉得我们在这个问题上暂时是没有办法达成一致了,笑了一下,我道:“柳又平,我选择死。”   “你……”他抓住我的肩膀。   我和他对视着。   良久之后,他一点一点松开我:“好,我成全你。”他说完这句话时,转身冲进了休息室,不过喝杯水的功夫,他又冲回来了,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枪,冲到我面前后,他拉开了保险后拉起我的手,然后将枪放到了我的手上。   “保险已经拉开了,现在,你可以死了。”他双眸黑得发亮。   我握着枪,看着他,后背的冷汗一层接一层的冒起。 第卷一:以爱之名96.麻烦的柳家人   柳又平见我抖得厉害,他愤怒地捉住我的手吼道:“不是很有种吗?死啊,要不要我帮你开枪啊?”   我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显然他已经被我气疯了。我稳了稳神,在心里拼命的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可枪在手里,柳又平看起来一副非弄死我不可的表情,我慌得厉害。   “怎么?不敢死了吗?”他按着我的肩膀推着我按到了门上,“怕死还还装什么牛逼……”   我抬起手,将枪抵到太阳穴,在他的刺激下,我想着遥遥无归期的韦御风,未知的人生路,摆脱不了的宿命。这么想着,我觉得活着确实就没意思了。   柳又平的眼中闪过惊慌,就在这一瞬间,我明白,他只是在吓我。   我眼中泛出泪光,嘴角扯出冷冷的笑容,定定地盯着他,我放在扳机键上的手指就往下压,然后不带任何犹豫的扣了下去。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着我的手朝天花板举起,“突”声响起,子弹射进了天花板。柳又平从我手里夺走了枪,连退数步后站定。   “你疯了。”他说。   我仍然保持着冷笑:“被你逼疯的。”   他又后退了几步才转身,他回到了休息室,在里面呆了几分钟他才重新出来。不用说,他肯定把枪收起来了。   我看着他朝我走来,站直身体,我扶着墙蹒跚着往厕所走。   “采采。”他走到我身边。   我甩开他的手:“你让我静静。”   他只好松开,看着我进了厕所。   我将厕所门反锁上,虽然我扣下板机键时确定他会打掉我的手,但我没有想到的是枪里真的有子弹。我以为他吓吓我,在把枪给我之前就把子弹给卸掉了。万万没想到,枪里有子弹,这一枪,如果不是他眼疾手快,我这会儿就已经死翘翘了。   坐在马桶盖上,我泪如雨下。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命运为什么要将我逼到这样的绝地?我哭得起劲时,柳又平开始在外面喊我。   “采采,你别哭了。”   “采采,我错了。”   “采采,你快开门。”   我不理他,继续哭着。这个男人,我畏惧他的权势,但确实也是有些喜欢他,所以,我才不反感和他上床,也不反感和他在一起。但现在我明白了,他对我的爱和占有欲,并不是因为我本身,而是他想借着我向他的权贵家庭示威和叫板,我不过是他用来反抗命运的一枚棋子而已。他拿枪给我逼我开枪,是想降服我,想让我明白在我们的关系中,他是主导者。他没有想到我会真的开枪,就像我没有想到枪里有子弹一样。   我们都一样虚伪,还拿着劲演什么情深呢?   我至少哭了半个小时才停下来,柳又平叫了几分钟,知道我不会开门后,他就没再叫我了。我洗了脸,然后打开了厕所的门。   柳又平就站在门口,见我出来,他将我拉进了怀里。   “采采。”他低哑着声喊我。   我靠在他的肩上,哭了这么久,我现在又累又困,闭上眼睛,整个人都有点迷迷糊糊了。   “那你答应我,你住在向云天的四合院,一个星期只去一趟横波楼,只弹琴,不准唱歌,也不准跳舞。”他带着几分请求对我说。   这是我想要的结果,但我的心真的凉透了。我对他的判断,一点儿也没错。   “好。”我轻声应道。   他这才俯头吻我,我的衣服被他一件一件脱掉。后退着,我们倒在那张大床上,在喘息声中,两个人都精疲力尽。   我睡到晚上八点多就醒了,柳又平已经不在房间了。床头柜上,柳又平放了张便笺纸在那里,我伸手拿过。   “宝贝,醒了给我打电话。”   我哆嗦了一下,手臂上的寒毛集体起立,跟触电似的把便笺纸丢回床头柜上,我躺下来拉上被子将头蒙上。说出我也真是有病,床都上了,宝贝两个字却受不了。裹着被子哆嗦了一阵子我才平静下来,然后我拿过了床头的电话。   拿起来后,我才反应过来,我从来没有记过他的号码。努力的回想了半天,我只能无奈地把电话听筒给放下了。   为了不让他生气我忘了他的号码,我只能躺下来装睡。这一装,我就装了两个多小时,我犹豫着要不要起床偷偷去冲个澡时,房门口传来了响动,我闭上眼睛,将头埋进了枕头里。   柳又平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床略微下沉,他的气息呼到我的发间。   “真是一头猪。”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嘿,快醒醒。”   我继续装睡。   “殷采采。”他压到我身上,头埋进我脖子里,“快醒醒,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我这才睁开眼睛,迷茫地看了他一会儿,我问:“几点了?”   “十点半吧。”他抬手看表,“饿了吧,牛肉汤,良郁家的,排了半个小时的队呢,快起来喝。”   我撑着床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我又问:“你今天还回去吗?”   他抽了抽鼻子,坐直身体后,他掀掉我身上的被子:“去洗脸。”   我下了床,前脚踏进厕所,就有敲门声传来。我回头看柳又平,他脸色微变,但还是走了过来。   我进了厕所关了门,洗脸时,我听到外面有嘈杂的声音,似乎来了很多人。我暗自叹了口气,我回来后给柳又平打了电话,柳又平赶来,从中午到这个点,他估计都没回过家。他的家人用脚趾想,也知道我阴魂不散的回来了吧。   我穿着这身睡袍要怎么出去?这也太丢脸了吧。   “出来吧。”门外戏谑中带着幸灾乐祸的声音,陌生的女人声音。   我拢了拢头发,将睡袍的带子打了死结,害怕她们心血来潮演泼妇。打完结后,我旋开了厕所门,厕所门口站着个个子和我差不多高的女孩,年龄大约也和我差不多,她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掩不住的鄙夷。   “妈,说真的,三哥的眼光真不咋地。”女孩抱着胸,肆无忌惮的打量我。   我扯了一下嘴角,从她身边擦过走了出去,会客室里坐了得有五六个人吧。黑压压的一片,我也分不清谁是谁。   拉开衣柜,我从里面拿了套衣服出来,然后擦着那个女孩我又进了厕所。换衣服时,我听到那个女孩嘀咕了一声,没教养。   我换下了睡袍,穿好了衣服,把散乱的头发绑了起来。然后,我再次拉开了厕所的门,那个女孩已经不在厕所门口了,我想着是直接走呢,还是要跟柳又平打声招呼。   “殷小姐,你过来。”低沉的喊声从会客室传来。   我愣了一下,还在犹豫时,有两个年轻男人已经朝我走过来了。   “殷小姐,这边请。”两个年轻人很客气,但那个请的手势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我想了一下,然后跟着他们往会客走去。进了会客室后,我才发现,柳又平不在里面。我琢磨着他刚才开门时,他的家人把他拽走了,就怕他会护住我。   “我是殷采采。”我看着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的中年男人,从年纪上来看,这个男人很可能是柳又平的叔叔。他的旁边坐着一个年龄和他相仿的女人,女人很高冷,面无表情。刚才站厕所门口的那个年轻女孩倚着女人坐着,仍旧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我。他们的身后,站了两个年轻男人。   “我是又平的叔叔,有几句话和你说清楚。”中年男人虽然坐着,但看我的眼神却带着俯视,生生的,我就低了几个等。   “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我微笑着问他。   女孩嘴一撇:“爸,你跟这种女人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啊?上梁不正下梁歪,她这么赖着三哥,肯定是她那个爸爸教的呗。”   “蔓蔓。”中年女人瞪了她一眼。   “妈。”女孩拖长声音,“跟这种人根本不必讲什么礼法,就该一顿乱棍打出去,比什么都好使。你们非要待之以礼,她不但不会退缩,还会得寸进迟。毕竟我三哥这样的傻瓜,这天下再也遇不到第二个了。”   我挺直着后背,微笑着将这些难听的话听完。   “蔓蔓,你给我出去。”柳又平的叔叔严厉道。   女孩这才不敢说话,晃了晃她妈的手臂,她妈不说话,女孩不情不愿地起了身。从我身边经过时,她在我耳边轻声说:“婊子。”   我还是笑着。   “殷小姐,小女不懂事,还请你不要介意。”柳又平的叔叔道。   “柳先生,您这么说,我还真有点吃惊。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人家,三岁就该知礼仪了,您女儿今年少说也二十岁了,还这么失礼,是该好好教教了。”我温和的语气。   柳又平的叔叔面色就僵了。   “柳先生,柳太太,你们来,是想请我离开柳又平,是吗?”我问。   柳又平的叔叔皱眉:“殷小姐,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只要我们做得到的,我们都答应你。”   “希望你能明白,你和又平之间的差距。”柳又平的婶婶补充了一句。   我点了点头:“我只有一个要求。”   两夫妻对视了一眼,表情里写着,我说吧,这个女人一看就要狮子大开口。   “麻烦你们看好他,不要让他再来找我。”我敛了笑,扫视着他们夫妻俩,“或者,请你们许我一个权利,如果他一定要来找我,我伤害了他你们可以不跟我计较。” 第卷一:以爱之名97.她要出家   我这句话说完后,柳又平的叔叔和婶婶又很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这一回,他们的表情里写着:这个女人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   “殷小姐,我们既然来了,就是给你一个机会提条件。你也不必堵气,没有必要。”柳又平的婶婶开了口,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   在他们看来,我这样的人,无非就是要钱。只要能放过人,花点钱,那也是无所谓的事情,毕竟柳家不缺钱。可现在我不要钱,也不要人,这就令他们费解了。   “柳先生,柳太太,我认为你们应该先弄清楚问题的重点是什么?我和柳又平,到底谁不放过谁?把这个重点弄清楚了,事情也就好办了。”我冷冷道。   柳又平的叔叔起了身,他扫视着我,眼神中:“看不出来,殷小姐还自视甚高。”   我真的特别烦这种拐着弯骂人的人,一个脏字不带,但能气得人想咬人。他说我自视甚高,言下之意,柳又平能看上我,那就是天大的恩德,我不感恩戴德就算了,居然还一副高傲的姿态,我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柳先生您说对了,我确实自视甚高。所以,我再一次表明一下我的态度和立场。我不要你们的钱,也绝不会缠着柳又平。”我说完后退了一步,打算走人。   “你拿什么保证你不会和又平联系?”柳又平的婶婶淡淡的语气,她完全不相信我呢。   “柳太太,如果你是我,你敢缠着柳又平吗?”我真的很生气了,柳又平逼我,想要独占我。他们也逼我,要我离开柳又平。大家的眼睛都不瞎,问题不在我身上,逼我有什么用啊?我死了,还有下一个殷采采。   “放肆。”柳又平的叔叔怒喝了一声。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我道:“对不起,是我的比喻不恰当了。像您们这样高贵的人,怎么能和我相提并论呢?但我想说明的是,我殷采采有自知之明,同时也深知柳家绝不是我这样轻贱如蝼蚁的人能招惹得起的。今天我也和柳又平先生谈过了,我想他一定会权衡利弊,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柳先生,柳太太,如果你们没有别的事情需要交代我,那么,我想回元新街去了。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倒是比你爸爸有骨气一点。”柳又平的婶婶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感觉我的每个毛孔都要炸开了,她这句话的杀伤力比任何一句话都要大。我爸和柳又昕,我和柳又平,我一直在尽最大的努力忽略我爸爸和柳又昕在一起的事情。可事实不会因为我忽略了就不存在。   “对不起,柳太太,我没有父亲,只有母亲。”我的眼泪怎么也忍不住,转过身,我大踏步的往外走去。   出了房间,我往前跑着,一路跑到电梯口,进了电梯,我的眼泪就跟决堤了似的。我一边哭一边擦泪,要不是我爸抛弃我们,我弟也许就不会死,我妈肯定也不会疯。   这么一路哭着,我出了电梯。穿过大堂时,我看到了坐在休息区里的柳又平,他的左右坐了两个男人,旁边还站了两个男人。   “采采。”他喊我。   我顿了一下脚步,然后继续往外走。   “殷采采。”他的喊声急促起来。   我走到酒店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柳又平跟他们打起来了,但又被按住了。我收回视线出了酒店,刚好有一辆出租在门口下了客,我拉住车门就上了后座。   大约二十来分钟,我回到了四合院,回到了那间我住过数月的房间。房间里的摆设没有变动过,时光在这里作了停留。   一切惚然如梦。   我躺到床上,夏夜的月亮又大又圆,月光洒在没有拉上窗帘的窗台上,我眼中的泪干了湿,湿了又干。   殷采采,你谁也没有,你只有你自己啊。   你只有你自己,这句话在我脑海中反复回响着,直至炸成一朵烟花,开满我整个脑海。   我回到四合院的第三天,阮西岭来了。   “采采。”她穿一件黑色的吊带长裙,风情又优雅,远远地,她就小碎步跑来,笑靥如花。   “西岭。”我很意外。   “我给向先生打电话,他告诉我你回来了,我就赶紧过来看看你。”她看着我的脸,“黑了一点,我最近用XX牌的精华,特别好用,回头我给你送两瓶过来吧,保管一个星期你就白回来了。”   “进来坐吧。”我本来打算散个步,她来了,我就只能领她进房间坐一会儿。   “采采,你回来了真好。”隔着小茶几,她单手托腮,就像迷妹看着爱豆那么看着我。   “谢谢。”我勉强笑了一下,实在受不了这种塑料花姐妹情。她演个屁啊,当谁傻似的。我回来了,她每天忙着跟我抢风头,能高兴得起来才怪了。   阮西岭的交际能力真是一流了,这么尬聊着,她愣是跟我聊了一个多小时没带重复话题。我刚开始还勉强应她几句,聊到后面就被她带动情绪。她问什么,我就答什么。   “你真的要回横波楼上班吗?”她问我。   “是啊。”我应。   “你和柳先生是不是闹不愉快了?”她装作随意的样子问我。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已经踏进了她的套路,她绕了那么多弯子,还是想打听我和柳又平到底怎么回事了,她对这件事情很关心?但为什么关心呢?谁让她来的?   “你问这个干嘛?”我托着腮,笑嘻嘻的反问她。   “随口问问。”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毕竟柳先生来头那么大,我感觉他对你很用心。采采,你要是不喜欢我问,我下次就不问了。”   我笑笑,她真是会察言观色啊。   我送阮西岭出去时,她又对我能住在四合院表示了羡慕,总之,在她眼里,我是一个无比幸运的人,她无比的羡慕我。   目前着她的车子远去,我心中涌起不妙的感觉。她对我所谓的羡慕其实也就是嫉妒,女人之间,最怕就是这样嫉妒。   我站着发呆时,辛童和陆只悦从医院回来了。   “采采。”陆只悦先下了车,她拎着包跑到了我身边,“你在看什么呀?看得这么入神。”   “你看,天上有只鸟。”我指着远处。   陆只悦顺着我的手指踮起脚步使劲看,看了好一会儿,她一脸迷茫:“鸟在哪里?”   我哈哈大笑,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我骗你的。”   陆只悦气得捶了我一拳:“殷采采,你真讨厌。”   我搂过她的肩:“刚才阮西岭来了,才送她走的。对了,向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病情稳定了,现在就是逐步恢复。”她叹了口气。   我搂着她往大门里走:“你是不是又瘦了?一身的骨头都硌我的手了。”   “哪有?”她扬着下巴看我,“你比我还惨,又瘦又黑,还好意思说我。”   我们说着话就进了四合院,顺着小径,我跟着陆只悦到了她的房间。进了房间后,她从冰箱里拿瓶水丢给我,然后两个人瘫坐到沙发上。   “向先生出院后,我就要走了。”她喝了一口水后,道。   “什么?”我激动得一骨碌坐直身体,“你要去哪里?你姑姑那里吗?还是回到你和阿离的那幢房子里?”   她摇了摇头:“我想回乡下,回到我妈妈生前住的那座庵里。”   我呆住了,有点反应不过来:“庵,庵里,小悦,你说明白一点,我理解力可能有点问题,我没太听懂。”   “我一直就有这个打算,来向先生这里是个意外。一开始,是想来陪你住几天。却没想到,这一住就是几个月。再住下去,我要不舍得走了。”她盘腿坐好,略偏一点头看着窗帘,“采采,你干嘛那表情啊?我迟早都要走的。”   “你要回到庵里?然后呢?”我因为没听懂,只能追问。   “出家。”她说得特别自然,不带半点哀伤。   我可能看了太多的电视剧,那些个女人要出家了,不都是万念俱灰,看破红尘了吗?她这好好的要出家,她是不是疯了啊?   “你没事儿吧?”我有些不安的问她。   她笑:“我没事儿啊,我早前也和阿离讨论过这个问题。你们的反应如出一辙,把出家两个字视作洪水猛兽。事实上,这是一个选择问题。你可以选择红尘俗世,我选择青灯常伴。我不是看破红尘,相反的,因为我深刻的理解红尘俗世,所以,我才明白常伴青灯对我来说,是最正确的选择。”   “你要出家?”我喃喃的,她要出家?她才多大啊,她要出家。出家了就不能谈恋爱啊,也不能吃肉,不能想去哪就去哪?天天木鱼菩萨,她真的明白出家意味着什么吗?   “采采。”她伸手过来拉拉我,“你对出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只是选择另一种生活,我们还是朋友啊,还可以约时间聚啊。”   “你是认真的吗?”我再一次确认,“就算阿离也不能改变你的想法?向先生也不能改变你的想法?还有你姑姑?”   她笑了笑:“不能。” 第卷一:以爱之名98.蹊跷   陆只悦和我聊过她要出家这件事之后,我好几天都有点回不过来神。她和我聊到生命的意义,信仰,她的追求,那些被我认为假大空的话题,她娓娓道来时,我也心生向往,但我还是觉得出家两个字对这样年轻的我们来说是一件特别匪夷所思的事情。   回到四合院后,我的日子又变得宁静而安稳。因为向云天还没出院,我暂时就没有回横波楼去表演。每天里,我都和陆只悦混在一起,缠着她说她在乡下庵里的那些事情。她说起来她妈妈过世的那段时间,说起深山里的山洪,偶尔也会提及她的陆只影姐姐。   “因为我是孤儿,所以,影姐姐就让我跟她姓了。”她说这句话,双眼望着远处的蓝天,半晌之后才又说:“我姑姑其实只是影姐姐的保镖,因为她重情重义,所以我影姐姐把我托付给她了。我影姐姐过世后,她像照顾自己女儿一样照顾了我八年,直到我遇阿离。”   我听得入神,她说到阿离两个字时,我坐得更端正些。我和陆只悦认识以来,她鲜少提过她和阿离之间的事情。我只知道他们两个人相爱不太容易,因为阿离家里反对。后来从柳又平那里,我知道阿离家也是权贵家庭,阿离还是柳又平妈妈的干儿子。但我一直不解的是,阿离怎么会和远在G市的韦御风认识?而且陆只悦说过,她认识阿离四年,也认识韦御风四年。四年前,韦御风还没认祖归宗吧,他最多也就是伊城爷爷的得力助手而已。可从两个人之间的交情来看,阿离却好像很听韦御风的话,这中间到底是什么缘由?我很好奇。   “小悦,阿离和韦御风是怎么认识的?”我忍不住问她。   她收回视线看我:“风哥救过阿离的命。”   我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原来是救命之恩啊。   “风哥人其实挺好的。”陆只悦看着我,“而且他脾气非常好……”   “他脾气好?”我睁大眼睛打断他,“小悦,你可能见他不多,所以被他的表象骗了吧?”   她有些迷茫的样子:“他之前在我和阿离那里住过一个多月啊,采采,他人真的很好,特别有耐心,他住的那一个多月,我养的狗和猫都是他负责洗澡,不管它们再怎么淘气,他都不会生气。说真的,连我都做不到。”   我真的惊呆了,陆只悦说的韦御风真不是另一个世界的韦御风吗?   “那我真是谢谢他了,他把最坏的一面全给了我。”我苦笑道。   “我听阿离提过一些他以前的事情,他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可能因为这一点,他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内心,尤其是在对喜欢的人这个问题上。就像我们读书的时候,有些男生越是喜欢一个人就越是捉弄她。采采,他可能需要一个成长的过程。毕竟他还没有恋爱过,你说呢?”陆只悦笑眯眯的问我。   我哪里知道啊?我只知道他把心里所有的戾气撒到我身上时,我恨死他了。即使我现在放不下他,想到他曾经对我的那些伤害,我还是耿耿于怀。   “风哥很久没来找你了,你们怎么了?”陆只悦问我。   我回过神来:“他去美国了,可能三年五年都不会回来了吧。”   陆只悦呆了呆,然后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了。   一个星期后,向云天出了院。那天四合院很热闹,平常和向宅关系好的一些大佬们排着队的来看了他。   我和陆只悦呆在房间里没有出门,连午餐都辛童端到房里来吃的。热闹持续到晚上将近十点才结束,我和陆只悦看的电影已经接近了尾声。   “小悦。”辛童敲门进来,“向先生找你。”   陆只悦盯着电视屏幕:“哦,好,我看完这一点就去。”   “他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辛童小声补充了一句。   陆只悦立刻起了身:“那我去看看。”   我看着她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门口,心中不安起来。我看完电影后,又洗了个澡,直到我躺下睡觉陆只悦都没有回来。   我想了想,还是起了身,然后走到隔壁房间喊辛童,她也不在房间。我隐约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抬步往向云天住的方向走去。   拐了一道弯便能看到向云天的卧室,黑灯瞎火的。旁边陆只悦的房间,也黑漆漆的。   我愣愣地站了一会儿,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转过身,我小跑着回到了房间,然后拿起电话拔下了辛童的手机。   “采采。”她很快接了电话,但声音压得很低,“我在外面,你有什么事吗?”   “你们去哪里了?”我问。   “有点事情,等我回去再告诉你。”她说。   “是不是小悦的事情?”我又问。   “我也不是很清楚,向先生在呢,你不要担心,早点睡吧。”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我拿着电话听筒,琢磨着向云天很生气,应该还是跟阿离有关系。我叹了一口气,挂了电话往床铺走去。   第二天,我醒了个大早,惦记着陆只悦,我匆匆洗漱了一番就出房间。让我感到害怕的是,辛童没回来,向云天和陆只悦都没有回来。   我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大圈后,回房又给辛童打了个电话,她没接电话,陆只悦也没有接电话,我在焦虑中拔打了向云天的手机,他也没有接我的电话。   我真的慌了,昨晚他们三个应该是一起出去的,去了哪里我不知道。因为向云天在,我压根没有半点担心。可现在连向云天都不接电话,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去找了向宅的管家老胡,他连向云天出去了都不知道,听我说才知道向云天不在家。后来管大门的老张才说了一句,晚上十一点多,向先生的车子出去了,还没回来。   上午十一点多,老胡跑来喊我,说大厅那边有电话找我。   我心里一沉,撒腿就跑。电话是小悦的姑姑温湘庭打来的。   “采采,你好。”她语气很温和。   “姑姑。”我抓着听筒,有些讷讷地喊她。   “小悦让我打个电话给你,她已经回乡下去了,等她安定下来了,她会和你联系的。”温湘庭道。   “回乡下了?”我晕了一下,她真是去出家了?可是就算出家,她也可以从向宅好好的走啊,为什么要让温湘庭来告诉我这件事情。而且现在向云天还没回来,辛童也没回来。   “是,今早走的。”她淡淡的语气。   “可是,姑姑,为什么呀?她昨天出去的,是去了你那里吗?姑姑,你不要瞒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着急地问她。   “采采,小悦还让我转告你,让你保重。”温湘庭明显不想和我多聊,根本就不接我的话,“我这边还有点事情,就先挂了。”   当天傍晚,辛童回来了。   “辛童。”我远远看到她,一口气跑到她面前,“你可回来了,到底去哪里了?向先生呢,还有小悦是不是真的回乡下了?”   她的神情有些呆滞,听着我一连串的问话,她好一会儿才将视线集中到我脸上。   “采采。”她喃喃地喊我,“我回来了。”   我吓了一大跳:“辛童,你怎么了?”   她拉着我的手走到了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我不知道陆小姐去哪里了?但向先生还在酒店,我一个晚上没睡,头晕得厉害。”   “你们昨天为什么出去?不是说向先生喊小悦吗?”我急得晃她的肩膀。   “是,向先生喊陆小姐,但陆小姐还没到大厅,向先生就出来了。然后就让我开车,说要带陆小姐出去一趟。”辛童低头看着地面,“我们到XX大酒店,下了车就上了楼。然后,我和陆小姐跟着向先生进了一个大套房。都是我不认识的人,一开始向先生和他们聊天,后来,有个人把我喊到阳台说有事和我说,等我从阳台回到房间时,陆小姐就走了,只剩下向先生坐在会客室。我觉得不太对劲,就偷偷的进了厕所,刚好那个时候你给我打电话。我出了厕所后,就有个穿黑衣的人过来拿走了我的手机。我今早才知道,向先生的手机也被收走了。”她停了一下。   “采采,你可能得想办法去找找柳先生,他们把向先生扣在那里,让我回来了,也没交代我什么。”   我听完,再联系温湘庭的电话,觉得事情太蹊跷了。向云天在这G市纵横多年,也就阿离在愤怒之下打了他,但事后也到医院向他道了歉。到底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扣下他,还不让他回来。   “你也在酒店呆了一个晚上,有没有听到一些什么?”我问她。   辛童呆怔着思索起来:“没有,我被关在小一点的房间里,负责看我的那个黑衣男人特别变态,他不让我睡,说是他不能睡,所以就不让我睡。”   我深吸了一口气,辛童说了一大堆话,可是和没说有什么两样?   “对了,去酒店的路上,向先生和陆小姐说了一句话,他说顾向擎阴险。”辛童道。 第卷一:以爱之名99.人情冷暖   顾向擎?我完全没听过这个名字,但我想到阿离的全名叫顾惜离,我猜测顾向擎应该是阿离的什么人?这样看来,向云天带陆只悦大晚上的出门,应该是跟顾家有关系了。柳又平曾经和我提过阿离第一次带陆只悦回家时,阿离的父亲当场掀了桌。正是因为阿离家的强烈反对,陆只悦才痛下决心和阿离分了手,如今她搬到向宅来都住了好长一段时间了。这好好的,顾家怎么又来找麻烦了呢?   “你赶紧去睡一会儿吧,我来想办法找人。”我回过神来,轻轻推了推辛童。   “好。”辛童起了身。   我也起了身,回到自己房间后,我再三考虑,还是觉得应该再等等看。向云天都摆不平的事情,我着急也没屁用。说起来,我自己的命运还捏在向云天手里呢?   辛童让我去找柳又平,可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去找他?那天从酒店出来时,我海口已经夸下去了,还没几天呢,我就不要脸的又去找他,那不是落人口舌吗?柳家人再见到我,岂不是谁都可以指着我鼻子骂一声贱人。   更何况,陆只悦还有温湘庭呢。我冷静下来后,觉得自己挠心挠肺急了一个晚上实在是有点可笑了。   午饭后,我干脆又去睡了个午觉。午觉起来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向云天还是没有回来。我心里又开始有点急起来,但强行按捺着。   黄昏的时候,阮西岭来了。   “采采。”她眼中有惊恐,“我听说了向先生的事情,赶紧过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啊?”   “向先生的事儿?你听谁说的?”我好奇问她。   “说是外面都传开了,向先生得罪了顾家,顾家说要铲平横波楼呢。我本来不知道这事情,新近一个客人和顾家有交情,他下午约我去喝下午茶跟我提了一嘴。我喝完茶就赶紧过了。”   “要铲平横波楼?”我吓了好大一跳,竟然这么严重?   “对啊。”她猛点头。   我若有所思起来,向云天究竟做了什么事情令顾家大动肝火?   “采采,你了解顾家吗?我听我那个客人说,说顾家特别有钱,有个垄断行业就是他们家的。你说,向先生这回会不会因为陆小姐就这么栽了?”阮西岭焦虑中带着几分八卦。   “我不知道。”我淡淡道,“我和你一样,对向先生的事情并不清楚。我看我们也不要瞎着急,更不要偏听偏信,向先生肯定自有打算的,我们还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吧。”   “哦。”陆西岭有些悻悻的,但还是闭上了嘴。   等了三天,向云天一个人回来了。我刚好出房间准备到院子里走走,向云天从回廊里走来。   “向先生。”我喊了一声。   他看了我一眼,微微朝我点头,然后大踏步地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我本来还打算问一下陆只悦,可看他的脸色,我还是觉得什么都要不问比较好。   向云天回来了,但陆只悦真的走了,那几天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我无从打听。只是向云天明显的忙碌起来了,他让我搬回了原先的房子,这回连辛童都没有派给我,我独自住着。   我开始回横波楼上班后,我隐约觉得向云天和陆只悦那次出事儿,可能跟我也有点关系。现在向云天已经不跟我见面了,我偶尔跟辛童联系,她不是在外地就是在忙。   向云天似乎要让我自生自灭了。   我离开了一段时间,阮西岭明显要比我受欢迎得多了,有时候候场,捧她的客人一直刷礼,她就不能下台。最夸张一次,她的客人刷礼刷到凌晨十二点。我坐在休息室里,靠着椅子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采采,不好意思啊。”她坐到我旁边开始卸妆。   我一个激灵惊醒过来,挪了挪坐得发麻的屁股,我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几点了?”   “快一点了。”她漫不经心的语气,侧头,她笑:“客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你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靠在椅背上,混沌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些。她最近人气很旺,大家都捧着她,连带着对我说话也不客气起来了。欢场这种地方,拜高踩低是常态,这些我都懂,但真的踩到我头上了,我还得觉得很难受。我心里清楚,如果我持续这样下去,很快,后来者就会居上,那我的日子就会越来越难过。   我起了身,睡得久了,腿也麻了,我扶着椅子站了好一会儿才稳了神。   “采采,我昨天看见柳先生了。”阮西岭瞟了我一眼。   我的心跳了一下,那一天从酒店离开后,我和柳又平就没有再见过面了。毕竟有过水(汝)交融的时刻,我还是会经常想起他。想起他对我的百般好,想起还有他的承诺,又想到自己的绝情。   “哦。”我弯下腰揉了揉腿。   “他和他的几个朋友在马场,我和秦总去的,他还跟我打招呼了呢。”阮西岭笑起来,“我以为他会问问你,结果他打完招呼就走了。采采,你说这男人多善变啊,当时对你多好啊,不是说给你赎了身吗?你说你也是,怎么就没有好好抓住机会,反而又跑回来,我也是真的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我先回去了。”我抬步往外走。   “叩叩。”两声轻轻的敲门声,我顿住脚步,阮西岭也转头看着门口。   休息室的门旋开,有个男人倚着门站在那里。我呆了一下,那是刘度,最近捧阮西岭捧得起劲。   “刘先生。”阮西岭又惊又喜,顾不得卸了一半的妆,赶紧就迎了过去,从我身边走过时,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有意,把我给撞了一下。   “你怎么现在才来?”阮西岭娇嗔着,“人家都卸妆了,丑死了。”   “我找殷采采。”他指着我。   阮西岭的脸色当场就变了,但立刻又恢复了笑脸:“采采,刘先生找你呢。”她扭头看我时,那眼神很是不善。   “这么晚了,不知道刘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我问。   “请你吃宵夜。”他说。   阮西岭走回了梳妆台前,她继续拿着化妆棉擦脸。   “对不起,太晚了,我要回去了。”我不想淌他和阮柄的混水,便干脆地拒绝了他。   “真的不去吗?”他抱着胸,玩味的语气。   “不去。”我对刘度没兴趣,再加上他捧阮西岭捧得好好的,现在当着阮西岭的面请我,这摆明了就是要让阮西岭恨我。我最近处境不佳,向云天的态度又很奇怪,我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阮西岭。当然刘度也不好惹,只是他毕竟和柳又平不一样,他爹刘高就是向云天的靠山,官小了许多,能量也没那么大。刘度再怎么胡闹,他总是要给向云天面子。我如果坚定拒绝他,他不会强求。   “阮西岭,走吧,那我请你。今天我给你介绍个朋友。”刘度的眼神从我头顶掠过。   “哦。”阮西岭不高兴的语气。   我跟刘度点了点头,然后出了休息室。我走到一楼时,阮西岭挽着刘度的手臂脚步轻快的从我身边走过去了。   我看着她上了刘度的,我站了一会儿才往停车场走。上了车后,我坐在驾驶位看着外面的夜色发呆。   想想我的人生还真是梦幻啊,说家破人亡就家破人亡了,说被人卖了就被人卖了,韦御风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柳又平说要做我的靠山,突然之间,靠山又倒了。就连向云天,莫名其妙的也不理睬我了。   我忍不住失笑,我在想,如果我现在我撒丫子跑了,会不会就再也没人管我了?我这么想着,就很想试一试。那些藏在暗处的人,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我立刻启动了车子,找了间便利店,买了些吃的后,我开着车往城郊的方向前进。大约开了半个多小时,我的手机响了。我车技不好,不敢握着方向盘接电话,于是靠着边慢慢地停了下来。   打电话来的人是辛童,我有些奇怪:“喂,辛童,这么晚找我啊?”   “向先生让我问问你,这么晚,你准备去哪里?”她的语气淡淡的。   我的后背一紧:“什么意思?”   “你说呢。”辛童反问我,从她说话的语气来判断,她旁边还有别人。   “我的车上有定位器?”我明白过来。   “是。”辛童应了一声。   我笑了一下:“我现在就回去。”   “向先生让我转告你,不要太自以为是。”辛童又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请你也转告他,我记住了。”   辛童挂了电话,我又往前开了一点,找到路口掉了头。一路上,我觉得心尖都泛着凉,果然,那躲在暗处的人根本不可能轻易的放过我。   我回到了我住的地方,进了门后,我就打了反锁,走到客厅,我站在黑暗中望着外面的夜色。一串电话铃声响起,我扭头看着沙发旁边的座机,向云天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喂。”我拿起听筒。   “殷采采。”熟悉的声音传来。 第卷一:以爱之名100.你再忍忍吧   我握着听筒的手抖了一下,伊城的声音明明还那么熟悉,可我莫名有一种他是我记忆里上个世纪的人的错觉。   “伊城。”我带着几分惊讶和困惑喊了一声,心里忍不住嘀咕起来,他是怎么知道我住处电话号码的。   “很久不见。”他顿了顿才问,“你还好吗?”   我淡淡道:“还好。”   “本来想请你吃个宵夜,结果你不来。”他说。   原来是他请我吃宵夜,我说刘度捧阮西岭捧得好好的,怎么又会当着阮西岭的面来请我宵夜呢。   “你怎么来G市了?”我问完觉得自己犯傻了,他既然通过刘度来约我,说明他和刘度是有交情的。阮西岭知道我住处的电话号码,他们一起吃宵夜,伊城可不就知道我住处的电话号码了么?   “来看看你。”我发呆时,他又说。   黑暗中,我抿了抿唇。对于电话那头的伊城,我竟无动于衷。我们曾经有过婚约,连结婚证都领了,只是毁在了那场婚礼上。他是我唯一寄予过全部信任的人吧,我对他有过全心全意的期待。时间不到一年,我说忘也就把他给忘了。也不知道是人性本善忘,还是我太薄情。   “我挺好的。”我并不打算和他见一面。   “那就好。”显然,他也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太晚了,你也早点睡吧。”我说着就想挂电话了。   “我们可以见一面吗?”他问得急促。   “改天吧,好吗?我今天很累了。”我婉拒他。   他笑了一下:“采采,你可真够狠心的,我这么远来,真的就是想来看看你。说起来,我们是领过结婚证的,好歹的也做过夫妻,虽然以前是有过一些不愉快,可那都过去了。采采,我们无缘做夫妻,至少还是朋友吧。”   我没说话,觉得无话可说。   伊城也沉默下来。   “再见。”好一会儿后,我打破了沉默。   “再见。”他轻声道。   我挂断了电话,窝进沙发里,我双眼捂住脸,泪水一点一点从我指间漫过。回不去的从前,到不了的未来,那些被时光辜负了的故事,除了遗憾也只剩遗憾了。   这一夜,我开始尝试抽烟。后来,我最讨厌的尼古丁味道好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成了我唯一的精神支柱。   伊城还是来看了我,我在台上弹琴时,他坐在人群中。迷离的灯光从他脸上闪过,我看到他望着我的眼神一如从前。我的手指在琴键上不停滑过,我听到有人在喊伊先生送殷采采十一个花蓝。   我仍然专心地弹着琴,心如止水。他上个星期就说回去了,这又逗留了一个星期,兴许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吧。   下了台后,我连衣服都没有换,穿着旗袍我直接就离开了休息室。下了楼后,我小跑着到了停车场。   要启动车子时,阮西岭给我打来了电话。   “采采,伊城找你。”她懒洋洋的语气,“我把你号码告诉他啦,懒得给你们传话。”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阮西岭就挂断了电话。很快的,伊城的电话打进来了。我看着屏幕上的号码,任它响了好一会儿才点了接听。   “我们见一面吧。”他带着请求,“采采,你不要躲着我。否则,我天天来给你送花蓝。”   我拂了一下头发,认真道:“伊城,别送了。你今天已经砸了三十多万了,何必呢,那是权贵们才玩的游戏。我不想见你,不是我不念你的好,是念及你以前的好,我已经不是你心里的那个殷采采了。”   “采采。”他非常固执,“我们就见一面,你见了我,我就回去Y城,我会好好忘了你。说心里话,这将近一年的时间,我面对白雪时总是想到你。采采,我真的太痛苦了,所以,我不得不来找你一趟。”   我从储物格里摸过了烟,用肩膀夹着手机,我点燃了烟。辛辣的味道在我口腔里弥漫着,我咳了几声。   “行,我在停车场等你,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我和别人约好了一起吃宵夜。”   “你不要挂电话,我马上来。”他跑起来,呼呼的风声。   三分钟左右,伊城跑到了我的车旁。我掐了烟,挂了电话,摇下了车窗,单手倚在车窗上看他。快一年没见他了,他还是那个伊城。即使站在黑夜里,他身上也自带光圈。   这样的男孩子,真是看着就心情愉悦。不像韦御风,也不像柳又平,他们是男人。男人还在男孩子时期时,总是纯真的,美好的。   时隔一年后的我,变成一个又矫情又敏感的欢场女人。   “采采。”他轻声喊我,眼神温柔。   我笑了一下,道:“你妈妈还好吗?”   “还好。”他说。   “那就好。”我抬手看表,“我赶个约会,你回去吧。”   他愣愣地看着我,像看陌生人,然后他用特别失望的语气说:“你真的变了。”   我也愣了一下,拂了一下头发,我道:“对啊。”   他退了一步,又说:“采采,我们回不去了,对吗?”   我不知道他打哪个八点档里学来的狗屁感慨,但此刻,我听得非常不顺耳。   “伊城,你可以回去,订张机票就行。我暂时肯定回不去,我得每天去弹琴才有钱,才能支撑我的高额消费。谢谢你今天送我十一个花蓝,哪天你要结婚了通知我一声,我给你包红包。”我将身体缩回车里,然后伸手按下关窗键。   “采采。”他又喊了一声。   我启动了车子,开到路口时,一辆车莫名其妙就超我的车,然后又猛打方向盘,将出口整个给堵上了。   我赶紧踩了刹车,看着驾驶位上下来的人,我不由自主又摸手摸烟盒,我他妈没法冷静了,柳又平跟闹鬼一样也出现了。   “叩叩。”他俯身敲我的车窗。   我点燃烟,猛吸了几口,我才有勇气去看车窗外的他。   “下车。”他命令道。   我又吸了一口烟,然后我开了车窗,烟味飘出去,他从车窗里伸手进来,一把就从我手里抢过了烟扔掉了。   “下车。”他又喊。   “什么事?说吧。”我庆幸我锁死了车门,他没法伸手打开。   “伊城又是谁?”他趴到车窗上盯着我。   我有点不可思议地看他,他不是回归家庭了吗?我们不是彻底的分开了吗?他现在一副抓奸在床的表情又是什么意思?   “我前男友,我们领过结婚证的,他来看看我。”我拿过水壶,打开后喝了一大口,“怎么?你不是查过我吗?居然不知道我有个领过证婚礼举行了一半的前男友?”   他咬咬牙:“开车门,不开我就砸了。”   “对不起,我赶时间,麻烦你挪一下你的车。”我道。   “殷采采,我警告你,差不多就得了。”他面色郁郁。   我觉得只有尼古丁能了解此刻我心里的烦躁了,不是我殷采采薄情,是这些男人们都太自为是,是谁给了他们自信,只要他们有钱有权能演霸道总裁,我就得匍匐在他们的脚下给他们磕头喊爹?   我再次点燃烟。   “我讨厌你抽烟。”柳又平愤怒之下半个身子都爬进了车窗里,抢掉我的烟后,他按下了开锁键,车门解了锁,他打开了车门,然后把我拽下了车。   几米开外,伊城像截雕塑一样站在那里看着我和柳又平。   柳又平拔掉了我的车钥匙,然后往伊城脚下抛了过去:“伊城是吗?麻烦你把殷采采的车开回停车位,谢谢。”   说完,他就拖着我往他的车走去。我被他塞进了车后座,随后他上了车。   夜色里,车子一路疾驶。   我不动声色的看着车窗外的夜景,看来,柳又平对我是真有几分真情,那会儿都闹成那样了,现在他还是没忍住又来找我了。   “殷采采,我请教你一件事情。”车子开出好远后,柳又平对着后视镜说。   “你说。”我觉得累得难受,这旗袍太拘着了。   “你是怎么做的将感情收入自如的?你不跟我联系就算了,我查了,你也不跟韦御风联系。殷采采,你是不是没长心?”他问。   “柳先生过奖了。”我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阮西岭都那样欺负你了,向云天也不理你,我倒没想到你这么能忍。”他说着打着方向盘靠着路边停下来了。   “殷采采,你赢了。”他没头脑的又说了一句。   “我赢什么了?”我真是听得一头雾水。   他仰靠到座椅上看着挡风玻璃前面,默了片刻他叹了口气:“真没意思。”   我也觉得没意思,还好最近学会了抽烟,在烟和酒的陪伴下,又觉得还不错。   “我答应了冯其薇,我们要离婚了。”柳又平说。   “然后呢,你要娶我吗?”我戏谑道。   他哼了一声,没搭理我。   “你真要离婚啊?”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跟你有关系吗?”他反问。   “没有,我纯属好奇,不好意思,我不问了。”我闭上了嘴。   “你再忍忍吧,我暂时还是不能来找你。你的麻烦够多了,我不能让我家人再为难你。”他说得真诚。 第卷一:以爱之名101.来,我给你讲个道理   “等等。”我比了个停的手势,“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柳又平挑眉:“不然呢,我在跟鬼说话吗?”   我不得不再确认一遍:“你在准备离婚,你暂时不能来找我,让我忍忍。这些话,你是对我说的吗?”   他看着我,不说话。   “如果是对我说的,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为了我和你的夫人谈判离婚?因为害怕你家人为难我,你强忍着不来找我,这些,你全都为了我?”我又问他。   他抿了抿唇,还是不说话。   我轻笑:“真是不可思议。”   “你不相信我?”柳又平的语气带着颓废。   “相信啊,为什么不相信,人一生中总要疯狂一次嘛。”我拂了拂头发,十分平静地靠到座椅上看他:“又平,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我,我只能说你真的疯了。”   他呆呆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推开车门下了车。他在路边站了几分钟后,转身过来敲后座的车窗,示意我下车。   “我们聊会天吧。”他神色郁郁。   “可以啊。”我拉了拉身上的旗袍,踩着高跟鞋跟到了他旁边。   他双手插兜,沉默着朝前走。   我跟着他走,两个人不紧不慢的,走了快十分钟的样子,他还是没有开口。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我今天穿的高跟鞋是尖头的,有点挤脚,他要是再继续朝前走,我要吃不消了。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不想说了。”   我想说你是不是有病?又觉得他可能听了会生气。想想,我还是再忍一会儿,车子停在那里,他总不能这样一路走下去。   “你说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他问我,很迷茫的语气。   “生命的意义?”我愣了一下,看来,柳又平是受到了重大刺激,都怀疑起生命来了。这样广阔而空泛的问题,几千年来,不是一直有人在研究么?那么多答案,就没有一款能解他的惑吗?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你问了,我这一刻的想法是,生命本身是没有意义的。从生到死,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为了这个不可逆的过程,大家都使劲挣扎,人为的制造出了所谓的意义。”我顿了顿,看他没有打断我的意思,于是我又说,“对大部分穷人来说,光是活着很累了,根本就不会有时间去探索生命的意义。有那时间不如多加一个小时的班,多谈一笔生意,争取自己的孩子不再放羊,那就是祖上积德了。当然,你是不一样的,到你这个阶层,那都是投胎技术好的,命好的。对不起,我给不了你要的答案,因为我连穷人都不如。”   他停住了脚步,夜色中,他转头看我,嘴角挂着一抹笑:“殷采采,你呢,你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老实道,“你想这些问题做什么呢?就算想明白了,你有勇气去死吗?你上次给我枪时,我已经试过死的感觉了,现在不想再试了。就这样活着吧,好死不如赖活着。”   “你倒挺想得开的。”他淡淡的语气。   “你长这么大,应该还没受过什么挫折吧?”我问。   “你问的是废话。”他很是自负。   我脚胀得实在难受了,弯得腰,我干脆将高跟鞋脱掉了:“一个人顺利惯了,一切都唾手可得,结果败在了我这里。现在你发了狠,非得离婚娶了我不可。”   他也弯下腰来:“我是爱你的。”   我将高跟鞋拎到手里,光脚踩在还带着温热的柏油路上:“又平,我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别跟自己较劲了,也别跟你家人堵气。你大概是有几分爱我的,可能因为你见惯了教养好,知书达礼的姑娘,所以,对于我这样行事无章法,还有三分倔脾气的女人另眼相看了。你如果真的为了我去离了婚,赌着气娶了我。不消三个月,你一定会后悔。你会发现,殷采采的可爱和有趣没有屁用。婚姻不是谈恋爱,约完会各回各家。婚姻是两个人耳鬓厮磨,把相互的缺点看个够。你很快就会崩溃,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办法融入你的生活圈子。我听不懂你们的话,不了解你那个阶层的价值观,世界观。连最基本的吃穿住行,我们都不在一个层次。有些东西可以后天弥补,比如你看过多少书,我也可以去看看。但有些东西是根,它烙在骨子里,这弥补一辈子也无济于事。所以,你何苦为难我呢?”   柳又平拉住了我:“你这是在拒绝我吗?”   我自嘲地笑笑:“你很清楚啊,如果你一定要,除非我不想活,否则,我肯定要顺从你。我没有选择的权利,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别。”   他怔了一下。   “我和我爸不一样,他找准了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是情人,所以他做情人该做的事情,他讨好你姐,为她鞍前马后。我做不到,心底里还有一些死不绝的骄傲和自尊。这些都让我既不甘心于命运的摆弄,又不敢和你这样的权贵硬拼。你非要强迫我,我最后就把自己别扭死了。”我摊摊手。   他的双手又插回兜里,一只脚在柏油地上滑着小石子玩。   “殷采采,你一点儿也不爱我,是吗?”他问这句话时,盯着我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柔和,这让我错误地认为今晚的柳又平也格外慈祥。再加上前面说了那么多的人生大道理,他都一直没表示反对,于是,我非常清晰且确定的答道:“是。”   他嗤笑一声:“行,殷采采。我记下了,你不爱我。”   我心想,孺子可教也,他应该会和自己言和了吧。   “不过,你也要记住了,我柳又平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以后,你敢爱上谁,我就灭了谁。”他拍拍我的肩膀,笑眯眯的,“你说好不好?”   “我说不好。”我垂死挣扎。   “你刚才说过了,你没有选择的权利,这是我们之间的差别。”他开始往回走,“走吧,回去了,太晚了。”   我们重新回到了车上,柳又平要启动车子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我坐在副驾位,他的手机放在座位中间的储物格,我晃眼间看到柳又昕三个字。   “喂。”柳又平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皱了皱眉,挂了电话后,他将手机扔回了储物格里,然后一脚就踩下了离合。   “你爸出了点事儿。”车子开出好远后,他才说。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冷着心肠道,“你在前面路口放我下来,我自己回家。”   “可能要活不了。”他补充了一句。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我们来到了我刚来G市时去过的柳又昕的那幢别墅。车子停下来后,立刻有佣人小跑着过来给我们开车门。   “人在哪里?”柳又平问了一句。   “二楼医疗室,梁医生和赵医生过来了,还在抢救。”佣人毕恭毕敬。   我跟着柳又平身后进了大厅,然后上了楼,穿过走廊,我远远地看到了倚着栏杆站着的柳又昕。夜色和灯光交织下,她轻托着腮倚在那里,像一尊维纳斯女神雕像。   “姐。”柳又平喊了一声。   柳又昕回头,她穿着米白色的真丝睡衣,头发略微散乱,未施脂粉,唇色稍稍有些苍白,许是灯光迷离,她看起来更平添了万种风情。   “昕姐。”我也喊了一声。   “你们来了。”她柔声道。   “怎么回事?”柳又平问了一句。   “可能药吃多了。”柳又昕皱了皱眉,“梁医生开给他的时候,明明说那个剂量不会有事儿。”   “姐,你也玩得太过了吧。”柳又平抽了抽鼻子,话里有责备的意思,但音量也并不高。   柳又昕打了个哈欠:“你们看着吧,我困得厉害,回去睡美容觉了。”她说完就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了。   我只觉得头发末梢都发冷,他们姐弟的几句对话有点没头没脑的,但我还是听明白了。我爸吃了大剂量的药,想在床上满足柳又昕,谁知一着不慎,还没玩上,他就倒下了。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以前,我觉得柳又昕很亲切,平易近人,为了帮我还带我去找过刘麦。现在我才懂,她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把人当人。一切都凭她的心情,她心情好,赏口好饭,她心情不好,弄死拉倒。   我爸跟了她两年多了吧,此时在抢救,她忙着去睡美容觉。我为我先前形容自己薄情感到羞愧,和柳又昕比,我简直是这天下最有情有义的女人了。   我并没有等多久,医疗室的门打开了。两个穿着隔离服,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柳又平近前了一步,两个人摇了摇头。   柳又平回头看我,我看着那两个医生走远,然后我挪动了脚步,踏进了敞开着门的医疗室里。   手术台上的我爸是光着的,他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夸)间那东西挺立着。即使死了,药效也忠实地执行着它的使命。 第卷一:以爱之名102.命运的戏弄   我完全没想过,我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我爸。更没有想到,会见到光着的我爸。那竖得挺直的东西仿佛立在上海最繁华街头的贞洁牌坊,衬得一切都成了笑话。   柳又平拉了我一把:“我们出去吧。”   我用力甩开了他的手,然后走到了我爸身边,我爸的眼睛是闭着的,死得突然,表情有些并不狰狞。年近五十的人,整张脸连毛孔都看不到。   这个我妈不惜与全世界为敌的男人,他死了。   嗯,他死了。   “我说走啊。”柳又平再次拖着我往外走,怕我挣扎,他用力抱紧了我的双臂。   我就那么木然的跟着他出了医疗室,门口有个佣人等在那里。   “通知管家给殷叔穿好衣服,通知殡仪馆,准备后事。”柳又平吩咐道。   “是。”佣人唯唯诺诺地退下了。   柳又平拖着我往前走,穿过走廊后下了楼。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出了楼下的大厅,我看到远处的海面上,月亮圆得像画在画布上的一样。   柳又平把我拖到了他的车上,给我绑好安全带后,他绕到了驾驶位。   车子启动,我看着窗外的夜景不断的倒退着,夜很深了吧,我都有点困了。柳又平好像在逗我说话,但我不怎么想说话。   “喂,殷采采。”他伸手过来在我头上拍了拍。   “怎么了?”我回头看他。   “你没事吧?”他带着关切问我。   “没事。”我道,又补充,“人总是要死的。”   “我姐那个人……”   “你能给我开音乐吗?”我急急地打断他。   柳又平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打开了音箱。我靠到座椅上闭上了眼睛,血缘这东西真是奇怪得很啊。我爸毫不留情的抛下我们,之后就一直没有音讯,他失踪那一年多,其实也跟死了没两样。从情感上来说,我早就不需要依赖他了。可现在他死了,我还是很难过。   半个多小时后,柳又平接了个电话,我听见他说,好,我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可以赶到。   我猜想他有事情,便道:“你在前面路口停车吧,我打辆车回家。”   他伸手关掉音箱:“你跟我一起去吧。”   “不了。”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呆着,谁也不要理,我也不想理任何人。   “我……”   “我说不要,柳又平,你听得懂人话吗?”我恶狠狠的打断他。   柳又平吓了一跳,大约看到我爸刚死的份上,他忍住了没跟我生气。往前开了一段,他靠着边停了车。我推开车门下了车,他也跟下来。   “采采,想开点。”他安慰我。   我笑了一下,踩着高跟鞋往马路对面走。伊城那个傻子,居然一直坐在我的车子里,看我突然折回来,他有点被吓到,手忙脚乱的推开了车门。   “采采。”他喊我。   “滚。”我伸手拔开他。   路灯下,他的脸色不大好看起来。   我上了驾驶位,关上车门,我踢到了脚上的高跟鞋,然后套上一旁的平底鞋,踩下离合,我打着方向盘往外倒车,伊城就一直站在那里看着我。我关上车窗,加快了车速,开到路口时,我看到马路对面的柳又平也启动了车子。我们往着相反的方向,越开越远。   我回了家,搭着电梯上楼时,我感觉我要支撑不住了,勉强撑到大门时,我拿钥匙开大门,手哆嗦得厉害,钥匙掉到地上两次,我跪到地上,抓着钥匙,我拉着门把手拼尽了力气才站了起来。   开了大门,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哭不出来,也没有力气爬起来,我就那么靠着大门坐着。   夜色一点一点变深,我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终于有力站起来。我蹒跚着脚步进了房间,然后打开了水龙头,放了满满了浴缸的水,我躺了进去。   可我还是哭不出来。   浴缸里的水渐渐变温,我想,我要是一直哭不出来,可能会把自己憋疯。   我裹着浴巾又回到了客厅,我把红瓶和白酒拿出来,混了一大瓶喝了下去。我想,这下就算哭不出来,我也可以睡死过去了。   不用去想我爸的样子,也是好的。   我一口一口接喝酒,混酒的威力是巨大的,我喝了大半瓶后,真的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了,也不知道自己喝到哪一口时,人就彻底的断片了。   我做梦了,梦见我爸和我妈,还有我弟弟。我弟弟在弹琴,我在跳舞,我妈坐在那里安静的听着,我爸站在我的旁边,他说,采采和清宁都长大了,我们也老了。   我妈抬头看他,她似笑非笑的表情,阿蹊,你永远不会老,不像我,三十几岁的时候眼角就爬满了鱼尾纹。   我爸嘿嘿地笑着,他说,老婆,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   我妈说,你要是敢嫌弃我,你就自己自觉点从这里家里滚出去。   梦做到这里时,我猛然就睁开了眼睛。梦里的情景太真实了,以至于我睁开眼睛后就下意识找我爸妈,还有我弟,好一会儿后,我才回过神来。   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地上躺着个酒瓶。望了一眼落地窗外,太阳夕斜,已经下午的光景了。我扶着沙发坐了起来,头痛得要炸开了。   我呆坐了好久,感觉全身上下哪里都痛,尤其是胃部。扶着沙发起了身,一阵干呕的感觉袭来,我踉跄着脚步跑到了洗漱间,趴到洗漱台上,我将胆汁都吐了个干净。   我强打精神洗漱了一下,然后我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了袋牛奶,坐到餐桌前,我一口气喝光。还没站真情为,胃部就一阵翻涌。   这回,我没来得及跑到洗漱间,直接就一口气全部吐到了厨房的地板上。   吐完后,我心想,我这是酒喝太多了,还是得绝症了?我又想,会不会是怀孕了?可不对呀,我和柳又平最后一次在一起时,已经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了,我上个月明明来过大姨妈的,虽然量不多,但那也是大姨妈啊。   那就是得绝症了,我想。想到自己有可能得绝症了,我就觉得命运也太他妈不是东西了,我现在已经家破人亡了,竟然连我也不放过吗?   我给柳又平打了个电话,他接得匆忙,我问他我爸的后事开始办了没有,问他墓地买在哪里?他说,他姐亲自过问了,让我不必担心。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不必担心四个字再让我心寒得我头发末梢都发凉,他姐亲自过问了。言下之意,这是非常难得的,也是柳又昕给我爸最大的恩典了?我该感恩戴德,而不是计较她不尊重我。   我决定去一趟柳又昕的别墅,但我没有想到,没有柳又平,我连大门都进不了,我报了柳又昕的名字。保安去打了电话,打完电话回来后,保安就赶我走,说我虚报业主名字,问我是何居心。   我没办法,只能开着车离开了。在街头毫无目的地转了一大圈后,我鬼使神差的就去了医院。一系列的问题后,医生在病历上写下了:孕早期几个字。   我气不打一处来,觉得眼前的中年女医生分明就是个草菅人命的庸医。为了证明她是个庸医,我拿过了B超申请单,怒气冲冲地出了诊疗室。   排了半天的队,终于轮到我,躺在那张小小的床上。   我拿到B超报告单后,看了一眼结果,我不得不提醒医生会不会拿错了单子。   “小姐,前面一位做B超的大姐都已经绝经了。”医生没好气的。   我拿那张单子回到了诊室,我再也飙不起来了,只是绝望地问医生:“我上个月真的来过大姨妈,就是量有点少,为什么我会怀孕呢?”   医生开始给我解释,说什么个体有差异,有些人怀孕了也会有出血的症状。她说了很多,我也没大听懂,反正确定了一件事情,我怀孕了。   孩子是柳又平了。   我他妈想自杀了,不知道和我爸一起买墓地能不能打个折?   离开医院时,我将病厅和报告单撕了个粉碎,然后扔进了厕所的垃圾桶。回到车子,我靠在座椅上,咬着唇看着远处的天空。   残阳似血。   我爸死在柳又昕的手上,而我怀上了柳又平的孩子。   这世间还有比这更滑稽的事情吗?应该是没有了。   我和柳又平每一次都做了措施,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怀孕,就像我不明白我和韦御风在一起也那么多次,好多次都沿岸有做措施,却从来也没有怀过孕。这世间,有太多的事情,真让人头痛。   这个孩子,我肯定是不会要的。打掉他,不过迟早的问题。   我开着车,拐了个弯去了向云天的四合院。自打他对我爱理不理后,我也是赌着气,从不来找他。我来得巧,向云天刚刚回国,知道我来找他,让我在凉亭那里等他。   我跟着王妈进了大门,走到那座凉亭下。石桌上,摆着一个果盘,我坐了下来。想起第一次见到向云天,他也是摆着这样的果盘等我来。   今天掉了个,我先到了。 第卷一:以爱之名103.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我坐下后捡了龙眼颗龙眼放进嘴里,很甜,甜得我冰凉了一天的心都跟着暖和起来。难怪她们说吃甜食能让心情变好,看来确实是没有胡说八道。   我吃第六颗龙眼时,向云天的身影出现在小径的转弯处,我把嘴里的龙眼咽了下去,然后拿过小竹篓里的湿巾擦了擦手。   “你最近没休息好吗?”他还没坐下就问。   “是,昨晚喝多了。”我淡淡道。   他坐到石凳上,有佣人适时送来茶,他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才看向我:“心情不好么?”   “我爸死了,昨晚的事。有点难过,就喝了几杯。”我极力的想表现得淡然一点,但鼻头还是忍不住一酸。   向云天怔了一下,半晌才点了点头:“节哀。”   我低低的嗯了一声。   “你来找我是有其他事情吧?”他问。   我想着那纸B超报告单,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无比凌乱。我爸死了,我怀孕了,韦御风始终没有音讯,和柳又平又不清不楚,所有的这些事混到一起,我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信任可以商量的人,而我急需倾诉,如果能在倾诉中捋清头绪那就更好了。可是在这G市,我并没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了。崩溃之下,我就不管不顾的开着车跑到向宅来了。   现在,向云天问我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我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不能告诉他我怀了柳又平的孩子。   这么想着,我便低下头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真没有?”他不太相信的语气。   我又摇了摇头。   他就不再问我,端过茶慢悠悠地喝了起来。他一边喝一边看着手机,仿佛我不存在一样。   我坐了一会儿就起了身:“向先生,我先回去了。”   向云天抬头:“哦,好,回去吧。”   我微微倾身:“我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去横波楼。”   他点点头:“行,把你爸的后事办好。”   我转过身往台阶下走去,淡淡的暮色里,整座四合院看起来有些模糊起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往大门口走去。   “殷采采。”向云天的喊声传来。   我顿住脚步回头。   向云天大踏步的走过来:“明天上午我让辛童过去你那边。”   我笑了笑,道:“向先生,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现在一个人住挺好的。“   他上下打量我,眼中有关切之意:“我这边没什么事情了,以后她就跟着你吧。”   “不用了。”我再次拒绝了他,说完我收回了视线。我现在这样的情况,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   我出了四合院,上了车后,我拿过座椅上的手机,柳又平给我打了一通电话。我估计他要和我说我爸的后事,便立刻回拔他的号码。   “去哪啦,怎么老半天不接电话?”柳又平带着几分不满。   “向宅。”我淡淡道。   “驷骊的墓地,明天下午三点下葬,我会来接你。“他道。   “好。“我应了一声。   “你怎么了?“他问。   “没怎么啊,准备回家。“我说。   “那你声音听着好奇怪。“他嘀咕起来。   我靠到椅背上:“没有啊,今天起得太晚,嗓子有点沙哑。”   “吃饭没有?“他问。   “吃了。”我随口说。   “哦。”他哦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呆了呆才将手机扔到了副驾位,然后启动了车子。从知道怀孕那一刻起,我就没打算要告诉柳又平,这段时间他没再来横波楼,也忍住不跟我联系,他昨天晚上他说他忍不住来找我了,并且说让我忍耐,他说他在准备离婚娶我,听起来这天下再没有比我更幸运的女人了。   柳又平不再来的这一长段时间,阮西岭没少说风凉话,说我傻,说柳又平这样的男人千万难得一遇,按她的看法,我就得不顾一切的抓稳了他,哪怕不能嫁给他,给他做个情人,也比将来找个寻常男人结婚强一百倍。彼时她在刷睫毛膏,白眼几乎要翻上天,她还说,采采啊,你知道为什么没有男人敢点你吗?因为你曾经是柳又平的女人啊,哪怕他现在不来了,也没有人去动柳又平的女人,万一哪天他算起账来了,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喂,殷采采,要我说,你也别耍你的小姐脾气,麻溜的去找他,哭的哄的撒娇的,只要他心里有你,总有一招能打动她。   向云天这段时间晾着我,他大概也是想看看我怎么处理我和柳又平之间的事情吧。   我回了家,煮了点面条应付了晚餐。吃完后,我连碗都没力气去洗。从卧室抱了床毛毯出来,我躺到客厅的沙发上望着远处的夜景发呆,这是我最近这段时间最喜欢做的事情了。   又是一夜无眠,我一夜想了无数,但又没有想具体的事件。恍恍惚惚的,我像是成了世外之人。   天微亮时,我突然想到陆只悦,她已经回到庵里了吧,青灯古佛,木鱼声声,香火之间,前世今生。我这才明白过来,她为什么会做如此选择。   天大亮后,我才迷迷糊糊睡着,感觉也并没有睡多久,就听见砰砰的敲门声,我从梦中惊醒过来,睁眼中我拿过手机看了看,都已经下午一点多了。敲门声还在响着,我撑着沙发起了身。   头晕脑胀的走到了大门口,我看猫眼里看了看,站在外面的人是柳又平,他来接我去墓地了。我伸手拉开了大门,然后转身往里面走。   “你是不是生病了?”他抓住我的手臂。   我甩开他的手,冷淡道:“没有,最近睡眠不太好。”   他干脆伸手从后面抱住我:“殷采采,你脾气是越来越坏了?”   “松手。”我愤怒的用力掰开他的手,“别碰我。”   柳又平扳正我的身体,然后他用手捏住我的下巴,盯着我的脸,他的眼中也罩上了一层怒气:“你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才爬起来,披头散发,也没洗漱,实在不想开口说话,于是我又推了他一把,推开他后,我就小碎步跑进了卧室,反锁上门,我冲进了厕所,趴到洗手台上,我干呕起来。呕了好一阵子,我扶着洗手台站起来,然后开始洗漱。   洗漱后,我换了衣服化了个淡妆,又将头发绑了起来,看起镜子里的人精神了许多,我才走到了房门口。   拉开门,柳又平就一把把我拽进了怀里,他一脸阴郁:“你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是在跟我生气吗?“   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跟他亲近了,现在靠在他的怀里,我非常不在自在,用力挣扎了一下。   他抱得更紧,嘴角扯出了一丝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韦御风最近要回G市,你很激动吧?是不是巴不得我最好永远消失?”   我惊呆了,韦御风要回G市?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而且,他回来了,我有什么好激动的,我肚子里还怀着柳又平的孩子,我拿什么脸面见他?不,我根本就没有脸再去见他。   我停止了挣扎,叹了一口气,我道:“你想多了,走吧,我们去墓地。虽然我一直恨我爸,但再怎么样,我和他也是血缘亲,他死了,你总得允许我难过一下吧。“   柳又平这才讪讪地放开了我:“对不起。“   我勉强笑了一下:“走吧。”   “采采。”他有些懊恼起来,“我不要故意要气你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不开心,我就总容易胡思乱想。”   我没理他,低着头往玄关处走去,换了鞋后,我准备拉大门,柳又平再次拉住我了。   “采采。”他双手环住我的腰,抽了抽鼻子,他很是伤感:“算了,我也不要骄傲了,以后我不跟你堵气了,我们和好吧。”   我没有想过他这么久不来找我,是在跟我堵气,听他这么说,我还挺意外的。   “我真的在和冯其薇协商离婚,只是确实和你没关系,是她极力要求离婚,我现在还在作最后的努力。我爸最近有些麻烦,我和冯其薇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这样影响会很不好。”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采采,你就别跟我再闹了。你看你跟我闹有什么好处呢?向云天总要给我面子,你在横波楼的处境立刻变差,你这段时间也感受到了。我今天也和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尽我最大的努力,有了合适的时机,我会和冯其薇离婚,给你想要的名分。但采采,假使没有那一纸证书,我的心也在你这里。”   我的心里涌上说不出的难过和伤心,但又释怀,柳又平有他的身不由己,我还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我不想接受。   “又平,如果是这样,那我想给你生个孩子,这样我才会有安全感。”我试探道。   “不行。”他条件反射性的拒绝我,“采采,我的意思是,现在不行。明年吧,好不好?”   我笑了笑:“如果我一定要呢?”   “听话。”他在我额头上亲了亲,“我们会有孩子,但不是现在。”   我这才点了点头,我也算提前给他打过预防针了,有朝一日,他知道我打了他的孩子,那也是他自己坚决不要的。 第卷一:以爱之名104.死了一半   下午三点,我和柳又平到驷骊公墓。热辣的太阳下,我跟着柳又平穿过林立的碑群来到我爸的墓地前。柳又昕和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已经先到了,工作人员还在清理墓地里面的泥土,柳又昕黑衣黑裤黑面纱,还打着黑伞,明晃晃的阳台下,她像一朵遗世独立的黑牡丹。   我爸的骨灰盒放在地上,是一个黑色的匣子。我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两个工作人员已经把墓地里面的泥土清理干净了,起了身后,他们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柳又昕,她挥了挥身。其中一个工作人员便抱起了骨灰盒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墓地里,土一铲子铲子盖上去,盖严实后开始立碑石。   直到碑石立起来,五个人都没有发出过声音。   太阳渐渐西移,斜斜的照到碑石上,遗照上我爸的笑容愈发的灿烂起来。我看着他的脸,明明生我养育我多年,可看久了,我竟然有些不认得了。那星眉剑目,笑眼弯弯,嘴角上扬的男人,他是谁?   柳又昕他们在鞠躬,我跟座雕像似的屹立不动。   “采采。”柳又平轻轻碰了碰我。   我惊了一下回神,这才发现柳又昕和两个工作人员都走了。柳又平一脸担忧的表情,见我看着他,他伸手过来在我肩上拍了拍表示安慰。   我这才正儿八经地跪了下来,然后给我爸磕了三个头,生养一场,这头是一定要磕的。起了身后,我看着远处天边开始漫开的云层。   “我们也回去吧。”我轻声道。   “嗯。”柳又平应了一声。   我们并着肩往外走,我开始想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我妈舍弃一切爱过的男人,他死了,埋了,她一无所知。有一天,她清醒过来了,知道了,会有多伤心?   我和柳又平出了公墓,快走到他的车子旁时,我涌来一阵反胃的感觉。都来不及掩饰,我就本能的弯腰干呕起来,还好我没吃什么东西,也就吐了一些酸水出来。柳又平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见我吐得厉害,他皱着鼻子扭着头给我拍了几下后背。   “别拍。”我困难的说道。   他赶紧跳到一旁。   我蹲到地上,将胃里的酸水吐了个干净,那反胃的感觉才渐渐的压下去了。   “你,好了吗?”柳又平的语气里夹杂着恐惧,也许呕吐对他来说是一件无法忍受的事情。   “麻烦你拿瓶水给我好吗?”我低声道。   “好。”他应完后就飞快地往车子跑去,很快他就拿了瓶矿泉水跑回来,还有五六步远,他弯着腰抛了过来。   我捡起地上的水,吐完后全身乏力,我拧得额头都出汗了才把瓶盖打开。漱了口,我喝了小半瓶水后撑着地面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我艰难地走到了柳又平身边:“上车吧。”   “你生病了吗?脸色这么差。”他问。   “没有,我爸死了,我伤心。”我道。   “别难过了。”他伸手过来又拍了拍我的肩膀。   “谢谢。”我客气道。   “傻样。”他笑起来,“采采,开心点,我喜欢你开心的样子。”   我勉强笑了一下:“好。”他是不知人间疾苦的,从来都顺遂易得,痛苦与悲伤甚至于苦难对他来说,都太陌生,他很难接受甚至抗拒接受。   “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新三区那边新开了一家日本料理店,味道还不错。”他见我笑了,语气立刻轻快起来,“吃完料理,我陪你去逛商场,马上要秋天了,你也该买衣服了。”   “我想回去睡一觉,明天再去好吗?”我轻声问。   他抿了抿嘴,转头看着车窗外,半晌后,他才收回视线看我:“采采,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开心点?你总是这样恹恹的,搞得我也很难受。”   我呆了呆,所以,我在他面前就永远只能保持开心的状态,如果情绪不好,最好也自己消化干净吗?   “过几天吧,过几天我情绪就能缓过来。”我带着请求语气对他说道。   这回他一言不发,直接就启动了车子。   我头开始晕起来,靠着座椅,我努力的让自己的精神集中。我想,也许我该告诉他我怀孕了,这样他就知道我现在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又平。”我这么想着就开了口。   他看我一眼,不说话。   “我怀孕……”   “可以不再跟说这种假设性的话题了吗?”他语气特别冰冷的打断我。   “对不起。”我低声道歉。   他踩了油门,车子疾速前进,我感觉我又要吐了,拼了命的,我总算将那股反胃的感觉压了下去。   四十多分钟后,车子开到了我住的楼下。   “到了。”柳又平看着挡风玻璃前面。   我解开了安全带:“那我先回去了。”我有些吃力地推开了车门,下了车后,我低着头往小区里走,没走多远,我就又蹲到小区的花圃旁干呕起来了。   我呕得眼泪都下来了,视线模糊中,柳又平的车子很快消失。我吐完后扶着花圃边缘坐了下来,胃里一阵一阵的抽痛。   我在心里想,我得尽快去做手术,再这样下去,我别说去横波楼,生活都要没法自理了。   次日,我起了个大早打了辆车出了门。去了离住处很远的一家医院,我当天就做了流产手术,手术做完后,护士还把装着胎儿的瓶子拿到手术床前给我看了一眼。   我本来对怀孕没有具体的概念,看着瓶子里的那团血肉模糊,我突然就觉得后背发凉。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那是一条生命,而我亲手结束了ta来到这个世界的可能。   手术后,我在医院的休息椅上坐了很久。   当我蹒跚着腿走出医院时,我就感觉,有一半的我已经死在医院里。搭了出租车,我回到了住处。   下了车,我上了楼,开大门时,门从里面拉开,我吓了一大跳。   “采采。”辛童笑呵呵,看到我的脸色后,她赶紧扶我,“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是。”我轻声道,没想到向云天还是让辛童来了。也是运气好,我今天把手术给做了。   我在家里躺了十天,这十天,我借口我爸刚过世,心情悲痛难忍导致重感冒为由,我没去横波楼,也不见柳又平。   辛童变得挺多,不再像过去一样像个管家婆一样事事为我规划好,她现在像我朋友,凡事先和我商量。   到第六天时,我的精神缓过来了,早餐吃了两碗粥。   “采采,你会不会吃得太多了点?”辛童有点担忧地问我。   “会吗?我觉得还没吃饱呢。”我放下碗筷,“你快吃,待会儿我们去公园走走,再不出门,我都要长霉了。”   她迟疑着点了点头:“采采,你真的不去看看医生吗?”她第N遍问我。   “你不知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吗?”我起了身,“快点啊,我先去换衣服。”我往房间走去,进了房间后,我悄悄地把藏在枕头下的没吃完的药找了个袋装了起来,然后塞到了牛仔裤兜里,这些药我不想再吃了,每次吃,我都会想到那瓶子里的那团血肉模糊。   隔了两天,我回到了横波楼上班。   “我的天啊,采采,我说你这么久不来上班,原来你是去减肥了呀。”阮西岭拉着我的衣袖,啧啧的。   “是啊。”我冷淡地笑着。   她退了两步看我:“采采,你到底上哪去修炼了,我怎么感觉你不太一样了呢?你的眼睛,和过去不一样了。”   我坐到梳妆台前的椅子上:“你可以改行去算命了。”   “别这么说嘛。”她走到我身边搂住我的肩膀轻声说:“对了,我们这里又加入个牛逼的人物,你知道吧?”   “不知道。”我说。   “前天来的,叫小茹,直接就上了我们三楼,估计也是向先生的什么人。来的当天晚上,四五个老板争相砸花蓝开红酒,你是不知道,那场面有多震撼。”她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样子,“也没见她多了不起,长得没你好看,古筝弹成那样,水平还不如我。我琢磨着,她亮相那晚衣服穿得好。她穿的汉服,搭配广陵散,那几个老板就昏头了。采采,我们可都要学着点,这三楼的风头要是被她一个人占了,我们两个可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嗯。”我抬了抬眼,表示我知道了。   “向先生可真厉害,知道三个女人一台戏,他看我们两个人关系好,争不起来,便又搞了个小茹来。”阮西岭叹了口气,“要说男人也就是一张嘴,我一早就知道。”   “刘度也给她送花蓝了吧。”我转头看她。   “送了。”她拔着座椅上的穗子,“男人靠不住的,我们混风月场所的,哪里有资格求男人真心。”   我要张嘴说话时,红姐匆匆跑来,进了门就直接跑到我身边,然后附下了头。   我紧张得后背都绷直起来了,红姐这个样子,那一定又是有大事,她都扛不住的大事,我少不来要蜕层皮。   “韦先生来了,你见吗?”她怕阮西岭听到,将声音压低成耳语。 第卷一:以爱之名105.冯其微   韦先生?我的心漏跳了一拍。柳又平前段时间提过,说韦御风要回国,现在他来找我了吗?找我做什么?见一面,然后他又回他的美国去,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悲春伤秋,睹物思人吗?我狂跳不止的心瞬间平静下来,我现在这个样子见他做什么呢?抱着他哭,告诉他我刚刚流掉柳又平的孩子,告诉他我爸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这些不能见人的龌龊我还是留着自己慢慢消化吧。   “我去阿秋姐那边挑衣服。”我思绪万千时,阮西岭转身离去,她是个人精。   “是韦御风先生。”红姐见阮西岭出去后,又轻声补充了一句。   不必见了吧,有什么好见的呢。他倘若脱离了困局,这个时候来见我,柳又平迟早会知道,以柳又平独占不香,抢着是宝的性子,就怕明里暗里对他下绊子。他倘若仍旧在困局之中,那么他救不了我,我也帮不了他。算了,大家就认命的呆在属于自己的命运角落里挣扎度日吧。   “红姐,麻烦你告诉他,我现在和柳先生相处甚好,不便见他。”我淡淡道。   红姐有些欲言又止的,踌躇着不走。   我镇定地拿过化妆水和化妆棉,然后对着镜子开始化妆。红姐至少站了得有两分钟,我准备上底妆时,她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红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拿着刷子的手有些发颤起来,想要再抬手,竟怎么也抬不起来,那手就像突然坏了神经一般失控的抖着,刷子掉到了地上。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刷子,对着镜子,我继续化着妆。休息室的门又被轻轻推开,化妆师小陈进来了。   这一夜,阮西岭偏弹了一曲广陵散,我全心全意跳了一支舞,满腔的悲伤在急剧的旋律中挥洒。曲罢舞停,我和阮西岭向小厅里的达官贵人们鞠躬,从未有过的热烈掌声响起。   我和阮西岭同时被点台,红姐来通知我们,阮西岭急切地问对方是谁,还嚷着要是老头子她可不去之类的话。我也想知道是谁敢同时点我和阮西岭的台,那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红姐挤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嘴里奉承道:“我的小祖宗们诶,你们就别为难我了,我是真不知道,是向先生打来的电话。”   “刘度还约我吃宵夜来着,这下我又得跟他解释半天。”阮西岭嘟囔着。   “小祖宗,快换衣服吧,向先生着重交代,绝对不能迟到。”红姐一脸焦急地催促我们。   阮西岭一边抱怨一边往更衣室走去,我跟在她身后也进了更衣室。换下身上繁复的服装,我穿回了自己的衣服。   “采采,你说敢同时跟刘度和柳先生叫板的人,肯定是个好厉害的人吧?”阮西岭说厉害两个字时,双眼发亮。   “嗯。”我应了一声。   “老天保佑,千万别老头子。”她穿好衣服,胡乱的顺了一把头发后双手合十祈祷。   “你不是说老头子才好糊弄吗?色迷心窍时,什么都能答应。”我漫不经心地道。   “以前是那么觉得,和刘度在一起后,我觉得还是年轻男人好点。不说别的,至少那方面也能尽兴啊。”她扫了一眼我的胸部,凑近我一点,“采采,柳先生是不是特别行?”   我心里有说不出的反感,但表面上,我只能笑笑。   “走吧,向先生特意交代的,咱们还是上心点,别一不小心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我道。   她这才闭上了嘴,又顺了顺头发,我们便一起出了门。   来接我们的车停惯常的停在横波楼的侧门,是辆很普通的国产车,司机很周到的下了车开了后车门,见我和阮西岭坐好了,他才退了一步,转身上了驾驶位。   车子启动后,阮西岭抱着手机聊微信,我侧头看着窗外的夜色。车子一路向西,不知不觉的就开出了市区,一直玩手机的阮西岭碰了碰我。   我收回视线看她。   “到底要去哪里?”她悄声问我。   我摊了摊手,我哪里知道?   车子继续前行,阮西岭开始坐立不安,又开了十几分钟后,她趴到座位中间。   “大哥,你好,请问还要多久才到呀?”她问。   “快到了。”司机道。   车子又过一个红绿灯路口后往叉道开去,路上的车辆稀少起来。我对G市不熟,但夜色中连建筑物都稀稀拉拉起来,让我有一种感觉,像是要是去见野地里的狐仙。   终于,在我也开始心里发慌时,车子停下来了。   “殷小姐,阮小姐,到了。”司机给我们开了车门。   我和阮西岭下了车,一阵风吹来,我觉得手臂有些发凉。昏黄的路灯下,车子停在一幢毫不起眼的民房前。民房应该建得很早,院子的铁栏杆已经锈迹斑驳的,不甚明朗的灯光下,院角的几盆花草也像是无人管理。   阮西岭怕得挽紧了我的手臂,我下意识的挺了挺后背,看司机往院门走,我和阮西岭跟在他身后往里走去。   司机打开了虚掩的院门,拐过一棵上了年头的枇杷树,我看到二楼有一个房间亮着灯。司机小碎步的往水泥台阶跑上去,我和阮西岭落了几步,上了二楼时,司机已经倾身等着那间有灯光的房间前了。   我和阮西岭不约而同的对望一眼,她松开了挽着我的手,把掌心伸给我看了看,全是汗。一步,两步……我们走到房门口。   “二小姐,她们来了。”司机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恭敬。   “进来吧。”略沙哑的女声。   我和阮西岭同时迈步进去,是一间茶室,有个大约三十岁上下的女人盘腿坐在窗前,室内点了香,香味十分清雅。   “坐吧。”那女人抬了抬眼,指了指她对面的两个蒲团。   我和阮西岭走过去,坐到蒲团上后,我们也将腿盘了起来。   “泡了壶茶,一个人喝无味,久闻殷采采和阮西岭风姿出众,我想着请两位妙人来陪我喝杯茶,希望没打扰两位。”女人说话时带着几分笑意,修长纤细的手指拿过了茶包拆开。   女人的话说得客气,我心里却愈发吃惊。从进门到坐下,我一直在悄悄打量她。她看起来五官不算出众,但那份从容不迫、端庄雅致绝不是小富小贵的家庭能教得出来。   “姐姐,请问该怎么称呼您?”阮西岭问这句话时,声音颤得有些厉害。   “我姓冯,不过,你们也随阿荣一样,喊我二小姐吧。”女人说。   我的心一下就沉到了谷底,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冯姓女人应该就是冯其薇了。我说在这G市,谁敢同时向刘度和柳又平叫板呢,原来是她。   只是她同时请我和阮西岭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是,是,二小姐,是我冒昧了。”阮西岭连连点头。   “二小姐。”我也微笑着喊了一声。   那女人视线落到了我脸上,停留了两秒钟,她转头按下了烧水键。茶室里响起了滋滋的烧水声,以及相对无言的三个女人。   “阿荣,你去把东西搬过来吧。”女人对着门口吩咐道。   “是,二小姐。”司机应了一声。   水壶里的水还在烧着,阮西岭可能不大习惯盘腿坐,挪动了好几下屁股。我稍微好点,前阵子闷在家里养病,没事儿就靠坐着发呆,这么盘着,也还能忍受。   “阮小姐,听说你喜欢宋词,隔壁的书房有些书,你要去看看吗?”女人看出了阮西岭的窘迫,寻问道。   “谢谢二小姐。”阮西岭如获大赦,爬起来就往茶室外走去。   女人收回视线时敛了那抹笑容,眉目间不怒自感,我静静地等着她开口,她找我来,一定是有事情的。   水壶里的水开了,室内又安静下来。   “怎么把孩子打了?”她冲了个茶杯放到我面前,语气淡淡。   果然是冯其薇。   “二小姐,因为我不爱柳又平。”我平静道。   她给我倒了一杯茶水:“有了孩子,你就有机会做柳太太。爱不爱的,对现在的你来说,并不那么要紧吧。”   我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微苦,过了一会儿开始回甘,满嘴茶香。是好茶。   “二小姐,是我没有福分。”我轻声说。   “我早就说过,我能帮你,是你没放在心上。”她微笑着看我,眼神冰冷。   我强自镇定着,辛童曾经想帮我打听关于冯其薇,但根本无果。柳又平偶尔提起,也是只字片语,我对她几乎完全无了解,但我是什么底色,她一清二楚。现在她说这样的话,是在质问我,我听懂了。如果我不能说出一个令她满意的答复,她会对我做些什么?谁知道呢?她和柳又平可真是一对好夫妻,两个人闲着没事儿专为难一个毫无反击能力的欢场女人,难道这样能显得他们格外高尚?   “怎么不说话?”她又问。   “二小姐,我一直觉得,人是因为有希望才能活得下去。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坦坦荡荡站在我爱的人面前。如果我生下柳又平的孩子,苟且于富贵,活着的希望全数丧失,我会很痛苦。二小姐,请你原谅我,是我人生经历还不够多,才会将爱情看作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我只能实话实说,听说她也有所爱之人,但愿她能体会我的心情,不过分为难我。   她拈起茶杯,喝下杯中的茶水后,她笑了笑,道:“殷采采,你会后悔的。”   我暗自叹气,看来,她是非为难我不可了。   “二小姐。”司机搬了一架古筝进来,然后摆到了西面的墙下。   “去把阮小姐请过来吧。”冯其薇挥了挥手。   我垂首坐着,只是喝口茶的功夫,阮西岭就跟着司机回到了茶室,司机把她领到古筝前,又低头耳语了几句,阮西岭赶紧坐了下来。   云水禅心的曲子响起来,冯其微自顾自的斟茶自饮,不再跟我说话。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起身伴舞,但这支曲子都是独奏,我并没有准备,索性,我就坐着不动了。   几分钟的时间,阮西岭弹完了曲子。   “还凑合。”冯其微沉默半晌才道,说完,她撑着蒲团起了身,施施然的,她出了茶室。   我寻思着她去洗手间了,只能盘着早已发麻的腿等她。等了十几分钟也不见她回来,我估摸着她是故意把我们晾这里了。   半个多小时后,司机来了。   “殷小姐,阮小姐,我送你们回去。”他说。   我和阮西岭跟着司机下了楼,上了车,顺着原路,司机把我们送回了横波楼的侧门。开车门时,司机给了阮西岭一个大红包,说是二小姐说她弹得不错。   “两,两万。”阮西岭看着司机上了车,打开了红包,从里面抽出了钱,“这个二小姐真大方,只弹了一首曲子就给两万。”她美滋滋的。   “是挺大方的。”我看着那辆车开出了路口。   “要不,我分你一万吧,我们一起去的,她怎么能只给我一个人呢。”阮西岭捏着钱,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不用。”我摆了摆手,“我回去了,你也回去吧。”说完,我就往停车场走去。   我刚上车,被我故意丢在储物格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我拿过手机,打电话来的是个陌生号码。我迟疑了一下,放手机放了回去任它响着,启动车子后,我往路口开去,铃声停下来。我猛然想到,会不会是韦御风呢?   我踩了个紧急刹车,惯性弹回座椅后,我再次从储物格里拿起了手机。屏幕上显示三通未接电话,我点开看了看,都是刚才那个陌生号码打的,第一通电话差不多是红姐来通知我和阮西岭的时候。   我点了回拔,听筒里传来嘟的接通声,我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抓着方向盘的手收拢。对方明明才给我打了电话,可现在嘟了四声了却一直不接。   我耐着性子等着,终于在响到第六声时,电话接通了。   “喂。” 第卷一:以爱之名106.她为什么找你?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不是冯其薇,但听着似乎有点熟悉。   “你好。”我客气的打了一声招呼。   “我是刘麦。”她说。   刘麦?我懵了一下,柳又昕的好朋友,刘高的女儿,我曾经找她求过情。今晚是怎么了?先是冯其薇把我叫了去,现在刘麦又莫名其妙的给我打电话。   “你在哪里?”她不等我开口又问。   “我正准备回家,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迟疑了一下才问。   “那你在望雅路口等我,我大概十分钟左右可以到。”她说。   “好。”我不知道她找我有什么事情,但她突然找我,肯定不是闲的。挂了电话后,我踩了离合,从横波楼到望雅路口也就是拐个弯的距离。   刘麦来得很快,我停好车后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半她的车就停到了我旁边。然后从她的车后座上下来一个年轻女人,走到我车旁后客气地请我下车,说帮我开车去停好,让我搭刘麦的车走。   我下车时,刘麦也下了车。   “我有个朋友,找你了蛮长时间,知道你在这里,今晚一定要见着你,他现在已经到了XX酒店,我陪你过去一趟。”路灯下,刘麦的面色淡淡,语气也淡淡。   我吃惊极了,刘麦的朋友找我?那会是谁?   “上车吧。”她拉开了后座车门,然后弯腰坐了进去,我也跟着坐上了车。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开到了酒店门口。下了车后,我跟着刘麦往大堂里走,这一路上她都沉默不语,我现在的心情很是忐忑。   上了楼后,出了电梯,穿过长长的走廊,拐过弯,刘麦总算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她抬手敲门,只敲了一下,房门就从里面拉开了。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发际很高,梳着背头,年龄大约在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站在那里,他的表情激动。   “董哥,这就是殷采采。”刘麦介绍道。   男人点头,眼中有泪光闪动,他侧身到一旁,声音略带哽咽道:“进来,进来说。”   我仔细看眼前的陌生男人,我确定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我家也没有董姓亲戚。但他的穿着讲究,大拇指上还戴着玉板指,一副大老板的架子。又这么急切的找我,也许是我在横波楼呆的时间长了,有点虚名在外,他借着刘麦牵线搭桥来一睹我真容的?这么想着,我便放松下来。管他钱有多少权有多高,不过都是些暗藏龌龊心事的人罢了。   我们进了房间,那男人把我们领进了茶室。   刘麦并没有借口离开,而是坐到了我旁边,叫董哥的老男人坐到我对面的沙发。坐下后,他摘下眼镜拿出手帕细细的擦了擦眼镜。   “不好意思,让小朋友见笑了。”他似乎平静了些,表情也变得从容起来。   我拘谨地笑了笑。   “我姓董,你叫我董叔叔吧。”他重新戴好了眼镜。   “董叔叔。”我跟着叫了一声。   “那我就叫你采采了,这么晚上急着找你来,是不是有点吓着你了?还请你体谅我这个老人家的心情。”董叔叔话说得很客气。   “不会。”我淡淡道。   “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他问得小心翼翼。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董叔叔是找我妈,他应该是我妈的旧相识。   “董叔叔,您认识我妈?”我试探着问。   他连连点头:“是,认识。她二十三岁那年离开A城,此后就失去了音讯。早些年通讯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加上我后来去了加拿大,我们就没有联系了。我生活稳定后,也试图过找她,但就连她的家人也不知道她的下落。这次还多亏了麦子,可算把你给找着了。采采,你妈妈还好吗?”他这回问到我妈时,语气里多了几分急促。   我听到这里时,暗暗在心里自嘲,是我把人家想得龌龊了。从他刚才的话里来判断,他可能和我妈之间有些过一些故事,至少,他对我妈的事情是很清楚的。我也激动起来,我终于见到我妈那边的人了。   “董叔叔,我家这两年经历了一些事情,我妈精神上受了点严重的刺激,现在住在疗养院。”我简单的提了一下。   “疗养院?”董叔叔愣了,片刻之后,他才语气沉痛地说:“麦子,你什么都没跟我说。”   刘麦靠着座椅看手机,听到董叔叔这么说,她抬头:“采采告诉你也是一样的。”   董叔叔的眼中又泛出泪:“麦子,你安排明天一早的行程,我去疗养院,她父母年龄大了,也想见见她,就接回A城去吧。”   “行,我让人去办。”刘麦低下头又刷手机。   “采采,你饿不饿,这里有零食。”董叔叔起身,从旁边的柜子拿过放在那里饼干,然后一古脑的放到我面前,就像我爸还是我爸那会儿,总怕饿着了我。   “谢谢董叔叔,我不饿。”我微笑着。   他坐下来,问我:“采采,你跟我说说这些年,你妈的事情吧,好不好?”   哪怕是半年前,董叔叔这样来找我,我都指不定要抱着他大哭一场,然后絮絮叨叨的把家里的变故全告诉他,顺便求他带我去我妈的娘家认个祖宗,要是运气好,遇着我妈的娘家是个富豪巨贾家族,那我有了撑腰的人,便也能脱离苦海再世为人了。   但现在,我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这个董叔叔很显然是委托了刘麦去查找我妈的下落,她什么都知情却什么都没说,想必也是有利益权衡。谁知道这些人在演什么大戏呢?我一个无依无靠的人,还是缩在角落里静观其变吧。   “我家遭遇变故之前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普通人家。前几年,我妈的事业垮了,借了钱也没能挽救起来,再加上我弟过世,她就精神崩溃了。”我道。   董叔叔闻言,眼泪竟滚出了眼眶,嘴唇不停地噏动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麦仍然淡定的看着手机,我也默默坐着。   “你妈住在哪个疗养院,你把地址给我。”董叔叔抹着眼泪拿出了手机。   “董哥,你别急,这大晚上的,你总不能连夜去。”刘麦放下了手机。   “麦子,我对你很生气,你什么情况都了解,却什么都瞒着我。我不听你的了,今天晚上我必须见到引容。”董叔叔很生气的指着刘麦。   刘麦叹了一口气:“我明天一早就给你安排,这大晚上过去,你不怕吓着人。”   董叔叔很固执,硬是让我把具体地址编辑短信发到了他的手机上,又让我发了几张我妈的旧照给他,收到照片后,他拿着手机起了身往外面阳台走去。房间里很安静,可以隐约听到他的哭泣声。   刘麦摇了摇头,起身也去了阳台。   我很困了,沙发又很软,我昏昏欲睡的。   “采采,我送你回家吧。”我差点睡着时,刘麦的声音传来。   “啊?好。”我一个激灵回神。   董叔叔估计还在阳台哭,他没有出来送我,我松了一口气。   “你私下暂时不要和董叔叔见面。”上了车后,刘麦交代道。   “好。”我也不想去问为什么。   “冯其微没有为难你吧?”车子启动后,刘麦问。   “今晚没有。”我斟酌着答。   刘麦没再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比柳又昕要真实,是个有人气的人。   刘麦只让司机把我送到了那个路口,下了车后,我上了已经停靠在路边的车上。系上安全带,我靠着座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两点了。我冲了个澡,披着件睡袍,倒了杯酒回到了客厅。屁股刚挨着沙发,我的手机就响了。   打电话来的人是柳又平,我养病这段时间,他挺消停的,给了发了几次微信,说去了法国。这个点给我打电话,估计事情办得差不多了。   “喂。”我接起了电话。   “冯其薇今天找你了?”他劈头就问。   “是。”我放下酒杯靠到沙发上,伸手按了按发麻的头皮。   “她找你说什么?殷采采,一个字都不许瞒我。”他咬牙切齿的往外蹦字,一个一个。我有点困惑,他这是在对我生气还是在对冯其薇生气?   “没说什么,就说一个人闲着无聊,让我和阮西岭过去陪她喝杯茶,弹个小曲。”我道。   “看来,你也不肯对我说实话了。”他冷笑起来,“殷采采,你可能不大了解冯其薇。她就是那活在九重天上的仙女,在她眼里,除了她亲妈和她死去的前男友,谁靠近她都会玷污她的仙气儿。她会闲得发昏找你去喝茶?殷采采,你还是趁早的说实话。”   我望着落地窗外的夜色,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又平,你真正爱的人其实是她吧,只是在她那里得不到任何回应,所以,你才用力的爱我。”   “不要转移话题。”他咆哮起来,情绪完全失控,“她到底找你做什么?殷采采,你快说。”   “因为我打掉了你的孩子,所以,她找我聊聊。”我平静道。 第卷一:以爱之名107.你去守着你的真爱吧   “孩子?”柳又平的语气变得奇怪,顿了一下,他不确定的问我:“殷采采,你刚才说打掉了我的孩子?是吗?”   “是。”我冷酷道。   “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他冷笑起来。   “我爸下葬那天,我吐得厉害,当时,你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我说了我怀孕。”我提醒他。   “你当时跟我说的是假设性的话题,你并没有明确告诉我,你怀孕了。”柳又平平静的声调里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我和你讨论过怀孕这件事情,你的回答很明确,这个节骨眼上我绝对不能怀孕。”我再次提醒他。   “你现在在家里是不是?你等着,半个小时左右我到你那里。”他说完挂断了电话。   我苦笑了一下,好半天后才将手机扔到了沙发上。拿过茶几上的红酒,我一口气喝光。来吧,迟早有这么一天的,我也没想过要躲。   他们夫妻都不是善茬,但一定要选一个,我还是更乐意死在柳又平手上。   我靠着沙发漫无边际的冥思,直到大门外传来敲门声,我晃得发晕的脑袋走到了大门,猫眼里,柳又平站在那里呼呼喘气。   我拉开了大门,他阴沉着脸走进来,然后用力关上大门。我退了一步,他盯着我看。   “胆儿挺肥的,你已经做好了任我宰割的打算吧?”他温柔的抬起我的下巴,温柔地问我。   “是。”我迎着他的视线,道。   他笑了一下,又点点头:“殷采采,你真是太有种了。冯其薇跟你比,她都得对你甘拜下风。我怎么早没发现你这么狠呢?”   我决定闭嘴,少说几句话我可能不会死得那么痛苦。   “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他把我按到墙上,语气仍然温柔:“你给我出几个主意吧?如果有合适的,我就采用了。”   “我没有主意。”我轻声道。   “在哪家医院做的流产?”他问。   我不说话。   “怀孕多久了?”他再问。   “五十六天。”我答。   “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怀孕的?”他接着问。   “我爸过世那天夜里,我喝多了,吐得很严重,我去了医院才知道的。”我说。   “什么时候做的手术?”他继续问。   “我爸下葬后的第二天。”我答。   柳又平抿了抿唇:“从知道怀孕到流产,前后不过三天的时间。要不是你爸的事情,你估计会知道的那天就在医院把手术给做了,是吗?”   我不敢应他说是。   他收回了撑在墙上的手,低着头踱着步慢慢地往客厅的方向走。我靠着墙壁看着他的背影,他走到餐厅的位置时,抓过墙上的挂画狠狠的摔到了地上。摔完画后,他又把墙上第一个壁格里的花瓶砸了。然后,碎裂声就此起彼伏。   我站在过道里漠然地看着,听着。   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柳又平才停下来,他进了客厅,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殷采采,你进来。”他很平静的语气。   我挪动脚步往客厅走去。   “坐。”他指着侧面的沙发。   我挨着沙发坐了下来。   “我本来打算明天来找你的,阿离告诉我,冯其薇今晚找你了。她找你,绝非一般的事情,我猜测了种种,却没有想到,你敢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打掉我的孩子。”他语速很慢,怕我听不懂一样,“殷采采,你跟我提假设性的问题时,我很明确的告诉你暂时不能要孩子。但我没有说如果你已经怀孕了,也必须去打掉,你已经怀孕这是另一个问题了。你却擅自将两件事情等同,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怎么?你觉得自己很聪明的帮我解决了麻烦吗?省得我还要烦恼怎么处理你肚子里的孩子?”   我垂着头聆听他的教训。   他笑了一声:“你只是不想生下我的孩子而已,否则,你不会如此冷血。如果你怀的是韦御风的孩子,你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他。是不是?”   我沉默。   他抽了抽鼻子,伸手拿过我放在茶几上的烟,抽出烟,他点了一支,烟雾袅绕中,他说:“爱一个人很苦吧,你看你现在又会抽烟,又会喝酒,还会逼着自己奉承我以及别的男人,真是难为你了。”   我有种错觉,他今晚是来找我谈心的。   “我成全你吧,从明天开始,你守着你的真爱过日子。只要你的命够长,我相信你会守得云开见日出。”柳又平说完这句话后起了身,然后往沙发外走去,很快的,他出了客厅,穿过一片狼藉的餐厅,拐过弯,不一会儿,我听到大门口传来开门和关门的声音,他走了。   他竟然走了。   我以为他今晚要把我给撕了,可他走了,这莫名让我感到害怕起来。他说,他成全我,让我守着我的真爱过日子,我真的不敢去想他要对我做些什么了?   这一夜,我睡得心惊肉跳的,一点轻微的动静,我就惊醒过来。捱到清晨五点多时,我彻底没了睡意,索性起了身,走到客厅,我又坐到沙发上发呆。   这一呆,天不知不觉就大亮了,大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我起身,走到大门口,猫眼里望出去,门外齐刷刷的站了一排人,全是迷服装。我迟疑着要不要开门,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我惊了一下,拿出了手机,柳又平打来的。   我抖着手点了接听。   “开门。”他冷冷道。   我伸手打开了大门,大门口站了六个年轻小伙子,我想问问柳又平时,他已经切断了电话。   “殷小姐,你有十分钟的时间收拾东西。”站在最前的小伙子面无表情的抬起了手,他盯着表上的时间看。   我转身就飞快地往里面跑,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柳又平跟我动真格的,我猜他要把我带到某个地方。我跑进了房间,从衣柜里拿出了行李箱,然后开始往里面塞衣服,塞了几套秋装,我又不确定到底要去哪里,于是,我赶紧把四季的衣服各塞了两套。塞完后,我又跑到梳妆台前,拉开最底下那个格子,我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匣子,里面有韦御风送我的那三根羽毛,还有那枚戒指。   我犹豫着要不要带走,感觉时间要不够了,我咬了咬牙把戒指戴到了大拇指上,把羽毛放进了牛仔裤兜里。   我把东西收好时,一转头才发现,六个年轻的小伙子无声无息地站在了我房门口,我吓得心脏都差点蹦出来了。   “殷小姐,请。”那个面无表情的小伙子侧了侧身。   我准备去拉行李箱,他做了个不许的手势:“三少说,你什么都不必带。”   “好。”我缩回了手,枉费我收拾半天。   我跟着他们一起下了楼,小区门口停着两辆越野车,车牌上大大的WJ两个字母,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我上了第一辆车,坐在焊死的独立座位里,面无表情的小伙子还给不绣钢小门加了锁,怕我变成老鼠钻出去。   柳又平把我送进了监狱,我做梦也没有想到。   天黑的时候才到的监狱,下了车,立刻有女预警前来接应,我立刻被带走,然后被关进了一间独立的住房。   这是我完全没有想过的一种惩罚,我没有犯任何王法,却成为了阶下囚,和那些犯了王法的人关在同一座监狱里。当我穿着囚服,站在那些形形色色的女囚中,成为一个编号时,我的心态就彻底崩了。   我站在那里,无声的哭泣。女预警只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个虎背熊腰的女人走到了我面前把我拽出去,然后咔咔就扇了我两大耳光,满嘴的腥味,我的眼泪就这样被止住了。   “9367。”女预警走到我面前,“归队。”   “是。”我喊这声时,嘴里的血顺着嘴角流进了我的脖子里。   就这样,我在监狱呆了下来。我除了有一个单独的房间,其他方面,我和普通女囚没有任何区别,我必须和她们一起参与劳动改造。我从前以为坐牢就是坐着不动,进了监狱里才知道,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那些最苦最累最繁琐的手工劳作,原来全都送到监狱来了。   进了这里,我才知道,我曾经受过的那些苦,真的不值一提。毕竟在正常人的世界里,在明面上,总还是有道理王法可讲。这里是没有的,一切看狱警的心情,狱警不在的时候,看大姐头的心情。她们心情说不好就不好,那我说挨打就挨打,一点儿都不带含糊的。   我熬了一个星期,发起了高烧,那天做手工时,我完成了我分配的任务,旁边的女人见我做完了,便把自己的任务推了过来,我看了她一眼,都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大姐头迎头泼了一盆冷水。我被泼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当时就想我要是能大病一场就好了。我知道这些人不敢弄死我,即使到了这里,我还是坚信柳又平不会要我的命,他只是要折磨我。   如我所愿,我当晚就发了高烧,烧到四十度。我痛苦的(伸)吟声成功的招来了两个女狱警,她们给我量了体温,低语了几句后就走了。没多一会儿,我在昏昏沉沉中,感觉有人把我抬出去了,我心里大喜,柳又平这是要放过我了吗? 第卷一:以爱之名108.三年后   我被抬到了监狱里的医务室,验了血后,我输了一晚上的液。天快亮时,我的烧退了,我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我又躺在了监狱的房间里,柳又平并没有心软。   这场高烧,我只在床上躺了半天。午饭时间,女狱警就来了,她语气冰冷的命令我起床,然后又给我分配了我今天必须要完成的任务量。   这一天,我加班到凌晨三点多才完成任务,想要洗澡时,热水停了,灯也熄了,摸着黑回到了房间,我头轻脚重的栽到床上。   我闭上眼睛,柳又平柔情似水的样子浮在眼前。男人狠心起来,真是教人害怕。   日子一天一天,在监狱熬过第一个月时,我想,就算惩罚我,这么长时间也够了吧?   时间延长到第二个月时,我想,柳又平无论如何也该来看看我了吧?   我那时候天真还未全数死去,便成天数着日子,一天一夜,一夜又一天的等着,等着某一天的时候,女狱警敲开我的房门,对我说,9367,你可以走了。只需要这样一句话,我会对柳又平感激涕零,从此死心踏地跟他。他说做情人,我就做他情人。他说要娶我,我就为他披上婚纱。哪怕他让我赶紧滚蛋找个人嫁了,我也一定会听从他的安排。   可他不来,他始终不来!   我这么等了一年。   又等了一年。   等过了三年。   没人知道,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三年后   “9367。”一大早,女狱警高亢的喊声就在门外响起,我高声应答,到。然后迅速起床,不消一分钟的时间,我就穿上衣服,叠好了被子,跑到房门口打开了门。   女狱警一如既往的后妈脸,她把手里的塑料袋抛过来:“换衣服,跟我走。”   我心里一惊,换衣服?难道我可以出狱了?我不敢多问,应道:“是。”转身跑回房间,我背着房门站着,一点儿不敢矫情的脱下了身上的囚衣,穿上了狱警给我的牛仔裤和T恤。这三年来,我穿惯了宽大的囚衣,乍然穿回牛仔裤和T恤,我真是别扭极了。好在每天都有繁重的事务,我倒是半点没发胖。   换完衣服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女狱警拿着手机在讲电话。我弯下腰,轻轻地掀开了床板,一个小袋子出现在我眼前,我抓起来。拉开袋口看了一眼,那三根羽毛和戒指依旧安然。我飞快地将小袋子塞进了裤腰里,怕掉,我把拉绳绑到了牛仔裤的裤耳上。   “报告,9367换好衣服了。”我走到房门口,对收了手机抬头看我的女狱警道。   女狱警看了我一眼,转身往外走,我跟在她的身后。过道里,有闲散的狱友们碰着头在聊天,见了换了衣服的我,大家都吃惊极了,但女狱警在,也没人敢上前来问我什么。   我跟着女狱警穿过了狭长阴暗的长廊,下了台阶后,走过一片空地,再上上台阶,便进了大厅,这里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   女狱警把我带到等候室,很快有另一个上了年纪的女狱警进来。   “叫什么名字?”她语气温和。   “报告,9367。”我大声应答,三年了,我早习惯了自己没有名字,我只是9367。初进监狱时,我几次因为不小心报了真实被打得满嘴是血。   “我问你的名字,不是你的编号。”她语气仍然温和。   我迟疑了一下:“殷采采。”   “今年二十八了?”她接着问。   我一愣,我多大了?我自己都忘了。我进来时还没过二十五岁生日,在这鬼地方呆了三年,按虚岁算,我可不二十八了?   “是,是的。”我有点结巴起来。   女狱警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走到我面前,她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你可以出狱了。”   我猛的抬头看她,她很认真的表情,不是在跟我开玩笑。虽然刚才那个狱警让我换衣服时,我就隐约猜测到了,但现在被证实,我还是激动难掩。   三年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每一天都要迎接新的失望,直到今天的到来。   “是。”我平静的应答,这三年,在这里,我被迫学会掩饰情绪以及保持沉默。   “走吧,有人来接你了。”她带着我往接待室外面走。   中年女狱警送我走出了监狱的大门,初秋的天气,微风拂面,初升的朝阳洒下来,我的短发沐浴在阳光里,我给女狱警鞠了一躬。   “走吧,不要回头。”女狱警对我微笑。   我直起身,一点一点将腰板挺直。五六米开外,那个男人也沐浴在阳光里,他穿着一件深色的衬衫,双手插兜,眉目间稍显凌厉,但嘴角微微上扬,他在看着我。   我抬步向他走去,他就那么看着我走向他。   “你来了。”我在距离他两步左右时站定。   他上下打量我,良久之后才把手从兜里抽了出来,笑了一下,他指着旁边的车道:“上车吧。”   “好。”我应道。   我跟着韦御风上了车,他自己开车。上了车,他就递了瓶水给我,也没有急着启动车子。   “你剪短发也好看。”他侧头又看我。   我喝了半瓶水后扯过纸巾擦了擦嘴角,旋紧瓶盖,我有些拘谨:“老了。”   “没有。”他说。   我梦想了千万次有一天再看到他,我以为我们会紧紧拥抱,会泪洒当场,会有千言万语想问他,但时过境迁的今天,我觉得还能看到他就已经很好了。三年的时光,磨平了我所有的锐气和不甘,如今我能重新拥有自由,能像个人一样有尊严地活着,对我来说,已是幸运。   “小悦在等你,我们先回去吧。”他说。   “小悦?”我恍惚了一下,想起来,小悦应该是陆只悦了。   “她知道你今天回来,应该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接风宴。”他说话间启动了车子。   我的手纂成拳,心里拘谨又紧张。韦御风专心开车,车子在空旷的马路上奔驰。我看着车窗上飞速倒退的景物,感觉像在梦里,又感觉梦醒了。   下了山,车子驶入了大道,路上的车辆多了起来,偶尔还能见到行人。我贪婪地看着蓝天白天,这久违的人世间,真美好啊。   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韦御风将车子开到了向云天的四合院大门口。我心里有疑问,但保持着沉默。   他熄了火,手搭在方向盘上:“小悦是向云天的女儿,你入狱那年向云天找到了她,但小悦并不肯跟他回来。半年前,向云天病重,她才回了这里。”   我震惊地看着他,向云天竟然是陆只悦的父亲。当年,因为向云天对陆只悦不清不楚的一些举动,我还是奉劝过她。   命运反复间,他竟然是她的父亲。   “你呢?”我问出这两个字时,手心已经全部是汗。万语千言,一千多个日夜,那握在掌心里被握得光滑的戒指,那三根仍然光亮的羽毛,所有的等待、隔阂,只化作了这两个字。   “一年前回的国,半年前找到你,今天接你出狱。”他寥寥数语,和从前一样,言简意赅,看向我时,他又补充了几个字:“韦家已经度过了难关。”   我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下了地:“嗯。”   “回来了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他仍然看着我。   “嗯。”面对他的注视,我感觉后背都要淌汗了。   我准备推车门下车时,他倾身过来,单手拥住我,拍了拍我的后背,他低声说:“一切都过去了,你还是殷采采,监狱那边没有留下你的档案,你挺直腰,不要有任何担心。”   我在眼泪掉下来之间匆匆应了一个好字,然后挣开了他的怀抱,推开车门下了车。下了车后,我和他拉开了一步左右的距离往大门走去。   向宅的老佣人王妈开了门,见了我,她怔怔的,好一会儿才认出我来。然后她激动的喊我的名字,说小姐一直在等我,她嘴里喃喃说着话,又颠着小碎步往回跑,她去通知陆只悦了。   向宅和三年前一样,安静,清雅。就连小径两旁的树木,还是三年前一样没有长高半分,我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我和韦御风穿过小径时,陆只悦从路的另一头跑来。三年多未见,她如我一样,已是耳朵短发,衣袂飘飘间,她跑到了我面前,还未看清人就紧紧的将我抱住。   “采采。”她的泪落到我肩上。   我的身体僵直得厉害,她抱着我哭了好一会儿,我才迟疑着抬手放到了她的背上。   “我回来了。”我轻声说。   “嗯,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她哭着说。   她抱着我哭了好一阵子才放开了我,用手背擦着眼泪,她带着浓浓的鼻音:“采采,你别笑我,我就是真的太激动了。”   她还是和过去一样,情绪直接而自然。   我抿着唇笑了笑:“谢谢你。”   “你一定饿了吧,先去吃点早餐,中午咱们吃大餐,我把老扬酒楼的厨师请过来了。”她又兴奋起来,走了几步她回头:“风哥,差点把你给忘了,跟上啊。” 第:此情难尽1.时间多么可怕   我起了大早,在监狱那边没来得及洗漱,陆只悦把我带到了我曾经住过的房间。王妈给我送来的新的洗漱用品,我站在房间的入口处有些不知所措。   “采采,你这屋,我每天都让王妈打扫着,这以后,你还住着。”她见我站着不动,伸手推推我,“你快去洗洗吧,我去餐厅看看粥盛起来了没有?”   我点了点头,陆只悦转身出去了,我拿着洗漱用品进了厕所。漱了口,洗了脸,我站在洗脸台前看着镜子里的人。   我有三年没再这样照过镜子了吧?偶尔从有玻璃的地方经过也是行色匆匆,哪里能停下来看看自己。   早上韦御风见了我,说我剪了短发也好看,这会儿看清楚了自己。镜子里的我剪着最普通的齐耳短发,下巴尖得像去整过似的。除了眉毛没修剪长得散乱,其他地方倒没长歪。在监狱里洗了三年的清水,护肤品还是我后来和大姐头关系好,她给我每年弄两瓶大宝。就这么糊弄着,我这皮肤居然并不粗糙,想来,也得老天厚待了。   我出了厕所,房间里的梳妆台上,摆放着我曾经用过的护肤品和彩妆。我顿了一下脚步,然后缓缓走了过去,拿起刮眉刀,我对着镜子想把眉毛刮一刮,但手生得很,抖了几下我便放下了。   我从房间出来时,韦御风靠在回廊的柱子下看着院子里出神。我的脚步声惊动他,他收回视线看我。   “我以为你要化个妆。”他说。   “手生了。”我抿了抿唇。   他也跟着抿了抿唇,似乎想和我再说点什么,但他没说出来。直起身后,他走到我身旁,和我并着肩往餐厅走去。   早餐后,韦御风先离开了,说有点事情要处理。   “哎呀,风哥,你可快走吧,我和采采有无数的话要聊,你在这里,太碍我们的事儿啦。”陆只悦挥着手赶他。   “我中午过来吃饭。”韦御风看着我。   “好。”我应了一声。   他起了身往餐厅外走去。   “采采,采采。”陆只悦踮着脚尖,看着韦御风走远后了,她拉起我,“去我房间聊吧。”   “嗯。”我很喜欢她的生机勃勃,皈依佛门也好,投身世俗也罢,她总是全心全意。   我去了陆只悦的房间,她给我倒了杯白开水后坐了下来。   “怎么了?”我见她托着腮盯着我看,却半天不说话,只好打破了沉默。   “这个时候,觉得苏轼西江月里的两句诗很应景了。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她带着十二分的感慨,“我走的时候,以为十年八年不会再见。可不过三年多又见着你了,只是万万没想到,你会去了那见不得人的地方。”   她这么感慨着,我不能不想到柳又平。三年前,是他把我送进去。三年后,是韦御风千方百计找到我,然后把我从里面救了出来。这三年来,我一直在想柳又平为什么会那么狠心?他关我三个月,我能理解。但他关了我三年,并且如果不是韦御风出手,我说不定还会在监狱里再呆三年,为了那个并不适合存在的孩子,他恨我入骨?   “我听说向先生病重。”我生生错开了话题。   陆只悦脸上的表情滞了一下,好一会儿后才苦笑了一下:“是,也是万万没想到,他会是我的父亲。”   “你们是怎么相认的?”我问她。   “我父亲年轻的时候没少造孽,再加上横波楼干的是苟且的生意,我的生母当时也是横波楼的头牌,两个人一来二去好上了,我生母就怀上了他的孩子。两个人之间应该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我父亲一直守口如瓶。而当年,我生母悄无声息就离开了G市,后来独自生下了我。我生母生下我后,没有抚养我的能力,辗转的,我就流落到了庵堂里,被我的养母辛眉收养了。兜兜转转的,我误打误撞进了向宅,在我父亲身边生活了一段时间,因为这段时间,我父亲一直对我念念不忘,我皈依佛门后,他三番几次的来找我。到我离开G市一年多后,他拿着份亲子鉴定书来找了我,说我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真跟演戏似的,后面又说自己生病,要我回他身边,让他得以颐养天年,算盘打得很是精。”她叹了口气,接着说:“我生母如今是死是活,听我父亲的意思,他是完全不知情。   “对了,你还记得三年半前,我和我父亲半夜外出,后来我就没再回来的事情吗?”她问我。   我点头,那件事情,我也是不明白为什么?   “在我离开之前,是我父亲被阿离打了住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医院。事情就出在这里,我父亲怀恨在心,暗中使了绊子,黄掉了顾家的一笔生意。顾家也非等闲人家,我父亲还没出院就查明了真相。等我父亲出院,顾家就强行把我和我父亲请到了酒店。那天,我和阿离见了面,他一直逼问我和向先生到底什么关系?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向先生是我的父亲,我很明确的告诉他我对向先生没有男女之情,但阿离怎么也不肯信。至此,我对他心灰意冷,所以,我想办法见了顾向擎。顾家上下,一直担心我和阿离分不彻底。我向他们起誓,我出家为尼,但条件是放过向先生。他们答应了我,我也做到了落发出家。”她侧头看我,脸上早无笑意,半晌之后,才又说了一句:“这太阳底下,并没有新鲜事儿。”   “是。”我也微微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是男欢女爱,最后不过输不起面子而已。为了那点面子,斯文扫地,真是毫无新意了。   我们静默的片刻,陆只悦的手机响起来,她接了电话,只应了个好字就挂了电话。   “正巧,你陪我去看看我父亲吧。”她起了身,“他当年得罪顾家,后来又得罪柳家,你进去里面,他是真的无能为力。”   “好好的,他怎么会生病了呢?”我印象中,向云天除了那次被打进医院,身体是很好的。   “肝癌,按理说,他不抽烟,酒也喝得少,不该得这种不得治的病。但轮上了,没办法,只能向命低头。也亏得他手里有点钱,化疗放疗的折腾着,现在静养着,能多活一年算捡着一年了。”陆只悦道。   我叹了一口气,人当真是无法跟命争,略略年长几岁后,我不得不接受这个令人感到悲凉的事实。   向云天没有住在四合院,陆只悦开车,我们往G市近郊的某别墅区出发。   “向太太……她也在吗?”我试探着问。   “向太太?”陆只悦摇摇头,“我不清楚这个向太太的事情,我统共见过两次,都是远远的。我来了,她就走了。我父亲病重时,她也没来过。夫妻做成这样,我倒是没见过。”   “横波楼现在怎么样了?”我还是忍不住问了。   “暂时还不会倒闭,我父亲全权交给他的手下打理,他想我接手。那是不可能的,我回来,是尽孝。我既已皈依佛门,这俗世事务就不会再沾半分。”她淡淡的语气。   她说了这样的话,我就不好再追问其他事情了。   路况不错,大约四十分钟左右的车程,我们到了向云天的别墅。车子停在别墅门口,我们走到大门口时,有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赶紧就开了门。   “小姐,你可来了,快进来吧。”说话时,那妇人用好奇的眼光看了看我。   “先生在哪里?”陆只悦问。   “在院子里。”妇人颠着小碎步走在前头。   “我自己去,你去忙吧。”陆只悦道。   “诶,诶。”妇人连迭声的应道。   “这人啊,真不能病,一病,心态就容易崩塌。我父亲就是最典型的例子,采采,你要有心理准备。”陆只悦侧头看我。   “嗯。”我这三年呆在监狱,虽与世隔绝,但里面也是一个世界,还是一个恶的世界。什么样的惨状没见过,什么样的无下限没见过。   拐过弯,可以看着有个男人蹲在花盆旁,像是在仔细观察着什么。   “爸。”陆只悦喊了一声。   蹲在地上的男人撑着地板就站起来了:“小悦,我就知道你会来,你不会不理爸爸……”向云天顿住了,他看到了我。   “向先生。”我走了几步到他面前。   “殷采采。”他退了一步,像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抬手揉了揉眼睛,“你真是殷采采?”   “我是。”我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男人是向云天。他瘦得几乎脱相了,眉宇间的凌厉和从容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不安。对,是不安。他在害怕,在恐惧。   “赵阿姨说你不肯吃药。”陆只悦挽住他的手臂,“来吧,我们先去吃药,吃完药后,你和我们一起回四合院。采采回来了,今天我们吃大餐。我给梁医生打个电话,让他也来,这样,他就可以监督你的吃食。”   “真的吗?”向云天眼中闪着希冀。   “真的。”陆只悦拍拍他的手背,和他一起往里走。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的背影,时间多么可怕。 第:此情难尽2.他要见你   不过初秋的天,院子里的花草却早早的开始衰败了。我想着辛弃疾在《稼轩》中写道: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此情此景,让人很是伤感。   我在花园角落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微风拂面,远处的天空飘着大朵大朵的白云。我闭上眼睛,女狱警的吼叫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着,惊得我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看四下,只有枯黄的落叶被风吹得在地上打着转。   我真的离开监狱了,这里是向云天的别墅。我不由得掐了掐掌心再次确认。   “这药太苦了,我不吃。”向云天的声音传来。   我抬头看去,向云天快步走下了台阶,陆只悦一手水杯一手药追在他身后。   “爸,你怎么不听话呢?”陆只悦跑到向云天身边,皱着眉数落他,“快把药吃了,你今天要是不吃药,我明天就不过来看你了。”   向云天这才停了脚步,接过水和药,他嘴里还哼唧着:“老梁不是说了我的病情早就稳定了吗?是药三分毒,吃多了,没病都要添病。”   陆只悦也不理他,只是盯着他看。   向云天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才把手里的一大把药吞完,吃完后,他苦得半晌都说不出来话。陆只悦轻轻帮他顺着后背,十分有耐心。   我突然想到我妈,三年前,她在疗养院住着。隔了三年,她现在如何了?我进监狱的前一天,刘麦带着我去见了一个叫董叔的人,那时候,董叔说要带我妈走。我妈的下落,刘麦应该会清楚吧,只是我现在没有了刘麦的联系方式。   我从石凳上起了身,快步走到向云天身边,他已经缓过了药劲。见我走过来,他把手里的水杯递给了陆只悦。   “小悦,你把杯子拿进去吧。”他说这句话时,完全没有了刚才跟陆只悦闹脾气的老小孩感觉。   陆只悦冲我笑了一下,然后拿着杯子转身往台阶跑去。   “向先生,我想问问,你知道我妈现在在哪里吗?”我直接问。   他摇了摇头:“这几年我一直在病中,许多事情都无暇顾及。大概是两年前,我有一阵身体不错,打电话去了疗养院那边,高主任告诉我,是你去把你妈接走了。这几年,你一直下落不明,你妈的事情就这么搁置下来了。”   “麻烦你把刘麦的联系方式给我。”我道,接走我妈的话应该就是董叔了。只是,我根本没去,董叔假借我的名义是何用意?   “刘麦?”他愣了一下,然后拿出了手机开始翻找起来。   我看他的神色,他应该是不知道当年刘麦带董叔来找过我:“我现在没有手机,你发到小悦手机上,我回头跟她要就可以了。”   “可以了。”向云天收起了手机。   “爸,我们可以走了吗?”陆只悦站在台阶上大声喊我们。   “你回来了,柳家那边很快会知道,你要有心理准备。”向云天提醒我。   我点了点头。   回四合院的路上,我借了陆只悦的手机给刘麦打了个电话,她接到我的电话当时就震惊了。我直奔主题问她我妈的下落,她告诉我三年前她陪董叔去了疗养院,但她们去迟了一步,我妈早就被人接走了。   挂了电话后,我把手机放到了储物格里。   “怎么样?你妈现在在哪里?”陆只悦关切地问我。   我笑了一下:“具体的情况刘麦也不太清楚,我刚回来,不着急,慢慢问,总问得到的。”   “奇怪,你根本没去接过你妈,刘麦也说不太清楚,那会是谁接走了你妈。”陆只悦看了一眼后视镜,“爸,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有点饿了,你开车快点。”向云天根本不接她的话。   我感觉向云天一定是知情的,只是他不愿意当着陆只悦的面去说。一个曾经在G市黑白两道混得风声水起的人,只是因为一场病就彻底的萎靡了,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也许,连连吃了顾、柳两家的亏后,他顺势掩饰自己吧。   当天中午,韦御风没有过来吃饭,他打电话给陆只悦,让她转告我,说他临时有点事情耽搁了。   我早餐吃得迟,也没什么胃口,但陆只悦费了一番心思准备了盛宴,我总要多吃点才不至于辜负了她的好意。   一顿饭吃下来,我给吃撑了。饭后,陆只悦招呼大家去侧厅喝茶,我也顾不上礼不礼貌,打了声招呼就先行回房了。   在厕所蹲了半天,我才舒服了一些。我洗了手要出厕所时,房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我只当陆只悦看出了我不舒服过来问问我。   我擦了手,快步走到了房门口,拉开房门后,束着丸子头的辛童站在那里,四目相对,她先笑了一下。   “采采,好久不见。”   我呆怔住,没想到她还在向宅,我以为她早就离开了:“好久不见。”   “陆小姐告诉我你回来了,我就赶紧过来了。”她有些不自在起来,“你是不是要午睡?你赶紧去睡吧,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进来坐一会儿吧。”我道。   她犹豫了一下才抬步走进来。   “我现在在阮小姐那边帮她开车,然后处理一些日常杂物。”不等我开口,辛童就主动说了她的情况。   “哦。”我点点头,表示我知道了。阮西岭当年就会来事儿,我离开这三年,她应该是横波楼的顶梁柱了。   “她现在是横波楼的头牌,连红姐都得听她的,刘度一直撑她。”辛童又说。   我又点了点头,如我所料。   “她……不知道我过来向宅了,我说去超市。”辛童说这句话时,迟疑了一下。   “谢谢你特地来看我。”我由衷道,跟了我一场,这样惦记着我,也算是一份情义了。   “采采,你还会回横波楼吗?”她抬头看我,眼中闪着光,类似期待。   我想到韦御风说,一切都过去了。三年的牢狱之灾,横波楼对我来说,应该成为了过去式了吧。我抿了抿唇,摇头。   辛童有些怅然地低下了头,她的手摆开着衣角。看她的样子,象有难言之隐,只是已非当日,她不能随便再对我开口说什么。   “采采,我先回去了。”她默了片刻后起了身。   我也跟着她起身:“我送你。”   送走辛童后,我走进了里间的卧室。早上起得太早,我实在是有些困了。拉开被子,我躺了下来。这几年因为天天劳作,我养成了快速入睡的好习惯。这般躺下,不消三五分钟,我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十分舒畅,没有铃声,没有吼叫,放开了睡。这一觉醒来,已经是黄昏的光景了。我吓得翻身下床,立刻冲进了厕所,捧水洗脸时,想到这是向宅的四合院,我这才放松下来。   洗了脸,我从衣柜里找了衣服换下了身上皱皱的衣服。然后,我坐到了梳妆台前,拿起刮眉刀,对着镜子抖着手把杂乱的眉毛给刮出了眉形。看着镜子中略显苍白的唇色,我又拿过了裸色的口红擦了一点。   “叩叩。”随着敲门声,陆只悦的喊声传来,“采采,你起来了吗?”   “起来了,你进来吧。”我回头应道。   她推进来,见我坐在梳妆台前,她快步走过来:“嗯,擦上口红后,显得你的气色好多了。”   “我睡得太久了。”我有些不好意思。   “又不用你下地干活,你睡到明天早上也没关系,我是担心你晚上要睡不着。”她揉揉我头发,俯下身,轻声道:“有个人,你见不见?”   她这么说,我就知道来人是柳又平。上午向云天说柳家人知道我回来,肯定会来找我,没想到这么快,柳又平就知道我回来了。想来,他时刻的盯着我。既然这样,那就见吧,总是要见的,免不了。   “小悦,麻烦你帮我备点水果和茶水,然后带他到凉亭那里等我。”我道。   “我还没说是谁呢。”陆只悦轻笑。   “柳又平。”我对着镜子刷眉粉。   “嗯,是他。采采,这院子里一定有他的眼线,这一天时间不到,他就知道你回来了,真是见了鬼了。”她哼了一声,“回头让我把人给揪出来了,我要他们好看。”   “也许并不关院子里人的事儿,监狱那边给他通风报信了呢。”我淡淡道。   “我陪你一起吧。”她说。   “不用。我和他的账,一时半会儿也算不清楚。”我笑笑。   “好吧,那我先去了。”陆只悦转身。   我对着镜子擦了点粉底液,又打了点散粉,随手拢了拢头发,我戴上耳钉,回到衣柜旁重新拿了套衣服换上。见故人,自然不能怠慢了他。   穿上了高跟鞋,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算着时间,他应该等我有一会儿了,我才扶着沙发起了身。   出了房间,夕阳斜斜照在回廊下。   我下了台阶,顺着小径往凉亭走去。远远的,我看到柳又平站在台阶上,他在看着我的方向,我的身影出现时,他就小跑着下了台阶。   他急着见到我。   “采采。”他跑到我面前,双手抓住我的手臂。   “柳先生,不急。”我微笑着退了一步,他的手落空,我指了指凉亭:“我们到那边坐下来说话吧。” 第:此情难尽3.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说完后踩着高跟鞋挺直了后背往凉亭前的台阶走去,几年没穿高跟鞋了,我的脚趾挤得很痛。但柳又平在我身后,我此刻哪怕站在刀尖上,我也会微笑着昂头。   我坐到了凉亭的长椅上,手搭着栏杆注视着缓缓从台阶那儿走上来的柳又平。三年不见,他看起来比三年前更添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采采。”他双手扶着石桌,倾身看我,眼神中透着激动和克制。   “别来无恙。”我淡淡的语气。   他抿着唇,苦笑了一下:“我要是说我这几年一直在找你,你肯定不相信。”   “是不是为了找我,你就差掘地三尺?日里茶饭不思,夜里辗转难眠?”我仍然保持着淡淡的语气。   他有些狼狈。   “这么说来,三年前你并不是要送我去监狱,但却被人截了胡。”   “监狱?”他惊呆了的表情,“你说什么?这三年,你在监狱?”   我失笑,忍不住讥讽道:“柳先生,当年能截胡你的人只有你夫人吧。这么看来,你和你夫人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选手啊。三年的时间,不是三个月,你连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到。如果我是你,我一定唯夫人是从,而不是自命不凡,到处留情。”   “我为什么没想到监狱?”他喃喃的后退着,然后一屁股坐到了长椅子。垂下头,他双手捂住了脸。   我无意去追究他是真不知情,还是演戏给我看。对我来说,三年的牢狱之灾是实打实的。我生生从二十五岁变成了二十八岁,对一个正当好年华的女人来说,还有什么失去自由更残忍?   “三年前,你有一回跑到G市郊外蓝延山上的一幢平房里住了二十多天。我后来查过,那幢平房是韦御风的,他出国前买下来了。你打掉我的孩子,我当时十分气愤,所以,我连夜带人去了蓝延山。我原本是想,你既然那么放不下韦御风,那你就在那里住着,住到我气消为止。但你知道,我再生气,你在山上也就是住三五个月的事情,我对你肯定会作更妥善的安排。可我没有想到,我派去的人并没有听从我的指挥。此后,我就彻底的失去了你的消息。与此同时,你妈离开了疗养院。这两年来,我和冯其薇进行过多次谈判,她始终说和她无关。我把所有你能去的地方都找过,甚至查了你的出入境记录,绞尽脑汁,我做梦也不敢想,你在监狱里。”柳又平抬头看我,眼中装满痛楚。   我伸手从果盘里拿了瓣桔子放进了嘴里,酸酸甜甜的,连吃了两瓣,我指着果盘道:“这桔子不错,你尝尝。”   他摇了摇头,侧头看着小径另一头。   我继续吃着桔子,柳又平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采采,我想补偿你……”   “你可以走了。”我打断他,拿过一旁的湿巾,我擦了擦手,“柳先生,别说什么对不起,也别想着补偿我,你更不用在我面前扮无辜。我这三年的牢狱之灾,无论是你夫人下的手,还是你的其他家人下的手,总之事情因你而起。借刀杀人也好,杀鸡儆猴也罢。你若真心对我感到愧疚,从此后,你绕着我八百里走路,我便对你感恩戴德。”   他又苦笑:“来之前,我想着有千言万语要对你说。现在见了你,我竟无话可说。”   “我客居向宅,不便留你吃晚饭,还请见谅。”我起了身,作了个请的手势。   他跟着我起了身,视线始终停留在我脸上:“你变了好多。”   我觉得他这句话很是可笑,难不成,他以为我这三年在牢里斗地主度日么?竟然说我说了好多,没死不过是拜下手的人只想折磨我。否则,他哪里还能见得到我。   “柳先生说笑了,世道在变,人也就变了。”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抬步往台阶下走去。   我送柳又平到了大门口,他先停住脚步。   “采采,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他说。   我摇摇头:“柳先生,谢谢你的好意,但真的不必。”   “采采。”他眉心紧皱。   我抬手:“柳先生,我认为无论做人还是做事,最好都适可而止。三年前,我不得不臣服于你的权势。三年后,如果你还要用权势这一套来胁迫我,那我告诉你,你令我瞧不起。”   “你……”他伸着手指,颤得厉害。   我冷笑一声,索性将话说破:“柳先生是聪明人,当年,我并未撺掇你做过任何失格之事,说红颜祸水分明是抬举了我。我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女人,杀我哪里消得了宰牛刀,可有人偏偏用了。我认为这并不是为了斩断你对我的情思,而是另有用意,柳先生,这三年来,你用尽一切办法都找不到我,可见,你不是对手。既然如此,你还是过好你的日子。有句俗语,你总是听过的: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柳先生,还请您三思而行。”   他呆怔住。   我转身往回走。   晚饭时分,韦御风来了。他换了件白色的衬衫,人看着明朗了许多。陆只悦去了厨房,说要做几样拿手的素菜给我吃。我和韦御风坐在侧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问我。   “怎么?你要为我作安排么?”我反问。   “没有,你自己决定。”他说。   我笑笑:“你现在倒会尊重人了。”   他侧头看我:“这几年,我不比你过得好。吃了一些亏,受了一些教训,渐渐的长了记性。”   “我妈去向不明,暂时我会在小悦这里住一段时间。如果找不到我妈,我打算回到Y城去。毕竟那里才是我的根。”我有些惆然道。   他好半天才说:“好。”   我看着厨房的方向,多嘴了一句:“小悦和阿离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阿离结婚了,一年前。”他说。   我怔了一下,没再往下问。   “我Y城也有事务,你若回去,我们见面还是方便。”他说。   我忍不住看他:“看我做什么?怕我又不明不白被人丢进牢里了。”   “或者,你来帮我。”他用的询问的语气。   “我只会唱歌和跳舞,帮不上你。”我摊手。   他笑起来:“算了,我不如给你投资个工作室。你做你擅长的事情,不会那么痛苦。”   “无功不受禄,心意领了。”我拒绝道,昨夜想想,或许这三年对我来说也是好事。一切归零,重新开始。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他说。   “你以为得对,我们只是朋友。”我说话时,手指下意识的就顶了一下腰。这几年来,我总担心那枚戒指丢,时不时的我都绑在腰上。久而久之,用手指顶顶腰就成了我的一个小习惯。   “我们好像变得生分了。”他侧头看我。   刚好陆只悦从侧门进来:“采采,风哥,可以开饭,快去洗手。”   我顺势起了身,聊天结束。   次日上午,我和刘麦见了一面,她详细说了她和董叔去疗养院扑空的过程。然后告诉我,这三年,她和董叔一直在找我妈的下落,但我妈就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我不相信我妈死了,但要瞒过刘麦和董叔的眼睛,那必定是他们能力所不及的地方。   “刘姐,我想去看看董叔,麻烦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可以吗?”我问。   她点头,拿过卡座上的便笺纸和铅笔,刷刷的写了一行字给我。   告别刘麦,我出了咖啡厅。顺着巷子往四合院的方向走,天阴沉沉的,路上行人匆匆。我也加快了脚步往前跑,跑到四合院大门口时,雨就下下来了。我松了一口气,抬步进了大门。   “采采,你回来。”王妈跑得喘气,见了我,老远就喊。   “王妈。”我迎着她走过去。   “小姐接了电话,和梁医生去向先生那边了,说是向先生不好了。我这心慌得厉害,想去看看先生。可我也没去过先生住的别墅,采采,我能不能麻烦你一下,你带我去一趟先生那边。”王妈一口气说完。   向云天不好了?我大惊。   “司机是不是和小姐一起走的?”我问。   “是,家里还有一辆车。”王妈道,“钥匙在客厅,我去拿,采采,你去后院等我。”   “好。”我看着雨势渐渐加大,想着几年没摸方向盘,脚有点软起来。   我开着车,带着王妈出了四合院。雨越下越大,我双手握着方向盘,视线盯着雨雾中的前方。昨天陆只悦还说向云天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这突然之间,就说人不好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小悦可要怎么办?   雨太大,我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开到了向云天的别墅。冒着雨,我和王妈下了车,按了好一会儿门铃,赵阿姨才打着伞来开门了。我看她双眼通红,心不由得往下沉。   “殷小姐,你来了。”她给我们开了门。   我和王妈匆匆往里跑,上了台阶时,我全身已经湿透了。赵阿姨领着我们进了大厅,隐约的,从楼上传来小悦的哭。   我连鞋都没顾上换,赶紧的就往楼梯跑。 第:此情难尽4.向云天的私心   上了楼,我寻着哭声跑到了左边的房间,房门开着。这是一间医疗室,向云天躺在床上,脸上罩着氧气罩,两个医生分站床头两侧,床头柜上的仪器有条不紊的工作着。小悦抓着向云天的手,半跪在床边哭泣着。   “先生。”王妈见此情景,哽咽着喊了一声往里面走,我迟疑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梁医生的面色很凝重,侧头看了我一眼,他朝我打了个手势,然后他往窗边走。我愣了一下,有点奇怪他的举动。他走到窗边,我才抬步。   “殷小姐。”梁医生看着我,“你想办法通知向先生的家人都来吧,赶在明早前来,还能见上一面。”   我来之前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听到梁医生这么说,我还是觉得很难接受:“怎么会这样?”   他叹了一口气:“癌细胞扩散得非常快,向先生不想陆小姐看到他痛得变形的样子,所以才执意搬到这边来。”   我抿着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只有向先生律师的联系方式,我已经通知他了。”梁医生又说。   “我也没有他家人的联系方式,我问问小悦。”我道。   他点了点头,退了一步,他回到了向云天身边。   向云天醒过来了,他吃力的抬手指着脸上的氧气罩,梁医生弯腰给他摘掉了。   “小悦。”他努力的扯出了一抹笑容,声音沙哑得厉害,“不要哭,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病后,就看开了这一点。”   小悦含着泪点头。   “梁枫,我的律师,来了吗?”向云天又看向梁医生。   “我通知了,应该快到了。”梁医生拿出手机。   “采采,王妈,你们来了。”他顺着粗气,把手伸给了小悦,他想坐起来。   “向先生,你还是躺着吧。”另一个医生赶紧制止了他。   向云天却很固执:“没事儿,让小悦扶着我。”几个人帮着,向云天总算坐起来了,只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靠在小悦肩上,气若游丝。   我默默地站着,死别是这世间最极致的悲痛了吧。昨天一起吃饭时,他看着还像个好人,今天就变成了他的大限之日。世事真是无常。   “通知孟遥。”向云天指了指枕头旁他的手机,陆只悦拿起来,他说了一串数字,屏幕解开了。陆只悦翻出了孟遥的电话,她点了拔开。   “什么事儿?”开着免提,一个女声传来,透着十二分的不耐烦。   “我是陆只悦,我爸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你过来一趟吧。”陆只悦冷静道。   “等他死了我再去。”女人说完直接掐断了电话。   这世上,多的是无情之人。   向云天苦笑着闭了闭眼睛。   “爸,还有其他人要通知吗?”陆只悦轻声问。   “没有了。”向天云道,“向琳在国外,就,不通知她了。”   “你……找到我妈了吗?”陆只悦问得有些迟疑。   “没有,线索太散,小悦,对不起。”向云天歉意道。   说话间,楼梯那边传来动静,不一会儿,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匆匆跑了进来。来的应该就是向云天的律师了,他夹着公文包走到了向云天身边。   “高律师。”向云天见了他的律师,似乎瞬间就来了精神,他撑着床坐直身体,伸手推了推陆只悦,“小悦,我这会精神好多了,你站那边。”   “高律师,把我的遗嘱读一下吧。”向云天抬了抬手。   “向先生,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律师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叠文件。   “没有了,我都想好了。”向云天道。   律师打开了文件,房间里回响着律师专业而平淡的声音。向云天将他名下的产为分成了三份,陆只悦和向琳的份额一样,向太太孟遥的份额要少一点。向宅呆得久的佣人们都得到了一笔不小的现金,王妈掩面哭得伤心。   “最后一条是向先生昨天加上去的。”律师看了一眼向云天才往下念:“位于G市岗边路三十三号的产业,本人经慎重考虑,决定赠予殷采采小姐,望其不负重托,用心经营……”   我一时间有些不能回神,岗边路三十三号?那不是横波楼么?向云天竟然将横波楼赠予我,他……他这是病糊涂了?   律师全部念完合上了文件,然后低头又和向云天说了几句话。   “殷采采。”律师直起身喊了一声我,“向先生有话和你说,其他人麻烦先出去。”   我呆呆的,直到大家都出了房间,我还愣愣地站在那里。   “你过来。”向先生靠在枕头上,轻声喊我。   我挪动脚步走到床边:“向先生,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他抬手示意我别再往下说,我只好闭上了嘴。   “采采,我是有私心的。”他轻咳了一声,手顶到了腰部,脸上的表情变得痛苦起来,“小悦一心向佛。我死后,她一定会将我留给她的东西如数归还孟遥,她又会重回庵里,青灯古佛了此一生。采采,我这辈子做错了很多事情。我一直不知道有小悦的存在,直到两年多前,我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打电话的人告诉我,小悦是我的女儿。我才拼了命的找她,然后暗中取了她的毛发去做了鉴定。”他说到这里时可能因为太痛,额头上有大滴大滴的汗珠往下滴。   “向先生,要不要喊医生进来。”我忙问。   “不要。”他喘了一大口气,“采采,不瞒你说,对小悦,我有过龌龊的心思。如果不是那通电话,我肯定会用手段逼她就范。也亏得老天不忍,我才没有犯下大错。”   他的心思,我当年也猜到了。现在从他嘴里得到证实,我倒也不意外。   “这几年来,我一直在找那个给我打电话的人,那个人对我动向那么清楚,我感觉就是我身边的人。可打过那通电话后,那个人就没有再出现过了,我暗中查了这几年,一点线索都没有。”向云天的手朝我伸过来。   我攥了攥手心才握住了他的手。   “采采,我没有其他可以相信的人了。所以,我将小悦托付给你。她这三十年来茕茕孑立,你如今也无依无靠。你留在这里,我放心。虽然你年龄比她小两岁,但现在的你,沉稳而隐忍,你能照顾好她……”   “向先生,请你告诉我,当年,你迫于谁的压力不敢放我走的?”我打断他。   向云天看着他,他的眼中有挣扎。   “你告诉我,否则,我不接受你的赠予,也不会管陆只悦。”我加重语气。   “我只按刘高的指示办事儿。”他好一会儿才吐出这句话。   刘高是刘麦的父亲,向云天在G市的靠山,我和刘高素未谋面,可以说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好端端为难一个陌生人做什么?我冷冷地看着向云天。   “采采,你的事情,你还得靠自己。你接手横波楼,会有和刘高接触的机会。等你翅膀硬了,你才能有底气去追查你想要的真相,包括,找到你妈。横波楼,这,几年,乌烟瘴气,你接手后,要,要有点手腕,要下狠手去整治。”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小悦的母亲……”   “早就过世了,自杀的,但我要给小悦一点儿希望。”他开始咳起来,“你叫小悦进来吧,快。”   我快步往房间外走去,陆只悦跑进去。最多一杯茶的功夫,房间里传来了她恸哭声。向云天去了,我缓缓的走到客厅的窗边,雨很大,闪电不时划破夜空。   向云天过世,我急着找我妈的事情就只能这样搁置下来了。原以为向云天立的遗嘱,孟遥和她的女儿会有异议,但向云天走了后,孟遥来了一趟,高律师把遗嘱给她念了一遍,她挥了挥手,说了声,行了,知道了。再没有其他的话。   三天后,向云天举行了遗体告别会,他生前的知交及亲朋们悉数出席。告别仪式是韦御风和我帮着陆只悦张罗的,因为向云天骤然离世,她也病倒了。而向太太孟遥,只在他死的那天来过,此后未再出现。   我在遗体告别会上,见了到了刘高。他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样,真实的刘高清瘦,六十多岁的年纪,一对深陷的眼睛里闪着光芒,只消一眼,就让人敢不再多看一眼。   柳又平和他的夫人冯其薇来了,阿离也带着他的妻子来了,他的妻子长相清秀,紧紧的偎着阿离。   阮西岭也来了,不过,她和辛童一起来的。刘度再宠她,她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到他的身边。   我代表陆只悦,给所有的来宾鞠躬谢礼。   “采采。”阮西岭抱住我,哭得悲痛,“向先生走了,以后谁来领我们的头啊?”她大概还不知道遗嘱的事情。   我拍了拍她的后背:“辛童,带阮小姐去洗一把脸吧。”   辛童应了一声,上前来扶着阮西岭走了。   遗体告别会后,当天向云天被送去火化,黄昏的时候,向云天就葬下了,和我爸同一个公墓。来宾纷纷离去,最后只剩了我和韦御风站在墓前。   “采采,我们也回去吧。”韦御风揽了揽我的肩。   “我想一个人呆会儿,你去车上等我吧,好吗?”我低声说。   他犹豫了一下转了身。 第:此情难尽5.我是不是有什么话忘了说?   韦御风走了,林立的碑群中,除了呼呼的风声,就只剩下我站在那里。我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头发,然后矮着身子盘腿坐到了冰凉的地板上。看了一眼向云天的遗照,我低下头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这个世上,最能给人安全感的就是死人了吧。   我抬头又看着向云天,他并非我的知交,更非我的故友。他只是因为放心不下陆只悦,所以慷慨将横波楼赠予我。也不是白白送我,要我好好照顾陆只悦,还要我将烂了心的横波楼拯救起来。那得多难,我都不敢去想。   他真是没有白担老狐狸的名号,将陆只悦托付给我了,面对我的威胁,他至死也只抛出了刘高。他是知道真相的,他狠心带进了坟墓。   我呆呆的坐着,漫无边际的想一些要紧或不要紧的事情。这几年来,我难得象现在这么放松。暮色淡淡,这个世界安静得似乎只剩下了我。   我坐到两条腿全麻了,我才撑着地面困难地爬了起来。侧头时,我才发现,韦御风站在过道台阶那里看着我。见我脚步有些踉跄,他小跑着到我面前。   “腿麻了?”他扶住我,我很不自在地甩了一下,没能甩开他。   “你没回车上吗?”我只好顾左右言其他。   “担心你害怕。”他说。   我抿了抿唇,没接他的话。他靠得太近,我感觉我的心脏跳得很厉害。这几年来,无数个夜晚我都感觉自己活到了绝境,是靠着他送我的戒指和那三根羽毛撑下来的。他来接我出狱,我心里波涛汹涌,可也不敢表现出来。现在他离我这么近,近得我能闻上他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我没事儿了,我自己走。”穿过横排过道后,我再一次抽了抽手,这回抽出来了。   韦御风并着我的肩,我们往台阶下走。他也不说话,我们就这么一路默默地走出了公墓,然后走到了他的车子旁。   他伸手帮我拉开了副驾位的车门。   “谢谢。”我轻声道。   他回头看我。   “怎么了吗?”我避开他的视线,笑得很不自然。   他干脆着了车门,转过身倚着车门站着:“你好像很不自在?”   我咽了一下口水:“有一点。”   他朝我迈了一步,我跟着退了一步,他又走一步,我只好再退了一步。   他停住了脚步,伸长他一把将我拽进他怀里,他将我的头按到他的肩上后低声道:“我只是想抱抱你,你一直后退干嘛?”   我被他抱得一动也不敢动。   他紧紧的抱着我,一句话也不说。风大起来,暮色也越来越浓。我靠在他的肩上,慢慢的就放松下来了。这样的肩膀,我在梦中渴求过千万次,它终于变成了真实。   我的眼泪开始控制不住的往外漫,很快就漫到了他的肩膀上。   “怎么还哭了呢?”他大概是感觉到了肩膀上的湿意,便将我扶了起来,他低头帮我擦着眼泪,语气温柔得要命:“这几天,我看着你,以为你已经变成了一块坚硬的石头。我还想着,这可坏了,我那么忙,还要抽时间出来去把一块石头捂热,这可太为难我了。”   我难为情得很,嘴里小声咕哝着:“你才是石头呢。”   他拍拍我的肩膀:“别哭啦,你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你再哭,我又不会哄,逼急了,我肯定又要做些不太恰当的举动。”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嘲笑道。   “我们回去吧。”他走回车边,再次拉开了车门。   我呆了一下,原以为他要做点什么……没想到,我想多了。   “采采。”他又一次关上了车门转身,“我是不是忘了什么话没和你说?”   “我哪知道?”我有些莫名其妙的,“你再想想,忘了什么话?”   他讪笑着:“想不起来了,算了,上车吧。”   “你再想想啊,万一是很重要的事情呢?”我顶烦被吊胃口,他这么一说不要紧,我得琢磨好几天了。   “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吧,要不然,我也不至于忘了啊。”他拉开车门,看着我上了车,殷勤地帮我绑上了安全带。关上车门后,他小跑着往驾驶位去。   “你真的忘了吗?”我看着他上了驾驶位,不死心的问。   他抽抽鼻子:“你怎么这么执着,我说忘了,肯定是忘了啊。”   “那你就不应该提,你这不是吊人胃口吗?”我不满起来。   “你一定要知道吗?”他的手搭到方向盘上,神色正经起来,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快说吧,别婆婆妈妈的了。”我催促道。   “你有什么打算?”他突然又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是不是撞邪了,感觉你不太对劲啊?”我倾身过去,盯着他看,他扭头看车窗外。   “你要是没有别的打算,我就想说我一直是单身。当然,你说得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对结婚和天长地久这样的事情还是有点没信心。可这么多年下来,我好像一直没能忘掉你。我认真想了想,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和我在一起试试看?我是说,我们站在平等的位置,重新开始。”韦御风几乎是语无伦次的,说到后面时,声音低下去了,也不敢回头看我。   我简直不敢相信,刚才那些话是从韦御风的嘴里说出来的。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我故意问他。   他这才回头:“哦,这里难道有鬼吗?”   我笑:“没有,只有我。没想到,你会害羞,很罕见。行,我答应你了。”   “就这样?”他愣住。   “就这样。”我点头。   “我以前伤害过你。”他说。   “没错。”我再点头。   “我可能成为不了一个好的男朋友。”他又说。   “没错。”我又点头。   “我挺忙的。”他说完自己笑了,“我给自己写了一堆免责声明。”   “你蛮有自知之明。”我跟着他笑,“想不想听听我的想法。”   “随便啊,你想说就说。”他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   “那算了,你开车吧,我们该回去了。”我缩回座位上,正襟危坐。   他等了一会儿,见我真不说话,这才启动了车子:“比我狠心多了。”开了一段路后,他才说。   我狡黠一笑:“跟你学的。”   他无语。   向云天的后事办完后,陆只悦在向宅专门辟了一间房出来供了佛堂,她要戴发修行。我劝了劝,她去意已决,我就没有再劝了。   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当横波楼的老板时,麻烦就先找上门来了。   那天,我正准备躺下睡觉时。我新买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新号码只有我身边的几个人知道。我探过身从床头柜上拿过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号码有些眼熟,但我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喂。”我接起了电话。   “采采。”辛童的声音传来,非常急促,“你得赶紧来一趟横波楼,她们打起来了。”我成为横波楼老板的事情,向云天的原助理已经知道了,为此,阮西岭还特地来了一趟向宅向我道喜,说是道喜,言语间却很是刻薄。毕竟,天上砸馅饼的事儿,给我遇着了,她怎能不气?   “你别慌,谁打起来了?”我问。   “阮姐和小茹姐。”辛童喘了一口气接着说,“保安已经把她们俩拉开了,可是她们还是吵得厉害,小茹姐的脸都花了。今天晚上是小茹姐的主场,杨哥不在这里,采采,你赶紧来吧。”   “好,我知道了。”我挂了电话,将手机丢到床头柜上,我掀开被子下了地。换了衣服,我赶紧的又化了个妆,拎上包,换了鞋,我出了房间往车库跑去。   跑到南面的回廊时,陆只悦刚好从佛堂出来,她穿着一身素服。   “采采,你要出去吗?”她问。   “嗯,有点事情,我得去处理一下,你早点睡。”我道。   “我和你一起去。”她跟着我的脚步。   “我去横波楼,你别去了。”我吓一跳。   “我和你去。”她很坚持的语气,“是不是有人砸场子了?”   “说是阮西岭和小茹打起来了,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我说。   陆只悦开车,不到二十分钟,我们就赶到了横波楼。本来我打算选个日子隆重登场,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几年没来,横波楼依旧灯红酒绿,从一楼的大堂穿过时,迎宾的姑娘不认得我和陆只悦,连鞠躬都给我们省了。   我们一口气跑上了三楼,整个三楼,半个服务生都看不到。我跑到小宴会厅门口,门大开着,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   我直接从宴会厅穿到了后面的休息室,隔着门,我就听到阮西岭尖利的叫骂声。   “本来我都想忍了你算了,可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啊?骑到我脖子上拉屎?严媚茹,我和刘度在一起多少年了?你心里没点逼数?你非得跟我过不去……”   “我没有抢,是他约我的,他是什么人?我哪里拒绝得了他。你打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去跟刘度嚷啊?”小茹的声音更为尖利。 第:此情难尽6.真是没眼力见   我推开了休息室的门,阮西岭屁股靠着化妆台站着,小茹抱着胸站在墙角下,两个人的头发和衣服都扯得乱七八糟的,看得出来她们打得挺激烈的。小茹的脸颊上几道鲜红的爪痕,表皮上还渗着血,阮西岭也没讨到便宜,嘴角也淌着血迹。   见了我,阮西岭抬了抬眼皮,连招呼都没跟我打。   小茹看了我一眼,然后冷笑一声:“啧啧,不得了,老板来了哟,知道你们交情好,我惹不起,我滚,我滚行吗?”她说着阴阳怪气的话,脚步却并没有挪动半分。   “采采。”站在角落里的辛童赶忙喊了一声。   “辛童。”阮西岭瞪她一眼,“采采是你叫的吗?你是不是不想在这横波楼混了?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什么东西呀,你。”   “你骂谁呢?我问你骂谁呢?你指桑骂槐给谁听呢?我操你妈,你真当我好欺负吧?”小茹怒吼着就朝阮西岭再次冲了过去,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她一把拽住了阮西岭的头发,然后狠狠将她一甩。   阮西岭没提防,被小茹这么一甩,她顿时就失去了平衡,踉跄着往前栽去,眼见着阮西岭要撞到化妆台上。我一个箭步上前,伸出双手稳稳将她扶住。说起来,还真要感谢这三年的牢狱之灾。每天做那些又累又重的活,给我练了一身的蛮力出来。   我扶住阮西岭后立刻腾出一只手扣住了小茹的手腕,就这么,她们两个人都被我抓牢了。   阮西岭惊魂未定,小茹被我一抓却受到了惊吓,她本能地就想甩开我的控制。她力气不算小,我这边抓着阮西岭,抓着她的手就脱了力,她挣开我后,不知道是不是邪神附体,居然扬起巴掌想抽我,但她忘了我身后还有陆只悦,她的拳脚功夫可是得到了她姑姑的真传。   “你这是想抽采采吗?”陆只悦淡淡的语气,眼中闪着寒光。   “陆小姐。”小茹还是有点眼力见,知道陆只悦是向云天的女儿,虽然向云天死了,多少还是要顾及点她的身份。   “回答我的问题。”陆只悦捏着她的手腕加了几分力气。   小茹痛得眉心皱成一团,但抿着嘴不说话。   “还挺倔。”陆只悦又加了几分力气。小茹惨叫起来。   “辛童,通知红姐,还有暂时没接活的所有姑娘到三楼舞蹈室。”我松开了阮西岭,拍了拍手,走到了陆只悦身边,小茹痛得跌坐到了地上。   辛童领了命,飞快地跑了,小茹的助理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我朝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跟辛童一起出去,她拔腿就往外跑。   陆只悦蹲到地上,小茹哆嗦着,眼中全是恨意。   “是不是好痛?”陆只悦问。   阮西岭拂了拂头发,坐到了一旁的椅子看起了热闹。   “我只用了两成力,借用阮小姐一句话,做人,还是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别仗着有几个男人护着就不把谁放在眼里,我今儿话挑明了说,殷采采能做你的老板,自然是有道理的。你们不服气尽管不服气,但要想欺负殷采采,你们得先问问我答不答应。”陆只悦伸手抓过小茹的衣领,把她从地上揪了起来。   “你听清楚了吗?”她冷笑着问。   小茹依旧抿着唇。   “陆小姐,你是不知道,这小贱人的靠山是张辉,星耀集团的小开,据说张辉有个舅舅在京城那边的朝里当官,她可是了不得很,哪里还把混G市的小官们放在眼里。”阮西岭瞧着自己的指甲,慢条斯理的说道。   “张辉的舅舅?那不是张兆正么。”陆只悦笑笑,她松开小茹,走回我身边,“采采,看来这位小姐翅膀已经硬了,不如你放她走吧,这样也不至于耽误了她的前程。”   我便看着小茹,语气亲切:“小茹,这个安排,你还满意吗?”   “我不跟你们说话,麻烦把杨哥叫回来,我的工作都是他安排好的,我有什么事情直接跟他说……”   “看来,你是苦头吃得太少了。”陆只悦这回没有客气了,她欺身上前,捉住她的手后用力一折,就听见“咔嚓”一声,小茹嗷的叫了一声,那惨叫声戛然而止,她晕了过去。   我在监狱的时候,这种场面见得太多,以至于看着小茹倒下,我完全的无动于衷。椅子上的阮西岭却吓坏了,她哆嗦着,见我看向她,她从椅子上跳起来,双手摆来摆去的。   “采,采,不不不,殷老板,我没有二心,真的,杨哥说要去别的场子,说要带我走,我没答应他。我,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她看着昏倒在地的小茹,直接就吓哭了。   “你坐回椅子上。”我温和道。   “好,好,好。”她含着泪,挨着椅子又坐了下来。   “殷小姐,红姐带着大家都上来了。”辛童推门进来,看到躺在地上的小茹后,她惊了一下,但没有多话。   “辛童,把小茹拖到舞蹈室,既然她没有客人,当然不能缺席。”我吩咐道。   “是。”辛童走了过来。   几分钟后,我们一行人到了宴会厅,除了几个消息灵通的,大家对于新换了老板一事儿,都还处在听小道消息的地步。突然知道我就是新老板,大家的表情变得十分愕然。   “大家安静了。”红姐见大家窃窃私语个不停,冲着大家吼了一声。舞蹈室里又安静下来。   “叫大家上来呢,有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横波楼现在的老板是我,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第二件事情,以后红姐是我的助手,我不在,红姐可以全权代表我。”我大声说道,说完我带头鼓掌,先是稀稀拉拉的掌声,但陆只悦站在阮西岭旁边,她不敢不鼓掌,她一鼓掌,其他人就也跟着拼命的拍起了手掌。   红姐临时受命,也是很意外,我让她说几句话。她毕竟是在夜总会淫浸多年,很快就回了神,感谢了我的信任后,她例行的开始强调一些注意事项。   红姐话讲了几分钟话时,昏在椅子上的小茹就醒过来了。她撑着椅子想站起来,陆只悦给她一按,她又跌坐回椅子。   “你想怎么样啊?有种你杀了啊?”小茹嚎叫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什么女儿爸爸,分明是给向云天睡了,认的野生女儿,跟我这得瑟什么呢?”   红姐的话头被打断了,舞蹈室里鸦雀无声,大家都兴奋起来了。   “你,过来。”我指着小茹的助理道。   小助理小跑到我面前。   “你现在给张辉打电话,让他马上过来救严媚茹。我殷采采在这里等着,今天大家都别走,留着看戏。”我语气淡淡,“辛童,去订两桌宵夜,这边戏完了,大家也该饿了。”   辛童走了。   小助理看着小茹。   “你自己打吧。”红姐走到了小茹身边,从她身上拿出了手机,然后点开翻出了张辉的号码,当着所有人的面,她点了拔打键,然后开了免提。   “对不起,您拔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张辉按了拒接,估计在家里。   小茹咬着唇,昂着头,一副誓死不认输的姿态。   “再打一遍吧。”红姐点了重拔。   “什么事儿?”这回张辉接了电话,但语气不太耐烦。   “阿辉,是我。”小茹听到张辉的声音,没受伤的那只手一把从红姐手里夺过了手机,她关闭了免提,“我想去宁阳山庄了,就今晚,好不好?……嗯……嗯……我等你。”   张辉倒是来得很快,不到半个小时,他就按照小茹的指示来到了舞蹈室。乍然见到满室的莺莺燕燕,他有点愣住了。   我没见过张辉,但除了他也不会是别人了。   “阿辉。”小茹见了救星,哭着喊道。   “红姐,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张辉踱着步往里走,眼神到陆只悦那儿时,他又是一愣,“咦,这不是我小悦姐姐吗?你怎么也在这里?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我庭姨身体还好吗?”   “张辉,别来无恙啊。”陆只悦拍了拍小茹的肩膀,“这是你的红颜知己?”   “哈哈,让小悦姐姐见笑了,见笑了。”张辉摸着鼻子,面色很窘。   “刚才我不小心把她手给折了,你看怎么办吧?”陆只悦道。   “啊,还有这事儿啊?”张辉这才看了小茹一眼,“那肯定是她冲撞你了吧,小悦姐姐,你老别生气。”   “阿辉。”小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张辉瞪了她一眼,又道:“小茹,还不快向陆小姐道歉。”   “你们……阿辉。”小茹带着哭腔,“你不是跟我说过嘛,你说这个陆小姐根本就是向云天的情人……”   “砰。”张辉狠狠的踹了她一脚,小茹从椅子上飞了出去,重重的跌到了地上。   我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个小茹真是半点眼力见都没有,这样的角色,在这么复杂的地方迟早也就是个死字。不如早早的死吧,省心。   张辉表明了态度,事情就顺利了。我让人把小茹拖下去关起来了,戏散了场,红姐带着其他人去吃宵夜。   张辉又极力请我和陆只悦吃宵夜。   我接手横波楼,才刚刚摸上了冰山一角。 第:此情难尽7.一堆麻烦事儿   我本来打算把小茹关几天,杀杀她的锐气后放出来好生调教,她底子不错,敛敛性子,还是个可塑之材。如今这横波楼阮西岭当大,有个人能牵制她也好。   然而,小茹关起来的第二天下午。我和陆只悦正在商讨怎么盘算横波楼的财务状况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随手拿过,是红姐打来的电话。   “殷小姐,出事了。”红姐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惊慌。   我的心一沉,忙问:“出什么事了?”   “小茹死了,上吊的。”她说。   “什么?”我大惊,“我马上过来。”   “怎么了?”陆只悦问。   我把红姐的话转述了一遍。   陆只悦怔住,半晌后才苦笑道:“我又造孽了。”说完,她扶着桌子起身。   “小悦……”我跟上去,昨晚的事情,陆只悦的狠辣确实超出我的意料,但同时我心里也明白,她是为了撑我,当时的情况不下点狠手根本镇不住场子。只是没想到小茹心气会这么高,竟然气不过上吊了。   “走吧,我们去看看。”她往外走。   我们到横波楼时,市公安局那边的人已经来了,侦刑科的人在勘察现场,红姐在接受他们的询问,辛童见我和陆只悦来了,悄悄跑过来告诉我们有人暗中报了警,所以警察才会来得这么快。   我和陆只悦对视了一眼,看来,有人是存心要整我们了。这个人会是谁呢?我想到杨助理,向云天病后,他作为向云天的助手全权掌管了横波楼。向云天过世,连根寒毛都没有分给他,他心里不满也是很正常的。   向云天在世时,和市局的领导们关系很好。他现在过世了,面子也还在,刑侦科的人勘察过后,确认了小茹是自杀。几个领导叮嘱我们注意影响,随后他们就撤了。   市局的人才走,我倒了杯水还没来得及喝。辛童又跑来,说阮西岭因为惊吓过度,这会儿发起了高烧,闹着要回家去休息。   我挥了挥手,辛童领命而去。   “看来,你需要打足十二万分精神了。”陆只悦侧头看我。   我喝了半杯水,放下杯子后,我让红姐先去处理小茹的后事。不一会儿又有服务生跑来,说三楼有客人死活要点小茹,还有人要非要阮西岭上台弹一曲。台上现在表演的那几个姑娘被客人喝了倒彩,几个姑娘下了台,情绪不佳。   “我知道了。”我看了一眼弯着腰站在那里等我指令的服务生。   “殷小姐。”服务员嗫嗫的,也不敢抬头。   “我会安排好。”我只好又说了一句。   服务生这才退了两步,小跑着离开了。   “还真是头大。”陆只悦坐到沙发上,“采采,不行了,你和我一起出家算了,这要命的横波楼就任它自生自灭好了。”   我莞尔:“这是个好主意。”   “赶紧解决眼前的困局吧。”她叹了口气,“我能帮你的,只能去找我姑姑,韦叔那边,我轻易是不开口的。但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我也可以去找他,他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你已经帮我够多啦,这路,我终归还是得自己走。”我端起水杯,喝完剩下的那半杯水,“殷采采有三年没摸过琴了,那里面,压腿倒是每天必练,走吧,去看看我是不是还当得起横波楼的头牌。”   “采采。”陆只悦惊叫,“不可以。”   “非常时期,非常对策。三楼的这些主,都是神仙,不能轻易得罪了。有人要我好看,我这是逼急了,只能自己上台去打他的嘴。”我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我带着陆只悦去了化妆室,那几个受了委屈的姑娘正在那里叽叽喳喳个不停,见了我们立马噤了声。   我让化妆师给我化妆,那姑娘呆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回神,然后慌忙跑到了我面前。在众姑娘无声的注视下,我化了妆,然后换了衣服。从服装间出来时,我听到大家齐齐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挺直了后背,昂着头,踩着高跟鞋出了从休息室的门口走了出去。进了宴会厅后,大爷们也们十来位,吵闹得却跟菜市场似的,压台的姑娘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我径直走到古筝前,坐下后,我先试了试音。还好,技艺这种东西一旦傍身,要想忘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随手弹了一曲梁祝,毕竟几年没碰了,琴技稍显生涩。   “那不是殷采采吗?”我听到台下有人喊,那人喊完后,有更多的人跟着一起喊殷采采,过去认识我的人,知道我舞跳得好,便有人高喊着让我跳舞,又有人起哄说该送花蓝了。   我弹完一曲后就起了身,给宴会厅里的大爷们深深鞠了一躬。起身后,我扫视了一下全场,果真有几个老面孔,感谢这些男人,把横波楼当成了家,让这里的姑娘们得以过上富足的日子。   “我是殷采采。”我微笑着,“谢谢各位的光临和捧场。”   台下的大爷们全都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我身上,恨不得能盯个窟窿出来。甚至于,灯光闪过时,我看到他们喉结(song)动的样子,他们在咽口水。   “好久不见了,本来应该再给大家跳支舞助个兴,但我这好几年没动筋骨了,怕大家伙儿笑话,我今天就不献丑了。这样吧,接下来,让绿萝给大家跳支舞,好不好?”我说着场面话。   台下的大爷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我走,听我这么一说,当时就有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看他那副身材,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十一个花蓝,殷小姐,请你跳支舞。”男人语气还算温和。   我给他鞠了一躬:“谢谢你。”我心里也是有数了,我既然上了台,弹首曲子肯定下不了这个台。   我回到了后台休息室,换了衣服,喊了琴弹得好的千语给我伴奏,然后我们就重新上了台。这支舞蹈之后,场子暖起来了,我这才勉强脱了身,把接下来的节目交给了休息室的几个姑娘。   我换回衣服后和陆只悦回到了办公室,这接下来,横楼波上下的姑娘都得好好整治了。我今晚能救一次场,我不可能天天跑来救场。   “殷小姐。”我太久没跳舞,这一支下来,筋骨拗得着实难受,正揉腿,辛童又来了。我一看见她,头就大起来了。   “怎么了?”我有气无力地问她。   “柳先生和韦先生都来了,在,在会客室。”辛童看着我,脸上的笑挺难看的。   我呆了一下,然后也笑,以前说麻烦都是成堆找来,我还不信,现在可算信了。   “我本来打算请柳先生先回去,可是,殷小姐,我请不动。”辛童很内疚。   “我知道了。”我闭了闭眼睛。   “总是要面对的,去吧。”陆只悦淡淡道。   “无修大师,我想请教一下你,要怎么看破这红尘?”我睁开眼睛,认真讨教。   “施主尘缘未了,暂时无解。”她答得更认真。   我哑然失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起了身:“你在这等我吧,我争取三五分钟把他们都打发了,然后我们回家吃宵夜去。哦,你先给王妈打电话,让她备好。”   “你三五十分钟能脱身,算你厉害了。”陆只悦笑道。   我去了隔壁的会客室,柳又平和韦御风有说有笑,两个人正泡着茶。我进去,两个男人都抬头。   “我好像不应该来。”我站在门口,“不如,你们聊着,我去忙我的。”   “进来一起喝茶。”柳又平靠到沙发,好整以暇的表情。   韦御风也似笑非笑的。   这两个男人,今晚是非要我好看了。   我踩着高跟鞋,抬步往里走。   “殷小姐的风姿真是不减当年啊。”柳又平转头看着韦御风,“你说呢?”   柳又平这句话真是杀人不见血,我走到茶几旁,然后挨着韦御风坐了下来。柳又平看我坐到韦御风的身旁,他的脸色立刻变了。   “柳先生见笑了,不过,当年我是这横波楼的头牌,现在我是这横波楼的老板。说起来,还是不一样了呢。”我拿起茶壶,往他的杯子里添了茶。   “呵呵。”柳又平冷笑了一声,然后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茶。   “小悦有点事情和你说,你去办公室等我吧。”我拉了拉韦御风的手。   他手里捏着茶杯,闻言,他不说话,而是慢悠悠地将杯里的茶喝了下去。我只好又晃了晃他的手,这两尊神,要是再这么杠下去,我要成炮灰。   “五分钟。”他起身时,丢给我三个字。   我看着他出了会客室才收回了视线。   柳又平定定地看着我。   “不知道哪阵风把柳先生您给吹过来的,殷采采真是诚惶诚恐。”我微笑着。   “看样子,你和韦御风这是好上了。”他敛了神色,语气淡淡。   “对。”我丝毫不否认,“怎么?柳先生有意见?”   “对。”他点头,“我有意见,你跟谁都可以,但不能是他韦御风。” 第:此情难尽8.给你个选择   我靠到沙发上翘起腿,笑了一下,我道:“柳先生,您能说个道理我听听吗?”   “道理?”他挑眉,“我看他不顺眼。”   我大笑,撑着沙发,我起了身,然后我走到他面前,撑着沙发横梗,我敛了笑:“柳先生,三年前,我在没有知会你的情况下打掉了一个不该存在的孩子,然后我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三年后,我认为,我们之间的账已经清了。如果你来找我,只是因为不甘心我和韦御风在一起,那么,柳先生,还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柳又平一把扣住我的手腕,想要将我拉入他的怀里,我早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出,我迅速起身,然后抻手用力甩了他一下,他的手被我甩得打到了沙发上。   我后退了几步站稳,他也起身,跨了几步到我面前。   “我们谈谈。”他低下姿态,带着几分请求。   我抿着唇看他,然后我抬起手看着手表,道:“对不起,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他看着我,嘴角扯出了一抹冷笑:“这是怕韦御风等急了呀。”   我淡淡道:“那我就不送柳先生了。”说完,我转身就往会客室外面走,直到我出了会客室,柳又平也没有再追出来。   我回到了办公室,韦御风坐到我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看着手机,陆只悦已经不在办公室了。   “小悦呢?”我随口问。   他抬头,将手机放到了办公桌上:“她先回去了。”   “不早了,我们也走吧。”我走到办公桌旁。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看着我干嘛?”我拂了拂头发,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和你说什么了?”韦御风很温和的语气。   我没想到他会问我这个,还以为他会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说想和我谈谈,我说我和他没什么好谈的,然后我就回来了。”我简洁道。   他这才起身,擦过我的肩膀,他说了声:“回去啊。”   “哦。”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了,这人真是的,还跟以前一样,行事风格令人难以捉摸。我从抽屉里拿了手机,韦御风已经走出了办公室,我起身时我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我有点生气起来,这人怎么这样?也不等等我。   我只好加快脚步,追到门口时,冷不防的,韦御风一把拉过我的手。我吓了一跳,抬头,柳又平站在三步开外。   韦御风也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拽着我的手,在柳又平的注视下,我们穿过了三楼的长廊。等电梯时,柳又平也走过来了。   三个人同时进了电梯,大家都沉默着,气氛很诡异。韦御风一直拽着我的手。不过十来秒的时间,电梯到了一楼,柳又平先出了电梯,我和韦御风落了一步。   柳又平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出了大堂,然后消失在了我的视线。   我上了韦御风的车,拉上安全带,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一晚上折腾下来,我是真累了。韦御风启动了车子,我闭上眼睛养神。   车子前行着,我刚开始只是想眯一会儿,韦御风打开了音箱,轻柔的钢琴曲在车内环绕,我的精神彻底放松下来,我竟然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也不知道车子开了多久,我的脸被人捏了捏,我惊醒过来。   “到了?”我掩嘴打了个哈欠。   “嗯。”他打开车门下了车,绕了一圈跑到了我这边帮我开了车门。   “这是哪里?”我看着夜色中的小楼,有些好奇起来。   “一个宵夜做得很好吃的地方。”他甩上了车门,拉过我的手,他的语气轻快起来,“至少我觉得很好吃。”   我跟着韦御风穿过院子上了台阶,然后我们进了大厅。这里看起来就是私人住宅,要是对外营业,怎么能连张餐桌都看不到。   “沈姨。”韦御风拉着我走到了餐厅门口时喊了一声。   “阿风,我还准备打个电话问问你来了没有呢?”站在灶台前忙活的上了年纪的妇人转过身来,见韦御风拉着我,她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阿风,你们快坐下来,我这就给你们端上桌。”   “沈姨好。”我有些拘谨地跟着喊了一声,“我叫殷采采。”   沈姨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关掉了灶台上的火,迈着小碎步,她走到了我跟前:“我知道,阿风告诉过我。”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韦御风,这个沈姨又是谁?   “我当年在福利院的院长,她退休后,就过来我这里帮我的忙。”韦御风解释了一句。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沈姨熬了一锅野生荠菜粥,我们坐下后,她殷勤的给我们盛上了粥。我闻着那香味扑鼻,不觉胃口大开。说起来,跟着柳又平那会儿,我也是吃过不少好东西。但吃上了沈姨熬的粥后,我顿时觉得先前吃过的那些好东西都失了色彩。   “兴许你只是饿了。”韦御风突然道。   我惊得差点被粥呛着。   韦御风将空碗推到一旁:“慢慢吃,别噎了。”   “你这几年,掐指一算的功夫越发了得了。”我玩笑道。   “这还需要算,你看看,狼吞虎咽的都吃了三碗了。”他起了身。   “采采,你尽管吃,锅里还有呢。”沈姨打心眼的开心。   我本来是还可以再吃一碗的,但被韦御风那么一说,我就有点不太好意思吃那么多了。   “阿风这孩子,除了不爱说话,人特别好。”沈姨看着韦御风走出去了,坐到我旁边的椅子上,忙不迭的跟我说起韦御风的好,“那会儿在福利院,数他最能吃苦,最勤快,也最能帮我的忙。事业有成后,也数他最有情义,一刻都不曾忘了福利院。”   韦御风的过往对我来说是一片空白,听沈姨提到,我竖直了耳朵听。   “现在他找到了自己的亲人,我心里特别高兴。”沈姨感叹着,“还找了个你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真好。”   我听着她的话,不禁羞赧起来,韦御风这是正式向外人承认我是他的女朋友了吗?我感觉心里划过一道电流,那股酥麻直窜头顶,让我有些飘飘然起来。   爱情真是太不讲道理了。   “你和阿风去散步吧,我洗碗去了。”沈姨大约觉得耽误了我和韦御风亲近的时间,她很是歉意道。   “沈姨,我帮你收拾吧。”我客气道。   “快去快去。”沈姨推了推我,眼中闪着促狭的光。   我只好往餐厅外走,大厅里却不见人。我走到大厅门口,院子的凉亭下,韦御风坐在那里,有烟火忽明忽暗。   我走到凉亭下:“能给我一支吗?”   他立刻将烟掐灭,道:“不可以。”   “对女人抽烟有偏见。”我淡淡道。   “不是。”他说。   “那就给我一支。”我固执道。   “不想你死于肺癌。”他朝我伸手,“过来。”   “那么多人抽烟,不见得都死于肺癌了,概率问题,真赶上了,不抽烟,照样肺癌。”我强行跟他辨理。   他起身,然后走到我身边坐下,夜色下,他近距离看我:“不跟我逞强,你难受?”   “也不是。”我大着胆子靠到他的肩上,心里那头死绝的小鹿又活过来,扑通扑通跳得十分欢快。   “这里是我家。”他说。   “哦。”我应了一个字。   “想你了。”他说这三个字时,将我卷入他怀里,然后俯身就吻下来了。   我闭上眼睛,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吻了一会儿就放开了我,然后他将我扶起来,半晌后,他问:“我是不是太没情调了?”   我失笑:“那……我们先去压个马路,如何?”   “不如何。”他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你确实没情调。”我拍开他的手,“不过,能换个地方吗?”   “上楼。”他立刻起身。   “喂……”我有些扭捏起来,“沈姨在里面呢。”   他回头看我,然后停住了脚步,突然间,他就弯腰打横将我一抱:“你不是想要情调吗?”   “所以呢?”我紧张起来。   他坏笑着抱着我往车库走去,他抱着我到车库存门口才把我放下来。随后,他把我推上了副驾位,又给我绑好了安全带。   我看着他的举动,有点担心起来,他可不是柳又平。想起多年前,他特喜欢各种的把戏,我后背升起了寒意。   韦御风上了主驾位,将车子倒出了车库,他开着车出了院子。   “去,去哪里?”我问。   “山顶。”他说。   “哈?”我差点没蹦起来,“你要干嘛?”   “给你想要的情调。”他一本正经。   我顿时头皮发麻,那野地里一滚,准得喂蚊子,说不定草丛里还会钻出几条蛇……我打了个冷战。   “大哥,我错了,我们还是回家吧,你家的床就可以了。”我讨饶道。   “不可以。”他干脆加了速,凌晨的公路上,车子飞快的往山顶奔去。最多七八分钟的时间,车子停了下来。   他熄了火:“下车。”   我寻思伸头缩头都逃不了,只能跟着他一起下了车。他开了后备箱,从里面搬出了一个笨重的大帆布袋。   “这什么?”我问。   “帐篷。”他拖着帆布袋往空地走,“殷采采,给你个选择?”   “你说。”我跟上去。   “你搭帐篷的话,待会你可以躺着不动。你如果现在啥也不干,待会,我躺着不动。”他把帆布袋往地上一扔,正色道。 第:此情难尽9.那一夜   我是真没想到韦御风能从后备箱里变顶帐篷出来,看着扔在地上的庞大的帆布袋,清冷的月光下和车灯交织。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我手臂上泛起鸡皮疙瘩。   “不必那么麻烦吧。”我干笑着,“这个搭起来,至少也得两个小时,就那为了那,那什么,那太折腾了吧?”   他蹲下来开始拆帆布袋:“看来,你已经做好了选择,那我就来安装吧。”他动作利索,说话间已经打开了帆布袋,开始往外面拿装备。   “我哪里说了,我根本没说好不好?”我急了,赶紧蹲下来也伸手帮忙。可我从来没露营过,这种装备专业的帐篷对我来说,我连从哪里下手都不知道。   “姑娘,麻烦你呆一边去,别给我添乱成吗?”韦御风被我绊了几次差点跌倒后,一把把我扯到一旁的空地上。   “我真的什么也帮不上你吗?”我有点不死心。   “陪我说话就行。”他拿起锤子“叮叮铛铛”的锤起来。   “说什么?”我盯着他的侧脸看,他认真而专注的搭帐篷,手法十分娴熟,让我忍不住联想,他是不是经常跟别人出去搭帐篷。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道。   “你好像搭帐篷很厉害的样子?在美国学会的吧?经常露营?”我带着三分试探七分醋意问。   “嗯。”他应道。   “你就不能具体点吗?和你说话,我觉得自己像话痨。”我哼了一声。   “你想问我和谁一起去露营的?男的还是女的?”他戳穿我的心事。   “难怪你到现在都孤家寡人,像你这样说话不给人留余地的,谁受得了你。”我嘀咕道。   “你不是受得了吗?”他看我一眼。   这天没法聊了。   “我找到我妈了。”沉默一会儿,他突然说。   “真的吗?”我有些不置信的看着他,向云天和我说过,他的母亲邓琳生下了他,然后将他寄养到福利院,后来就下落不明。   “早就过世了,只找到了她的墓碑。”他又说。   我一大堆没来得及问出的话就只能咽了回去,我顺着草丛坐到了地上,盘腿看着他忙活。   “怎么了?替我伤心啊?”他叹了一口气,“知道她在哪里,对我来说,也就足够了。不然总记挂着这个世界还有那么一个人,她曾经抛弃了我。没找到她之前,我一直恨她,恨她将我生下来。见到她,恨就没有了。所以说,死亡是件很伟大的事情,它能抹平仇恨。就像你,你现在还没找到你妈,你心里牵挂她。这份牵挂里有爱有恨,情绪复杂。但你现在就不会去恨你爸了,不是吗?”   我托着腮,想着他说的话,也许他说得对吧,死亡的力量太强大。所有的怨恨,随着生命的消失和时间的流逝,渐渐的,就也跟着死去了。不过,他说到我妈,我又揪心起来,我妈到底去哪里了?这段时间太忙乱,一直想去刘家拜访一下也抽不出来时间。现在小茹又突然上吊,看来,我最好明天就能去一趟刘家。先跟刘高照个面,混个脸熟,其他的事情才能从长计议。   “来,帮我拉一下这根绳子。”韦御风出声打断了我的遐思。   “哦,好。”我起了身。   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韦御风把帐篷搭起来了。我跑去后备箱拿两瓶矿泉水,洗了手后,韦御风随便擦了擦。   我扔了空水瓶回到帐篷,韦御风躺在垫子上。月色被帐篷遮住了,完全看不清他的脸。   “愣着干嘛,过来。”他命令道。   “哦。”我这才脱了鞋,然后忐忑地走到了他身边坐了下来。   他伸手拽了我一把,我被他硬拽得躺了下来,他紧紧将我搂住,我听见他的心脏咚咚跳动的声音。   “好累。”他好一会儿才说了这两个字。   “你辛苦了。”我拍马屁道,生怕他提我动他不动的那茬。   他收手臂收紧,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我躺在他怀里,僵直着身体,好些年没跟男人这么亲近过了,我浑身的血液窜来窜去的,脸也红得不像话。我有些懊恼起来,还以为经过狱中那三年的修炼,我从此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做到波澜不惊呢。谁知道,躺在韦御风怀里,我仍然像二十四岁那年,总是在猜他的心思。   “采采。”他低沉的声音在我耳朵响起。   “嗯。”我也低低的应了一声。   “这几年,我特别挂念你。”他说。   就像有一股暖流涌进心田,我莫名的就有点想哭。我扭动了一下身体,然后腾出双手也紧紧的抱住他。   他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全身而退。”   “然后呢?”我轻声追问。   “生儿育女,养花养猫养狗,你还想做什么?”他的手探进我的后背。   “会有那一天吗?”我有些怀疑起来。   “会。”他的开始悉悉索索的的解我的衣服。   “不是让我动吗?”我脱口而出,说完真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一个翻身压到我身上:“算了,还是我来吧。”   “嘿嘿。”我得意的笑起来。   他的头俯下来……月光下,帐篷里一片旖旎。这一夜,我们像不知疲倦般翻滚着,后半夜时,两人才相拥沉沉睡去。   清晨,我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惊醒,我立刻睁开眼睛,隔着塑料窗户,天气阴沉沉的。天都亮了,有一堆棘手的事情等着我去处理。   “几点了?”韦御风将头埋进被子里问我。   我从枕头旁摸出手表:“六点十分。”   他的伸长手将一捞,我跌入他怀里。   “再睡一会儿。”他搂紧我。   “下雨了。”我有些担忧起来。   “天要下雨,你管得了?”他将被子拉上来裹住我。   我这几天在监狱里熬得有些神经衰弱,觉很浅,醒了就想再睡就不可能了,但韦御风明显还很困。算了,陪他吧,这么多年来的等待,为的不是就相守的时刻吗?我这么想着,便放松下来,然后偎着他闭上了眼睛。   听着雨声和韦御风均匀的呼吸声,我慢慢的就有些迷迷糊糊的了,没多久,我竟然再次入睡了。   这一觉,睡到了大半个上午,我被韦御风推醒。   “电话。”他将我的手机递给我。   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然后接过了手机,电话是辛童打来的,我头皮又开始发麻,她找我准没好事儿。   “喂,辛童。”我接起了电话。   “你,还在睡吗?”她有些迟疑了。   “你说吧。”我道。   “那个……阮西岭走了。”她说。   “走了?走哪去了?”我问。   “我也不知道,她就留了一张纸条,说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其他的话没有多说。”辛童道。   “打给红姐了吗?”我问,我知道,像阮西岭这样当红的头牌,每一个夜总会都有自己的管理方式,绝不可能来去自由。   “打了,她在赶过来的路上,让我给你也打个电话。”辛童说。   “好,我知道了,我晚一点过来。”我说完挂了电话。   “出什么事了?”韦御风问。   “阮西岭跑了。”我坐起来,从一旁拿过衣服往身上套。   “横波楼趁早的还是改变经营方式吧。”他淡淡道。   我惊了一下,他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显然,他闻什么风向了。难道上面有整治的念头了?估计他也不确切吧,否则,他会说得更明白一点。   “以我现在的能力,很难。”我说。   “慢慢改吧。”他起了身,“再过两年该换届了,你得提前做好准备。照目前的形势,下一任在反腐和整治官员风化问题上,肯定是雷厉风行的手段。”   我觉得后背一凉,向云天真是会死啊。   “嗯。”我把被子和枕头收了起来,“帐篷怎么办?”   “留着。”他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随后,我和韦御风一起下了山。简单的洗漱后,韦御风的司机送我,我打着伞准备走到车旁时,院门外传来几声急促的喇叭,然后一辆白色的小车紧急刹车停到大门口。车停了后,主驾位就下来一位身材高挑女人,那女人穿着花色衬衫,紧身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板鞋。   女人手里拿着一摞资料,从大门旁边的小门进来,然后一路往里跑。见了我,她笑了一下后继续就跑上了台阶。   司机已经在等我了,我扭头,那女人已经跑进了大厅,往楼上跑去了。我心里跟打翻了十八瓶醋一般,但我还是迈着步下了台阶,上了车。   一路上,我都在想,三年多前,有一回,我也是住在韦御风家,他家的衣柜里有女人的衣服。这么几年过去后,我也不好意思再去计较前尘往事。可现在,这个女人又是谁?助理?什么助理居然直接往他楼上跑?   车子开到阮西岭家楼下,韦御风也没给我发条信息。我捏着手机,忍了又忍,决定还按捺住自己的心思。我在心里提醒自己,两个人在一起,信任是基础,如果连这样的基础都没有,我也就不必和韦御风在一起了。但如果,他敢欺骗我,利用我的感情,那么,很好,我一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这个念头一出,我有点被自己惊住了。 第:此情难尽10.永远的爱   我到阮西岭那里时,红姐和辛童站在六口聊天,见了我,辛童收了声。   “殷小姐。”她跟我打了一声招呼。   红姐也略略欠身。   “联系上了吗?”我问。   “进去聊吧。”辛童招呼着,然后抬步往大门里走。红姐侧身到一旁,我进去了,她才跟在我后面进了大门。   进了玄关后,我就愣住了。我还是几年前来过阮西岭的住处,那会儿她房子的装修风格还是少女型的,到处都是粉色。我离开这几年,她把我当初住的房子一比一复制到了她这里。   “她的房子什么时候装成这样的?”我换了鞋往里面走。   “你离开的当年冬天。”辛童道。   我点了点头,继续往里走,厨房,餐厅,客厅,舞蹈室,钢琴,古筝,房间……我惊叹于她的执着,连窗台上摆放的绿萝角度都一样。面对阮西岭的房子,我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就是我读大学那会儿,班上有个同学总喜欢复制某明星的衣着装扮。对于这种人,我觉得套用师太那句名言还挺贴切的: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殷小姐。”红姐匆匆走到我身边,“刘度给我发信息了,阮西岭在他那里。”   “红姐,这事儿你看着办就行。”我淡淡道。   “好。”红姐抬手看了看表,“殷小姐,那我先走。”   “去吧。”我拿起厨柜里的一个花瓶,翻过瓶底来看了看,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不过我并不懂,看不出个真伪。   辛童送红姐出去又回到我身边:“我给你泡杯茶吧。”   “好。”我走到墙壁前,看着挂在上面的一幅油画,这是唯一不像我原来房子的地方。油画应该是阮西岭自己画的,画功粗糙,颜料涂得毫无章法。   “这是阮姐画的,学了挺长一段时间。”辛童从厨房的冰箱里拿了茶叶出来,经过我身边时,她随口说道。   我走到了客厅,坐到沙发,落地窗里望出去,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我又想到那个抱着一摞资料的女人,她究竟是韦御风的什么人?   辛童装了水,按下烧水键后,客厅里响起滋滋的响水声。从我出来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坐下来好好的聊过。   “你离开后,阮姐就跟向先生要我过来帮她打点日常。当时说,你回来了我就随时回去,我没想到,你一离开就是三年。”辛童笑了笑,带着点怅然。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低头盯着茶几桌面的暗纹看。   水很快烧开了,辛童起身,很快拿了瓶牛奶和一个玻璃缸回来:“你还没吃早餐吧?那不能喝茶,伤胃。”   我看着她牛奶盒放进玻璃缸里,又冲了半碗水进去,她弯下腰拿了盒点心,打开后放到我面前。   “你还是那么细心。”我拿了一块小糕点放进嘴里。   “芝姐来G市了。”辛童沉默一会儿,突然说。   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芝姐?”   “叶芝,你忘了,你刚来横波楼的时候,她对你下手挺重的。”她提醒我。   我点了点头,我还真的差点忘了她的存在。看来,她是听到向云天过世的消息后出洞了,联想到杨助理的跋扈,我有点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勾结到了一起。如果是这样的话,接下来横波楼可真的是内忧外患了。   “她在哪里?”我问。   “锦云会所,前段时间来找过我,希望我能去帮她。”辛童坦白道,说话间,她把牛奶从玻璃缸里拿出来,扯过纸巾擦掉上面的水,拆下吸管插好后才递给了我。   “谢谢。”我接过牛奶喝了一口,“你怎么打算?”   “犹豫过,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留下来,不过,我是有打算的。”她抬头看我。   “你说。”我也看着她。   “不管阮姐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不想在跟着她了。”她说。   “可以,你原本是我身边的人,如果你愿意,那就还跟着我。”我道。   “谢谢殷小姐。”她眼中有欣喜,但言语间很克制。   “你还是喊我采采吧。”我说。   她摇了摇头:“如今你身份不一样了,我不能坏了规矩。威严立起来很难,我得带头。”   “谢谢你。”我动容起来。   她抿了抿了唇,按下水壶将剩余的半壶水再次烧开。然后她冲泡起了茶水,半晌后,她捧起茶杯喝起了茶。   “你离开后,柳先生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找我,寻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阮姐很介意这件事情,每次我回来都要百般为难我。后来,我跟柳先生说,我不能和他再联系。柳先生就知道了这事儿,他来了家里。阮姐把他拉进了房间,两个人不知道在房间里说了些什么,我只知道柳先生动手了。从那以后,阮姐就恨极了柳先生。没过多久,她就跟疯了一样,请了装修队回来,疯了一样把家里全扒了,然后照着你住的房子重新装修。”辛童很平静的语气,“这几年下来,阮姐年纪也大了,按规矩,她想要离开,向先生也是会答应的。可她不走,非但不走,还不允许任何人出头,只要有冒尖的姑娘,她就会打压下去。小茹性格刚烈,不服输,又有陈辉撑腰,这才勉强和阮姐平分秋色。”   我默默地吃着点心,喝着牛奶。   “你认为她为什么不走?”我漫不经心地问道。   “习惯了这样奢华的生活吧,又是当家头牌,离开这里去做个普通人,她受不住。”辛童说。   我把空牛奶扔到垃圾桶,靠到沙发上后,我道:“辛童,对混声色场所的人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洗白上岸,找个有钱不知内情的男人嫁了。阮西岭才艺傍身,容貌又好,凭她的资本找个傻男人根本不是难事,而且,她是一个很胆小怕事的人,我还没离开之前,她就有退的打算。这么几年下来,她一直不走,还一直打压冒头的新人,显然是有人一直在牵制着她不准她走。小茹上吊,她吓坏了,所以才匆匆逃走,这是她自己的主意。她怕死,所以得逃到刘度那里去避难。辛童,你说,牵制她的人是谁?”   辛童点了点头,眼中有赞许之色:“殷小姐,我不敢猜。”   我没接她的话,拿出手机,我给刘麦发了条信息,拜请她帮我安排和她父亲见面的时间。很快的,她给我回了信息,只一个字,好。   我将手机扣到沙发上:“这几年,你听说柳又昕的消息了吗?”   辛童摇了摇头:“没有,完全挨不着边的人。”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然后我起了身:“走,辛童,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她问。   “去看看我爸。”我道。   “下雨呢,殷小姐,不然改天?”她劝我。   “就今天吧。”我说着已经走到了大门口。   “那你稍等一下,我拿伞。”她喊道。   几分钟后,辛童开着车,我们冒雨前往驷骊公墓,路上,我买了两束鲜花。一束供到了向云天的墓前,放下花后,我就抱着花往我爸的墓碑走去。向云天下葬那天,我本来想去看看我爸,但后来坐得太久腿麻了,加上韦御风等我,我就没过去。   我爸的墓碑被雨水冲洗得很是干净,就连他的遗照都像刚贴上去的一样。我蹲下来,把鲜花放到了墓碑前,这里没有其他人来过的痕迹。   “今天是我爸的生日。”我蹲在地上,对着墓碑说。我来之前,是抱了点希望,以为柳又昕会来看看他。现在看来,她确实没把我爸当个人。   在我爸的墓碑前呆了不到二十分钟,我的手机响了起来,辛童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我晕得有点厉害,闭了闭眼睛,我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屏幕上的号码是熟悉的,虽然我没存他的名字,但我记得住他的号码。   “喂。”我盯着屏幕好一会儿后接起了电话。   “殷采采。”柳又平的声音传来,“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选定韦御风了?”   “柳先生,我以为成年人之间,最好的告别方式是好聚好散。”我道。   他挂断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苦笑了一下,我将手机收了起来。什么德行?送到嘴里的不要,非要抢着才香?   “辛童,如果我没猜错,那个一直压着阮西岭的人是冯其薇。”我缓缓道。   辛童握着伞柄的手抖了一下:“殷小姐,你为什么猜她?”   我没说话,三年前,冯其薇把我和阮西岭带到那幢小平房,那时,我就猜她会做点什么。只可惜,我还来不及看到就进了监狱。   “不过,我倒觉得刘度完全不喜欢阮姐,我几次和他们一起去吃饭,刘度看她的眼神毫无波澜。”辛童说。   “走吧。”我转了身。   走了几步,拐到了正道的台阶前,远远的雨雾中,一顶黑伞慢慢向上移动。我站定,那顶伞越来越近,隔着七八个台阶时,那顶黑伞晃动了一下。一张白皙的脸露出来,来人怀里抱了一大束粉色的郁金香。   “昕姐。”我喊了一声,我没记错的话,粉色郁金香的花语是永远的爱。 第:此情难尽11.他想干什么?   三年没见,柳又昕的皮肤更胜当年,眼神愈发的清澈起来,让人根本无法猜测她的真实年龄。我实在是很想问问她吃的是哪个牌子的防腐剂,怎么有人真的能经得起岁月的洗礼?   柳又昕的表情有些惊怔,她没想到我会来。   “采采。”她喊了一声后继续往上走,走到我身边时,她停住脚步。   我带着一点笑容看她。   “雨大了,你先走吧。”她抱紧怀里的花,收回视线,她从容的往前走去。   我看着她走到我爸的墓碑前停下来,然后她蹲下来,大黑伞将她完全罩住,我只能看到我爸的半截墓碑了。   “走吧。”我低声道。   我们出了墓园时,中雨已经变成了倾盆大雨。虽然打了伞,我和辛童上车时,衣服都已经湿透了。   “走吗?”辛童问我。   我隔着模糊的车窗望了望外边,雨太大,什么都看不清了。柳又昕还在墓园里,我想着她怀里那束粉色的郁金香,好一会儿后我才应了声走。   我们回了四合院,车子开进院子的雨棚里停下来。我下了车,远远的看到王妈站在回廊下张望着,见是我,她小碎步的走到了台阶边。   “采采。”她喊得有些急切。   “王妈。”我匆匆跑上台阶,抖落了一身的水。   她搓着手,又伸头看着我后面,见辛童跑来,她问:“小悦呢?”   “什么?”我愣了一下,陆只悦昨晚不是提前走了吗?   王妈见我愣了,她不安起来:“我还以为你们事情要办,所以一起去了,眼见着都要吃午饭了,你们连个电话都没打回来。”   “你是说小悦昨晚没回来?”我再确认一遍。   王妈点头。   “辛童,手机给我。”我身上都湿了,手机就放到了包里,辛童拎着包。听我喊,她立刻从包里掏出了手机递给了我。   “我给她打过电话了,她没接。”王妈补充道。   我拔下了陆只悦的号码,电话是通的,但无人接听,我连打了三遍。王妈和辛童都盯着我,见我收起了手机,两个人都没敢开口。   “王妈,你先去忙吧。兴许小悦去她姑姑那里了,我去换套衣服,晚一点儿我和她姑姑联系一下。”我道。   “诶,诶。”王妈应着便退了下去。   我回房冲了个澡,然后换了衣服。顾不得吹头发,我随便包了一下,就给韦御风打了个电话,他似乎很忙,电话那头一片嘈杂。听我要温湘庭的联系方式,他说发到我微信就挂断了电话。   我转而给温湘庭打了电话,结果陆只悦并没有去她那里。听说陆只悦一夜未归,手机也无人接听,她也担忧起来。   “采采,除了你,她还有别的朋友吗?”她问我。   “没有了吧。”我有些不太确定,毕竟,我和她错开了三年的时间。这三年,她也许还有别的谈得来的朋友呢。不过,她就算去朋友那里,她素来也会和王妈交待一声。更蹊跷的是,她一直不接电话。   “应该没事儿,你不要担心,那丫头有点拳脚功夫,保护自己是足够的。”温湘庭宽慰我。   “嗯,姑姑,那我挂了。”我听她这么说,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作了。挂了电话后,我就安心的吹起了头发。   这场雨下了两个多小时,午饭后,辛童回阮西岭那边收拾行李。我站在廊下看着大门口,陆只悦的电话还是打不通,我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联想到小茹的上吊,我觉得陆只悦一定是出事了。   我心惊起来了,拿起手机,刚好韦御风的电话打进来。   “小悦怎么不接电话?”他焦急的语气。   我的心就沉了下去:“出事了。”   “说清楚。”他简洁道。   我把她昨夜到现在一直没回来,并且已经给温湘庭打过电话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一夜未归?”韦御风顿了一下,“我给阿离打个电话。”   “阿离?”我一惊,对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是阿离把陆只悦带走了吧。我神游时,韦御风挂了电话,我握着手机的手半天才垂下来。向云天过世那会儿,我见到了阿离和他的妻子。我回来这段时间,陆只悦只字未提起过他。然而,两个人曾经那么深爱的人,在这么近的空间下,怎么可能装作若无其事呢?   大约几分钟后,韦御风又给我打来了电话,阿离和他的妻子在国外度假,他没有去找过陆只悦。   “那她的车呢?她昨天开着车走的,你赶紧查查她的车停在哪里?再想办法调取她下车地方的监控。”我急中生智。   “嗯。”韦御风应了一个字,“我想想办法。”   我在廊下站了一会儿,短信提示音响起,刘麦给我发的,她说明天下午三点,她爸有空,让我到望雅园等他。我还没退出收件箱,刘麦又给我发了一条。这回她说,刘度将去法国一段时间。   我看着她的第二条信息,心中大概有数了。刘度一抽身,阮西岭的靠山就算没了。刘家这是在给我铺路,让我可以放开手脚做事情啊。   我仰头看着依旧阴沉沉的天空,心里祈祷着陆只悦能赶紧找回来。准备回房间时,我的手机又响了,我以为韦御风打来的电话,抬起手,屏幕上的号码令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他今天打给我的第二通电话了。他那种不屈不挠的性子可真是太要命了,我拿着手机往房间走去,进了房间,锁上了门,我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柳又平仍然没有挂断电话,我点了接听。   “殷采采。”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喊我,声音里透着一点鬼气森森。   我惊得手颤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柳先生,有事儿吗?”   “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他吼起来,似乎喝了酒,这大中午的,也不知道喝的哪门子酒,“我第三遍问你,你偏要和韦御风在一起吗?”   “你喝多了吧?”我实在不想和他说话,“柳先生,建议你清醒后再给我打电话……”   “你挂电话试试。”他咆哮起来,“你挂了你就再也别想找到你妈了。”   “你什么意思?”我猛的起身,“柳又平,是你把我妈藏起来了?”   他冷笑起来:“想知道啊,想知道你就按我说的做。”   “你想做什么?”我警惕地问他。   “你不准和韦御风在一起。”他说。   我笑了一下:“柳又平,我就不懂了。当年,是你从他手里抢的人。三年过后,我和他不过重续旧缘。我就不懂了,韦御风到底哪得罪你了?你偏要这样针对他?你这理说到天都说不过去吧。”   “这个你不用管。”他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了一些,“如果你一定要和他在一起,你别怪我不择手段。”   “哦,如果我想看看你的不择手段呢?”我咬着牙问。   “我说过,你会后悔。”他也咬牙切齿。   “陆只悦是不是在你那里?”我猛地想到这一茬。   “你说呢?”他反问。   我后背升起寒意:“柳又平,你这样太小人了。她和你无冤无仇,你带走她算什么本事?”   “行啊,你来换她。”他道。   “你这个小人。”我气急了,狠狠骂道。   “对,我就小人了。”他得意起来,“新容别墅,你在这住过的。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你自己考虑清楚。是你自己来还是带上其他人一起来。”   我的大脑有些乱起来,想和柳又平再周旋几句,他挂断了电话。我扶着沙发慢慢地坐了下来,然后将脸埋到掌心里。   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狗屁故事,怎么就没完没了呢?   我稳了稳神,给韦御风打了个电话。他那边没有任何线索,陆只悦的车停在离横波楼不远处的沃尔玛旁边,那个区域,是一个监控死角。只能看到陆只悦的车在晚上十一点过一点开进了那个区域,但人什么时候下车的,从哪个方向走的,根本无从知晓。   “小悦不会有事儿的,我二叔常说她大智若愚。如果是有人绑架了小悦,那只能说明那个人有眼不识泰山,想尝尝鸡蛋碰石头的滋味。你处理你自己的事情去,有我二叔呢。”韦御风笃定的语气。   “如果是柳家呢?”我忍不住问。   “柳又平?”他笑起来,“采采,你的怀疑和猜测有些可笑。柳又平可能是个多情种子,但是在现下的时局,他绝对是个拎得清的人,也绝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跟我二叔叫板。采采,儿女私情归儿女私情,不要随便给他扣帽子。我先挂了,我这边有电话进来。”   “哦。”我话音还没落,他的声音就消失了。想了半晌,我决定带辛童去柳又平那边探探情况。   半个多小时后,我和辛童出发了。还在半路时,柳又平说的一个小时就过去了。我的手机静悄悄的,柳又平并没有给我打来电话。   我一个小时三十六分到了柳又平住的别墅区大门口,保安不放行,我只好给柳又平打了电话。 第:此情难尽12.肺腑之言   柳又平只字未语直接挂断了我的电话,我莫名其妙之时,保安打了个手势放了行,我和辛童总算进了大门。   “采采,会不会柳先生只是想见见你?”辛童问得有些迟疑。   “你的意思是,他故意刺激我,为的就是见我一面?”我无法置信地看着辛童,柳又平居然会这么可笑?   “你离开这几年,他一直在找你。采采,我感觉他对你爱已经变成了一种执念,就是类似于……”辛童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我形容不出来了,反正就是觉得他把自己的心给绑架了。”   我靠回座椅上,辛童大概是要表达柳又平对我的爱变成了一种桎梏,不放过自己,也不会放过我。如果这是一个事实的话……我感觉后背凉凉的。   我呆怔的片刻,柳又平的别墅已经近在眼前了,辛童减了速,很快就在院门口停了下来。   “采采,我陪你进去吧。”辛童解开了安全带。   我还没来得及应她,我就看到柳又平从别墅的大厅出来了。只见他大踏步地下了台阶,随着他跑下台阶,别墅的感应大门缓缓的打开了。   “柳先生来了。”辛童低声道。   “下车。”我推开了车门。   她跟着我一起下了车。   我前脚跨下车,手就被柳又平抓住了,他用力的把我拽了我一把,指着那边车门的辛童,他冷冷地笑着。   “没想到你这么怕死。”他语带讥讽。   “对,我怕死。”我甩了甩手,甩不开,他使了全身的蛮力,我不是他的对手。手腕处被他捏得生疼,我微眯起眼睛:“柳先生,麻烦你松手。”   “辛童,你回车上去。”柳又平命令道。   辛童看看我,又看看柳又平,站着没动。   “如果你敢跟我作对,我保证你那乡下的爸妈明天就会出现在你面前,他们失你的消息可是很久了,想想你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吧,你嫁人得来的聘金他就可以娶老婆了。”柳又平威胁她,“我数三下,一,二……”   我心知这一遭是我大意了,这三年前,柳又平也霸道,但至少他讲理,不强迫我,隔了这三年,他竟然变得这么下作。   “辛童,你上车。”我不想她为难,同时心里也作好了打算,他今天要是敢强迫我,我一定跟他拼个死活。   辛童还是站着没动,柳又平拽着我往别墅里走。   “辛童,你最好是乖乖的站着等。”柳又平又抛了句话过去。   我被柳又平拽进了大厅,他把我甩到了大厅的沙发上,然后他一屁股坐到茶几上喘粗气。我揉揉被他拽得骨头都要裂开的手腕,视线范围内,一个佣人也没有,我又竖直耳朵听了听,这偌大的别墅里,似乎就只有我和柳又平。   “你根本不知道我妈去了哪里,也根本没有劫走陆只悦,是吗?”我问,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如困兽般的柳又平,我有点难受起来。   他起了身,走到茶几外面,背对着我站着。   “既然我来都来了,那我们就聊聊吧。”我镇定下来,对柳又平道。   “我查到你妈的下落。”他也缓了语气,“还有陆只悦昨晚被带走的情形。”   我有点不相信他,便道:“哦,我妈在哪里?陆只悦又在哪里?”我心里想,我关在牢里三年,他什么都不知道。我回来这几天他就将我妈的失踪一事查了个水落石出,这也未免太轻巧了吧。   出乎我意料的是,柳又平没有卖关子:“你妈还在Y城,只不过没有住在疗养院,而是住在你爸的一个远房亲戚家里,叫殷胜,是你爷爷辈的堂弟,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我愣了一下,我爷爷辈的堂弟?殷胜?我努力的回想着,我爷爷奶奶过世很早,就是因为他们的过世,我爸这一辈这亲情淡薄。到我家破落时,亲戚间几乎就没有往来了。柳又平说到我爷爷辈的堂弟,我还真是一点儿概念都没有。   “你不知去向后,我也去想办法和你妈当年住的疗养院联系过,那边的负责人只说向云天让人接走的,后面我去问向云天,他却一概不知,等我再联系疗养院那边时,就联系不上了。那会儿我刚好有些麻烦事儿,忙着忙着,我就把这事儿给放下了。”柳又平低着头在茶几前踱步,“你回来后,我才知你妈一直下落不明,于是我专程去了一趟疗养院。负责人已经换了几茬了,我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了当年的院长。他一开始也是不肯说,经不住我反复追问,他才松了口。当天,我就开车去了你那个远亲家里。”   柳又平说到这里时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翻了翻,他将手机递了过来。   照片上,我妈坐在椅子上,身上穿着件花灰色的衬衫,她看着气色还不错,只是眼神依旧没有神采。照片是在远亲家屋前的空坪上拍的,坪的边沿种着几株桔子,枝头结满了果子,看着快成熟了。再远一点是菜地,菜地再远一点是一条小溪,小溪旁边的路边开满了野花。   我盯着我妈,眼中涌起一层泪意。在眼泪掉下来之前,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谢谢。”我竭力维持着平静,将手机递还给了柳又平。   “昨夜带走陆只悦的人是阿离的老婆孟雅秋,当然,我知道她现在人在国外,但人在国外并不代表她不能做这件事情。”柳又平坐回茶几上,“你来之前我给阿离打的电话,估计这会儿陆只悦已经在回向宅的路上了。”   我有些讷讷的,他还真的查到了我妈和陆只悦的下落。   他看了我一眼,抿了抿唇转头看着墙壁。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你喊我来,还有别的要说吗?”我等了一会儿,不得不打破沉默。   “我不是闲得没事儿做,非要跟你过不去。”柳又平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自嘲,“如果可以,我比你更不愿意在这样可笑的感情问题上纠缠。但人之所以是人,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人有感情,而且感情不受大脑神经控制。”   我往沙发里面挪了挪,准备认真听听他的肺腑之言。   “我是很喜欢你的,你不要跟我计较爱不爱,爱多少的问题。对我来说,喜欢已经很难得了。认识你之前,我不算爱玩,但因为朋友多,我也经常去夜总会。你第一次在横波楼亮相时,穿浅绿色的旗袍,穿过红毯时,你明明怕得都要哭了。但还是强自镇定的坐到了钢琴前,向云天说,你叫殷采采。我那时想:这新来的殷采采估计得学了好几个月的钢琴吧,调教好了出来糊弄不懂行的男人了。所以,当你弹下第一个音符时,我诧异了。你的指法和功力绝不是三年五载可以学成的,我对你有了好奇。”   “然后我知道了你是殷叔的女儿,你可能不知道,我姐姐柳又昕为了你爸,自动放弃了继承权。除了她名下的房产,柳家的实业,她不得染指分毫。我那会儿年轻一点儿,自来顺利,便想查查你的来路。我姐警告了我,我和我姐虽然不是同一个妈生的,但我们关系还不错,她警告我,那说明事情很严重。我听了她的话,毕竟我只想得到你,你从哪来里,要到哪里去,其实并不关我的事情。”   我想到雨雾中,柳又昕怀里的那束粉色的郁金香。只是我真的不懂,她那么爱我爸,当年,我爸死了,她竟然能撇下我爸去睡美容觉,那是真爱吗?   “我十五岁的时候养过一条斗牛,它陪了我六年。然后有一天它死了,我当时在学校,便让家里人把狗给送去火化。之后,我该干嘛还干嘛,仿佛我从来没有养过那条狗。但直到现在,我看到一个球,某个品牌的狗粮,我都会下意识的想,这是我家狗爱的。要恍神一会儿才能想起来,斗牛已经死了很多年了。采采,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我姐当年的凉薄,对于顺利惯了的人来说,悲伤来得突然,往往是不知所措的,在这种情况下,她只能依照本能反应去行事。”柳又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像你离开这三年,你可能不相信,我怎么也找不到你的那种崩溃。你可能也不知道,这三年,我基本上都住在这里,因为你在这里住过。采采,如果你从来没有离开,我不会知道你对我这么重要。所以,你当着我的面跟韦御风走,对来说,那无异于剜我的心。”   我听他说了这么多,我心里更难受起来。我深知我不爱他,从前不爱他,经过那三年,我更不可能爱他。   “采采。”他伸手过来拉住我的手,“我不知道那纸婚书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但有或者没有,都不影响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又平。”我困难的开口。   他起身坐到我旁边,然后将我揽进怀里:“采采,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用力挣开他的怀抱:“又平,对不起。”   他再次抱住我:“我不要对不起,采采,你想想,我们还有过孩子,你怎么可能对我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呢?” 第:此情难尽13.他碰过你   我被柳又平抱得手臂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又惊又气下,我猛力推了他一把,他一个后仰着摔到茶几上。也不知道他家的茶几太高级坐不得人还是到了该坏的时候,就听见“哗啦”一声,茶几就那么垮了,柳又平重重的跌到了地上,求生的本能让他伸手胡乱抓了一把,于是他刚好抓到了茶几的开裂处。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右手虎口处血流如注,整个过程不过几十秒钟,我惊住了,看见他的血喷出来,我这才赶紧上前。抓过掉到地上的纸巾盒,我胡乱从里面扯了一大把纸巾出来,然后用力捂到了他的伤口上。   “赶紧去医院。”我想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他昂着脖子躺在碎玻璃上咬着牙,一双眼晴死死地盯着我,捂着伤口的纸巾很快就湿透了。血流得太多,再加上他的眼神,我有点害怕起来。   “辛……”我张嘴想喊辛童,他冷不防腾出没受伤的左手勾住我的脖子,狠狠将我一勾。我压到他身上,他张嘴就咬住我,然后一个翻滚,我被他压到了身下。   我被他咬得疼得一阵哆嗦,他怕我挣脱堵,几乎整张脸紧紧的压着我的脸,左手还掐紧了我的肩膀,我挣扎不过他,又喊不出来。就像溺水了一般,这种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我被我堵了一会就喘不上来气了,眼前一阵接一阵的发黑,双手也无力起来。   “采采。”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辛童冲进来了,她推开了我身上的柳又平。   新鲜空气涌来,我蜷起身体咳了起来,肺部被牵扯得生疼的。   “柳先生,你家的医药箱放哪里?”辛童冷静地问。   柳又平坐在玻璃渣上,闻言,他指了指大厅的北面的柜子。辛童赶紧跑过去,很快抱着个医药箱跑回来。   我惊魂未定,爬起来后我连退几步,撞到沙发我才停了下来。   辛童拿出了绷带把柳又平受伤的手厚厚的缠了起来,血总算暂时止住了。   “柳先生,你得赶紧去医院。”辛童盖上了医药箱。   “殷采采。”柳又平开口了。   我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了,看着满地的狼藉和衬衫上染满血的柳又平,我心里有很不祥的预感,我并不能那么容易摆脱这个男人。   “你说。”我语气略生硬。   “我不会放弃你。”他说。   “你这样有意思吗?”我忍耐着。   “你还可以有两个选择。”他艰难地起了身,站在垮了一半的茶几旁,他居高临下的看我。   我抿唇看他。   “一,和韦御风分手。二,你去死。”他冷静又冷淡。   “我要是都不选呢。”我问。   “那我就不会放弃你,你会很痛苦。”他说完不再看我,踩过碎裂的玻璃,他径直往楼梯走去,很快他上了台阶,然后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采采。”辛童站在一旁,有些不安地喊了我一声。   “回去。”我起了身,该来的躲不掉,怕也没有用。三年前,他害得我够惨。三年后,他还是不放过我。行,那就来吧。   我出了大厅,上了车。回四合院的路上,韦御风给我打了电话,他说陆只悦已经回家了。我嗯了一声,他听出了我声音不太对劲,不过他并没有多问,而是直接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侧头看着车窗外。天色已经黄昏了,天还是阴沉沉的,街道两边高大的法国梧桐树矗立着。街头分明车水马龙,可我觉得心上像长出了一片荒原。   “辛童,你恨你父母吗?”我看着车窗外问。   “不恨。”她平平的声音。   “哦?”我回头看她。   “他们没什么文化,接触的人和世界有限,也就导致了行为认知只能停留在某个阶层。我想要跳出原生家庭,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回去。”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笑了笑,她没继续往下说,专心地开起了车。   夜色淡淡时,我回到了向宅,车子开进停车棚。我要伸手打车门时,韦御风从外面拉开了车门。   我吓了一跳:“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原本嘴角有抹笑,看着我胸前,他的笑容就消失了:“哪来的血?”   我低头一看,是柳又平的血蹭到了我身上,我也没想到他会来。他这么一问,我有点慌起来。   “你去哪里了?”他又问。   “韦先生。”辛童大概想帮我解围。   “你去找柳又平了?”韦御风提高了声音。   “是。”我索性也不瞒了他,“柳又平给我打了电话,他拿我妈威胁我,还,还有小悦……”我看着他的面色铁青起来,我的声音便不自觉的低了下去,那边的辛童早就溜之大吉了。   “你……”韦御风气得转过身不看我。   我靠着车门,低头看着地板。我确实不该去找柳又平,就算他真的拿我妈和小悦威胁我,那也只能说他是个伪君子,可我巴巴的送上门去自取其辱。今天算是侥幸,要不是茶几垮掉,以他的固执,肯定不会轻易放我走。况且,我和韦御风之间的关系本来就不那么牢靠……我想着这些,心里懊恼得要命。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我还是这么容易冲动呢?   “你生气了?”我嗫嗫着,低声问他。   他默了片刻后才转过身来看我:“你说呢?”   “对不起。”我主动伸手过去,拉了拉他的手。   “你先去看看小悦吧,我在你房间等你。”韦御风紧了紧我的手后松开,转身后他大踏地往我房间走去。   我松了一口气,然后也快步往陆只悦的房间跑去。我到她房门口时,王妈端着个汤碗刚好出来,见了我,王妈打了个手势,让我赶紧进去。   “小悦。”我跨进房间,她盘腿坐在沙发上,听到我喊她,她抬头看我,灯光下,她一张小脸白得象张纸。   “采采。”她勉强笑了一下。   “小悦,你没事儿吧?”我踢下脚上的高跟鞋,连拖鞋都顾不上穿。   “没事儿,你坐。”她探身要给我倒水,我按住了她的手,她便靠着沙发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孟雅秋为难你了?”我抓着她的手臂,焦急地问。   “没有。”她也看到我胸前的血迹,“你身上怎么有血?”   “别管我,你快告诉我,昨晚都怎么回事儿?我快急死了。”我催促道。   “她让我请我去,也没有别的目的,就是警告我,让我离开G市,从此不再踏进这里半步。”陆只悦叹气,“听说孟小姐G市名媛圈很有名,大家闺秀,知书达礼。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深得顾向擎喜爱,重压施下去,阿离和她结婚。”   我冷笑了一声:“他们所谓的上流社会,行的是下流龌龊之事。这个孟雅秋,端着是大家闺秀,说出去,谁也不敢相信她会做这样的事情。到头来,还是会找替死鬼背锅。”   “我心里有点难受。”陆只悦哽咽起来,两行泪刷刷的往下流,“他倘若娶了个配得上他的女人,我自当为他祝福。偏偏娶了个配不上他的,那是我珍之重之的男人啊。”她说到后面已经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剖白自己的内心。   我默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采采,我想乡下去。”她很快止住泪,对我说。   “小悦,她要你回乡下就回乡下,凭什么啊?偏不,你就呆在这里,关她屁事?她有种再为难……”   陆只悦摇头:“是我修为不够,采采,我还是眼不见净吧。”   “小悦。”我看她来真的,更急了,“你走了,我怎么办啊?这么大的宅大,这是你爸留给你的,我……小悦,你要修行,这边也有佛堂,你别走好不好?”   陆只悦闭了闭眼睛,眼泪又往下淌:“采采,你去换衣服吧,我一个人静会儿。”   我看她那样,只好起了身。出了她的房间,辛童等在那里。   “红姐打电话来。”辛童握着手机,“阮姐回横波楼了,说是跟中邪了一样,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又笑又哭。”   我觉得头壳隐隐作痛,这些破事儿,就没个完。   “你先过去看看,我先去换衣服,晚一点我和韦先生一起去。”我道。   “好。”辛童抓着车钥匙往车棚走去。   我回了房间,韦御风坐在钢琴前,见我进去,他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记得你钢琴弹得不错。”我说,“我现在需要平静,能为我弹一首天空之城吗?”   他低下头,双手放到琴键上,倾刻间,轻柔的音乐流淌出来。   我在琴声中抱衣服进了厕所,也顾不上洗澡了,把脏衣服换掉后,我洗了把脸。出了厕所后,我坐到了化妆台前,把残了的妆补上了。   镜子里的人看起来又人模人样了,我走到了钢琴旁。韦御风的手指真是天生适合弹钢琴,纤长,还白嫩。   “要出去?”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他利落的收了音。   “嗯,你陪我去好不好?”我手搭到他肩上。   “去洗澡。”他拿开我的手。   “你干嘛?”我有些怏怏的。   “他碰过你,我闻到了。”他说完手指放回琴键上,全神贯注的弹起了另一首曲子。 第:此情难尽14.人真是犯贱   我洗了个澡,重新换了衣服,然后和韦御风一起出了门。路上,我问他饿不饿?要不要买点KFC之类的垫个底。韦御风压根不理我,一路上就这么沉默着,就连红灯路口停了二十几秒也没转头看我一眼。   我在柳又平那边受了气,心里已经很委屈,他让我去洗澡,我也就去洗了。结果他还是摆着一张脸,一副想跟我划清界线的样子,我心里不由得来了气。不理就不理吧,有本事从此后都别理我了。   “干嘛不说话?”快到横波楼时,韦御风腾出一只手过来拉了拉我。   我甩开他的手,他居然问我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不说话的不是他吗?   “我刚才在想事情。”他解释了一句。   我还是不理他,许他想事情,那我也想事情去。   韦御风见我真生气,他又沉默下来,车子继续朝前开着,拐了道弯,横波楼已经近在眼前。他靠着边把车停了下来,我偷偷的用眼睛余光看他。   “殷采采。”他连名带姓的喊我。   “干嘛?”我这才应了他一声。   “我有个问题不太明白,你能解一下我的惑吗?”他语气认真。   “你说。”我看了他一眼。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他问我。   我呆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想知道,在你心里,你把我当成什么你的谁?”他靠着车门,车里没开灯,路灯折射进来,他的脸上的表情不太明了。   我看不清楚他的眼神,听着他语气平静,我只当这是一个问答题。抿了抿唇,我有些扭捏道:“男朋友。”   他嗯了一声,看着我,却半晌不说话。   我很不喜欢他总是闷着的样子,有话总不肯好好跟我讲,不象柳又平总是话很多,我轻易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一个激灵,我这是疯了吗?为什么总是拿韦御风和柳又平对比?他们有什么可比的?   “下车。”我心慌意乱时,韦御风推开了车门,我跟了下去。   我和韦御风到三楼时,辛童陪着阮西岭会客室里看动画片,阮西岭半点没有惊邪的症状,笑得咯咯的。   我们进去的脚步声惊动了她,她回头,见是我和韦御风,她立刻收笑。如果这是一个电影镜头,我要表扬她的面部表情掌控得很好。   “殷小姐。”她起了身,略倾身,很恭敬的态度。   我面色淡淡应了一声。   “我回来了。”她小声说。   我又嗯了一声。   “辛童。”她拉过辛童走到我面前,跟献宝一样:“我把辛童还给你,她本来就该是你的。殷小姐,我这个人做事情比较莽撞,你不要跟我计较。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我都听你的。你怎么安排,我都服从。”   我微笑着,刘度甩下她走了,她没了靠山,暗地里又有人拿捏着她。她可不得找座靠山,我虽然初接手横波楼,但背后也是有几个人顶着,她心里也有数,所以,她赶紧退而求其次的向我表忠心来了。   我帮她扣起散开的旗袍扣子,两个人离得很近,她紧张得连皮肤都在颤抖。   “你先好好休息吧,这几天,你就不要上台了。”我扣好扣子后退了一步看她。   “诶,诶。”阮西岭连退好几步。   辛童这才走到我面前:“殷小姐,现在没事儿了。你要不要先回去?我再陪阮小姐一会儿,晚一点我再回去。”   阮西岭垂着头,两只手不停的绞着衣角,象是刚入园的小朋友那般不安。我看着她那动作,她似乎真的被吓坏了,她寻常里并不这样。   “实在害怕就去酒店开个房间先住着,我再安排别的住处给你。”我对阮西岭道。   “能,能安排几个人和我一起住吗?”阮西岭抬头,泪盈于睫。   “可以,辛童,你看着办。”我道。   阮西岭这才松了一口气,收回视线,她走回沙发前坐下来继续看着动画片。我拍了拍辛童的肩膀,转身拉着韦御风出了会客室。   “我们去吃饭吧,我快饿死了。”我泄了气,忍不住抱怨:“简直是折腾人,我还以为她多半要送去看精神科了。结果动画片看得那么起劲,真是擦破点皮都恨不得挂专家号。”   “你这嘴,损人真厉害。”韦御风并着我的肩往前走,“不过,我觉得这个阮西岭真的有点问题。”   “怎么说?”我好奇地问。   “她的眼神不太对劲,你交代辛童注意着点。”韦御风道。   “你怎么看出来不对劲的?”我挽住他手臂看他,“我看着就很对劲啊,你怎么观察那么仔细?混声色场所的人,演技可都不一般,阮西岭装可怜是一绝,多少男人吃她那一套。”   他道:“我见过中邪的人,就是她那样的眼神。”   “真的假的?”我皱眉,“你不是唯物主义吗?也信鬼神那一套?”   他见我不信,也不多说。   我们去了横波楼旁边的一家饭店,点了几个招牌菜,我们坐着喝茶水。已经过了饭点,店里的客人不多,菜上得很快。   我想着韦御风说阮西岭不正常,心里也是半信半疑的,但我还是给辛童发了条短信将代了一声。   “你妈在哪里?”他问我。   “我一个远亲家里。”我接过他给我装的汤,喝了一口后,我放下碗,然后把柳又平找到我妈的事情提了几句,想了想,又把陆只悦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他慢条斯理的吃着菜,象领导听汇报那般,不急着表态。   “喂。”我觉得和他在一起也是能活活急死,“你别一直吃菜啊,我一个人叭叭的说话,你半天不吱声是什么意思?韦御风,我告诉你,我真的非常讨厌对空气说话的感觉了。”   “那你得对我有耐心。”他继续吃着菜。   我气死,我怎么以前没现他这么奇葩?难道这三年他专学沉默这件事情去了?   “采采,你不觉得这里面有点蹊跷吗?”他问我,“你家远亲从疗养院接走,这会是一件很难查的事情吗?为什么刘麦查不到?你提过的董叔也查不到?当然,我也查过,但你妈失踪那段时间的记录薄也跟着失踪了,当时的院长也在你妈失踪那时离职了。不止他,基本上,疗养院里的职工调动的调动,离职的离职。柳又平之所以能找到你妈,是因为现在是她该出现的时候了。”   我仔细琢磨了一下,在柳又平那里时,我也是有疑问的。但那会儿发生了意外,我也就没能顾得上去问他了。   “明天我们回一趟Y城吧,先把你妈接到G市来。”韦御风说,“别愣着了,吃饭。”   我拿起了筷子,食不知味的吃了半碗饭,然后又喝了半碗汤。放下碗筷后,我正色道:“我有些问题,想了这几年也没有想明白,你现在能告诉我吗?”   “回车上再说。”他像是知道我要问什么。   我只好盯着他吃饭,他却丝毫不受我影响,硬是又吃了快半个小时才把饭吃完。这要是柳又平坐我对面,我八百年前就拂袖走人了……我为什么又想柳又平?我想他妈想抽自己两耳光。和柳又平在一起的时候,我成天的惦记韦御风。现在韦御风坐我对面,我时时刻刻拿他们两个人对比。   我这是有病吧?   但想到柳又平,我又想到他受伤的手,他应该去医院了吧,应该没事了吧?   “走啊。”韦御风喊了我一声。   “哦,哦,走。”我赶紧起身。   还好韦御风不像柳又平那么多心,并没有发现我有什么不对劲。我们买了单后出了饭店,深秋了,夜里的风很凉。我冷得一个哆嗦,韦御风也不知道搂着我,就那么和我并着肩走回了车旁。   上了车后,我拉紧了身上的外套。   韦御风也上了车,他伸手从储物格里拿过了烟。   “给我一支。”我冷得难受,见了烟,十分欣喜。   他一听,干脆摇下车窗,将整盒烟扔了出去:“我也戒了。”   我瞠目结舌。   “你是要问我当年的事情?”他问我。   “对,我一直在想,当年是谁把我介绍给你的?”我那会儿走投无路,求爷爷告奶奶,是我那样借过校dai的同学主动找上我的。说是认识一个很厉害的人,一定能帮我解决问题。然后,我就拿到了韦御风的联系方式,再然后,我就从他手里拿到了一大笔钱。当时当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我想,就连我卖给韦御风,那也是安排好的事情。   “我这几年一直在查你妈当年破产的事情,她的破产是必然的。因为合同根本就是个坑,无论你妈能不能按合同规定的完成目标,等待你妈都是巨额赔偿。更何况,工厂的老板根本就经不起利诱,卷着货款跑了,你妈两头受限。我前年查到了,当年卷款那两个人都死了,全都死于车祸。”韦御风道。   “高利贷是不是也是故意安排好的?”我的心颤起来,到底是谁一定要我家家破人亡?   “是。”韦御风肯定的点头。   “那么你和我妈,是不是有亲戚关系?”这是我最不明白问题。 第:此情难尽15.笑不出来   韦御风抿了抿唇,然后他道:“没有。”   “那我就有点糊涂了,那只幕后的黑手为什么硬要将我和你扯到一块?”我更加困惑了,这几年来,那个站在幕后的人动作不紧不慢的。但至始至终,扯在这个局里的人相互间都是有些关联。如果我和韦御风之间半点关联都没有,那不符合正常的逻辑思维啊。   “这个关系到我生父。”韦御风不愿意多提的语气,“我是私生子。”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提到他的身世,但其实我早就知道。   “我生父的原配夫人叫梁梦昭,你的母亲叫梁引容。她们是亲姐妹。”韦御风缓缓道。   “你说什么?”我只觉得胸口一闷,绕了八百里,我和他还真是扯上了关系,这层关系却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你见过外婆那边的亲戚吗?”他问。   我摇头:“没有,小的时候,我和我弟只要问,我妈就糊弄我们。等我们大了,再问,我妈就说她娘家人死光了,她是孤儿。三年前,刘麦带着一个姓董的叔叔来找我。我这才知道,我还有外公外婆。可惜,我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更多就进监狱。后来想想,按董叔叔当年的说的一番话,我妈应该是二十三岁的时候跟我爸私奔的,然后就彻底断了跟娘家的联系。”   “你的外婆家在A城,你外公叫梁以正,梁家在A城是很有名望的家族。据说,你的外公是家族的掌权人,为人刚正不阿。这样的性格,成事业固然是好,但在对待儿女的婚嫁问题上,他难免就容易固执和武断。我辗转还打听到,你外公一共三个子女,你有个大舅舅,他在很年轻的时候抑郁症自杀,梁梦昭是你大姨,她被迫嫁给我的生父。我生父过世后,她隐居国外。剩下就是你妈。”韦御风一口气说完。   我几乎是竖直了耳朵听他说完,那是我妈的故事,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故事。   “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我好一会儿才低声问他。   “有差吗?”他反问,“都是一些往事而已。”   我想了想,也是,知道这些对我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值得欣喜的事情   “你有没有想过,整个局,是早就设计好的。你妈是轴心人物,所有牵扯到的人和事,归根结底,都是围绕着你妈。”韦御风又道。   “对,我也这么想的。”我喃喃低语。   “所以,你妈当年和你爸私奔的真相是什么?或者在她私奔时还发生了别的事情。否则,对于正常的人来说,很难做到彻底跟家人断绝关系。她这么做,仅仅只是为了逃避娘家人,还是为了逃避其他更可怕的人或事?”韦御风假设道。   我摇头,想了一会儿,茫茫然一片:“你这么一说,我落到这种地步,变成了都是我妈坑的。”   “也许真有可能。”韦御风同情的语气,“就像我,我妈生下我,我承担她造下的业。”   我叹口气:“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   “明天我们回一趟Y城吧?你也该去看看你妈了。”他道。   我还是陷在自己的思绪,韦御风伸手过来拉了拉我。   “想什么呢?”他不悦起来。   “我在想我爸和柳又昕,他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我看着他。   “有些事情没有必要去深究,你爸都已经过世了。”他说着开始启动车子。   “你知道吧,快告诉我。”我不依起来,拽住他打火的手。   韦御风看着我,紧紧的抿着唇。   “求你。”他越是卖关子,我的好奇心就越旺盛,于是我跟他撒起了娇,不停的晃着他的手。   “G市有一个著名的酒吧叫右边,你知道吧?”他问。   我的心头一颤,不由得苦笑,韦御风没说错,有些事情没有必要深究。右边是家很有名的酒吧,它的有名在于,里面的小狼狗活儿都是一等一的好。当然小狼狗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狼狗,而是训练有素的猛男。韦御风不必往下说,我也大抵明白,我爸离家出走来到了G市,然后去了右边。能去那里消费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女人。我爸幸运,被柳又昕挑走了。不过,说起来很可笑,本该走肾的两个人,最后柳又昕却抱着粉色的郁金香。或许这么些年下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比我爸能在床上取悦她了吧?她因此而无限缅怀。   韦御风拍了拍我的手背:“我们回去吧。”   “嗯。”这回,我没再反对了。   车子到半路时,我又想起另一个事情来:“冯其薇,你打听过她的事情吗?”   “知道一点,不多,她把自己保护得很好。流传在外的,都是她和柳又平是联姻,她婚前有个很爱的男朋友,后来意外死亡。其他的,没有任何关于她的传闻。你见过她,你对她怎么评价?”韦御风道。   我想冯其薇的脸,还有那双波澜不惊的眼,以及天地万物了然于心的从容……我道:“一个深不可测的人,其实,我一直怀疑,整个局也许就是她设下的。但目前来看,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和指向。”   “静待事情发展吧,走到这一步了,棋局已经过半了。我猜用不了多久,幕后的人要走出来了,我倒挺期待的。”韦御风笑笑。   “我也期待。”我咬着牙道。   这一夜,辛童到凌晨两点多才回到家。我觉浅,王妈给她开大门,我就惊醒过来。听着车子开进了内院,我披了件大衣起了身。开了灯后,我汲着拖鞋出了房间。   “殷小姐。”辛童见我起来,小跑着到了我面前。   “阮西岭没事儿吧?”我关切地问。   “闹了两个多小时,一直说小茹找她索命来了,后面我没办法,把她送到就近的医院,打了镇定剂后,她才睡着了。”辛童衣服穿得少,廊下的风又大,她说话时,紧紧的拉着衣服。   “到我房间去说。”我拉着她进了我房间,装了壶水烧下,我又给她拿了条毯子裹上。   “殷小姐,我觉得阮小姐不是装的。”辛童迟欲言又止。   “你说。”我道。   “我觉得她可能真的中邪了。”她这才说了后半句话。   我皱眉,韦御风晚上时也这么说。但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中邪的事情,一时间,我还真不能接受这种说法。   辛童哈了哈手,迟疑着,又道:“殷小姐,不知道你没有听过降头术?”   我打了个哆嗦,我只在网上看过一些似是而非的传言。当即,我严厉道:“辛童,不许胡说。”   “是,殷小姐。”她垂下眼眸。   我意识到自己语气太重,缓了缓,我轻声道:“辛童,有些事情,即使真相是那样,也绝不可外传,隔墙有耳。你是个心细的人,既然留意到事情的不寻常,明天,你私下找个懂门道的人给阮西岭看看。好好的一个人,我也不希望她毁了。”   “好。”辛童应道。   水烧开了,我倒了杯开水递给她。房间里静默下来,辛童捧着水杯,热气袅绕中,我们各怀心事。   “殷小姐,你睡吧,我也回房了。”她喝了小半杯水后,放下了杯子。   “去吧,毯子披过来。”我跟着她起了身。   “有一件事情。”她顿住脚步,“我有一次瞧见阮小姐和柳太太喝茶。”   “柳太太?”我愣了一下,“柳又平的夫人吗?”   她点头。   我若有所思起来,辛童退了一步,披着毯子出了房间。房门轻轻关上,我退回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失眠到天亮,一早,韦御风就给我发了短信,说订了晚上九点的机票,还提醒我下午三点和刘高有约。我半宿没睡,头痛欲裂,强打精神起了床。   洗漱后,我去餐厅。我吃完早餐要回房间时,陆只悦从佛堂出来了。她今天穿了一件及脚踝的僧服,瘦小的身体藏在里面,显得她愈发的娇小。   “小悦。”我喊了她一声。   她抬头:“采采。”她显然也一夜没睡好,两个熊猫眼。   “你也没睡好吗?”我们同时出声,然后相视而笑。   “我姑姑今天要来。”她抿着嘴笑。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开心起来,“她什么时候到?要不要去接她?”   “下午三点左右吧?”她说。   “呀?”我拍拍脑袋,“我下午和刘高有约。”   “没事儿,有的是机会见我姑姑呢。你快去补个觉吧,别昏着头去见刘高,那可不是寻常人物呢。”她推了推我。   “嗯。”我转了身。   回了房间,我想着下午要见刘高,更加的睡不着。在床上翻滚了一阵,我索性起了身,然后拿着车钥匙出了门,我打算去找韦御风,但不打算提前告诉他。   我开着车按着记忆里的线路,摸索着,花了一个多小时,还真给我找着了他住的别墅。车子在院门口停下后,我按了按喇叭。   很快我看到有一抹身影从大厅里跑出来,随即感应大门徐徐打开,那姑娘站到大厅的台阶上看着驾驶位的我微笑。   我却笑不出来了。 第:此情难尽16.吵架   我呆愣的片刻,沈姨听到动静也出来了,看到是我后,她和那个姑娘比划着说了句什么。那姑娘看着沈姨,回头看看我后便转身往回走。   我将车开进了院子,熄了火后我下了车,沈姨跑到了我车旁。   “沈姨。”我拘谨地喊了一声。   “采采,你来可正好,我做了甜酒酿丸子。”沈姨笑容满面。   “我吃过了早餐了,我过来找韦御风,找他有点事情。”我胡诌了一个理由。   “阿风一大早出去还没回来,阿瑛也等他有一会儿。”沈姨道。   我寻思着阿瑛应该就是刚才那姑娘了,想问问她是谁?是不是韦御风的旧识?但又有点问不出口。这么纠结着,我跟着沈姨进了大厅。   那个叫阿瑛的姑娘这会儿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沈姨让我随便坐,说完她就小碎步进了厨房。   大厅里只剩我和阿瑛,她站了起来,只是冲我笑,却并不说话。   “你好,我叫殷采采。”我主动朝她伸出了手。   她很无措的捏了捏手心,然后朝伸手过来,她的掌心微汗,跟我飞快的握了一下。她羞涩地笑,然后打了几个手语,打完后,她歉意的地看着我。   我反应过来,阿瑛可能听力有障碍。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心里对她就更加好奇起来,如此说来,她应该不是韦御风的助理了。她见我站着不动,有些小心翼翼的伸过来拉了拉我,她示意我坐下。   “谢谢。”我不会手语,只能保持着微笑,让她感受到我的善意。   我们一起坐到了沙发上看电视,很显然,阿瑛听不到声音,所以,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字幕。即使这样,她的表情还是显得迷茫。   “好啦,可以吃啦。”沈姨大声喊着,她从厨房跑出来,“采采,快来。”   我吃过早餐,并不饿,但不好意思拒绝沈姨的好意,起身时,我看了一眼阿瑛。   “阿瑛早就吃过啦,你快来。”沈姨朝我招手。   我进了餐厅,餐桌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甜酒酿丸子摆在那里。沈姨看着我坐下后,她拉开椅子坐到我旁边。   我拿起勺子尝了一个,滑糯爽口,甜得刚刚好,我不觉胃口大开,连吃了五六个才抬头看沈姨。   “沈姨,这酒酿丸子太好吃了。”我由衷赞叹道。   沈姨笑得开怀,象所有被肯定了的母亲那般,她满心欢喜道:“那你多吃点,喜欢吃,下次我还给你做。今天是阿瑛说想吃,我就临时做了一点。”   “沈姨,我冒昧问一下,阿瑛她是不是听力不太好。”我忍不住问。   沈姨点了点头,她脸的笑容慢慢隐去。   我想着这阿瑛会不会也是在福利院长大的?我提到她的听力,沈姨的表情看起来很沉重,显然,她了解阿瑛的事情。   “这孩子,也是愁人。”沈姨默了片刻后说道。   “怎么了吗?”我顺着她的话头问。   沈姨侧头看着大厅的方向,摇了摇头:“采采,我妨也就明说了,你心里也好有个数。”   我勺丸子的手顿住。   “阿瑛是先天性的听力障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被狠心抛弃到了垃圾堆。好心人把她送到福利院时,她被野狗咬得浑身是血。当时大家都以为这孩子没救了,我不死心,硬是送去了医院。那时候的医疗条件也没现在好,但这孩子命大。先后抢救了三次,好歹的就这么活下来了。”沈姨说得这样不堪的往事,语气很平静。她在福利院工作多年,见惯人性的丑陋。   “她活下来后,就在福利院住了下来。院里孩子多,大多都有各种问题,像阿风那样聪明健全的很少。阿瑛小时候发育缓慢,十分瘦小,再加上又聋又哑,院里的孩子就经常欺负她。我虽然偏爱她,但我工作太忙,没有办法时时刻刻盯着。”   “是阿风保护了她吗?”我插话道,正常剧情的话,受欺负的小女孩,挺身而出的小男孩,青梅竹马,非君不嫁,奈何君无心无情。阿瑛和韦御风之间,左右逃不过其中。   沈姨接着往下说:“阿风那时候是院里的孩子王,因为赞助人的关系,他一直生活在福利院里。也因为他在,院里的孩子跟着受了许多的恩惠。阿瑛就是其中之一,她系统的学了哑语,她哑语很优秀,得过奖的。”   我默默地听着。   “阿瑛重感情,其他的孩子大了后,能谋生远走高飞了。就她,不肯走,始终跟着我。本来按她的能力,找份好的工作不是件难事儿。可她不肯,说要陪着我。”沈姨看向我,“我心里也明白,她一方面是不放心我,但她的心思也是藏不住。她喜欢阿风,不敢说,就这么跟着他。我也劝过她,阿风心里没她,她心里是懂的,就是不听劝。”   我重新拿起汤勺,一口一口地吃着酒酿丸子。丸子有些冷了,没有了刚出锅时的甜美。我一口气吃完了碗里剩下的丸子,放下碗后,我冲着沈姨笑了一下。   我道:“沈姨,我知道了。”   沈姨起了身,她张了张嘴,要说话时,大厅外传来了脚步声,韦御风回来了。   “沈姨。”韦御风大踏地走进来,见了我,很意外的样子,“你怎么来了?”   “路过。”我皮笑肉不笑的。   “那倒真是条条大路通罗马。”他毫不客气的损我。   “阿风,给你也留了一份酒酿丸子,我现在给你煮吧。”沈姨说着要往厨房走去。   “沈姨,你给我下份面条,我不爱吃那甜腻腻的丸子。”韦御风伸手拭去我嘴角的汤渍,“她不是爱吃吗?把我那份给她煮下去。”   “你想撑死我啊,我是吃了早餐来的。刚刚吃了一大碗,我还让我吃。”我嗔怪道。   他拉开椅子坐到我旁边,冲着厨房喊了一声:“沈姨,那就只煮我的,有人要减肥。”   “一大早去哪了呀?”我随口问。   “我二叔不舒服,我过去看了看。”他将手机扔到一旁,“下午和刘高见面,你心里有底了吗?”   “我就是因为心里有点忐忑,所以跑来你这里。”我有些苦恼道。   他笑笑的,却并不说话。   “你笑什么?”我推了推他。   “不是你主动约的他吗?什么都没想好,你去干嘛?”他反问。   我抿了抿唇,没好气的:“我来,不是来听你数落我的。我想诚心来请教你,刘高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人?”   “爱美色,除了这一点,他别的方面没有什么大的弱点。”他简洁道。   我愣了一下,道:“那你不担心我有去无回?万一他欺负我,我怎么办呀?”   “你要是真的有去无回,那我趁早给你买块墓地好了。”他敛了神色,语气认真起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爱美色,但做官很有一套,自然懂哪朵花能摘哪朵花不能摘。殷采采,你如果是在跟我撒娇,我原谅你。如果你是真的担心,我觉得你不如找向云天的律师,把横波楼转赠出去,你也好安心乐意的嫁人,去专心相夫教子吧。江湖路险,不是撒撒娇,卖个萌就能混得下去的。你没点魄力,就不要自不量力。”   我听完这一大堆话,感觉一股烟从头顶往上冒。人家的男朋友撒个娇赶紧安抚安抚,我的男朋友给我上了一通政治课,还要趁早给我买墓地。我到底是中了哪门子邪,非要吊死在他这颗歪脖子树上?   我气得抓起车钥匙一言不发就起了身,推开椅子往外走时,韦御风一把拽住我。我狠狠地甩了一下,然后快步往外跑去。   我跑到大厅时,阿瑛赶紧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我怒气冲冲,她仓惶的转头看后面追来的韦御风。   “殷采采。”我跑到台阶那里时,韦御风再次把我拉住了。   “我回去,再也不来你这里找气受。”我用力掰他的手。   “你……”他也生气起来,“你能不能讲讲道理?”   “讲个屁的道理,要听道理我用你讲,我找小悦就可以了,她能给我讲一大篇的佛家智慧。你倒好,骂谁呢?你是把我当你下属了吧?恨铁不成钢?”我推不开他,急得我俯头想咬他。   他一把将我箍紧:“你一句忠言都听不得,这怎么行呢?”   我这下真的炸了,抬脚狠狠踢了他一下,他吃痛,下意识的就松了手。我往我的车跑去,上了车后,我立刻打火。   韦御风站在台阶上看我。   我打着方向盘,拐过弯后,我踩下油门。就这么,我一路狂奔回了向宅。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我已经平静了许多。想着韦御风再给我道个歉,我也就借着梯子下个台阶好了。   谁知道,我等到下午两点多准备去赴刘高的约,他连条信息都没给我发。想着为莫名其妙的事情吵架,我觉得很烦躁,但也拉不下面子去找他。反正晚上还要一起搭飞回Y城,到晚上再说吧。   我这样想着,就和辛童一起出了门。 第:此情难尽17.救我   半个小时后,我到了事先订好的某茶楼包厢。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八分钟,服务员给我送来了茶和点心。我烧了水,一个人泡着茶等他。   一泡茶喝到淡了味,我上了两趟洗手间,离约定时间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刘高还没到。我几次拿起手机想给刘麦打个电话问问她父亲是不是忘了约我今天见面,但又想,我不能一点儿耐心都没有。   终于,在约定时间过去一个小时零十八分钟时,包厢外传来了脚步声。我转头看向门口,刘高和一个中年男子一起来了。   我赶紧起了身。   “采采,不好意思,迟到了。”刘高爽朗地笑着,然后大踏步地走了进来,那中年男子并没有跟进来,他微微欠身,然后关上了包厅的门。   “刘叔,您坐。”我殷勤的走过来帮他拉开了椅子,等了他这么长时间,我反复思考,觉得把还是把辈分先确立出来。喊声叔,不管真侄女假侄女,明面上就已经形成了长辈和晚辈的关系。   刘高很受用我的殷勤,挨着椅子坐了下来,然后伸手拿过桌上的茶包:“采采,你爱喝这茶,我那里有,回头我让麦子给你送点过去。”   我退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装傻道:“我哪懂什么茶啊,还不是人家说什么茶好,我就要什么茶。刘叔您是行家,可别笑话我。”   刘高又大笑,笑得眼角全是皱纹:“略知一二而已。”   我装了壶水烧下,滋滋的烧水声中,我的心情愈发的紧张起来。刘高看着笑容满面,但眼底的世故和精明哪里是我能猜得透的。况且,他现在还当权,我说话更得格外小心。   “前几天,市局的老秦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你那边最近不是很平静。采采,有什么事儿,你只管和我说。”他主动开了口。   “有刘叔您这句话,采采真是太感动了。”我语气恭敬。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你既是云天选的人,必是有过人之处。”刘高这句话说得别有深意,说话时还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讪笑着:“我哪里有什么过人之处,只不过误打误撞认识小悦,向先生念及小悦身边没有亲近的朋友,这才对我另眼相看。”我心里暗想,向云天临死前,我问他当初是谁逼迫他不准我离开横波楼,他说他按刘高的指示办事。现在刘高坐在我对面,他一副初次与我相识的架势。这些老狐狸,葫芦里卖的到底什么药可真是太难猜了。   刘高只笑不语。   水开了后,我洗了个茶杯放到了刘高面前,然后将第二泡的茶水小心翼翼的倒进了他的茶杯里,只敢倒七分满。   “你几岁了?”刘高突然问我。   “今年虚岁二十八了。”我道。   他点了点头:“正当好年华。”   “刘叔过奖了。”我把点心推了过去。   “到我这样的年纪,看到你这样的年轻小姑娘是很羡慕了。当然,年轻自有年轻的好处,也免不了迷茫无助。采采,你说呢?”他喝了一口茶水,微微皱眉,我便知,这茶入不了他的眼。   “刘叔您真是说到我心坎上了。”我赶紧把他面前茶杯里的茶水倒掉,干脆的给他斟了一杯白开水。   刘高看着我的动作,嘴角又上扬起来。   “刘叔,我年轻,又因为特殊原因在里在呆了几年。规矩礼数上,如果我有不周到的地方,无论请刘叔原谅我。承蒙向先生高看,把横波楼赠予了我,我想着败在我手里就太可惜了。但我想要做好,以我的能力,简直是天方夜谭。刘叔,我……”   刘高抬手,表示我不必再往下面说了。   我看着他表情严肃起来,心砰砰跳起来,暗想,完了,我这是说错什么话了?   “采采,不着急。”他端起水杯,吹了吹,然后喝了小半杯,“这水也是要吹凉了才能喝。”   “是,是。”我附和道。   “我听说,你和韦家的韦御风走得挺近的。”他转了话题。   我愣了一下,刘高好好的关心我和韦御风的事情做什么?不过,他既然这么问了,就代表他知道我和韦御风的事情。也许,他根本就知道全盘的事情。   “谢谢刘叔的关心,韦御风是我男朋友。”我坦承。   “你眼光不错。”他露出赞许的神色。   我松了一口气,看来,韦家的后台,当年倒台的李家又重振雄风了。否则,以韦御风的身世来说,刘高怎么也赞许不了吧。   “采采,别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这往后,你和柳家无论是要保持一点距离的。”刘高说完这句话后起了身,“我还赶个饭局,今天就到这儿,你有事儿随时给我打电话,别通过麦子转话了,太生疏。”他殷殷叮嘱。   我慌忙起身,狗腿地跑到他身边帮他拉了椅子。然后哈着腰送他往门口走,拉开大门后,那中男人也倾了倾身,立刻让到一旁。   随即,刘高和中年男人便一起走了。看着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了,我又站了一会儿,这才敢把门关上,回到座位上,我靠着椅背,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人言常道,伴君如伴虎。刘高顶多也就是宦海里的一枚不大不小的鱼,和他说个话都得左思右想,可想而知,更高位者,那身边之人活得有多累。   我喝完第二泡茶叶才出了茶楼,辛童倚在车门上,翘首以待的样子。   “采采。”她快步迎上来。   我看她着急,心里就发紧:“怎么了?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她帮我拉开副驾位的车门:“我们现在得去一趟酒店。”   “阮西岭?”我惊问。   “是。”她启动了车子。   “不会真的疯掉了吧?”我觉得头壳又开始疼起来,这短短几天内,先是小茹上吊,现在阮西岭又闹妖蛾子。   “听红姐的描述,有点严重。”辛童说得保守。   “怎么会这样?”我沉思起来,想了一会儿后,我道:“小茹死的时候,阮西岭顶多也就是受了点刺激。跑去刘度那里住了几天,按理说,她的紧张应该得到了缓解才对啊,这还疯了。难道……刘度对她做了什么?”   “刘度要对她做什么,应该不会这个节骨眼上吧。阮姐跟了她那么多年了,殷小姐,我倒觉得有人借着这个节骨眼上做点文章。而且,小茹的死实在是太蹊跷了。再加上阮姐,横波楼一下子折损两个当家花旦。你要再培养新人出来,也不是一朝半夕的事情。”辛童冷静道。   我若有所思起来,辛童分析有点道理:“会是杨助理吗?现在来看,他对我的怨恨应该是最多的。另外就是……”我叶芝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考虑到叶芝是辛童的亲戚,我便咽了回去。   “不知道。”辛童等了半晌,见我没打算把话说明,便笑了笑。   很快就到了阮西岭住的酒店,我要跨下车时,手机响了起来。是韦御风打来的电话,我心里一喜,哼,总算给我打电话来了。   我故意让手机响了一会儿才接了起来:“喂。”   “采采。”韦御风的声音很急促,“今天晚上回Y城的事先取消,阿瑛受了点伤,我先去医院。”   “她怎么了?”我忙问。   “回头再说。”他挂断了电话。   我抓着手机,阿瑛好好的为什么会受伤?压下满心的疑问,我和辛童往酒店大堂走去。上了楼,拐了几道走廊才来到了阮西岭住的房间。   辛童按了门铃,我满脑子还在想阿瑛到底受了什么伤?韦御风的语气听起来很惊慌,估计伤得不轻。   房门打来,刺耳的尖叫声传来,我一个激灵回了神。我和辛童走进去,两个四十来岁的阿姨站在床边,她们一脸的惊恐和茫然。   只见阮西岭蹲在窗下,双手双脚都被捆住了,嘴里不停的尖叫着,就像不会累一样。那样子……我大骇,阮西岭的样子和我妈当年发疯的状态太像了。   我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殷小姐。”辛童被我吓住,伸手拉了我一把,“你没事儿吧。”   我摇了摇头,努力的稳了稳神。我朝阮西岭走过去,两个中年妇女惊叫起来,说阮西岭攻击性很强,所以才把她给绑住的。   我充耳不闻,一步一步走到了阮西岭面前,距离她三步左右时,我蹲了下来。   “西西。”我记得她和我说过,和她很亲近的人都这么叫她。   阮西岭持续的尖叫着。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试探着伸出了手。我的手触到她的手背时,阮西岭陡然收往尖叫声,然后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后,阮西岭就不尖叫,她目光呆滞的看着坐在地板上的我。我深吸了一口气后爬了起来,看着她不尖叫了,我再次伸手过去。   这回,我握住了她的手。   阮西岭仍旧呆呆的。   “西西。”我轻声喊她,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阮西岭似乎听到了我的喊声,她的眼神一点一点聚起来。   “西西。”我反复喊她名字。   有两行泪从她的眼角滚落,半晌后,她噏动嘴唇梦呓般吐出两个字:“救我。” 第:此情难尽18.我离婚了   “好。”我看着她的神态,感觉她已经正常了。于是,我又往她面前挪了一步,伸出手,我把她糊了一脸的头发拂了拂。   “我害怕。”她颤得有点厉害。   “别怕。”我扭头,“辛童,你过来帮帮我。”   辛童这才如梦初醒般快步走了过来,我和辛童把阮西岭从地上扶了起来。   “给她松绑吧。”我道。   “可是……”辛童有点迟疑。   “千万别松啊。”站在过道里的两个中年妇女大叫起来,“殷小姐,万一她又发疯,很难抓住的。”   阮西岭因为被绑着,整个人都倚靠在我肩上。听到中年妇女的大叫声,她慌得想逃。但她的腿被绑着,这一迈步,一个踉跄,她摔了个大马趴。   “你们先回去吧。”我对那两个中年妇女道。   “好,好。”两个中年妇女得了令,如获大赦,转身就往外跑。   把阮西岭扶回了床上,我和辛童费了点劲才给她松了绑,我倒了杯水递她喝了一点。她歇斯底里了一番,这会儿也累了。我本来想和她聊几句,可看她靠在那里昏昏欲睡,我就将话咽了回去。   果然,没几分钟阮西岭就睡着了,帮她拉好被子后,我起了身。   “殷小姐。”辛童跟着我走到会客室,“你打算怎么办?”   我没说话,坐到沙发上后,我呆怔着看天花板。阮西岭和我妈的症状那么像,会不会是同一个人下的手?只是,为什么要这样毒害阮西岭,她动了谁的利益?我仔细想想,蓦地,我想起来,阮西岭当年来到了横波楼,是因为她在南省的芳菲尽得罪了人,在那边混不下去了,然后向云天出手相救把她带到了横波楼。   “辛童,你想办法查一下,阮西岭当年在芳菲尽得罪了什么人?”我回过神来,对辛童道。   “芳菲尽?”辛童没反应过来。   “她不是从南省芳菲尽来的吗?当年,向先生说她得罪了人。我以前没在意,觉得完全不关我的事情,现在想想,她遭此劫难,很可能跟当年得罪的人有关。”我道。   辛童点头:“好,我想办法打听一下。”   “如果她当年得罪的人,恰巧我也认识……”我顿住,笑了一下,“那这事情就有点趣了,对了,杨助理休假结束了吗?真的连招呼都不准备跟我打一声就走人吗?”   辛童抿了抿唇:“听红姐说,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是老家有点事情一时脱不了身,暂时就不回来G市了。”   “哦。”我侧头看她,“我在这里呆着,你去找红姐。务必在今天之前,找个懂门道的人来给阮西岭看看。”   “殷小姐,你一个人行吗?”她很担忧。   “她估计得睡好一会儿,我呆会给总台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两个服务员上来到门口候着,以防万一。”我道。   “行,那我现在就去找红姐。”辛童这才转了身。   我给服务员打了电话后就靠到沙发上发起了呆,把那些云云总总的往事串了一遍,感觉迷雾重重,又感觉快要拔开云雾了。   我呆坐了半个多小时后,辛童给我发了微信,说是打听到了一个常年在X国那边做佛牌生意的人,现在她和红姐过去看看。   我收起手机后起了身,缓缓地走到了床边,我看着阮西岭的睡容。她睡得也并不安稳,不时的惊跳,像是做噩梦有人在追杀她一般。   我又仔细看她眉目之间,我看不出她是不是印堂发黑,倒觉得她脸色惨白得跟张纸一样。看了一会儿,我默叹了一口气,踱着步,我又走回了会客室。想给韦御风打电话问问阿瑛的情况,又想他现在肯定又忙又乱,还是再等等吧。   阮西岭睡了三个小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辛童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韦御风也一直没给我打电话,我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呀。”一声尖叫,阮西岭直挺挺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吓得一大跳,站在会客室里,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远远地观察着她。她抓着被子,茫然的四下张望,眼神转到我这里时,她掀开被子跳下了床,飞快地朝我跑过来。   她的动作太迅速了,迅速得我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她就跑到我跟前,我后悔没让那两个服务员进房间里来陪我了。   “殷小姐。”她语气急促,“快逃,我们快点逃,他们要来了,马上就要来了。”   “谁要来了?”我心惊肉跳。   “他们,他们。”她重复着,一把拖过我的手,拽着我往房间外走去。   阮西岭没有发疯时,她想要拽动我是件很难的事情,但她现在很明显又疯了,力气大得跟牛一样,我被她拽得毫无招架之力。   她把我拽到了房间门口,慌里慌张地打开门锁。门一拉,我就看到辛童和红姐带着上了年纪的老头站在门外,看样子,他们正好要敲门。   “来了,来了。”阮西岭退了一步,丢开我的手,她往房间里跑。   门外站着老头见此情景,也是一个箭步就往里冲,我避让不及时,被他撞了一下,差点摔倒,幸好辛童拉住了我。   “殷小姐,阮姐没伤害你吧。”辛童问。   我摇了摇头。   她把我拉出了房间,红姐和我打了声招呼后进了房间。   “你先回去吧,这边我和红姐在就可以了。这个老头蛮厉害的,花了点钱才请来的。”辛童很平静的语气。   “嗯。”我应了一声。   她把车钥匙递给我。   我看了一眼房间里,那老头拿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往阮西岭身上招呼,说来也是神奇,老头手里的东西招呼到阮西岭身上后,她就安静下来了,呆站了一会儿,她往地上倒。大约十几分钟后,老头收起了手里的东西,他和他旁边的红姐说了几句话,又给了她一瓶药水,红姐频频点头。   我见事情如此离奇,就想和他聊聊,看能不能请他随我回Y城跑一趟,兴许我妈也能好起来呢。没想到,老头脾气固怪,我才进房间,他就拎着他的袋子往外走。我喊了声老人家,客气话还没来得及说,他看也不看我一眼,直接就出了房间。   “这老头蛮厉害的,但规矩也蛮死。除了救人,其余的话,一个字不肯多说。”红姐解释道。   我不好跟她们解释我妈的事情,只能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阮西岭又睡下了,红姐和辛童留在这里,我寻思着还是给韦御风打个电话,毕竟和阿瑛见过面,也该去医院看看她。   我出了房间,下了楼,到车上时,我先给韦御风打了个电话。还好,他很快接了电话。   “阿瑛怎么样了?”我问。   “刚手术完。”他淡淡的语气。   “在哪家医院,我过去看看她。”我道。   “不用了。”他有些生硬起来。   我觉得他有些奇怪,阿瑛出事也不是我害的,他这是在冲我发脾气吗?   “阿瑛以为我们俩吵架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一时间想不开,就独自跑回了家,路上,出了车祸。”韦御风这才把阿瑛受伤的原由说清楚了。   我说他冲我发脾气呢,原来他真的在怪我。沈姨和我说阿瑛对韦御风一片深情时,我还没什么体会。谁知道,我和韦御风吵个架,她就能多心到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这以后,我要是和韦御风三天两头吵一次,她三天两头受一次伤,我和韦御风还能不能好了?   我转念又想,阿瑛都出车祸住院了,我怎么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呢?可她这样,我真的很难对她同情得起来。   我沉默了一会儿后挂断了韦御风的电话,然后开着车漫无目的的转悠起来。转悠了一大圈后,我肚子饿得难受,于是我随便找了个餐厅门口停了车。   下了车,我拎着包往餐厅里走。冷不防的,一只手伸过来在我肩上轻轻拍了拍。   我猛地回头,柳又平象一只鬼一样冒出来了。   “一起。”他说的同时抓住了我的肩膀。   我吓得不轻,餐厅的大堂里人又多,我只好跟着他往里走,绕了几道弯后,他把我按到了角落里的一个位置上。   “我跟了你一路,你半点知觉都没有。”他坐下去,好整以暇的看我。   “你跟我做什么?”我镇定下来,问他。   “我跟你能干嘛?想和你一起吃个晚饭啊。”他瞟我一眼,语带讥讽,“现在要找你,不都是要靠运气,今天运气好,撞上了。”   “你找我有事儿吧?”我完全不相信他会这么无聊一路跟着我。   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眼底有戾气:“算吧。”   “什么事儿?”我问。   “冯其薇去法国了。”他说。   “所以呢?你空虚寂寞冷,找我安慰你?”我嘲弄地看他。   “我们离婚了。”他倾身过来。   我呆了一下,他和冯其薇离婚了?真的假的?我狐疑地看着他。   “要看离婚证吗?”他说着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拿包,拉开拉链,他从里面拿出了一本暗红色的本子“啪”一下扔到我面前。   离婚证三个字非常显眼,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伸手打开。准字号,钢印,照片,身份证号,所有的这些,令这本离婚证看起来不像是假的。   “你还希望我为你做点什么?殷采采。”他淡淡的语气。 第:此情难尽19.我就强迫你了   我合上了离婚证,然后推回了他手边。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侧头看着窗外的夜景,一时间我无话可说。   “不想说话?”柳又平伸手过来扯了我一下,他逼着我面对他。   “说什么?”我对上他的眼神,看到他眼底的痛楚。这让我感觉到无措,他这是真的这么在意我?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说说,你预备拿我怎么办?”他笑起来,带着几分讽刺。   “三少要做的事情,谁能阻拦得住?”我也笑,只不过我是苦笑,“我何德何能,得你厚爱……”   他用手指抵住我的双唇,温柔道:“这些场面话,我听腻了。”   我侧了侧头:“对不起,我说不出你爱听的话。”   “那我就说点你爱听的话,怎么样?”他道。   “你说。”我趁机靠到了座椅上,拉宽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比如你的横波楼,最近不是折扣了两员大将么?你心里一定很着急吧,特别想弄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他说话时,服务员端着菜远远走来。   我本来打算凑合一下吃完这顿饭,但他这几句话点到了我的痛处,我怎能不心惊肉跳。这么看来,他对我面临的一切都了若指掌。他这么在意,只说明两个问题。要么他确实很爱我,要么,他跟布棋局的是同谋。无论是哪一种,对我来说,都绝不是好事儿。   “那你说吧。”我拿起汤碗,装了小半碗汤,然后慢修修地喝了起来。   他也不紧不慢地喝起了汤,并不着急往下说。   我强按着耐心等着。   上了三道菜后,服务员送来了米饭。   “先吃饭吧。”他看我一眼,“不着急。”   我讨厌他吊我胃口,但也不想表现得着急。为了不让他得意他拿捏住了我的心思,我故意将吃饭的速度放慢。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两个人全程都不说话,各自捧着手机。   桌上的菜凉透了,我们俩也早就放了碗筷。柳又平拿着手机不知道跟谁聊得起劲,我等了又等,他好像没有打算再开口的意思了。   我看着时间又过了几分钟,于是我拎着包起了身:“我先回去了。”   他拿过手拿包也跟着我起了身,走到收银台时,他买单,我也没有等他,直接就往外走。我走到饭店门口时,他追出来了。   “坐我的车。”他拉住我的手,命令道。   “松手。”我甩了一下,然后加快脚往停车位走。   他再次追上来,并着我的肩往前走。从餐厅门口到停车位不过十来米的距离,很快就走到了,我拿车钥匙时,他抱胸抵我的车门。   “行,我们就在这聊聊吧。”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吃饭前,你提到的那些,我是很想知道。如果你愿意说的话,你就说。但如果你要以说那些作为手段来要挟我,那么你就闭嘴,什么都别说。”   他点了点头:“在里面呆了三年,越发的长能耐了。”   “您过奖了,柳先生,不如,你先告诉我到底是谁把我送进监狱的吧。这个谜解了之后,我想,大部分的谜团也就随之解开了。”我跨近一步,微笑着看他。   “我也想知道。”他从我手里拿走车钥匙。   “喂,你是要跟我耍无赖吗……”我话还没说话,他解了车锁,拉开了副驾位的车门,一把拎过我将我塞了进去。   “这里说话不方便。”他关车门时,淡淡道。   “你……”我想了想,将后面骂他的话咽了回去。   他上了车门,很快,他开着我的车门离开了餐厅。深秋的夜晚,他开着车一路狂奔,我看着车子上了绕城高速。我一头黑线,这么些年过去了,他还是那德行。   过了收费站后,我的手机响起来,韦御风打来的。我看着屏幕上的名字迟疑了一下。   “韦御风打的?”他像是在脑袋的侧面长了眼睛。   我准备点接听,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机抢了过去,然后他点了接听:“韦御风,好久不见……我知道你找殷采采,她在我旁边。”   “柳又平,你疯了吗?”我气得叫起来,但在高速上,我也不敢直接跟他抢手机,只能怒视着他。   “你没事儿就早点睡吧,我和殷采采有几句话说,说完了,我自然会把人送回去。”他说完挂断了电话,顺手就把手机给我关掉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盯着他,一字一顿。   “很显然,我要破坏你和韦御风之间的信任感啊。”他回头看我,笑得开心,“殷采采,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呢?我这是在帮你啊。不是说坚贞不渝的爱情都经得起考验吗?韦御风要是认为你和我在一起就会做爱,那你们也不适合在一起。当年我们在一起时,你私下见他,我可从来没有找过你的麻烦。”   我被他气得完全说不出来话,他怎么变成这样了?跟疯了一样,完全不讲道理。   他把我和韦御风搅了一通,心情瞬间好得爆表,打开音箱后,他将音量调到最大,嘴里还跟着哼唱起来。   我被吵得头皮都要炸了,也不知道开了多久,我看着路牌已经进入了B市界内。心里急得简直想杀人,但又无可奈何。   柳又平把车开到了我们曾经住过的酒店,停下车后,他拔了车钥匙推开车门要下车。   “你在这里开了房间吗?”我竭力保持着平静的语气。   “对啊,不然,你要这车里过一夜吗?”他很惊讶的语气,“以前我们也在这里住过,怎么?你现在嫌这里低档了吗?”   “你把我的车钥匙还给我,我要回去。”我朝他伸手。   “怎么可能?”他晃了晃那串钥匙。   “行。”我推开车门,拎着包跨了下去。   但他速度比我快,我关上车门时,他已经跑到了我面前。   “殷采采,你要不喊救命吧?”他抓住我的衣脖子,“我今天还真就强迫你了,你喊救命,喊啊。”   我被他拽得踉跄了一步:“柳又平,你这样算什么男人?”   他笑了笑:“我乐意,我说过,没有我柳又平得不到的女人,也没有我柳又平不能如愿的事情。你非要做这个例外,那我必须得把你顺平。”   “你想要怎么如愿?”我冷笑起来:“把我的心脏剜出来,上面刻上你的名字,你看这样行吗?”   “行。”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然后拖着我往酒店大堂里走。   我四下张望,周围有路人经过,但大都行色匆匆,谁也没有注意到我和柳又平。我思考了几秒钟,放弃了呼喊。喊成功了,我和他派出所见,最后倒霉的肯定是我。喊不成功,我还是倒霉那个。   我被他拽进了酒店,拽到了当年我们住过的那个房间。开了门后,他用力把我推了进去,甩上房门后,他抱着胸看着我。   “殷采采,看看吧,这个房间里是不是写满了回忆?”他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我拉了拉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抬步往会客室走去。   他从后面抱住我。   我不说话,也不挣扎。   “韦御风只是利用你,你这个傻瓜究竟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呢?”他痛心的语气。   我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然后我走进了会客室,坐到了沙发上。他跟进来,坐到我对面。   “谁对阮西岭下的手?”我问。   “她身边最亲近的人是谁,你心里没数吗?”他反问。   我一惊,竟然想到辛童:“你是说……辛童?”   “小茹死的那天晚上,阮西岭受了刺激。第二天,她收拾东西跑去刘度那里。从刘度那里回来后,她就疯了。殷采采,你为什么会想到辛童呢?要说你这么失败的人,也就辛童对你剩了几分忠心吧?”   “你说刘度?”我被他绕得头晕,“可是,刘度要对她下手,为什么是现在?”转而我又想到我妈,我之前觉得阮西岭和我妈的症状很像,怀疑是同一个下手。现在柳又平这么一说,刘度对阮西岭下手可以有各种合理的解释,那我妈呢,要怎么解释她的疯?   柳又平拿起手机,点了几下后,他扔到了我面前。   我拿起手机,屏幕上播放着视频,视频看起来像是偷拍的,而且距离很远。画面一开始有些抖,抖了一会儿后就稳定下来了。视频偷拍的是一间卧室,看着刘度和阮西岭先后出现在画面,我判断是刘度的别墅。   并没有什么香艳画面,倒是刘度和阮西岭在吵架,虽然听不到声音,但看他们的肢体动作可以看出两个人的情绪十分激动。   两个人吵了十几分钟,我看得差点要快进时,刘度突然甩了阮西岭一巴掌,阮西岭摔到地上,刘度摔门而去。又等了几分钟,房间门开了,一个保姆模样的人端着一杯牛奶上来。保姆把阮西岭从地上扶了起来,阮西岭躺到床上,然后喝下了那杯牛奶。接下来的画面飞速快进,再定来时,只见房间的床头开着一盏小灯,阮西岭侧躺着睡在那里。 第:此情难尽20.听我给你说故事   画面进度慢下来后,我的心就揪起来了。这里肯定有事情要发生了,是不是有人要进房间了?我紧张地盯着画面。   进度条一点一点往前,房门那边一直没有动静,我拿着手机的指尖已经泛出了汗。突然之间,侧躺着的阮西岭就直挺挺的坐起来了。虽然视频没有声音,但我还是被吓到了。说起来那三年牢狱之灾还是有点用,至少我此刻没有丢下手机尖叫。画面中阮西岭坐在那里,并不明亮的灯光下,她的影子硕大。只是几秒钟,我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一般人做噩梦,会颤抖,会本能地抓住被子,或者惊恐地往被窝钻。可阮西岭不动,一动也不动,阴影下,她就像一尊雕塑那般立着,那坐姿实在太过诡异,根本不是正常人能有的姿势。   阮西岭大约坐了一分钟左右,然后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视频在这里就结束了。   我那口提着的气总算吐了出来,从柳又平剪辑的视频来看,最大的疑问就在于阮西岭睡着喝的那杯牛奶了。如果是这样,我还真是有点惊讶了,原来现在装神弄鬼行业都发达到这种地步了,一杯牛奶就能把邪给人种下来了。这么说来,跳大神不是有大量人员即将面临失业?   “是那杯牛奶有问题吗?”我把手机递还给了柳又平。   “不是。”他带着一点不可思议的表情,“你看了这么久,得出的结论就是那杯牛奶有问题?”   不是牛奶有问题?我将刚才的视频在脑海中倒带,来回几遍,吵架,喝牛奶,躺下,并没有别的地方更惹人注意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柳又平起了身走到我身边坐下,然后他重新点了开了刚才的视频,把进度拉到阮西岭喝完牛奶躺下那里。他把手机放到我面前,示意我再看一遍。   阮西岭喝牛奶,拉开被子的一角……柳又平的手伸过来,他点了暂停。暂停后他将视频放大,画面本来就不是太清晰,他这一放大,越发的模糊。   “这里。”柳又平指着米白的线色枕套,“这个黑色的东西,你看到了吗?”   我仔细辩论了一下,枕头上确实有个黑色的东西,看形状有点象蜘蛛,也或者是其他虫子。但这是放大的效果,画面缩回正常水平,谁能注意到枕头上的这个黑点?柳又平要是不特意指出来,我还以为是枕头上的绣花呢。   柳又平将画面缩放回正常画面,再将进度条拉到了阮西岭直挺挺坐起来那里。   “你看。”他指着枕头。   枕头上的那个黑色的东西没有了。   “那是什么?”我问。   “这东西在东南亚一带很盛行,行内人叫黑珍珠,黑珍珠里又分三个级别,阮西岭枕头上这种是最纸级的。最低级的意思就是,它会寻着人的体温钻进人的体内,然后释放出很多分支,这些分支会扰乱中枢神经。所以,你看阮西岭时疯时好,就是这玩意造成的。”柳又平靠到沙发上侧头看我,“演艺圈那边比较喜欢用这个东西,一般用最高级的那种。最高级进入体内后,特别喜欢吸食人体内血液里的衰老因子,以此达到青春常驻的目的。我们这些人都很忌讳的,因为这种万事都相生相克。这种玩意儿必须一年一换,甚至不到一年就得换,超过时间,反噬起来十分痛苦,能让人在很短的时间残杀自己以解脱痛苦。”   我听柳又平详细解说完黑珍珠,手脚已经完全冰凉。我以为监狱的黑暗足够可怕,现在发现,杀人于无形更加可怕。   “逼小茹上吊,给阮西岭下黑珍珠,只为了打压我吗?何必下这样的黑手呢?随便搞点事情,现在的我也是吃不消啊。”我喃喃低语,而且,刘度是刘高的儿子。明面上,刘高是向云天的靠山。刘度这么做,岂不是拆他老子的台?   “想知道啊?”柳又平的手搭过来,他将我揽进他怀里。   我一个激灵,将他的手狠狠一丢,我站了起来,绕到茶几那一边。我心里很害怕,到了这里,基本上就是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了。他要是要对我做点什么?我拼死了反抗,也是没有用的。   “你怕我睡你吗?”他冷笑道,“你放心,几年前,我说过我不会强迫你。现在我还是这话,只要你不愿意,我就不会强迫你和我睡。但你今晚别想走,你给我呆在这里。”   “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刘度为什么要害阮西岭?又是谁逼小茹上吊的?”我将话题绕回了阮西岭的问题上。   柳又平拿过桌上的水壶起了身,装了一壶水后,他又从抽屉里拿了包茶出来。   “坐下,我们慢慢聊。”他淡淡的语气。   我站着不动,柳又平也不管我,低下头,他拿着手机刷看起来。   “你把我的手机给我,小悦会找我。”我忍气吞声道。   “你三岁吗?”他头也不抬,“况且,你唯一的亲人是你亲妈,其他人顶多也就是你的朋友,你一个成年人有什么必要对你的朋友报备行踪。当然,我知道你想给韦御风发条信息什么的?但我就是想让韦御风担心担心,你要是不服气,你可以跟我打一架。”   我打不过他,又气又恨,又无可奈何。呆站了一会儿,只能倚着沙发垂头丧气的坐了下来。   “你今天晚上不会完全没有收获,我打算好好给你讲个故事。”他翘起二郎腿,搭着眼皮看我。   我不说话,盯着滋滋作响的水壶发呆。   “韦御风有没有和你说,你妈和他亲爹的原配夫人是亲姐妹这事儿?”他问。   “说了。”我语气有些生硬,看来,柳又平确实彻查了我的事情。   “行,那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讲起。我来帮你弥补一下你缺失的关于外婆家族的这一页。”他来了精神,语气也轻快起来。   我心里也是好奇的,韦御风给我讲给到我妈和他父亲原配夫人是亲姐妹,但别的却没有多提,他说他也不太清楚。我寻思着,他可能不那么想告诉我。   “你想不想知道你妈和你爸是怎么认识的?”柳又平问完后又自己答,“你大概不能相信,你爸从年轻的时候在A城的悦来酒店非常有名。”   “什么意思?”我只觉得头嗡一声,柳又平在说什么?   “非常有名的意思就是,富婆都很爱点他。”柳又平的语气淡然又冷静,“殷采采,你应该接受一个事实。你的父亲,他的骨子就流淌着不一样的血液。他天生就有取悦女人的本能,这种本能让他在女人面前无往不利。”   “而你妈。”柳又平抬头看我,“她是梁以正的女儿,梁家是书本网,你外公外婆都是X大的教授,你妈毕业于知名XX理工学校。你的亲大姨,梁梦照,毕业于X大历史系。你的亲舅舅梁庭方毕业于上海X大。你的叔叔婶婶,最差也毕业于XX大学,那是国内top10的学校。梁家到现在,在A城的影响也不容小觑。殷采采,这么说起来,你是名门之后啊。”   这是我第一次完整的知道我妈来自什么样的家庭,第一次知道梁家为何被称作书本网。   “你妈的悲剧在于,她认识了你爸,这是一个俗套得简直老掉牙的故事。但这个故事不俗套的地方在于,你妈和一般人不太一样。一般人遇到浪子或者情种,会想改变他,认为自己是浪子最后停靠的港湾,但一般的女人都是痴心妄想,浪子怎么可能为任何女人停留呢。你妈的过人之处在于,她把你爸从悦来赎出来了。并且,为了你爸和家族断绝关系。带着他远走高飞,去了你爸的故乡Y城,在那里落地生根。我很佩服你妈,她真的太厉害了。如果那些人没找到你妈,你爸肯定就会和你妈平静的过完这一辈子。直到他们死,你和你弟弟都不会知道,你爸是个什么样的人?说真的,我很想问问你妈,到底是怎么做到让你爸臣服于她的?我姐就不行,虽然她有钱有权,但你爸也只是取悦她,并不爱她。”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是惨白的,这些我从来不知道的真相,现在经由柳又平的嘴里说出来。我心里是很难接受,我一直以为,我妈破产,我爸吃不了苦才离家出走。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爸的身体流淌的血液根本就是由自私,享欲几个字组成的。那个我曾经在我心里温柔体贴的父亲,荡然无存。   “那些人,是谁?”我轻声问。   “你舅舅死了,你知道吗?”他不答反问。   “韦御风说过。”我道。   “那你知道你舅舅为什么会死吗?”他再问。   “说是我外公过于专横,我大舅舅抑郁而死。”我道。   柳又平笑了一下:“不是这样的,你大舅舅是间接被你妈害死的。”   “你说什么?”我猛地站起来,“我妈为什么要害死我舅舅?”   “我说间接害死。”他摆了摆手,“你别那么激动。” 第:此情难尽21.你没事儿就好   我悻悻地坐回了沙发上,水早就开了,柳又平一直在说话也没顾上泡茶。这会儿他拿过了茶包,慢悠悠地泡起了茶。   “不喝,谢谢。”我看着茶杯里橙黄色的液体,关于我妈年轻时的影像在我脑海中时隐时现的。如果柳又平所说全部属实,那么我妈执意选择我爸的决绝应该是伤透了她父母的心。所以,几十年来,我妈和娘家彻底割断关系,象一只失去牵引线的风筝,她固执的栖息在了Y城,直到那些人终于找到我妈的下落。那些人……是谁?   “你大舅舅和你妈的感情很好,你妈非你爸不可,其实最伤心的人要数他。为了劝你妈回头,据说当时你大舅舅用了许多办法,你的舅妈对此不太满。”柳又平顿了顿,将杯里剩下的半杯茶一口喝尽,他接着说:“你大舅舅劝你妈多少次,具体怎么劝的,这个我不太清楚。只知道你妈彻底跟梁家决裂的前一夜,他们大吵,并且动起了手。据说,你外公当时就气得犯了心脏病。而你舅妈为了拉住暴怒的丈夫,身怀六甲的她被你妈推得撞到了桌角上。你舅妈倒地,你妈趁乱和你爸逃走了。从此以后,你妈就没有再回过A城。”   我的内心翻涌,不敢追问我舅舅和舅妈后来怎么样了?   “你舅妈当天晚上就早产了,孩子没能活下来了。这场变故之后,你舅妈和你大舅舅离了婚,而你舅舅因此才抑郁而终。”柳又平叹了口气,“还真是造化弄人,说真的,我姐和你爸在一起时,我一度想去查你爸的从前,但我姐不许。现在想来,她警告我,是因为她要保护你爸,她不想任何人去伤害你爸。哪怕,他真的该死。殷采采,你看,这就叫做魔力。有人天生有这种魔力,就像你爸那样。”   “那些人是谁?”我问道。   “你说呢?”柳又平反问,“一个女人失去孩子,失去爱人,而这些,全都是你爸和你妈造成的。”   “我舅妈。”我喃喃地吐出了这三个字,这么长久以为盘踞在我心头的疑问,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我舅妈一定是恨及了我爸和我妈,所以,她周密计划,一步一步下套。先将我妈逼得破产,再逼得我卖身,又逼死我弟,我妈疯了,而我被逼入横波楼。她不要我们死得痛快,她只想生生的折磨我们。   “她在哪里?”我颤声问。   柳又平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我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冯其薇出国前一夜告诉我的。”他淡淡道。   “冯其薇?”我呆住,“她是不是认识我舅妈?”   柳又平笑了一下:“殷采采,你不是说过么,我不是冯其薇的对手。我现在承认,承认她比我厉害。她肯定是知道一切的真相,但她只告诉了我这么多,我也只能跟你说这么多。剩下的事情,你要自己想办法了。”   “你们真的离婚了?”我深吸了一口气,缓和语气。   “真离了。”他起了身,抬步往窗边走去,站到窗边后,他拔开窗帘久久凝望着外面的夜景,半晌后道:“离了好,她该有她的自由,哪怕迟了一点儿。”   不知道为什么,我松了一口气。柳又平的心终究不是在我这里,这样就好,否则,我还要多一份提心吊胆。   “殷采采,你要过来看看夜景吗?”他没有回头。   “不用,我只想一个人静静。”我道。   他便也不强求我。   “我小姨在哪里?还有我外公外婆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我想到这些,忍不住又问。   “不知道。”他语气生硬起来。   “又平,对不起,我现在要回G市去,我想去一趟A城。”我抓过茶几上的车钥匙,起了身就往房间门口跑。   “站住。”柳又平喊了一声。   我充耳不闻,脚步飞快的跑到了房门口,用力拉开房门。我前脚迈出去时,柳又平又追来了。我立刻关上房门,朝着拐弯处的电梯跑去。   柳又平追到电梯口再次将我拽住。   “你别逼我。”我掰开他的手,“算我求你了,成吗?”   “你这样开车很危险……”他话说到一半时,电梯门开了,我用力推了他一把,趁他倒退时,我闪身进去,然后伸手拼命的按关门键,柳又平没能挤进来。   下了楼后,我又憋着一口气跑到了停车场,上了车后也来不及喘口气就踩下了离合。车子倒出停车位时,柳又平的身影挡在了路中间。我一咬牙,一脚就踩下了油门。车灯中,柳又平的神色变得惊恐,眼见着车子就要撞到他身上了,他敏捷的往路边上一跳,车身擦着他险险地开了过去,我吓出了一身冷汗,估计他也吓得不轻。   我就这么开着车一路狂奔回了G城,车子开四合院大门口停下来按喇叭时,我的双脚一直在哆嗦。   廊灯亮起来,王妈披着大衣打着哈欠拉开了大门,见是我,她拉开门就转身往里跑。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开车了,趴在方向盘时,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寂静的夜色中,有急促且凌乱的脚步声传来,辛童和陆只悦都来了。   “殷小姐。”辛童跑到车边拉开了主驾位的车门。   “拉,拉我一把。”我上下牙打着架,辛童和陆只悦合力把我扶了下去。然后辛童开车进去,陆只悦扶稳着我往里走。   回到房间,我喝了好几杯热水,又泡了个热水澡,这才回了魂。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裹紧了睡袍,趿着拖鞋走到了沙前坐了下来。   “风哥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陆只悦看着我,“没事儿吧。”   我摇了摇头:“辛童,阮西岭怎么样了?”   “一直在睡,两个阿姨在那里守着,按老头的说法,阮西岭这一觉至少要睡到明天早上八点过后,醒过来就没事儿了。”她道。   我点了点头:“你赶紧回去睡吧,我和陆小姐说几句话。”   “好。”辛童起了身。   “柳又平也是疯子。”陆只悦闷闷道,“他没为难你吧?”   我捧着热水杯,想着柳又平一路跟着我,到后来他提到冯其微时的失落和暴躁。也许他并不是故意要为难我,他只是不愿意去正视他内心真正的想法。他和大多数男人一样吧,都是有着劣根性的。希望女人臣服于自己,希望可以从女人那里获得崇拜感。冯其薇比他强,他爱的是一个比他强的人。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没有,他就是故意恶心韦御风。”我苦笑,“不过,这一趟也算有收获,他给我讲了一夜的故事。”   “什么样的故事?”陆只悦来了兴趣。   我把柳又平告诉我的简述了一遍给陆只悦听,陆只悦听完后,好半天都看着我发愣。   “梁梦昭是你的小姨?”她带着几分不确定问我。   “嗯,韦御风也这么说。”我道。   “我见过你小姨,不过,接触得不多。那时候,我才十几岁,姐姐陆只影也还活着,我跟着我姐姐住在韦家小院。”陆只悦有些失神起来。   “我小姨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问。   “很漂亮,冷冷的,和大哥韦清辰的感情不太好……”她抿了抿唇,“我姐姐还活着时,我喊二叔姐夫,跟着我姐姐也喊大哥。我姐姐死了后,二叔就让我改了口。”   “她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我再问。   陆只悦摇了摇头:“大叔死了后,你小姨就搬离了陆家。风哥应该知道吧,你问问风哥。如果他不知道,我回头帮你问问我二叔,二叔肯定是知道的。”   “好。”我话音落下,房门口传来了敲门声,韦御风已经来了。   “那我回房去睡了,你和风哥好好聊聊。”陆只悦起了身。   我送她到门口,拉开门,果然是韦御风站在那里。陆只悦出去,他进来。   “为什么会和柳又平在一起?”他将门甩上,一只手抓住我的肩将我抵到门上。   “我从酒店出来,他一路跟着我。我去吃饭时,他跟进了饭店。”我试图解释,但发现,其实在整个过程,我有无数机会可以跑掉,是因为我想听他嘴里的那个故事,所以我才没有跑。   韦御风的面色阴晴不定,眼神也很凌厉,我被他看得恼怒起来,用力挣了挣,我沉默着往沙发走去。   他拉住我的手:“我很担心你。”   “你担心什么呀?”我冷冷道,“担心我和被柳又平睡了吗?还是担心我跟他复合损了你的面子?你们不过一丘之貉,为了那些可怜的自尊心,于是都跑来拿我寻开心罢了。”   他用力拉了我一下,然后伸手将我抱进怀里:“阿瑛出车祸,我是有点着急了,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你着急是应该的,毕竟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不过是个后来者,凭什么凌驾你们青梅竹马的感情之上呢?”我嘲讽道。   “嘴还挺利的。”他松开我,上上下下的将我打量了一番,“你没事儿就好。” 第:此情难尽22.去见小姨   我心里多少是有些介意,阿瑛喜欢他是毋庸置疑的事情,韦御风不接受她的爱,却对她有一份深深的兄妹之情。他以为阿瑛是知道这一点的,便自信的相信她会安守界线远远地观望他。可他太低估人的本能了,阿瑛很爱他很爱他,爱到无法压制自己的本能。   “我没有怀疑你。”他见我一直不说话,便多解释了一句。   我收回视线,擦过他的肩膀往沙发走去,他跟着我走到沙发旁,然后再次抱住我。   “我是在跟自己生气,我没保护好你。”他的气息呼到我的发间,有些痒痒的。   我迟疑了一下才将头靠到他的肩上,然后伸出手环住他的腰。房间里很安静,窗外有风在流动。我们都没再说话,这一刻的安宁足以将我心中刚才对他的不满抵消。   “采采。”他低低地喊我的名字。   “嗯。”我也低低的应他。   “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他说。   我惊了一下,韦御风这是怎么了?按理说,他沉寂三年,现在韦家后台东院李家重新得势,正是他大展身手的好时机。可他已经跟我说了几次了,他想走,想摆脱这一切。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还是,他正在遭遇着什么?   “好,你说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我将所有的疑问咽下去,只是附和他。   他将我搂得更紧,我听他的心脏沉着有力的跳着,恍惚间,我似乎又回了那样动荡的日子。许多记忆片断倒带般在我脑海中闪过,他带我去游艇,他唱歌,他恐吓我,他帮我,又毁我,后来我被卖入横波波,逃命时他为了护我生生挨了一铁棒,差点把命搭上。在后来那些辗转的日子里,我们试图靠近又被对方身上的刺逼迫而逃得更远,直到这一刻,我们紧紧相拥。   我想着这些,觉得我和他之间的缘分真是诡异,原以为是今生势不两立的仇人,谁知道峰回路转之后,我们成为了彼此的爱人。   这一夜,韦御风没有离开。   次日清早,我和韦御风出了门,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我的小姨。陆只悦在佛堂,辛童还没起床,我跟王妈打了声招呼。   韦御风也不清楚我小姨现在在哪里,但他问了他二叔,他二叔给了他一个地址。地址是G市的,只是离向宅挺远的。   “好冷啊,你会不会穿得太少了?”我搓着手,哈了哈气,这几天,温度降得厉害。车里的暖气刚开一会儿,我手都快要冻僵了。韦御风却只穿了一件打底的薄毛衣,外面套了件便西。   “你忍一会儿,到前面路口,我去买点吃的暖暖胃。”韦御风指了指前方不远的KFC。   “嗯。”我想着要见到我小姨,语气忍不住的轻快起来。   车子靠着路边停下来,韦御风下了车,寒风中,他小跑着进了KFC。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了门口,收回视线后,我瞥见我的手机。昨天晚上被柳又平关机后随手扔在了储物柜,我下车时也忘了拿,后面韦御风过来又不走了,我也就懒得再去拿了。   按下开机键,等了好一会儿才进入了主界面。我习惯性的点了开了微信,柳又平给我发了几条信息,让我到了给他报个平安。   我要删对话框时注意到了通讯录那里有一个好友申请,我点开:采采,我是伊城。我看着那几个字,仿佛跟见了鬼一般。   伊城不该是我记忆里上辈子的人了吗?我在牢里呆了三年,压根没想起过他。伊城……我盯着他的名字,他找我做什么?叙旧情吗?初恋难忘?我暗自笑了一下,然后删除了他的好友申请。   翻了一会儿手机,韦御风就回来了。   我们简单吃了点东西就继续赶路了,我没有告诉他伊城加我的事情,但我突然有点好奇起来,现在的伊家是什么样子?   “你现在和伊家还有联系吗?”我状似无意的问道,我记得,伊城那早逝的奶奶叫邓菲,她那是韦御风的姑姑,是因为这一层关系,伊家才会一直赞助福利院。而在韦御风成年后,韦御风又会匿了身份成为伊城爷爷的助理。   “听说伊老爷子身体不太好。”他淡淡的语气,仿佛提起并不相干的人。   “伊城,他和白雪结婚了吧?”我又问。   “嗯,生了个女儿。”他道。   “哦。”我点了点头,“那挺好的。”   “怎么突然问起伊家?”他还是问了我。   “因为要去找我小姨,不免想得有点多。”我解释道。   “你觉得伊城的妈妈怎么样?”他这么问我。   “哈?”我愣了一下,又想了想才说:“印象中,她就是一个挺温柔的中年女人。说话温柔,走路温柔,连发脾气都温柔。我觉得她人还不错,至少,表面上给我的感觉是这样。   韦御风没有接话,他仿佛没有听见我的回答一般专心地开着车。后来,他就改聊了别的话题,没再提伊城妈妈那茬了。我心里落了点疑问,觉得韦御风想说关于伊城妈妈的事情,可他却没有说。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后,车子开到了G市的另一个区的富豪区。辗转了好几层手续,我和韦御风才得以进了大门。   “这安保也忒严实了,这么一比,你以前住的别墅都得算贫民区了。”我抱怨道。   他伸手过来拍拍我:“采采,我有一个请求,你得答应我。”   我看着他:“你这么说话我有点害怕啊,你韦御风可是霸道总裁啊。”   他失笑:“哪学来的话,埋汰我呢。”   “说吧,什么请求?”我伸头过去。   “之前那笔旧账,我记着,以后,我一点一点还你,好不好?”他难得低姿态。   我反应过来,他指着是最初我被他折磨凌辱的那段日子。说起来,这确实是我心里的一个坎。虽然现在我们已经摒弃前嫌,但想到那段经历,我还是耿耿于怀,真不敢相信,眼前的韦御风就是当年那个变态的韦御风。而我,和他相爱了。   他伸手过来紧了紧我的手:“对不起。”   我笑了一下,又叹口气,勉强道:“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车子在别墅区开了十来分钟后,终于开到了半山腰的一幢别墅前停了下来。我看着车窗外,翠绿的竹林间,青白色的别墅外墙掩在绿意间,古典味道很浓郁。   下了车后,眼前出现了一条由鹅卵石铺成的路,路的两旁种满了野花,时值初冬季节,在这样寒冷的地方,路两旁的野花开得却十分好。看起来,很有一点当年我去见刘麦时,柳又昕带我走过的天堂之路。   “你找谁?”我愣神时,一个穿着老式褂衫的中年妇女拎着一袋垃圾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她有些好奇地问我和韦御风。   “你好,打扰了,我们找梁梦昭女士。”韦御风道。   “你们找梦昭?”中年妇女将手里的垃圾袋放到一旁。   “麻烦你进去告诉她一声,就说韦御风和殷采采来了。”韦御风客气道。   “我进去问问她,她没跟我说今天有客人要来啊。”中年妇女转了身。   我的视线又跟着她进了院子里,院子是由青色的石头铺成的,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院子的一角围了一方池子,池子里种了睡莲。睡莲的上方葡萄架,时节过了,睡莲只剩莲叶,葡萄架上也只剩藤。   “你们进来吧。”那中年妇女很快跑回了院子里,她得了梁梦昭的令,这会儿已经是满脸笑容,态度也殷勤起来。   我和韦御风一起进了院子,进了院子后,我才看到在院子的另一边立了一架秋千。秋千旁边是两株有年头的腊梅,这会儿,枝头间开出了花苞。   跟着中年妇女身后,我们进了大厅,然后又上了二楼。从大门迈进去时,眼前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整个二楼是全打通的,但设计得错落有致。最上面一层三面都是书柜,第二层看着象友人小聚时的闲聊区,柔软的沙发,落地玻璃。最下面一层则和阳台相连。这一层是茶室,我之前觉得向云天蛮讲究的,看到梁梦昭的茶室,我才知道,山外青山楼外楼。茶室里摆着一张至少三米长的茶桌,茶桌的茶盘古朴,素雅,旁边的柜子里放满了茶叶。我正在质疑这么讲究的人茶叶怎么可以不冷藏时,我又发现,那柜子并不是普通的木头,看着更像是石头。我隐隐记得,有一次柳又平提到过一种叫寒山石的石头,据说可遇而不可求,其价值无法估量,这种石头的功效堪比冰箱。   “来了。”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从阳台的栏杆前转身,她抬头时,我感觉血液从脚底往上窜。只一眼,我就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她就是梁梦昭,我的小姨。   “昭姨。”韦御风淡淡的喊了一声,他拉了拉我,我如同置身梦里,跟他往台阶走了下去。   “坐。”她走进来,姿态婀娜。   我呆呆地看着她。   “梁引容的女儿都这么大了。”女人走到我面前站定,她略略俯身看着我的眼睛,“生了一双跟梁引容一模一样的眼睛,其他地方却完全像殷蹊。” 第:此情难尽23.我不懂   我心里很激动,梁梦昭和我妈也很像,我多想亲亲热热地喊她一声小姨。可她这么冷静,冷静得近乎冷淡,我那声小姨就叫不出口。来之前,我也猜想过见面的情景。再怎么说,我妈和她是亲姐妹,在韦御风和柳又平讲述中也没有提到她和我妈有过节。我想,她即使不那么激动,至少,她也会有所感触,毕竟,在隔了几十年的光阴后,我们见面了。   “你们坐吧。”梁梦昭施施然往茶座的主位走去,坐下后,她伸手按了一下茶座上的一个按钮。   韦御风抬步往侧面的沙发走去,我跟在了他身后,挨着坐到了他旁边。   少顷,一个大约十八九岁长得非常清秀的姑娘上来了。   “梦姐。”姑娘很恭敬的喊了一声,然后她就忙碌起来了。先拿着壶去柜子后面装满,开始烧水后,姑娘从柜子里拿了茶叶。   梁梦昭靠在椅背上看着我和韦御风,她的神情始终那么淡淡的,我在她的眼里看到了疏离。这让我想起很小的时候看过的皮影戏。现在,我和韦御风就像是台上的两个戏偶。   “听说你妈妈过世了。”梁梦昭看着韦御风。   “是,听说过世快十年了。”韦御风淡淡道。   梁梦昭微微蹙眉,道:“可惜了那么有才情的一个人,我从前就和她说过,不要将情寄予你父亲身上,他的心跟着死人早就死了。她若听我的,也不会过得那么苦。”   “造化弄人。”韦御风也不多言。   梁梦昭轻笑:“不过,你妈妈也算争气,直到你父亲过世,他也没能见你一面。”   韦御风没说话。   茶座上的水已经开了,姑娘拆了茶包开始泡茶。只见她纤长的手指拿着茶夹,用头泡茶洗了闻香杯,然后用茶夹夹着杯子一一放到我们面前。   我原本是不喝茶的,来了G市后,跟着有样学样。这闻香杯,我看陆只悦一个人做起来最像样。其他人,我都觉得过于做作,所以,我从不愿意东施效颦。   韦御风循了礼节,拿过闻香杯闻了闻:“是九尾山上的极星吗?”他用了疑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梁梦昭的脸上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你倒是见过一些世面。”   这话要是换了一般人说得多狂妄,但从梁梦昭嘴里说出来,莫名的变成了一种赞许。我庆幸我没去拿那闻香杯,我哪里闻得出来什么茶,最多能品一品茶的好坏。   “阿柚,你把剩下的盒茶打包,待会让阿风带走。”梁梦昭吩咐道。   “是。”姑娘诺诺应道,说话间,她已经给我们都斟好了茶。随后,姑娘又拿了点心出来,用精致的小碟子装好,一人一碟。   我这才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不上来什么这茶和一般茶有什么不同,但想再喝一口。这大约跟买奢侈品是一个道理,属于玄学范围。总之,物以稀为贵,物以贵为珍。   我放下茶杯后拿了块点心,点心入口,这时候就感觉到了什么叫舌尖上的极致享受。我的心不由得颤了一下,显然,梁梦昭用了最好的茶招待我和韦御风。这么说来,她对于我的到来还是很欣喜的?   喝过茶,吃过点心后,梁梦昭搭眼看了看外面的天气。然后她扶着椅子起了身,道:“今天的太阳挺好的,到楼下走走吧。”   我和韦御风和她一起下了楼,她沿着开满野花的石子路缓步往前走。   “你去吧。”韦御风推了推我。   我有点紧张,但他拿着手机已经往旁边的车子走去了,我只能硬着头皮往梁梦昭的方向走去。拐过屋角,梁梦昭坐在路边的木椅上。   我攥了攥手心,慢慢的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望着路边的竹子出神,半晌后,她道:“你总该叫我一声小姨吧。”   我实在是受不了她这样装神弄鬼的高姿态,在我看来,这人世间,不管高低贵贱,那都是人。是个人就有七情六欲,开心的时候笑,难过的时候哭,活得那么累做什么呢?   “按理说,我是该喊您一声小姨。但您的似乎并不太想认我这个亲戚,思来想去,我觉得我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我没管住自己的嘴,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她抬头看我,眼神有讶然之色:“这话听着很新鲜,殷采采,你样刁钻的话,你时常对人说么?”   “当然不,只对您这样的人说。”我干脆跟她一拧到底,这亲不认也罢,反正我爸死了,我妈也疯了。以前没有她们,今后也不必有她们。   梁梦昭从木椅上站了起来,我心里吓了一跳,脚下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按你的意思,我应该把你搂到怀里哭一场,诉说这几十年的分离,问问你妈的情况。是这样吗?”梁梦昭的声音里终于有了起伏,她的内心不象她演的那么波澜不惊。   我抿着唇不说话,她终究是长辈,我不能过于放肆。   她往前走了两步到我面前,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要鼻尖顶鼻尖,我又退了一步。她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我哆嗦了一下。   “你为什么要那么像他?”她目不转晴的盯着我的脸,眼中隐隐有了泪意。   我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说我像我爸。反应过来后,我心里涌起莫大的悲哀。我这才明白,她为什么对我始终保持着疏离,为什么只字不问我妈。能让一个女人念念不忘以及耿耿于怀,大约只有爱情了吧。两个亲姐妹,出身名门,同时为了一个风月场中的男人欲罢不能。想想,真是个大悲剧。为此,兄妹大打出手,害死大嫂腹中孩子。我要是我外公外婆,应该会直接从厨房里拿刀吧,劈死一个算一个。教出这么两个不争气的女儿,不如生块叉烧了。   “他怎么死的?”她又问我。   我笑了一下,把她的手从我肩拿开:“小姨。”   她别过脸,抬头擦掉眼角的泪水。转回头再看我时,她的神色已经正常了。   “你真的要听吗?”我问她。   “你说吧。”她抬步往前走。   我将我爸离开我妈,又和柳又昕在一起,最后横死床上的事情详细的跟她讲了一遍。不知不觉中,鹅卵石路已经走到了尽头。我只顾自己讲得痛快,无意间转头看梁梦昭时才发现,她的面色惨白的。   “小姨,你没事儿吧?”我扶住她。   “没事儿。”她回答得有些困难,推开我的手,她往前面的长椅走去。   我跟着她的脚步,看着她坐到长椅上才松了一口气。   “你妈疯了?”她低声问。   “是。”我应。   “那她就不再认得我了。”她苦笑了一下,“本来还想让她看一下,现在的我过得有多好。”   “外公外婆还好吗?”我问她。   “还好。”她应。   “我想去看看他们。”我说。   “看什么?他们见了你,只怕又要捶胸顿足哭一场,他们老了,让他们过几天安生的日子吧。”她道。   我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点道理。在这计算不清楚的冤孽故事里,最无辜最可怜的莫过于我那从未见过面的外公外婆。   “你给我说说,你爸的事情吧。”沉默片刻后,梁梦昭带着几分请求道。   “小姨,我说几句你不爱听的话。我是没办法选择,否则,我不愿意我的身体里流着我爸的血液。当年我妈把他捧在手心里当宝,连洗脸水都给他端好时,我就一直想不明白,我妈为什么会对我爸那么好。我爸从来也没有为她做过什么,我妈一个女人在生意场上辛辛苦苦打拼,赚来的钱供他挥霍。一辈子到头,我妈破产,他抛下我妈,抛下我和我弟,连最基本的人伦都没有,挥挥衣袖就走了。要知道,连动物都有护崽的本能,他却没有。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妈,柳又昕,还有你,爱他什么?他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你们一个一个跟得了失心疯一样不顾一切。他不见得多帅,比他帅的大有人在,也不见得多有才,站到你们梁家门前,他就是一个粗人。他到底有什么好?小姨,你今天能解解我这个长久以来的困惑吗?”我激动起来。   梁梦昭也不生气,靠着椅背,她眼神空洞地望着竹林,好长时间后,她哽咽道:“当年,他着一身月白色长衣,打着扇子拎着酒坐在窗台上。那时的他面若满月,眼中装满了整个星空。你不知道他的好,你不懂。”   我没法懂,我只知道他陪了我二十年。这二十年的时光里,他是我的父亲,是一个俗得不能再俗的男人。也要吃饭,也要睡觉,也要拉屎,也要放屁。她们心心念念的少年,只在当年,我没见过。   也许,这人活进了回忆了,才是最无敌的。   “你回去吧,改天我们再见。”梁梦昭下了逐客令。   “好。”我立刻转身,走了两步又有些不忍心,顿住脚步回头:“小姨,你保重。”   她摆了一下手,抬起衣袖遮住了双眼,我看到有两行泪顺着她的脸庞淌了下去。我收回了视线,快步往回走。   韦御风站在车旁等着我。 第:此情难尽24.情为何物?   “我们回去吧。”我径直走到副驾位旁,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韦御风随后也上了车,他启动了车子,下了山后,他才问我:“怎么了?”   我抿着唇看着车窗外,好一会儿后压抑着情绪低声骂了一句:“操蛋的爱情。”   韦御风伸手过来拽了拽我的手:“不准说脏话。”   我有些悻悻的:“连说话你都要管,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你和你小姨聊了些什么?”他话题绕了回去。   “我不想告诉你,可以吗?”我烦躁起来,只要起到我妈,我小姨还有柳又昕,这些在世人中拔尖的妙人儿都为了我爸发疯,我这心里就堵得慌。   “不可以,我们之间要坦诚。”他不紧不慢道。   “行,那你先坦诚。你对阿瑛要作怎么样的打算和安排?还是任她一直呆在你身边。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给你个建议。哪天我们结婚了,你把她收做填房吧,这岂不是美事一桩。”我说得又快又急。   “你这是在拿我出气啊。”他毫不留情的戳破我,“阿瑛出院后,她要去新区那边的聋哑学校教书了,沈姨跟着去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这样的安排,你还满意吗?”   “总之,我是个恶人。”我强辞夺理。   “我挺好奇,你小姨和你聊了些什么让你情绪波动这么大?”他不依不饶,非逼我说出真相。   “我更好奇,你对你父亲的原配夫人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心情很复杂?”我偏不如他愿的跟他绕弯子。   “不复杂,那是上一辈的恩怨,我和她素无交集。”韦御风道。   我又伸手去揪座椅上的流苏,揪来揪去,心里的烦躁更浓,嘴里忍不住的叨叨起来:“你知道吗?我的小姨,你父亲的原配夫人。她和她的姐姐爱上同一个男人,为了这个男人这辈子都老死不相往来。为了这个男人,梁家几乎家破人亡。韦御风,你告诉我,爱情到底是个什么狗屁玩意?它值得柳又昕也念念不忘?我小姨说我不懂,她说,当年那个男人站在台上,面如满月,双眸似星辰,一手扇子,一手酒,她的眼里就再也看不到别的男人了。她是瞎了吗?还是得了青光眼白内障?要不然怎么会看不见其他的男人呢?真的,韦御风,我是不是理解能力太差了?还是人生经验太少了?我怎么都理解不了她们的思维和想法?你说会不会有人对她们下了同一个牌子的降头,所以,她们才会为了同一个男人发疯?”   韦御风很耐心的听我叨叨完,他伸手打开了手机音乐。调了一会儿后,一首熟悉的旋律响起,然后,我听到熟悉的声音。是当年我和他一起合唱的那首“铁血丹心”,真没想到,他录下来了,还留在他的手机上。   “并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有时候,爱情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他笑笑,“我听说你父亲当年在当红时,许多女人为了他一掷千金。但他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轻佻,甚至,他比你以为更为有底线。殷采采,你心里始终将风月场所定义为低与贱,而更为不幸的是,你自己曾陷于其中,这让你加倍的介意这件事情。”   “也许是这样吧。”我颓然下来,“但你说说,自古以来,礼仪廉耻,约定俗成。千百年下来,我们绝大部分人按照这样标准约束自己。我从小到大,我爸我妈也是世俗大众那一套教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要自尊自强,要顶天立地,绝不食嗟来之食。可结果呢?他们背地里却那么龌龊。是因为他们,我才被坑进污泥之地,我怎能不介意?”   韦御风不说话了。   我看着车窗外冷笑,只觉得无力:“风月场所里的是什么人?迎来送来,人尽可夫,人尽可妻。是为淫,淫者,贱也。当然,你也可以说,存在的即是合理的。可这种合理,俗世中的大多数人是绝不接受的,你能接受我,只能说明你非常人。而我妈她们爱我爸爱得死去活来,那是鬼迷心窍。”   他叹了一口气,还是没说话。   车子开回四合院时,我们刚好赶紧上饭店。餐厅里只有王妈一个人坐着吃饭,其他佣人都在侧厅吃。   “小悦和辛童呢?”我问。   “小悦在佛堂呢,辛童接了个电话出去了,说是有事情。”王妈赶紧起了身,张罗着给我和韦御风拿了碗筷。   “你先吃,我去佛堂看看小悦。”我抬步往走。   “我和你一起去。”韦御风跟在了我的身后。   “你们还是别去了吧,小悦不肯别人去打扰她呢。”王妈喊道。   我和韦御风都没有理会她,穿过花园小径,拐弯,我们进了回廊,然后来到了佛堂前。大门开了一半,阳光打进去,陆只悦一动不动地跪在蒲团上,手里拈着佛珠。   我先走进去,怕扰了她念佛,我放轻脚步。然后我看到了陆只悦衣袖上有斑斑的血痕,我大骇,急步上前。这才发现,她跪着绷直,双眼却是紧闭的,嘴角还有残留的血迹。   “小悦。”我扶住她。   “小悦。”韦御风也吓到了,他掐了掐她的人中。   我揪心地看着,至少一盏功夫,陆只悦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惨白着一张小脸,轻声道:“你们回来了。”   “快,马上去医院。”韦御风打横将陆只悦抱了起来。   我跟着他往外跑。   陆只悦蔫蔫地靠在韦御风的肩膀上。   心急火燎的,我和韦御风把陆只悦送进了医院。我心里作好了最坏的打算,楼上楼下的折腾了一圈,还好,只是吐血而已,没有得绝症。医生让住几天院,回家后好好补补气血就行。   如同劫后余生,我坐在床沿上边,韦御风出了病房。   “采采。”陆只悦从被窝里伸出手来。   “嗯。”我握住她的手,根本不忍心去问她为什么会吐血?   “你给我姑姑打电话,我想她了。”她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好,我让韦御风现在就打。”我立刻起身往病房外走,韦御风站在远远的走廊尽头,他站在那里打电话,我朝他走去。   我走到他身后时,我只听到他说好自为之四个字,语气很重,听到我的脚步声他就挂断了电话。   “小悦想见她姑姑,你打个电话吧。”我道。   他点了一下头。   “又是一个爱情悲剧。”我仰看天花板,将泪意逼了回去。   “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都四个多月了,阿离的母亲暗中让人给小悦下了药,孩子没能保住,阿离的母亲说怕遗传她妈妈的精神病。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小悦就被伤狠了。”韦御风说道。   我从没听小悦提起过这件事情,果然,最痛苦的事情都是埋藏在心底最深处。别说拿出来晒太阳,连碰都不敢去碰。   “阿离娶孟雅秋不算被迫,他只是向现实投降了。如果坚持和小悦在一起,这辈子,小悦都得不到他家人的承认,他会更痛苦。”韦御风又道。   我怔怔的,到底是疯狂的爱可怕,还是留一份遗憾更让人痛彻心扉?谁知道呢?只有老天知道吧。   这人世间的情情爱爱,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真是太沉重了。   韦御风给温湘庭打了电话,温湘庭听到小悦住院的消息,表示马上安排车子过来一趟。   我先回了病房,陆只悦已经睡着了。我坐在床头看着她的小脸,想着她比我还惨八分的身世,我猛然间想到另一件事情,她的亲生母亲不是一直没找到吗?如果我想办法帮她找到她的亲生母亲呢?她会不会多一点心灵上的依靠。   我激动起来,随即觉得自己想得简单了。我连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搞清楚,我要上哪里去找陆只悦的妈妈?而且,向云天临终前说过陆只悦的亲妈早就死了,说是自杀的。可我总怀疑他只是为了打消陆只悦找亲妈的念头。   半个多小时后,温湘庭的助手推着她赶来了。   “姑姑。”我放轻动作起了身,“睡了。”   她点点头,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这一路上估计给急坏了。   “我们到外面说话,阿桐,你在这里看着。”温湘庭示意我推轮椅。   我推着她出了病房,远远的,韦御风还站在窗下打电话,我只好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把今天的情况告诉我。”温湘庭抬了一下手,让我停下来。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出门的时候没见着她,回来她就跪在佛堂吐血:“姑姑,我早上出门早,等我回来的时候,王妈说小悦还在佛堂。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小悦一般都会准点吃午饭,她有午睡的习惯,等我过去时就发现她吐血了。”   “嗯。”她应了一声,若有所思的表情。   “姑姑,我有个想法想和你说说,如果不妥当,还请你不要介意。”我小心翼翼道。   “你说。”温湘庭看我一眼。   “姑姑,能不能想办法找到小悦的亲生母亲呢?我总感觉这是她心里的一个坎。”我问。   她怔了一下,道:“死了。”   “死了?”我重复道,连温湘庭都说死了,那是真的死了吧。 第:此情难尽25.跨越万水千山的关爱   “实不相瞒,小悦的姐姐小影还没有过世之前,就曾经费尽心思去找过小悦的亲生父母。但当时线索实在太少,再加上小悦的养母过世,当年知情的人离开的离开,死的死了。这事儿,直到小影过世就这么搁置下来了。”温湘庭长叹了一口气。   我推着她的轮椅缓缓地往前走着,心里头一直盘踞着一个疑问,又有点不太敢问她。向云天临终那会儿说过,他对小悦有过非份之想。但有一天,他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直指他和小悦存在血缘关系。就是因为这通电话,向云天才翻山越岭去找到了陆只悦,然后想办法做了亲子鉴定,从而证实他和陆只悦确实存在血缘关系。我一直怀疑那个电话是温湘庭打的,从刚才温湘庭那么确定小悦的母亲已经过世,我更加觉得那通电话就是她打的。   “小影过世后,我兜兜转转的,甚至还托了李宗凯帮忙,小悦的身世却始终是个谜。十几年过去后,别说小悦不抱希望,就连我,也只能放下了寻找她父母这件事情。”她指了指前面的休息椅,“你推我到那边坐会儿吧。”   “好。”我推着她走过去,坐到椅子上时不经意瞥了一眼,走廊另一头的韦御风已经不在那里了。   “大概是在三年前,我接到了一通电话,打电话来的是个女人。她直接告诉我向云天就是小悦的亲生父母,我当时很震惊,立刻追问她是谁。但那个陌生女人没有回答就挂了电话,我让人去查了陌生女人打来的电话,是一张临时卡,我是顺着这张临时卡的线索。最后找到了G市郊区的一个小镇,在镇上的一间发廊里,找到了那个给我打电话的陌生女人。那女人是个站街的,我给了她一些钱,她带我去看了小悦生前住过的房子,以及她母亲留下的一些照片和视频。小悦的母亲是吸du人员,过量后出现幻觉自残而亡。”温湘庭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的眼神愈发显得哀伤,“这些事情,我都不敢告诉小悦。”   “姑姑,我想问一下,当年是不是你打电话告诉了向云天,小悦是他的亲生女儿?”我急切地问道。   温湘庭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向云天是小悦的亲生父亲,那个陌生女人和小悦的母亲在同一个发廊上班,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她给我打电话,是受小悦的母亲所托。其他的事情,她一概不知。后来,还是小悦给了我打了电话,我才知道向云天是她的亲生父亲。”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这么说来,并不是温湘庭找到了向云天:“姑姑,那你肯定那个已经过世的女人是小悦的亲生母亲吗?”   温湘庭若有所思起来:“如果单从她出租房内留下的毛发来鉴定,确实是小悦的亲生母亲。我之所以将这件事情压下来没有继续追查,确实是我对小悦生母的身份以及不光彩的死亡原因很介意,我不愿意小悦去面对这些事情。我明白你的意思,也许会另有真相,但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小悦生母的身份。这件事情,如果要彻查下去,那就必须从小悦生母的身份开始,我不想挖掘更多的真相。人已经死了,或者没死,只要她不再出现,那就这样吧。她如果敢出现,我自然也有法子应付得了她。”   我想了想,觉得温湘庭说得道理。我这个人,生来好奇心重,凡事总想追问个为什么?这么多下来,跌跌撞撞。许多我追问过的事情,到了最后,真相都是残破的。   “她和阿离的事情,姑姑,你劝劝她吧。”我忍不住又多嘴。   温湘庭摆了一下手:“当年,我以为小影固执。现在才知,小悦固执起来甚于是小影。她和阿离初在一起时,我就劝过她,甚至很严厉地骂过她。顾家从商,一般从商的人家对婚配一事也会在意,但顾家不一样,顾家的商业基地都在京城,皇城根下。几百年的根基,深浸其中,对于家族成年孩子的婚配,门当户对必为首要。我了解这一点,也知道顾家近几十年来有几个痴情的儿女想打破这种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最后下场都不太好。可小悦不听劝,阿离也年轻,以为有爱情就可以战胜一切。”   “唉。”我一时间也就只能叹口气了,“我有时候和小悦聊天,觉得她特别通透豁达。可在感情上,她又特别像一只飞蛾,在所不惜。姑姑,我不太懂。都是佛法无边,小悦念佛多年,也是有悟性的人,为什么还会在痛苦中这样苦苦挣扎?”   “心中有执,佛亦无法。”温湘庭半晌才说道。   走廊里有风吹过,吹得我的头发糊了我一脸,窗外的阳光已经匿去。我和温湘庭枯坐了一会儿,她的助手过来喊她,说是小悦醒了。我赶紧起了身,推着温湘庭回了病房。   韦御风却没有在病房,我有些奇怪,看温湘庭和小悦聊着,我便拿着手机出了病房给韦御风打了电话。   “采采。”他那边有呼呼的风声,“刚才沈姨给我打电话,阿瑛的病情有点反复,我过来省立这边看一下。”   “哦。”我应了一声,也不好多说什么,显得自己太小心眼,“那你去吧,小悦这边没什么事儿了我就先回四合院。”   “行。”他匆匆就挂断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呆站着,从早上到现在,我感觉我整个人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先是我小姨,接着是小悦。   都说人生百态,我看到的何止是百态,简直是千态万态。   我打算在医院陪小悦两天,但温湘庭心疼她,说要接她回去好好调养一段日子。我看着小悦是不大愿意的,我赶紧劝了几句,去了温湘庭那边,我总要放心一些。送走她们姑侄,我打了辆车也回了四合院。   日子似乎又平静下来了,我回了一趟Y城,果然在我的远亲家见到了我妈。本来想把我妈接到G市去,但我妈不肯离开我远亲家半步,连出院子都不肯。我只好让红姐去问问那老头愿不愿意跑一趟,那老头听说我妈的情况,说他只对新中招的人有法子,象我妈的情况,他完全不懂,更不会接治。无奈之下,我重金许诺,为此,红姐带着老头跑了一趟。老头来了后,盯着我妈的眼睛看了半晌后摇了摇头,说了句神仙都没法子了,随即就头也不回的下了山。   我陪我妈住了一段时间后,辛童天天连环夺命call,说是向宅一个主人都没有,横波楼也没个主心骨,要我赶紧回去。我留下我妈,又回到了G市。   阮西岭被驱邪后正常了。她在酒店住了一段时间,说别的地方都不想住,闹着要搬来四合院。我没经住她磨,给小悦打了个电话征求她的意见,她只说一切随我。最后我就同意阮西岭搬到四合院来住,她高兴得手舞足蹈的,好听的话说了一大箩筐,差点没说下辈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我的恩情了。   横波楼死了小茹后,再加上新规的实施,两个月下来后,初见成效。红姐给我看了这个月的财务报表,业绩扶摇直上。   但我的心里始终是不安的,叶姿在这G市,杨助理也说回了老家,我的死对头们难道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答案当然是不可能的,只能说明他们在憋更大的招。   G市的冬天,一如既往的冷。   一大早的,阮西岭就跑来敲我的房门。我窝在被窝里,实在是不想起床,可她喊个不停,我生气得很,只能披了睡袍离开了温暖的被窝。   “采采,采采,我煮了好喝的奶茶,比王妈煮的好喝多了。你快去洗脸刷牙。”阮西岭端了个小奶锅,披着件粉色的斗篷钻进了我的屋子里,带着一股寒风迎面扑来,我打了个冷颤将门给甩上了。   “你起这么早干嘛?”我打着哈欠问道。   “睡不着就起了来了。”她搓着双手,殷殷地看我,“采采,你快去洗脸啊,真的特别好喝,我不骗你。”   “我很困,只想再睡一会儿,要不你自己喝了吧。回头下午你再煮好了。”我趿着拖鞋往床边走去。   没想到阮西岭却跟了进来:“那个,我,我还有话和你说。”   我钻进被窝里拉上被子:“说。”   她捏紧手心,四下张望后走到我床头:“我接到个电话,昨晚一点多。我睡得迷迷糊糊,接完后,我就失眠了。昨晚不敢来找你,所以,起了大早……”   “重点。”我打断她。   “冯其薇打来的。”她嗫嗫的。   “什么?”我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坐直身体,“她打电话给你说什么?”   阮西岭垂下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她问你最近在忙什么?”   我笑了一下,这可真是不得了,远在美国的冯二小姐居然跨越重洋的关心我的动向。我靠回枕头上:“是冯其微让你要搬进向宅来住的吧?” 第:此情难尽26.可以考虑   阮西岭抬头看我,她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   我盯着她看,我一直知道她身后是有人的,也怀疑过是冯其薇,不过听到她亲口承认,我内心的震撼还是不小。我说她一个情商智商都经常不在线的人,即使有刘度撑着,其实也很难在龙蛇混杂的横波楼独家当大,果然后面更大的树是冯其薇。   冯其薇……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三个字,我与她只有一面之缘,那一面之后,我就进了监狱,在里面度过了惨无天日的三年。三年后,她挥挥衣袖只留给柳又平一个故事转述我听,人去了美国。   真是个厉害的女人,不动声色间,一池水被她搅得暗中起了漩涡。   “为什么告诉我?”我漫不经心的看她一眼。   “上次的事情……”她的眼中浮出一抹惊惧,“如果不是你想办法救了我,我可能现在已经变成真的疯子了。采采,二小姐让我搬到你这里来住,虽然这是她的意思,但我确实想和你离得近一点。”   我想起来前段时间我让辛童去查查阮西岭在芳菲尽到底得罪了谁?辛童查了一段时间后告诉我,说她得罪的是当地的一个官二代,官二代非要为难她,于是她就无路可去了。我自然是不相信这样的理由,但辛童再查却无果了。阮西岭得罪人官二代,恰巧向云天去那边拜访朋友遇上,英雄救了美,顺便就给带到了横波楼。   我在想,到底是冯其薇一早就特色好了阮西岭,还是阮西岭来到横波楼后,冯其薇随手就用了她。这张弥天大网,越发的没有边了。我暗自叹气,冯其薇到底什么来头?   “采采。”阮西岭看我半天不说话,她有些不安起来,“我知道你心里很介意我以前事事模仿你,房子也装修得和你一模一样。我承认,那段时间我鬼迷心窍了,总想着上岸,想找个靠谱的男人漂白自己好上岸。我,我是打过柳先生的主意,他根本瞧不上我。真的,采采,柳先生他特别爱你,他一点儿也不爱二小姐,我没骗你……”   我笑了一下,她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赶紧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你回去吧,还可以再睡个回笼觉。”我掩嘴打了个哈欠,“天这么冷,还是缩在暖和的被窝里舒服。”说着,我拉着被子躺了下来。   “可是,采采……”她果然就急了,“那我,我该怎么和二小姐说呢,我如实把你的情况告诉她吗?采采,我不知道二小姐到底想做什么?我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我,我害怕,采采,上次的事情,我一直想不通,到底是谁下的手?”   她心里要是有底,她想了一夜就不会大清早的来找我了。   “说吧,你把你看到的都告诉她,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懒懒道。   “真的如实说吗?”她有些不确定的语气。   “说吧。”我重复了一遍,“奶茶带走,你回去慢慢喝。”   “哦。”她悻悻的,但脚步声渐渐远去。很快,房间门传来了开门的声音,随即又关上了。   我闭上眼睛,倦意袭来,朦朦胧胧中,我脑海中浮现出韦御风的脸,莫名的我又想到我们那不堪的开头,想到他在最初对我的摧残。我和伊城恋爱后,他再一次来找我。他要和伊城结婚,又在结婚的当天播放了那些不堪的视频……   我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瞪着天花板,我开始在脑海中倒带我和韦御风过往的点点滴滴。毫无疑问,在多年后的今天,我是相信韦御风的,我相信他当年的他有苦衷,相信现在的他不会再骗我。   但我总感觉有地方不对劲,当年,他带我去过的那艘油轮,那船上的那些人。现在想来,他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带我去游轮上,那么,他当时究竟为了掩饰什么吗?   我想着这些林林总总的事情,伸手从床头拿过了手机,解了锁后,我拔下了韦御风的号码。   “喂。”他的声音也带着浓浓的睡意。   “你还没起啊?”我轻声问。   他翻了个身,大约是看了时间:“不早了,是该起床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想你了呀。”我将到嘴边的问题咽了回去。   他轻笑:“那我待会过来,让王妈准备我的早餐。”   “嗯。”我听着他的声音,心柔软起来。算了算了,什么都别问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等我。”他挂了电话。   我抓着手机,想着他很快就要过来,掀开被子赶紧起了床。洗漱后,我去了厨房,王妈打着哈欠在厨房里忙碌着。   “采采,早餐还没好呢?”她一看我,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不急,我是来告诉你,待会韦御风也过来吃早餐,你多做点。”我笑着说。   “好呢。”王妈这才放松下来。   我也难得起早床,拉紧大衣,我顺着回廊走到了院子里。这么大的四合院,向云天在的时候经常高朋满座,如今给我和陆只悦住,冷冷清清的,院子里的杂草倒是长了一大堆出来。我和陆只悦不讲究,向宅原先佣人多,后来用不着那么多人,辞了七八个,现在只剩四个了。王妈煮饭,老张开车,阿彩采购大家的吃穿用度,还有一个老伯管理院子。   我顺着石子路往前走,风是冷的,冰得连骨头都生疼的。我穿过假山的小径后,感觉腿有些吃不消了,穿的裤子太薄。于是,我折回身,想要回房间去等韦御风。   “殷小姐。”老伯从小径的另一头小跑来,“大门外有位先生说找你的,我没敢开门让他进来。”   “找我?”我皱眉,韦御风大家都认识,“我去看看。”   我跑着到了大门口,拉开沉重的大门,身着黑色大衣的阿离站在那里。   “阿离。”我惊讶极了,他这么大早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小悦呢?”他问得直接。   “不在这里。”我把着门,不打算请他进来。我讨厌懦夫,更讨厌象他这样做了逃兵又不甘心的男人。   “去哪里了?”他问。   “你不知道么?”我语带嘲讽,“我以为像你们这么厉害的人,别说小悦去哪里了,就是她今天放了几个屁,你也是应该知道的。”   “殷采采。”他的语气里夹杂着怒气,随即又颓下来,“请你帮我。”   “你找她做什么?听说她吐血了,你心里难过死了,所以赶紧的想着去安慰她一下吗?我劝你还是省省吧。小悦肯定不会接受的,她是什么样的性格,你心里不清楚吗?阿离,我要是你,既然狠了心,那就彻底点。和你的夫人好好过日子去,争取早生贵子。小悦算什么东西啊?就算向云天是她的亲爹,那也还是踏不起你们顾家高高的门槛。”我毫不客气的骂了他一顿。   他抿了抿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上了停在路边的车,车子随即远去,我关上了大门。那年我在游轮上看到阿离,他在月光下弹吉他,旋律里就写满了悲伤。后来,我见到陆只悦,在他们的平房里住,看他们和猫猫狗狗滚成一团,看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笑笑闹闹。我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就分手。我更没有想到,后来,他们的故事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回到了房间,坐在沙发里,我呆呆地看着灰色的墙壁。坐了大半天,房门口传来响动,韦御风喊了一声,门就旋开了。   “好冷。”他搓着手进来,在玄关处换了鞋子后连拖鞋都没穿就踩着地毯走到了我身边坐了下来,将我抱进怀里,他嘴里还叨叨着,“你身上好暖和,给我暖暖手。”   “讨厌。”我推了他一把。   他干脆整个人压到我身上:“那就让你更讨厌一点儿,对了,跟你商量件事儿。”   “什么事儿?”我看着他的眼神,感觉没啥好事儿。   “晚上跟我回我二叔家吃饭。”他的下巴在我脸上蹭来蹭去,他没刮胡子,痒得要命,我只好不停的将头扭来扭去。   “别闹。”我求饶道,“好痒啊。”   “再跟你商量个事儿。”他又说。   “等等。”我用手撑住他的脸,“你刚才说什么?晚上去你二叔家吃饭?为什么呀?这是见家长的意思吗?”   “算是吧,我二叔说想见见你。”他说。   “哦,一定要去吗?”我印象中,他二叔挺严肃一个人。   “你说呢?”他反问我,手不客气的探进了我的手背,不安份地摸来摸去,“我重点是来找你商量另一件事情。”   “是什么?”我被他撩得心猿意马起来。   “我们总不能一个住东边,一个住西边吧。采采,你搬到我那边去吧。”他说话间已经脱掉到了我的上衣。   “那小悦怎么办?”我喘着粗气,“你搬过来吧,反正阿瑛也要去做老师了,沈姨也跟着去照顾她。”   “我一个大男人搬到你这里来?”他停下动作,一副受了大辱的表情。   “那不行,你跟小悦商量一下,把她的宅子买了吧,这样你就是主人了。”我没好气道。   “可以考虑。”他又埋头下来。 第:此情难尽27.若有所思   早餐后,韦御风回公司,我和辛童去了横波楼。最近的日子过得风平浪静,我每天上午都会去场子里转一圈,最初的时候我给姑娘们上过几节舞蹈课。上了几天后,我觉得不妥。好歹的,我也是个老板,虽然是空降兵,但总得有个样子。所以,我就请了几个舞蹈老师来教她们,我没事儿就来转悠观察。有几个天资好的,我重金请了名师打造,不单训练舞蹈,包括形体,姿态,说话的语速,表情的自我约束和管理,从细微处强行改变她们。   几个月的时间下来,天资比较好的那几个姑娘已经很像模像样了。上个星期初初在三楼亮了个相,赢得掌声如雷。   阮西岭有了强烈的危机感,但又放不下身段来跟其他姑娘争个高低,有几天的时间,她总是别别扭扭的,红姐说她老冲着几个新上楼的姑娘翻白眼。   我心里有数,只是冷眼看着她。阮西岭急了,刘度毫不留情的抽身让她明白一个道理,男人是靠不住的。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想抓一个靠得住的男人,她已经开始频频和不同的男人约会了。   阮西岭明白自己不再年轻了,她必须要趁着还有资本的时候抓住一张长期饭票。事实上,她只要真豁得出去,她现在要洗白上岸还不是难事。她不走,我猜测很可能是因为冯其薇对她的牵制让她不敢离开。她很清楚自己的力量,不敢反抗冯其薇,她只能屈服。同时在这个屈服的过程中,她始终又带着不甘心。所以,她尝试向我靠拢。   她就像是一株墙头草,在审时度势时,随时循着有利的一方倒去。她也在等待机会,等待一个全身而退的机会。   今天早上,她来找我,我让她如实向冯其薇汇报我的举动,她心里肯定要琢磨半天。而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冯其薇是一只千年修行的狐狸,她怎么会不清楚阮西岭是什么货色呢?她算准了阮西岭搬到向宅后会向我靠拢,但她无惧,她就是要借着阮西岭的嘴告诉我,这盘棋很复杂,殷采采,你可要仔细思量好怎么往前走。   舞蹈室里,姑娘们都训练得很认真。那次和韦御风在山顶上过夜,他提到让我将横波楼整改方向,有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最好是悄悄的关掉为好。我思量再三,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只是这几个月下来,业绩单着实好看。给横波楼上下发福利时,大家都喜气洋洋干劲十足。我心里很发愁,往见不得光的勾当来钱才最快,一时间把它们关掉了,横波楼的业绩势必要大幅缩水。一旦客源流失,大家的收入锐减,军心就会动摇,就会造成连锁反应……我想着这些繁复的问题,脚步已经走到了办公室前。   要推门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小悦给我打来的电话。她身体早就大好了,温湘庭不放心她,怎么都不肯放她走。   我没有和她提及阿离来找过她的事情,她和阿离之间今生注定绝无可能,那就没有必要再见,只会徒增彼此的痛苦。   “采采,你今天不忙吧?”她随口问。   “不忙啊,我每天都不忙。”我笑嘻嘻的,“做老板就是这一点好,想干嘛干嘛,说起来,这都是托你的福。小悦,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每天给你烧三柱高香?”   “讨厌。”她笑骂,“谁跟你扯这些,我是问你要不要来我姑姑这边,我快闷死了,我想回四合院,天天念经,心里安生点。”   “小悦,你还是陪你姑姑多住几天吧,你也知道,她上年纪了,又是一个人……”我收起玩笑的姿态。   她叹气:“采采,你可不了解我姑姑,她的内心世界比草原还要辽阔,哪里需要我来安慰她。倒是她,成天的开导我,要我还俗,还张罗着想给我介绍男朋友呢。也亏得我一心向佛,这要是换个常人,三两天就给她拐偏了。”   “一心向佛你还为情所伤?”我脱口问道,问完就后悔了,真是哪壶不开提了哪壶,可话已出口也收不回来了。   果然,电话那头就沉默下来了。   “对不起。”我先打破了沉默。   “采采。”她平静的语气,“几年前我和你说过,我曾经酒吧做调酒师,因此认识的阿离。那时候,我不知道他是顾惜离,他也不知道我是陆只悦。我们只是最普通人,谈了一场恋爱,拥有了几年最纯粹的快乐,在那幢平房里,我们养了好几只猫和狗,认识了风哥,还有风哥的很多朋友。我们常常一起唱歌,喝酒,谈人生,去远方,甚至计划未来。直到有一天,我姑姑告诉我,他是顾惜离,我才明白我和他那几年,是命运赏赐给我的华丽水晶杯,时间到了,水晶杯就要碎。采采,你深爱风哥,你大概就能明白我在梦醒时的痛苦。”   “古语有言,喜乐随性,聚散随缘。佛法里也说,人在爱欲中,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但生而为人,七情六欲乃人之天性,我又怎能例外?你和姑姑说得都对,我是借着吃斋念佛逃避这人世的情劫。”   陆只悦一番话说完,我心有戚戚焉。情之一字,苦尽世间痴男怨女,旁人都解不了,只能靠着自己慢慢去度。总是能度过去的,不过时间长短而已。人体的细胞都七年一换,久远了,剜心切肤之痛终究也会结痂。然后就会变成另一个人,刻骨铭心的往事就那么淡化在回忆里了。   “也或者,我做如此选择,也是在断绝他的念想。我如果不出家,他就会一天放不下我。”陆只悦笑了笑,“我这次吐血住院,肯定又传到他耳里了,要不然,我姑姑不会这么久都不放我走,她怕我和阿离会不顾一切。”   我心中暗呼,好一个冰雪聪明的丫头。   “好了,不说了,我姑姑在喊我,你要是得空就过来坐坐。不得空,那就再说。”她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我呆站了许久才将手机从耳朵上拿下来。   “殷小姐。”红姐的喊声从我身后传来。   “啊。”我惊了一下,“红姐,你找我有事儿吗?”   “我们进去说吧。”她帮我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我们进了办公室,她把一叠简历放到我的办公桌上:“殷小姐,这是我挑出来的一些简历,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看着比较不错的?”   我接过那叠简历,全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我不由得问:“她们都知道公关一职是什么意思吗?”   “殷小姐,你糊涂了吧。”红姐笑起来,“横波楼在G市多有名啊,她们投简历来,当然很清楚要做些什么啊。我们横波楼门槛高,收入不菲,姑娘们都挤破了头的想进来呢。”   我一张接一张的浏览着简历,一共十九份,我全都详细看了。   “殷小姐,你觉得怎么办?”红姐看我半天不说话,出声打断我的沉思。   “红姐,我在想,这些姑娘的事情先压后吧。我在思考另一个问题。”我淡淡道,横波楼改变经营方向这件事情,迫在眉睫了。   “哦,好。”红姐很不解,但也没有多问,“那我先下去了。”   “去吧。”我应了一声。   中午和辛童去了附近的餐厅吃饭,要点菜时,我让她给叶芝打个电话。   “殷小姐。”她惊呆了。   “就现在打。”我道。   “可是……”她捏着手机,举棋不定。   “她来我就请她吃饭,她不来就算了。”我笑眯眯的。   辛童犹豫着按下了叶芝的号码,简单的几句交谈,辛童挂了电话。我已经从通话中听出来了,叶芝答应前来。   “我和她没有联系。”辛童忍不住的还是解释了一句。   “嗯。”我点头,我知道她们私下没有联系。辛童和阮西岭不一样,她是一个对自我认知十分明确的人,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只能要到什么。所以,她对选定的人忠贞不二。像她这样的人,是长在岩石缝里的草,无论多少艰险,总有一天,她能傲然于世。   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叶姿赶来了,她化着精致的妆,穿了一件深灰色的皮草,头发做成波浪卷,长过膝盖的长靴,手里挽着爱马仕的包包。我看着她的装扮,很可惜没找个高档酒店请她吃饭,实在浪费了她一身的贵妇装扮。   “芝姐,好久不见。”我起了身,笑着招呼她。   “啧啧,殷小姐,越来越美了。”她小碎步走到我面前,夸张地拥抱了一下我。   我们都笑得灿烂,内心骂得火热。   “殷小姐请我吃饭,我真的是受宠若惊。接到辛童的电话,我赶紧就把我压箱子的好衣服都穿到身上了,生怕怠慢了殷小姐。”她拉着我的手,“还请殷小姐别见笑。”   “芝姐哪里的话,快请坐吧。”我指着一旁的座位。   辛童立刻起身帮她拉好椅子,叶芝很是受用,拂了一下裙角就坐了下来。 第:此情难尽28.我们会结婚吗?   服务员送来了餐具,漫无边际的闲聊中,菜陆续也上了桌。这家餐厅装修不怎么上档次,但淮南菜却做得十分地道。辛童提过一次,叶芝的第一任老公是淮南人,做得一手好菜。今儿来了这里,我想到这茬,便把她给喊来了。   叶芝有些心神不宁,嘴里一直夸着菜很地道,但她却光喝汤。一碗米饭不过喝了几口,菜更是只动了几筷子。   我寻思着并不是饭菜不合她的胃口,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她穿得太富贵了,尤其是那件皮草,随便沾点汤汤水水上去,也就算废了。她兴冲冲的赴约肯定是很想知道我喊她来做什么?可现在我慢条斯理的吃饭,这一顿饭吃了得有四十多分钟了我愣是跟她漫无边际的闲扯。她有点坐不住,又不想先开口问,怕中了我的下怀。   “芝姐,你吃饱了吗?”我喝完碗里汤后,装着很惊讶的样子看她,“你吃这么一点点,最近减肥呀?”   “可不是。”叶芝讪笑着拉了一下她的皮草,“冬天才过了一半多点呢,我就胖了好几斤了。”   “那是芝姐你命好,我可听说,你那边最近生意十分红火。生意好,心情好,胃口当然也就好了。”我可着劲的夸道。   叶芝仍然笑着,只过她已经镇定下来了:“借殷小姐吉言。”   我抬手看了看表:“呀,时间不早了,都十二点四十多了,我该回去午睡了。芝姐,你也该午睡了吧。那我们改天有空一起喝下午茶啊?”我说就起了身,然后示意辛童去结账,辛童拿着手拿包快步往收银台走去。   叶芝整个神色都凝住了:“殷小姐,你找我来,没有别的事情吗?”她这么问我,语气里隐隐的夹杂着怒气,不那么明显。   想来也是,当初我还是无名之辈时落在她的手里,不过几天的时间就被整得死去活来。三十年后的河西,我成为了她不敢轻易叫板的人,但生气却是人的本性。   我微微一笑:“芝姐,我是想着你应该爱吃淮南菜,赶上这家餐厅做得地道,我就赶紧让辛童给你打了电话。”   叶芝终究是老江湖,即使心里气得要死,神色还是很快恢复如常,话也说得婉转:“劳殷小姐惦记,只怪我这几天胃病犯了,实在是辜负了这番好意。我想,殷小姐一定会体谅的吧。”   我亲热地挽过她的手臂:“怪我怪我,我应该提前预约你的,下回我一定提前预约你。我年轻,不懂事,生意场上的规矩更是糊里糊涂,芝姐得空了,可要好好教教我啊。”   两个人说着鬼都不信的场面话,挽着手臂出了餐厅。我作势要送叶芝,她说司机送她来的,我便执意送她到车旁,护着她上了车,又看着她的车开出了路口才敛了脸上的神色。   “殷小姐,我们走吗?”身后的辛童轻声问我。   “走。”我收回视线,抬步往停车位走去,辛童跟了上来。   回向宅的一路上,我都沉默不语。这番心血来潮喊了叶芝来,我本来是打算直截了当的跟她聊聊场子里的一些事情,想要警告她做事收敛点,不要以为我好欺负。她珠光宝气的来了后,我临时又改变了主意,因为我从她闪烁的眼神里看到了掩不住的狠毒。若是在三年前,我必定撂几句狠话镇镇她,但三年后,我明白厉色露于外是最为下等。   我和辛童回到家时,阮西岭打着哈欠从回廊的另一头走来,估计刚睡醒,准备去吃饭。   “殷小姐。”她见了我,小碎步的跑过来,“刘度的姐姐来了。”   我顿住脚步,刘麦?她突然找我做什么?   “什么时候到的?在哪?”我忙问。   “刚来一会儿,在侧厅。我本来要给你打电话,她不让,说坐着等一会儿。”阮西岭道。   “我知道。”我应了一声后快步往侧厅走去,她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才会过来向宅找我。不过,她不让阮西岭打电话,应该是事情不太急。   拐了一道弯,侧厅已经在眼前,我加快了脚步。喝口茶的功夫,我跨进了大厅,刘麦坐在客座的椅子上喝着茶。   “回来了。”她放下手里的茶杯抬头看我,语气温和,但并没有起身。   “刘姐。”我微微喘气,“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不碍事儿。”她道。   我走到主位坐下,王妈在后厅听到动静,立刻给我送了杯茶出来。   “刘姐,好久没见你了。怕你忙,都不敢去打扰你。”我客套道。   她笑了一下:“采采,你跟我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   我想着这可真是报应,在餐厅时我噎得叶芝接不了我的话,这一转头我就被刘麦噎住了。我尴尬地笑了笑,识趣地闭上了嘴。   “老董昨天给我打了电话,说这几天得空了要来一趟G市看你,可能……”她顿了一下,“会和你外公一起来。”   我内心顿时一阵翻涌,但面上仍然保持着淡然,我笑道:“好。”三年前,我见了董叔叔一面,听他提了一些往事,本来打算择日再去找他,听他详述我妈的陈年往事,但老天没给我机会。三年后,我也想过再去找他,只是见到我小姨后,我对往事已知大概,那些见不得天日的龌龊令我不愿再往深细究。我妈已经疯了,我承她血脉,总要给她留最后一丝尊严。可现在看来,无论我愿不愿意,只怕有人都不肯罢休,非要将遮着往事仅剩遮羞布扯掉。   “你和韦御风打算结婚吗?”刘麦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我呆了一下:“我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那你要好好考虑一下。”她转着茶杯,眼神落在茶座边缘,“毕竟是终身大事儿,马虎不得。”   我听着她话里有话,心惊不已:“刘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告诉我?”   刘麦道:“我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我急切地问。   “邓琳没有死。”她说。   邓琳没有死?我震惊了,韦御风说她早就死了,还说去祭拜过他,他笃定他的母亲已经过世了。现在刘麦说邓琳并没有死,那她人在哪里。   “而且,我猜韦御风也是知道他的母亲还活着。”刘麦的语气意味深长。   我没有说话,心里有点乱了。端过一旁的茶杯,我喝了一大口水,强行将心头的不安按了下去。如果韦御风也知道他的母亲也没有过世的话,那么,他为什么要骗我?目的是什么?我们之间,一开始就并不美好,中间更是经过反复的猜忌和长时间的分离。跌跌撞撞的,在多年之间,我们才尝试着拥抱,尝试着接受对方。现在刘麦一句话,我心中对他建立起来的信任感就岌岌可危了。   “当然,我只是猜测。采采,你自己多留心。爱人五分,自保五分,不要做玉石俱焚的蠢事。”她看向我,“人活着,比爱情有意思的事情太多了。等你年纪再大一些,就能懂了。”   “谢谢刘姐。”我低声道。   “我回去了。”她起身。   “我送你。”我扶着椅子也跟着起了身,我们一起出了侧厅,顺着回廊往侧面的大门走。   “采采,不用送了。”走到台阶那里时,她停下了脚步。风吹来,她拉紧了脖子上的围巾。   “你开车慢点。”我道。   她拂了拂被风吹得散乱的短发:“采采,有几句话,你要记住。”   “刘姐,您说。”我恭敬道。   “我父亲过不了多久就要调任了,以后,你就没法像现在这么悠闲了。”她面色凝重,“听说接任的人是李家东院的人,要怎么去和东院的人拉拢关系,你好好想办法。”   “谢谢刘姐提点。”我道。   刘麦转身下了台阶,很快上车,阳光下,她那辆银灰色的车子慢慢的开出了院子,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了。   傍晚六点,韦御风给我打来了电话,他已经来接我了。挂了电话后,我开始化妆换衣服。刘麦走后,我看了两场电影,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现在韦御风要来了,我的心还是有些乱。   我化完妆后端坐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发呆。我已经二十八岁了,按照世俗的标准,我是该结婚了。刘麦来之前,我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采采。”房门推开,韦御风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我的遐思。   我起身,笑脸相迎:“很冷吧。”   他换了鞋走到我面前,目不转晴地看我:“只是去吃个便饭,妆化得这么细致。”   “女为悦己者容,俗话是不是这么说的?”我笑得妩媚,双手环住他的腰。   他抱紧我,气息喘得有些粗起来:“我觉得你不化妆最好看。”   “胡说。”我故意将手探进他的腰里,“你明明喜欢的是不化妆还长得好看的我。”   他笑了一声:“你这么说,我倒肤浅了。”   我抽出手搭到他的肩上:“我们会结婚吗?”   他愣了一下:“今天怎么了?”   “催婚啊,不然呢?”我笑嘻嘻,似乎在跟他开玩笑。 第:此情难尽29.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   韦御风抬手捏捏我的脸颊,柔声道:“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多长时间呢?”我瞟他一眼。   “一年吧,就一年。”他道,听起来,他像是给自己下达了一个任务又或者是制定了一个目标。   “好呀。”我松开他,一手拿过一旁的包包,一手拎上一早就准备好的礼品,“走吧,初次去你二叔家,我不能迟到了。”   “你还挺客气的。”他揶揄我。   “我爱你啊,所以,一定要爱屋及乌。”我把礼品塞到他手里,“有点重,你拿。”   他看我一眼:“你今天不太对劲,想什么呢?”   “就是突然发现自己二十八了,再不嫁就老了。”我叹口气,“你可不懂女人有多苦,一辈子都在跟时间赛跑。”   他没说话,只是把礼品和我的包包一起接了过去,腾出另一只手拉过我的手。   冬天天黑得早,才六点多,天就大黑了。冷风刺骨的,可怜我为了漂亮还穿了双高跟鞋,冷得我真是一个大哆嗦。   韦御风也感觉到了我冷,他松开我的手:“回去换上雪地靴,穿上羽绒服。”   “不要。”我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神经,在这一刻,我就想和他作对。   他二话不说,直接就拖过我,然后将我拖回了房间。把礼品和包包扔到地板上后,他蹲下身就把我脚上的高跟鞋给扒掉了。   “换上。”他把雪地靴扔到我脚下,起身后,他又快步进了里面房间,从我衣柜里拿了件长款的羽绒服出来。   我站着不动,只是看着他。   “怎么了?”他不解的样子,说着把羽绒服披到我身上。   “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我脱口问道,这几年来这个问题一直深埋在我心底。他说过,他不会爱人,他是爱无能,他也说过他是不婚主义。一个人,如果只是因为童年的不幸他不至于这么强烈地抵触婚姻,况且他童年接触到的阴暗面也不涉及家庭暴力,甚至,他从出生到成年都没有父母在一起生活过。按理说,他缺乏家庭的温暖会极度渴望才对。他不渴望,也许有两个人原因,一个是因为过度渴望而变成极度抵触,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曾经有过很不幸的感情经历。   我认为是第二个原因,从他的歌声,他曾经说过的话,他对我的最初的暴戾到后来的反复试探尝试接受,这些都是有痕迹的。   韦御风帮我把羽绒服穿上了,再次蹲下来把雪地靴也给我穿好了。   “走吧,时间不早了。”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我已经没有勇气问他第二次了,就这么沉默地跟着他出了门,上了车。   一路上,我都侧头看着车窗外。   韦御风专心地开着车。   我无法抑制的胡思乱想,如果旁边坐着的人是柳又平,我肯定是有恃无恐的。人在爱欲中,果然是犯贱的。先爱且多爱的那个人总是小心翼翼又卑微。   “她已经死了,十几年了。”韦御风终于开了口。   这是我最恐惧的结果,谁敢与死人争?我想笑,但完全笑不出来,就那么坐着,连姿势都没有力气去换一个。想着能这么一味的沉默下去也好,好像不说话,我就赢了似的。   “你问我乔雨眠是谁,是她的妹妹。”他又说。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当年会让人对我弟下狠手,然后有人假借他的手,干脆的将我弟活活打死。我一时间,悲从中来,心底喷发起对自己的强烈厌恶。他是我的仇人啊,我怎么能爱上他?他爱我吗?爱吧,也许爱。毕竟我是活人,他爱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都是害怕孤独的,尤其是他,他那么急切的想抓住一点东西,想要证明自己是活着的。我就是那个东西,他抓着的东西。这么多年下来,他从一开始勉强自己,到后来慢慢的接受我,习惯我,现在开始说服自己爱我。   可真难为他了。   “停车。”我低声说。   “采采。”他喊我,带着几分压抑。   “停车。”我提高声音。   他只好靠着边慢慢地将车停了下来。   我打开车门,他伸手过来将我拽住,我用力掰开他的手。跨下车后,我甩上了车门。他追下来,将我困到车门上。   “采采。”他的声音低哑,抓着我的双手微微颤着。   “我殷采采绝不做任何人的替代品。”我昂着头,倔强地看他,拼命的忍着眼睛。   “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他轻声说。   我别过头看着远处,他将我搂进怀里。我的脑海中响起刘麦对我说的话,接下来接任她爸的是李家东院的人。韦家和李家是世交,如果我现在和韦御风分手,那么,接下来,我的处境将我变得无比艰难。如果我不和他分手,他会成为我的倚靠。而我,要忍受他并不爱我的事实。   无论怎么选,对我来说,都是扎心的痛。想我殷采采,在横波楼最红那会儿,多少男人为了一睹我的真容而一掷千金。又有多少男人为了约我喝杯茶而费尽心思。而我,只应酬过柳又平。   柳又平说爱我,为了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结果是他心底放不下的人只有冯其微,她才是他痛苦的根源。   韦御风说爱我,为了我他做了许多改变,结果是他心底放不下的人已经死了,死人生在心间,那是永恒的纯洁。今生今世,连时间也无法与之抗衡。   这就是命吧,我的命。   所以,陆只悦情愿出家。   情之一字,确实令人呕心沥血。   我冷静下来,心中暗自冷笑,爱情怎么能是生命中的全部呢?而人活着,怎么可能从出生就注定了只遇见一个人?既然每个人都注定有经历,那我在强求什么?我非要爱他的,现在也放不下他,那就且受着吧,受到受不了为止。   “上车吧。”我轻声说。   “有些事情,过去很久了,我就不想再去提。采采,不要去比较,你和她完全是两个人。如果你要较真我爱谁多一点。我只能告诉你,她已经过去了。”他说这几句话时,语气是沉重的。   “别说了。”我心里做了决定,不想和他分手。   “采采,我很害怕你离开我。”他说。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   “我害怕被人放弃。”他的声音颤得厉害,略带一点哽音。   我的圣母心泛滥起来,想到他从出生起被他母亲放弃。在成长的路上,遭遇无数的被放弃,我心疼起来,觉得自己可以给他阳光,将他拯救出无底的黑洞。   我们上了车,继续往他二叔家出发。二十多分钟后,车子终于开到了他二叔家。相对向云天家的四合院,韦御风二叔家着实低调。他们家住的楼房,四房两厅,装修看起来也有年头了。   我见到了韦御风的二嫁,一个满脸笑容,有些微胖的中年妇女。我听陆只悦讲过韦清元和陆只影之间的故事,时光淌过后的今天,他娶了别的女人,过着世俗的生活。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有意安排,韦清元和他的妻子没有生孩子。   而韦御风的生父韦清辰,他和我小姨也没有生孩子。我想,正是因为这一点,流落在外的韦御风才会被韦家带回来。   “二叔,二婶。”我跟着韦御风喊人。   韦清元仍旧严肃,听到喊声,微微点头算是应答。二婶就很热情了,连声应我,亲自给我倒水。韦御风和他二叔谈生意上的事情,二婶拉着我到旁边房间逗她养的波斯猫。   “采采,你的名字可真好听。”二婶赞叹得由衷。   “谢谢二婶,我的名儿是我妈给取的。”我笑道,“就叫着还挺顺口的,也没有什么特别人含义。”   二婶看了看客厅远处的韦御风和韦清元,她有些无措的起来:“我什么都不懂,虽然你二叔什么都不说,但我心里知道,他嫌我没文化呢。”   我吓一大跳,不知道二婶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初次见面,我也不敢冒昧。   “不怕你笑话,我认得的字不多,小时候家里姐弟多,上了三年级我就辍学回家带弟弟妹妹了。大了后,我就去外面打工。辗转的,就来到了你二叔家。有一年,你二叔生病,我在医院照顾了他一个多月。出院后,他就带着我去扯了结婚证。”二婶羞涩的低下头,“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我和你二叔结了婚,他成为了我的丈夫。”   陆只悦只字没有提起过韦清元和婚姻,想来,她也无限唏嘘吧。当年的陆只影,如同一朵腊梅傲然于世,据说,陆只影精通油画,诗词歌赋皆懂。   我不禁想,陆只影若泉下有知,知道韦清元在后来娶了一个连字都不识的文盲,不知道她会不会伤心?   “哎呀,我是不是又说得太多了?”二婶看我不说话,不安起来,“采采,你看我,我总是这样,有人愿意和我说话,我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你二叔要是知道了,又要不高兴。”   “没有没有。”我慌忙拍了拍她的手,“二婶,我只是在想和我韦御风的事情。”   她这才定下神来:“我上回听阿风跟你二叔说,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采采,你们要结婚了,我可真高兴啊。”   下个月初八?结婚?来之前,我心血来潮问韦御风什么时候结婚?他说,再给他一年的时间。 第:此情难尽30.我找你   我相信二婶不会骗我,那么韦御风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一会儿想和我结婚,一会儿又让我再等他一年,他当去宠物店买宠物吗?都不带跟我商量的?   “采采,将来等你们生了孩子,你要是不嫌弃,我就去帮你带,好不好?你不用担心,我虽然没生孩子,但我从小带我弟弟妹妹,有经验的。”二婶眼中闪着热切的光芒,看得出来,她很努力的在讨好我。   我有些心酸,她这么寂寞,寂寞到连我这个陌生人的孩子都想帮忙带。只是……我会有自己的孩子吗?但我莫名的不想让她那点念想现在就落空,于我笑了笑,朝她点了点头。   二婶开心起来,把猫放到我手里:“娃儿可乖了,我去厨房看看要不要帮忙,让娃儿陪你哈。”   我抱住猫,看着二婶走出房间,心里微微叹息。二叔一看就是那种心中有城池的男人,他为什么会娶了二婶,我实在是想不通。   坐了一会儿,我起身缓步朝房间外的大阳台走去。阳台是封闭式的,隔着玻璃,可以看到远处的楼房亮着灯光。每盏灯光都代表一个家庭吧,晚归的丈夫、妻子或者早已长大成人的儿女们。那盏灯火亮着,晚归的人心中便有了暖意。   我低头看怀里的猫咪,倒是个不认生的主儿。   我的家,在哪里?   “采采。”二婶的声音传来,“可以吃饭了,快来。”   我应了一声,把猫放到了地上,它却围着我的脚开始打转,拼命的用头蹭我想要我再抱抱它。我忍不住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都说猫是高冷的动物,这猫却给二婶养得黏人了。   晚餐的餐桌上,二叔和韦御风继续聊西部分公司出现的一些问题,听他们的语气,是在商量着派谁过去收场比较合适。我不便插话,默默的吃着饭菜,二婶把所有的热情都用在我身上,她不停地往我面前的盘子里夹菜,那盘子很快就堆成小山。   “采采,你多吃点。”二婶不时的招呼我一声。   我看着盘子里的菜,想到以前我有个同学和我说,她每次回家,她妈妈就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都堆进她的碗里。我那会儿觉得她好夸张,又不是演电视,把菜夹到碗里也太矫情了吧。现在看着二婶,我才懂,当一个人内心深处堆积了太多寂寞和爱无处可施时,那逮着一个愿意的人,是会恨不得倾其所有。   一顿饭吃完,我撑得胃都胀了。韦御风和他二叔的话题也告了一个段落,起身时,韦御风的手机响起来,他看了号码后拿着手机往客厅外的阳台走去。   “采采,那边坐。”二叔指着侧厅招呼我。   “好。”我单独面对他,有些拘谨。   二婶赶忙跟过来,她手脚麻利的把沙发上的杂物收拾了。   二叔坐到主位上,我看着他落座了才坐到了侧面的沙发上。   “切点橙子。”二叔道。   “诶,好,好。”二婶拿着抹布颠着脚步出了侧厅。   二叔微微抬眼:“听阿风说,你和小悦一起住在向宅?”   “是,二叔。”我应道。   他点了点头:“小悦最近怎么样?”   “最近在她姑姑那边,我打算这两天抽空去看看她。”我又道。   他又点点头:“多和她说说话。”   “好。”我再应。   二叔便不再说话,我暗自琢磨二叔的用意。他这么关心陆只悦,是心里一直惦记着陆只影吗?既然这样,他又何必娶二婶呢?这不是白白误人一生么?我转念又想,这关我什么事儿呢?左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哪来的资格指手划脚?   我瞎想着,那边二婶的脚步声传来了,她已经把切好的水果端来了。橙子切好去皮,整齐地排列在果盘里,每一块果肉上都插着精致的小牙签。   二婶放下果盘后就退了出去。   我天然喜欢亲切的长辈,看二婶如此贤惠,我忍不住借着吃橙子偷偷望了他一眼。他的面容还是那么严肃,全身散发出都是生人勿近,非礼勿视的气息,让人不敢没有勇气多看一眼。大约姓韦的人都这样吧,韦御风也这样,不笑时面无表情,我有时候总爱猜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二叔。”韦御风接完电话匆匆进了侧厅,“我回一趟公司。”   “什么事儿?”二叔问了一声。   “小高从北京回来了,有点急事儿。”韦御风道。   “去吧。”二叔摆了一下手。   我起了身:“二叔,那我和阿风先回去了。”   “好。”二叔也起了身。   我以为他要回房,没有想到的是,他送到我和韦御风到送门口。大门关上,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你二叔比你还严肃。”等电梯时,我挽着韦御风的手臂小声说。   “严肃吗?”他诧异的表情,电梯停下来,门打开,他拉着我走进去,“我和我二叔相处得也不算多,但我从来没有看过他发火。”   “不发火和严肃是一回事儿吗?”我白他一眼,“不发火说明他修为已经够了,严肃却是性格的一部分,这是天然的吧?”   他皱了皱眉:“我只想知道严肃在你那里是贬义词还是褒义词?”   我一愣,笑起来:“我们讨论这个做什么?我只不过那么随口一说,你却较真起来。不对呀,你现在是要回公司吗?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开车回去,二叔的司机送我。”他说着把车钥匙递到了我手里。   “好吧。”我心里很失望,但还是接过了车钥匙。我们认识这么久,到了现在甚至谈及婚嫁,可他公司在哪里?门朝东开还是朝南开?具体经营什么?我一概不知。   到了楼下,二叔的司机已经等在那里了。   “采采,我先去了,你开车慢点儿。”韦御风话音还没落就朝开着车门的车跑去。   我看着他上了车,他们的车启动,我暗暗叹了一口气,抬步走到了另一边的停车位。等我开着车出了小区时,韦御风的车子早不见了影。   我开着车在夜色中的街头穿行,快到半路时,辛童给我打了个电话来。我一手方向盘,一手拿过手机点了接听。   “什么事儿?”我淡淡问道。   “柳先生来了。”她说。   “来哪里了?”我有些不耐烦起来,“四合院还是横波楼?”   “楼波楼,在三楼,砸了十几个花蓝了。”她又说。   “他有钱,随他去。”我冷笑一声。   “他要带知雪走。”辛童犹豫了一下才说,“知雪不肯。”   “知道了。”我更加烦躁,掐断电话直接砸到回了储物格。眼见着前面是红灯,我一个晃神差点没踩住刹车,一辆电动车从斑马线险险地擦了过去,我惊出了一身冷汗。跳回绿灯后,后面的车按了好几喇叭,我才凝神踩下了离合。   找了个空阔的路口,我靠着边停了下车,从储物格里拿起手机。我翻出了柳又平的电话,然后点了拔打。   他按了拒接。   我再打。   他又拒接。   我抿着唇再打。   他总算接了我的电话:“殷老板,有何指教?”他笑,隔着电话线都能感受到他的冰冷。   “不敢。”我靠着座椅,望着车窗外的路灯,“柳先生,还请你不要为难我。”   “殷老板这话说得就有点好笑了。”他呵了一声,“我只不过请知雪小朋友吃个宵夜而已,劳你亲自打电话来,我倒想问问你了,你这横波楼还做不做生意了?做的又是什么生意?”   “柳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横波楼做的就是供你们取乐子的生意,按理说,你给够了钱,我们的姑娘就没有不出去的道理。不过,柳先生,你也算是久经风月场所的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呢?那就是你情我愿。你情,知雪愿,那我万不敢给你打这个电话。她不愿,还请柳先生做个君子。”我道。   柳又平大笑起来:“行,我要见你。”   我按了按头皮,道:“好,我半个小时左右到。”   “到我的别墅去,你知道哪里。”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苦笑,上次他把我弄到B市,我情绪失控下抢过车钥匙就跑了。现在他又来这一招,真是没劲透了。可我今天要是不去见他,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肯定还会有别的法子来逼我。   我捏着手机,想着要不要去?要不要给韦御风打个电话?   想了一会儿,我启动了车子,找了个路口掉头。四十多分钟后,我开着车到了新容别墅大门口,柳又平一早打过招呼,我只报了名字保安就放了行。   几分钟后,我的车停在了柳又平的别墅前。我拿过手机拔下了柳又平的电话,他没接,等了一会儿,他从别墅的正厅出来了。顺着台阶,他晃晃悠悠的出了院子,晃到了我车旁。   我摇下车窗看他:“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他抱胸,居高临下地看我:“你就打算坐在车里和我说话吗?”   “是。”我道。   他俯身下来:“那我和你无话可说。”言罢,他起身,晃悠着往回走了。 第:此情难尽31.你知道他做什么的吗?   我看着他进了院子,咬了咬牙,我解开了安全带,探身拿过副驾位上的手机,我推开了车门。我甩上车门时,柳又平顿住脚步回头看我。   “是不是很生气?”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走近。   我走到他面前,笑了一下,我问:“柳又平,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没意思啊。”他伸手过来帮我拂开被风吹得糊到脸颊上的头发。   我退了一步,还没等我开口骂他,他就扣住了我的右手。   “怎么?现在我有毒了是吗?”他面带笑容,眼神冰冷。   我看着他,抬起左手一点一点将他手指掰开:“我希望你真的找我有事儿,而不是逗我玩。”说完,我擦过他的肩膀往台阶走去。我上了台阶进了大厅,柳又平跟了进来。   客厅的茶几上正在煮花茶,热气袅绕的。茶壶旁边摆着两个杯子,这一切看起来,柳又平是早有准备我会来。   “你要找我,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又何必跑到横波楼去做土大款,还吓坏知雪。”我嘲讽道。   “我乐意。”他走到沙发前坐下,拿起茶壶,他给我倒了一杯茶。   我走到他侧面的沙发坐了下来,他把茶杯推到我面前。他自己却并不喝茶,而是靠到了沙发翘起二郎腿看我。   我有些疑心起那茶来,他不会诓我吧。   柳又平大约看出了我的疑虑,但他并不说破,只是直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后他放下了杯子。   “我昨天从上海回来的。”他说。   “哦。”我并不关心他从哪里回来,只想知道他非把我喊要做什么?   “你和韦御风最近怎么样了?”他关切的语气。   “挺好的。”我道。   “是吗?”他笑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然后指了指我的茶杯,“还不敢喝啊?”   “不渴。”我尴尬起来。   幸好他并不勉强我。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儿?”我实在没心情和他闲扯,时间也不早了,韦御风那边要是忙完了,万一他给我打电话,我又要解释半天。   “你这是急着要走啊。”他敛了神色,定定地看我。   “是。”我索性起了身,“你这煮了壶茶,是打算和我把茶言欢吗?柳又平,你有闲情,但我真没时间。”   “坐下。”他探身过来,把我那杯冷茶倒掉,然后重新倒了热茶放回原位,“殷采采,你来我这里没跟韦御风说吧。你这是怕耽误时间长了,他会知道,你会解释不清。”   我不说话。   “我有一段时间一直在想,你到底爱他什么?爱他虐你?还是爱他心里有别人?”他自顾自的往下说,“谁知道呢?也许你自己都不弄不清楚,对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坐回了沙发上。这是我的软肋,今晚之前,我曾经很笃定韦御风爱我,因为他把那枚戒指戴到了我手上。我在狱中那三年,全凭他给我的那两样信物苦苦支撑。可今晚我知道了他心里有一个人,那个人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就死了。怎么死的,我没问,他也不肯说。   “我猜你们过不了多久就要结婚了,刘高要调任了。”他接着说,“他一旦调任,你也就该唱首梦醒时分了。”   我默默地听着。   “你当了几个月老板,是不是觉得自己牛逼坏了。没有向云天,你这个老板也像模像样,你没想过,你不过是狐假虎威而已。刘高一走,横波楼三天就能倒掉。你信吗?”他侧头问我。   我信,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能有那么大的能力。   “采采,我替你想过了。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和韦御风结婚,你们只是男女朋友没用。韦御风和你一样,你们都是空降兵。想要得到韦家大树遮荫,你只能和韦御风结婚。通过一个仪式,你变成韦清元的侄媳妇,韦御风得到一个正式的承认。那些在暗中虎视眈眈的人,也许会给你们一点儿面子。”他顿住,见我不接话,他往茶壶里加了点水,又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了点心出来。   “还有一个办法。”他打开点心盒递给我。   我拿了一块小饼干。   “想知道另一个办法是什么吗?”他故意逗我。   “跟你。”我看他一眼。   他愣了一下:“你还挺聪明的。”   我嗤笑:“除了你和韦御风,我没有第三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啊。所以,除了他,只能是你了。”   他赞许地点头。   “那你想听我的答案吗?”我问他。   “不想。”他狡黠的眼神,“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谁都不选。”   “你什么意思?”我皱眉。   “你这个人骄傲,其实外强中干。”他叹口气,“采采,我带你去看个人吧。”   “谁?”我好奇地问。   “走。”他心血来潮,马上起了身,走到我面前时,他犹豫着顿住脚步:“如果你一定要回去,我就不勉强你。”   我的好奇心被他点燃了,他又故意这么说,我看着他:“你已经勉强我来了,现在说不勉强我,你不觉得太迟了吗?”   “那行,走吧。”他推了一下我的肩膀。   “去见谁?”我追问。   “一个你早就该见到的人。”他道。   “我问你到底是谁?”我急得一把扯住他的衣袖,真是太烦被人吊胃口了。   “你未来的婆婆。”他扭头看我,“别拉拉扯扯的。”   我悻悻地松手,猛地惊起来,他说什么?我未来的婆婆,那不是韦御风的母亲吗?邓琳?我的心突突地跳起来。柳又平要带我去见邓琳。我的天啊,这太吓人了。那天刘麦来找我,她说邓琳还活着,还说韦御风可能也知道这事情。没想到,柳又平也知道这事情。   “她不是死了吗?”我迟疑了一下才问。   “没死呢。”柳又平回头,“走啊,愣那干嘛。”   “韦御风知道他母亲没死吗?”这是我最关心的。   “这是个好问题。”他打了个响指,退了两步,他折回我身边,“你猜他知不知道?”   “我请你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不要总是反问我,更不要让我猜猜猜。”我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脾气,真他妈想踢他一脚。他觉得很好玩吧,我的耐心已经快被他磨没了。   “以我对他的判断,他目前还没知道,但他肯定很快会得到消息。”柳又平这才不再卖关子。   我莫名的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件事情上,韦御风没有骗我。如果他明知他母亲没死,却非要编个已经死了的谎言来骗我,我今天晚上势必要跟他一刀两断,从此天涯两不知了。   “走吧。”这回换我催促他了。   柳又平开着我的车,我抓着手机,紧张到头皮都发麻。我一会儿将手机调静音,一会儿又关机,实在是很害怕韦御风会突然打电话来。   “你在紧张什么?”柳又平瞟我一眼。   “没,没有啊。”我讪笑着。   “你不用担心,韦御风不会给你打电话。他公司出了点事情,今天晚上估计得开会到凌晨两三点。”他慢条斯理道。   “你怎么知道?”我疑惑地问。   “事情是我搞的啊,我当然知道啦。”他理直气壮的说道。   “你说什么?”我惊住了,“柳又平,你故意整他?”   “我故意整他?”他笑得夸张,“殷采采,你可不知道,他有多黑。如果你知道他有多黑,你就会明白,我这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根本就是对待君子的做法。我要是像他一样小人,我要让他哭着来求我。”   我一时间语塞,好一会儿才问:“他对你做了什么?”   “你问他啊。”柳又平抽了抽鼻子,“殷采采,你不要告诉我,他从来没跟你聊过他公司的事情,你也根本没有去过他公司。”   这个该死的男人,又一次说中了我的心事。我扭过头看着窗外,憋了好一会儿气才闷声道:“对呀,我什么都不知道。”   柳又平呀了一声:“那你知道我们家具体有哪些产业吗?”   我回过头:“不知道。”   他倒吸一口凉气:“你是真蠢还是假蠢?”   “真蠢吧。”我有些不确定道,柳家走仕途,柳又平这一辈做实业,但很低调。我和柳又平在一起那会儿,只知道柳家有涉足酒店行业。韦家经商,主要的支柱产业是高端珠宝,但具体还有哪里产业,韦御风负责哪一块,我确实一无所知。   “韦御风为了给韦清元交份满意的答卷,他把我西旗那块地给抢走了。你说,他牛不牛?”柳又平冷笑,“要说这人啊,真是很容易仗势其,李宗凯重新得势。韦御风也不收敛点,你说,万一李家又被牵连,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柳又平几句,我听得似懂非懂。商场上面的事情,我也无权发表意见。当下,我只能保持沉默。   车子在夜色的街头穿行,柳又平伸手打开了音箱。   “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抛开世事断仇怨,相伴到天边。逐草四方沙漠苍茫……”韦御风自己翻唱的歌曲。   “唱得还不错啊。”一曲唱完,柳又平关掉了音箱,“你不会是因为他会唱歌爱上他的吧?” 第:此情难尽32.韦御风的母亲邓琳   韦御风现在已经不唱歌,我要求了他几次,最后,他勉强为其难的给我录了一张自弹自唱的CD,我很宝贝的把CD放在了车上,没事儿的时候,我就听一听。   “跟你有关系吗?”我恼怒起来。   “你恼羞成怒做什么?因为一个人歌唱得好听而爱上他,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啊,难道你因为他会唱歌感到羞耻?还是你觉得自己太过感性随便?”柳又平看我生气,愈发的来劲了。   “无聊。”我冷哼了一声,决定不再理他。   “你知道他的理想是什么吗?”他问。   韦御风的理想?我一愣,但仍然装作冷漠的样子,我不知道韦御风的理想是什么?我们几乎不谈论那样的问题,偶尔能坐下来聊聊天,他总是很沉重。我以为对他来说肩上的责任大过天,他回了韦家,只能做他该做的事情。我真的没想过,他还有自己的理想。   “他的理想是成为一名主唱,和阿离还有几个志同道合的人组一个乐队。怎么,他没和你说过吗?”柳又平嘲弄的语气,“你知道两个人想要一辈子过下去,最重要的是什么吗?不是爱得多真,多难。而是能吃到一块,聊到一块。至少,你们要无话不说吧。就像我这样,絮絮叨叨,话多到招人嫌。”   我呆呆地看着挡风玻璃前方,一个字都不想再说了。   “还有一件事情,我猜你也不知道。”柳又平顿了一下,“他在Y城时混黑道你知道吗?他有自己的地下赌场,有一帮马仔。你弟弟招惹乔雨眠,他让人去教训你弟,结果下手重了,你弟弟因伤致死……”   我猛的回头看他,他为什么要这么细致的去查韦御风?   “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花了这么几年的时间去摸他的老底,我当然很清楚他的事情了。”他在红灯路口踩了刹车。   “对我弟弟下狠手的是不是还有别的人?”我问得有些困难。   “你觉得呢?”他习惯性反问我。   “我不知道。”我真是要被他弄疯了,“我要是知道我问你做什么?当年,我弟弟过世,韦御风承认是他让人下的手,但他坚持我弟致死是另有人下了黑手。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你告诉我,那个下黑手的人是谁?到底是谁?”我吼得有些歇斯底里起来。   柳又平皱眉:“你能好好说话吗?”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别过头,我用力擦了一下眼角,将溢出眼角的泪珠狠狠擦去,这些一直未解的谜沉在我心底,已经成了我的心病。甚至有时候,我觉得我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解开这些缠了我这么多的谜。   “我要是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要跳车?”柳又平试探的语气。   “闭嘴。”我带着哽咽道,“你不知道就别故意吊我胃口,我很介意这些事情。你也不用在我伤口上洒盐,我爱韦御风,将来和他有什么的结果都是我咎由自取,我不劳你费心,可以吗?”   柳又平这才沉默下来。   我忍了又忍,总算将眼睛忍下去了。车子继续往前开着,我看着车窗外街头的夜色,莫名觉得有些熟悉,我确定我最近没有走过这条路。但看着,又似乎走过。车子再往前开,出了城区开始往城郊的方向开。我福至心灵般记起来,三年多前,我和阮西岭去见冯其薇,走的就是这条路。   我转头去看驾驶位的柳又平,我的后背开始发凉。我想问他点什么,又决定先按捺住。   十来分钟的时间,车子停下来了。那个院子,夜色中的二层小楼。我的双手攥成拳,驾驶位的柳又平熄了火,他伸手要去开车门。   我扑过去拉住他的手,他被我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他问。   “韦御风的母亲住这里吗?”我颤着声问。   “对啊。”他奇怪的样子,“你来过这里?”   “三年前,你夫人在这幢房子里见的我。”我道。   “什么?在这里?”柳又平也惊住了,“你没和我说过。”   “我见完她后,连夜又去见了董叔叔,当晚,你因为我打掉你的孩子找我算帐,第二天一早,我就被你派来的人带走了,那一走我就进了监狱。”我急切道。   他很快镇定下来,拍了拍我的手,道:“收拾一下情绪,我等你。”说完,他推开车门下了车。   我仰头看着车顶,韦御风的母亲住在这幢小楼,冯其薇三年前就在这幢小楼里出现过,她们之间又有什么联系?这张网到底要洒多大?我到底在这里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我能活到真相大白那一天吗?   柳又平在等我,我拿过纸巾盒扯了几张纸擦了擦眼睛。打开车内灯,我又从包包里拿出补妆盒补了补嚣张,看着镜子里的人恢复了平静的样子我才推开了车门。   就像三年前那样,我跟在柳又平身后进了院子。时光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效应,所有的物品都维持了三年前的样子。有个男人等在上二楼的台阶前,见了我和柳又平走进去,他略略倾身。   “三少,在等你呢,快上去吧。”男人沉声道。   柳又平应了一声知道了,然后他往台阶走去。上楼,拐弯,柳又平停在当年冯其薇见我的那个房间前,他抬手轻轻敲门。估计里面的人一直在等,只敲了一下,门就应声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少女,十七八岁的样子。窗台边的躺椅上,有个女人卧躺在那里,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她整张脸歪着朝窗户,我看不清她的脸。   明明屋里有地暖,热气熏得我感觉口红都要化了,她看起来却很冷的样子。   “三少,坐。”躺椅上的女人开了口,声音很苍老。说话时,她的脸转过来了。   即使那张脸形容枯槁,但韦御风的眼睛很像她,都是那种倒三角眼。我也顾不上失礼,就那么盯着她看。   “邓姨,恕我冒昧来访。”柳又平缓步朝前走,走到躺椅旁边的木椅前站定。   “来了,就不说这话。”躺椅上的女人轻咳了一声,“那位是你朋友吗?让她也过来坐吧。”   我机械地朝前走,有一种置身梦中的错觉,站到柳又平旁边,我想我应该喊她什么?阿姨吧,我和韦御风现在的关系,我只能喊她一声阿姨。   “阿姨,你好。”我轻轻喊了一声。   她笑了一下,算作应答,目光却仍然落在柳又平身上:“我身体不便,还请三少见谅。”   “不敢不敢。”柳又平连连摆手,“邓姨,你好好躺着。”   “你深夜来,是带她来吧。”韦御风的母亲指了指我。   “是,她是殷采采,梁引容的女儿……”柳又平停下来看我,“阿风的女朋友。”   她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隐去:“你叫殷采采,殷蹊的女儿?”   “是。”她的眼神不算凌厉,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腿有些软。她知道我爸,也知道我妈。   她看着我,有些失神起来:“基因这东西果然奇妙。”   “邓姨,你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柳又平打断她。   “习惯。”她道。   “缺什么你就跟我说,我让人送过来。”柳又平说。   “将死之人,什么也不缺。”她撑了撑躺椅,大约想坐起来,候在一旁的小姑娘立刻上前扶她。   “你过来。”她朝我招手。   我暗自咽了咽口水,挪动脚步走到了躺椅旁边。她仰着头看我,我有些不安,犹豫了一下,我蹲到地上。   “殷采采。”她梦呓般念我的名字。   “阿,阿姨。”我感觉她对我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这种情绪很可能缘于她和我父母之间有过往来。   “你认识我爸妈吗?”我忍不住问。   “认识。”她哆嗦着抬动手,她的手指枯得像老城墙一般,因为水份流失,皮全都皱到了一起。她的手颤颤巍巍的,慢慢的触到了我的脸上。   我本能的惊了一下,想起身逃走,但脚又生了根。我就那么蹲在那里,任她摸着我的脸。屋子里很静,静得能听到我紧张咽口水的声音。   “阿姨,你想见阿风吗?我,我可以给他打个电话。”鬼使神差的,我就说出了这句话。   她仿佛触电了一般,一下子就缩回了手。小姑娘扶着她,她躺回了躺椅上。   “不见。”她说,“你来便来了,别告诉他我在这里。”   “为什么?”我脱口而出。   “采采。”柳又平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三少,你带殷采采回去吧,我已经见过她了。”她的脸又侧过去看着窗户。   “邓姨。”柳又平抿了抿唇,“阿风很快会知道你在这里。”   “没关系。”她轻声道,“你们回去吧。”   柳又平退了一步:“那你好生休息,我们走了。”   “去吧。”她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我要转身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我吓得赶紧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屏幕上,韦御风的名字跳动着。我抓着手机看着躺椅上的女人。   “阿风的电话。”我的心脏砰砰地跳得厉害。 第:此情难尽33.先不告诉他   “你们回去吧。”一直未出声的小姑娘帮女人拉了拉毯子,转身后,她声音清脆道。   我抓着手机,实在不能理解韦御风母亲的反应。韦御风是她生的儿子,自出生后她就把他送到了福利院,一别三十多年未见。正常人,听到儿子的消息只会激动得语无伦次,迫不及待的就想见到他。邓琳的反应实在让人太费解了,她究竟出于什么心理不想见到韦御风?   我跟着柳又平出了房间,小姑娘送我们到门口,我前脚踏出去,房门随即就关上了。我的手机还在响着,我的心很乱,这个时候接电话,我肯定会乱阵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按了拒接。   下了楼,要出院子时,韦御风的电话又打来了。   我再一次按了拒接,他马上发信息过来:去哪了?   “你自己回去吧。”柳又平将车钥匙递过来,“不然,你今晚该没法交差了。”   “那你怎么回去?”我看看四下,并没有另一辆车了。   “走回去。”他语气认真。   “上车吧。”我现在乱得很,没有心思跟他斗气,将车钥匙塞回他手里,我拉开了副驾位的车门先坐了上去。   他站了一会儿才上了车,车子启动,我开始整理思绪,准备在返程途中问个明白。   “什么都不要问我,我也在想邓琳为什么不肯见自己儿子。”柳又平知道我在想什么,将我的问题扼杀在摇篮里。   “我可能今晚就瞒不住他。”我老实道。   “我建议你最好什么都别说,邓琳肯定有她的思量,你不如静观其变。”他提醒我。   我靠到椅背上,闭了闭眼睛,邓琳的样子在我脑海中晃来晃去。我最初知道她是从向云天嘴里听到的,他说邓琳下落不明。几十年的时光,她悄无声息,在我的感觉中,她也应该死了。否则,怎么会一直不找韦御风?所以,后来韦御风告诉我,他找到了他母亲,说她已经死了。因为她死了,他对她不再有怨恨。我内心毫无波澜,一个从未见过的人,虽然她是韦御风的母亲,我无法对她产生更多的感情。   今夜我却见到了她,她先是颠覆了我心中她已死这个定论,然后她拒绝见韦御风。我实在太震撼了,这世间父母有千万种。像我爸那样对儿女不负责任的人有,像向云天那样临死时为女儿尽最大的能力作安排也有,唯独像邓琳这样,冷情冷血长达三十几年的人,我第一次见到。   “我有一个猜测,不一定对。”柳又平道。   “你说。”我侧头看他。   “和我前妻有关,但一下子,我也摸不着。”他迟疑了一下才说。   “她……什么时候住进那幢平房的?”我问。   “两天前,我姐给我打的电话。”他说。   “你姐?”这里面又有柳又昕什么事儿?为什么她会去安排邓琳的事情?我感觉我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是,我姐。我问了她,她说她帮一个朋友的忙。”柳又平犹豫了一下才说,“她那个朋友是我的前妻,所以,我判断这事儿跟我前妻有关系,跟我前妻死去的男友也有一点关系。具体是什么样的关系,我还需要时间。”   “你前妻真是个好的操盘手,大局被她搅成一团乱。我原先还想着,一切都要真相大白了。现在看来,我真是太天真了。”我自嘲道,“不过,我还真觉得挺荣幸,居然能入你前妻的眼,够格陪她玩。这么想来,我应该死而无憾才对。”   “你有一句话说对了,我始终不是冯其薇的对手,所以,我总不甘心。但后来我仔细想过了,我只是不甘心,这份不甘心可能夹杂了一点想要征服她的念头,但却没有爱。她太高了,高不可攀。我和她说话,总觉得她连头末梢都充满了对我的轻蔑。”他摇摇头,“扯这些做什么?我只想告诉你,我不怎么了解她。我们分居,隔了一堵花墙,她平常做什么?我完全不知情。”   “那你对她的家庭情况总知情吧,你们是联姻。”我问。   他一愣:“你什么意思?不会怀疑邓琳和我前妻有亲戚……等等。”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什么?”我紧张起来。   “有一个可能。”他抓紧方向盘,车子朝路边靠,然后停了下来,“我怀疑,我前妻死去的男友是邓琳的另一个儿子。”   我感觉大脑里的神经一阵噼里啪啦,他都在说些什么啊,我完全转不过来弯了。   柳又平拿出手机,他开始打电话,我听到他说了一个人的名字,我没听过。他让人去那个人当年的死因,以及他的生平资料。我从他的话里判断出,他要查的那个人应该是冯其薇死去的前男友。   如果柳又平的推测是正确的话,那么这幕后的终极boss应该就是冯其薇了。可是,她若为了前男友报仇,拉上无辜的我做什么?难道,她和我舅妈之也有什么联系?我决定回去后让辛童立刻去查冯其薇的祖宗十八代,我非得把这件事情搞清楚不可。   “走,我们回去。”柳又平挂了电话后启动了车子,这回,他没再跟我东拉西扯了,而是一路加速。   车子开到向宅附近的一个路口时,他又停了下来。路边,已经有一辆车等在那里。   “我走了。”他推开车门,跨下车门后又叮嘱我,“你暂时还是不要告诉韦御风。”   “知道了。”我也下车,绕过车头上了副驶位,柳又平的车子离去。我启动车子后开了车窗,车内有柳又平的味道,韦御风精得很。   吹着冷风,几分钟的时间,向宅已经近在眼前了。我往侧门开去,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千万不能露馅,一定要稳住。   车子停到侧门时,我按了按喇叭。大门应声打开,开门的人正是韦御风。我的心又砰砰跳起来,我将车子开进了院子里,他朝我的车子走来。   我坐在车里隔着车窗看他,他弯下腰敲了敲车窗,我开了车门。   “去哪里了?”他一把把我拉下去,压抑着怒气问我,“为什么不接电话?”   “怎么?允许你有事儿,就不允许我有事儿啊?我赶着回来,接你电话要耽误时间。”我比我想像的要镇定得多。   “我会担心你,你知道吗?”夜色下,他目光灼灼。   我看着他,忍不住想到邓琳的眼睛:“你公司的事情解决了?”   “不要打岔,回答我的问题,你去哪里了?”他执着地追问。   “横波楼有点事情,你这么凶干嘛?”我没好气的甩开他的手,“韦御风,你这么咄咄逼人,那你以后去任何地方之前,麻烦你也先向我报备。”   “我担心你的安全。”他缓了语气。   我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他温柔起来,我就有一种全都向他招了的冲动。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我故意装依然很生气的样子,快步的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我走到门口时,他追上来,从后面抱住我。   “你在跟我生气。”他道,“是不是?”   “是。”我干脆顺着他的话应他,他以为我还在为他心中死去的那个女孩吃酷。   他推着我进了房间,我被他推到了沙发,他压到我身上,半撑着身体看着我的脸:“我说了,都已经过去了,你不相信我。”   这也是一个伤感的话题。   我和他对视着,他的眼眸中倒映出我的样子,我抬手摸着他的脸。就是这么一张脸,令我魂牵梦绕那么多年。   我有点后悔没先跟柳又平打听清楚韦御风爱的那个女孩是个什么样子,可那会儿,我好面子,不想在柳又平面前失了骄傲。   他俯头下来要吻我,我猛地推开他的脸。他没提防,差点摔地上,撑住身体后,他默默地起了身。   我也坐起来。   两个人都不说话,很有默契的沉默着。   “有一次,我们去B市,我喝多了。你带我回家,第二天醒来,你给我一套别的女人的衣服。那个女人是谁?”我开始跟他清算旧事。   他面色一僵,眉头跟着皱起来:“还有这回事儿?”   “不要打岔,回答我的问题。”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想想。”他凝神。   我点头:“行啊,你最好是打个草稿,别经不起推敲。”   “我已经完全没印象了。”半晌后,他懊恼道。   我起身,走到房门口,我拉开门:“行,麻烦你现在麻溜地离开好吗?”   “你今晚到底怎么回事儿?”他狐疑起来。   “我怎么回事儿?”我冷笑道,“韦御风,按你的说法,你其实并不好女色。而且,像你这种怪脾气的人,不可能随随便便带女人回家,更不可能让一个女人的衣服出现在你的衣柜里,那意味着那个女人是常住在那你的。所以,你不可能不记得那个女人是谁,你分明就是不想告诉我。既然你心里有个死了的初恋女友,还有一个不能坦白告诉我的女人,那我殷采采算个什么东西?不算个什么东西的话?那你还是别耽误我的时间了。”   他踱着步走到我面前,拉开我的手,将房门关了起来:“有理有据,我不招不行啊。” 第:此情难尽34.请问您是邓琳女士吗?   我抿唇看他。   “可以不说吗?”韦御风迟疑了一下,问我。   我看着他的表情不象是跟我开玩笑,心里大约也有点数了,那个时候,他身边不止我一个女人。那时他没料到几年后,我们会真的走到一起吧。以至于,这一刻我跟他秋后算帐,他才这样难以启齿。   “可以,每个人都有秘密嘛,我理解。”我微笑着,“现在你可以走了,好好守着你的秘密吧。我们之间,到此为止,我们分手吧。”   他怔了一下:“采采。”   我感觉有一股气自丹田往上窜,他再多说一句话,我都要压不住那股愤怒了。   “对不起。”他偏偏还说了这三个字。   “对不起?”我被他的态度激得怒气顿时全面爆发,伸手狠狠的推了他一把,我指着他:“我讨厌这三个字,别跟我说对不起,你对不起我的可多了。韦御风,你是不是从心底里就瞧不上我?当年,我为了我还妈的高利贷把自己卖给你。因为这样,在你心里,我始终低你一等是不是?我配不上你,对吧?你心里是这么认为的吧。所以,你心里有白月光,还有朱砂痣。只是因为对不起我的等待,对不起我对你的爱,你为了给我一个交代你才勉为其难的跟我在一起是不是?”   我激动得胸脯急剧的起伏着,气得喘得呼呼的:“你也不用说那些漂亮的话来弥补我了,我一个字都不再信你了。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在小心翼翼的看着你,但我不蠢啊,你心里有没有我,我都感受得到的。”我说到这里时,眼泪就再也憋不住了,一串一串地往下掉。   “你瞒了多少事儿?我有时候甚至怀疑,你选择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是因为我妈是梁引容,我爸是殷踩。我小姨是梁梦昭,还有我外公外婆们。在这盘棋局中,我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一枚还不能丢弃的棋子。是吗?”我泪流满面。   他低着头看着地板,听我质问完后,他久久不说话,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是。”他抬头看我,目光专注。   “不是?”我笑,眼泪落得更急,“那是什么呢?”   他又沉默起来。   我真的特别害怕他沉默,他一沉默,我心里就没底,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是不是我的那些质问全都是真的,所以他才无言以对。   “解释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他开了口,“采采,我以为你全心全意相信我。我确实没想过,你心里对我有这么多的不确定。你问我当年我给你的衣服是谁的,那是你自己的衣服。我们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我给你买了一整衣柜的衣服,你离开的时候一件都没有带走。后来你来了G市,我让老万整理了你的东西带过来。”   我穿过的衣服?我懵了一下,时间太久了,我完全记不起来了。   “雨末死后的很多年时间,我都没有再和女人在一起过。你是雨末死后,我接纳的唯一一个女人。”他字字清晰,“很多事情,我确实不想去说。说了也没什么意义,就像现在我们的处境,我和你说太多,对于解决问题也是没有任何的帮助。”   “既然是我的衣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又不是什么秘密。”我抽噎着说。   “对我说,是。”他说,“承认爱上一个女人,这对当时的我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尤其在当时,你身不由己,而我又救不了你。殷采采,你可能没有想过,当年,我放手,让你和柳又平在一起,我需要忍受怎样的心理煎熬。我连我喜欢的女人都护不住,这对我来说是耻辱。”   他的表情那么严肃,眉心蹙成一个川字。我的心又软下来,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只顾着自己的心情?   “你说我瞒着你许多事情,我承认,我瞒了你一些事情。可那些事情和你无关,都是我的私事。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让你去担心,没有那个必要。”他又道。   “是不是你母亲的事情?”我脱口问道。   “这也是其中一件。”他抿抿唇,“我妈可能还活着,我二叔那边查到她入境的信息。”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挣扎着要不要告诉他我今晚就是去见了他母亲这件事情。   “你,不是说她已经过世了吗?你还找到了她的墓地?”我话到嘴边硬生生的换了个问题。   “是这几天才得到的消息。”他神色凝重起来,“如果她没有过世的话,事情就可能变得更复杂了。”   “你母亲回G市了吗?”我试探着又问。   他点点头,然后拉过我的手,我们走回沙发前坐了下来。   “嗯,回到G市了,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天会有消息了。”他松开我的手靠到沙发上。   我转过头看着茶几,脑海中闪过邓琳的脸,又想到柳又平的叮嘱。可韦御风坐在我旁边,他看起来那么疲惫。即使我现在不告诉他邓琳在哪,他很快也会知道。柳又平也提醒了邓琳,说韦御风很快会找到她。   “采采。”韦御风喊我一声。   “啊。”我惊得跳起来。   “你怎么了?”他坐直身体。   “没事儿。”我有些心虚的摇头,“我就是在想,雨末长什么样?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的话题成功的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的脸色微沉。   “可以不讨论雨末吗?”   “可以。”我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我去洗把脸。”   他拽住我,我跌进他怀里,他捏住我的下巴。   “你今晚去了哪里?”   “……”他这是没完了。   “嗯?”他的眼神很温柔。   “没去哪里。”我想要起身,他抱得很紧,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说还是不说?”他俯身下来,几乎要跟我脸贴脸了,说话间,他的气息呼到我脖子间,我想推开他,他干脆吻住了我。   长吻之后,他放开我:“说,今晚去哪了?”   我崩溃了:“你复读机呀,一直问,没完是不是?”   “你要是不说,我就跟你没完。”他手放到我胳肢窝要,作势要挠我痒了。   “别,别。”我最怕他来这一招,“我说,你先让我起来。”   他扶着我坐了起来。   我咽了咽口水:“但你要保证不生气。”   他看着我,不说话。   “我从你二叔家出来,辛童给我打了电话,柳又平去横波楼捣乱了。我就给他打了个电话,然后,然后……”   他看着我,还是不说话。   “然后,我没办法,就去了一趟他家。你别误会,他喊我去,是带我去见了一个人。”我停下来,有些不安的看着他,“你别这样看我,有点害怕。”   “去见谁了?”他淡淡的语气。   “你母亲。”我心一横,说出了这三个字。   他的眼睛猛地睁大,是那种无法置信表情:“你说什么?”   “我见到了你母亲。”我拉拉他的手。   他侧过头。   “你生气了。”我想扳过他的肩膀。   他起了身,“带我去。”他这几个字仿佛挤出来的,颤得厉害。   “可是,太晚了吧,要不?明天再去?”我说完就有点后悔了,看他现在就急着去见邓琳,我更加后悔了,他那么急切地想见到他的母亲,这让我根本不敢说邓琳不想见到他。   他拉着我往房间外走,力气很大,我身不由己的出了房间。回到了院子里,走到了车旁。   “明天再去吧?”我还想阻止他。   “你觉得我能等到明天吗?”他抓住我的双肩,低声吼道,“如果我不逼你,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我?”   “我……”我语塞了。是啊,他怎么能等到明天,那是他出生至今从未见过的母亲。是我太过分了,我竟然还要让他等到明天。如果是我,一秒钟都等不了。   我们上了车,在我的指路下,韦御风开着车一路狂奔。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我们的车子停到了小楼前面。   这番动静已经惊动了小楼里的人,我看到先前那个等在楼梯口的男人从一楼的某个房间里跑出来,跑到院子里,他看着我们的车子。   韦御风下了车,大踏步的往院子跑去,他都来不及等我。   “我妈在哪?”他问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可能被韦御风吓住了,本能的指了一下楼上,韦御风往楼梯跑去。我追进了院子,追着他上了楼。   他上了二楼台阶时又顿住了脚步。   “左边第二间。”我道。   他抬步就跑,我追上楼时,他已经推开了第二房间的房门。我喘着气追了过去,房间里,那个女人还是躺在窗前的躺椅上,盖着毯子,脸侧着朝窗外。小姑娘站在躺椅前,我和韦御风的突然到来,她并没有惊讶之色。   “夫人有些累,你们说几句话就走吧。”小姑娘轻声道。   韦御风站在门口,还是我推了推他,他才挪动脚步走进了房间。   躺椅上的女人不回头看我们。   “请问,您是邓琳女士吗?”韦御风问,他在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第:此情难尽35.一切皆因因果   我紧张地盯着躺椅上的女人,小姑娘垂手站在一旁,房间里明明有四个人,但却静得让人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似乎等过一个漫长的冬天,躺椅上的女人终于动了一下。   我忍不住转头看韦御风,他眼中有隐隐的泪光闪动着。就这么一瞬间,我无比的心疼他。他自幼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爱,以一种近乎暴烈的方式成长。他能长成今天这个样子,不知道怎么爱人,不轻易相信他人实在是太正常了。   你要对他好一点,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又不愿意表现出来的孩子,我的脑海中有个声音这么对我说。   “你来了。”女人仍然对着窗户,声音气若游丝,房间里这么安静,我还得竖直耳朵才能听真切她说的话。   韦御风往前迈了一步,我跟着他往前走了一步。   “您是邓琳女士吗?”韦御风固执的追问,声音带着哭腔,带着无比委屈的。就像读幼儿园时,大家都得到了奖励,老师却偏偏忘了他那么委屈。   女人又挪动了一下身体,躺椅发出吱呀的声音,在小姑娘的协助下,她这才转过身来,正脸看着我。   韦御风的眼泪掉下来,他迅速的侧头,抬手擦去眼泪。   女人看着他,她的双眼已经干涸,历经世事沧桑后,她似乎对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期盼。哪怕面前站着的是她三十多年未见的儿子,她也无动于衷。   “我是。”女人轻声应道。   韦御风抿了抿唇,然后点了点头,话却说不出来了。   邓琳看着韦御风,她的表情始终没有变过,良久之后,她才又说了一句话:“我已经死了。”   多么残忍的几个字,别说韦御风,我一个旁观者都受不了。三十多年的等待,母子近在咫尺,不得半句温情的问候,她居然让韦御风当她死了。这世上的事情,哪有那么好当的?要是那么容易,古往今来,又哪来那么多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   “你没死。”韦御风一字一顿,他又向前跨了几步,站到了躺椅之前。小姑姑很护主,立刻抬手挡住韦御风,不让他再近前一步。   “莺儿。”女人阻止了她,小姑娘应了声是,退到了一旁。   “我一直在找你。”韦御风说,“三十多年了,我曾经每一天都盼着见到你。现在你说你死了,可你明明没有死。邓琳女士,我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要将我抛弃?你有没有想过,这三十多年,我是怎么活的?你有没有想过,我像一个孤儿一样活着,从不知道有父母是什么样的感觉,那滋味有多绝望?”韦御风问这些话是冷静的,但我能感觉到他心中的悲伤已经膨胀成了一个气球,这个气球快要把他撑爆了。   邓琳的眼睛阖上,也不知道她是装睡还是真睡,她沉默着。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韦御风突然怒吼出声。   我和小姑娘都吓了一跳,邓琳微微睁开眼睛。   “对不起。”她说。   对不起?她也说这三个字,最没用的三个字。真是母子,即使不相认,也挡不住默契。   “莺儿,送他们下去吧。”邓琳拉了拉毯子,她困难地转身,然后她侧着脸又对着窗户了。   韦御风呆呆的站着。   “夫人累了,你们回去吧。”小姑娘客气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其实挺想说点什么?邓琳的残忍让我有一百句话想骂她,可我明白,我骂的每一个字都会变成一把刀,这些刀全都会凌迟韦御风的心。   “阿风,我们走吧。”我轻轻拉了拉他的手。   他仰头看天花板,两行泪迅速地滑下来。抽出手,他快步往房间外跑。   “阿风。”我赶紧追,韦御风跑得很快。我追到拐角处的楼梯口时,他已经跑下了楼。我心里有些慌,他现在的情绪这么坏,我怕他一个人开车跑了。   我追下楼后才发现,韦御风没上车,他顺着夜色下的公路一路狂奔。我追了一段路后赶紧折回了身,上了车后,我颤着手打火。   我就这么一路开着车跟着韦御风,他顺着公路一路跑着,仿佛一只上了发条的闹钟,没人去按那个按键,他不知道该怎么停下来。   他一直跑着,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四十分钟……我的手颤得越来越厉害,靠着边,我停下了车。   “阿风。”我一边跑一边追他,“你等等我,别跑了。”   我跑到嗓子冒烟时,韦御风在我前面七八米左右的位置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阿风。”我尖叫了一声,憋着一口气冲到他身边,跪到地上,我惊慌地喊他,“阿风,你怎么样?摔哪了?哪痛?”   他趴在地上,紧闭双眼,脸搁在水泥地上,身上穿的那套昂贵的衣服已经凌乱不堪了。   “阿风,你不要吓我。”我哭出声来,“你快和我说话,阿风。”我哭喊着,坐到地上,用力将他的头抱到我的怀中。   我拼命地搓他的脸,好一会儿后他的头才动了动,手也抬动起来握住了我的手。我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掉,还好还好,他没事儿。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的脸埋到我怀里,他哭了。   我抱紧他,现在的我懂了,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事情,往往都没有为什么?花为什么会开?水为什么会流?人为什么会死?亲情为什么会这么淡漠无情?都没有为什么。非要找一个注解,或者只有陆只悦可以用佛法解释。   一切皆因因果。   深夜的街头,韦御风靠在我的怀里,哭得压抑。三十多年的等待,那些曾寄予微弱希望的日日夜夜。等到今日,只能化作悲伤的眼泪。   痛苦的人,总是千姿百态。   凌晨两点多,我带着韦御风回到了向宅,下了车后,我几乎是扛着他进了房间,他哭到整个人都虚脱了。   我把他放到床上,先把他摔得破洞的衣服脱下来。然后打了盆水,给他擦了脸,又擦了擦身上。   弯腰要端水去倒掉时,他伸手拉住了我。   “采采。”他哑着声喊我。   “我在,我在。”我忙不迭的应他,坐到床边,我握紧他的手。   “不要离开我。”他说。   “好。”我像个母亲那般,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   他在我安抚下,渐渐沉睡,但手握得很紧。我在床边坐了很久,看着韦御风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他是个不爱笑的人,永远都是心思深沉的样子。现在,他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会保护好他,我在心中发誓。   次日上午,我醒来时,韦御风已经离开了。我要找手机时,看到床头柜上放着张便签纸。打了个哈欠,我伸手拿过了纸。   “采采,我去公司了,你睡醒了给我打电话。”韦御风的字,一如当年,刚劲有力。   我找了半天才想起来,我的手机落在车上了。披着衣服起了床,我往房间外走去。打开房间,一股冷气迎面扑来。   我抓紧衣服小跑起来,跑到拐角处,和阮西岭撞了个正着,她手里的一个精致的盒子被撞摔出去。掉到不远处的台阶下,里面一个玉镯“铛”一声就那么碎了。   阮西岭呆怔在那里,像是被点了穴一样。   “对不起啊。”我道,说着我就跑到了台阶下,然后将碎掉的玉镯捡起来。在捡到第三段碎玉时,我看到玉的内壁上刻了一个字:沈。   沈?应该是一个人的姓吧?谁送给她的?我把碎玉装回盒子,上了台阶后,我走到阮西岭面前。   “你去看个满意的吧,我回头给你买一个。”我道。   她从我手里接回盒子,如梦初醒般,她又塞回我手里,道:“殷小姐,这是你的东西。”   “什么?”我莫名其妙的,“什么我的东西?”   “刚才有个女孩送来的,我去开的门,她让我转交给你,人就走了。”阮西岭道。   “女孩?长什么样?你没问问她叫什么名字?”我打开盒子,拿起碎玉又看了看,沈?帮韦御风料理家务的沈姨?可她好端端的送我一个玉镯做什么?也没打声招呼。   “长头发,白白净净的。对了,她还说了句话。”阮西岭拂了拂头发,“说祝你们幸福。”   祝我们幸福?我皱眉,难道是阿瑛?她车祸后,不是去了聋吓学校教书吗?   “那我先走了啊,殷小姐,这玉水头真不错,你找个好工匠,也许还能修复呢。”阮西岭讪笑着,退了一步,她朝她自己的房间走去。   我呆站了一会儿,去车里找回了手机,然后拿着那个玉盒回到了房间。窝回被窝里后,我拔通了韦御风的电话。   “醒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完全正常了。   “嗯,我有个事儿问你。”我道。   “嗯,问。”他温和的语气。   “刚才有个女孩送了个盒子来给我,里面装了个玉镯。是阮西岭接手的,结果我出门去车上拿手机时和她撞一块,把玉给摔碎了。捡碎片时,我看到玉上刻了个沈字。你说,会不会是阿瑛给我送的?”我问,“可她好好的送我一个玉镯做什么呢?” 第:此情难尽36.话当年   “我不知道,回头我问问沈姨吧。”韦御风随意的语气。   我拿着碎玉对着光看着,连我这样对珠宝了解十分有限的人都能感觉到这玉镯是个稀罕物。我更加好奇起来,到底是给我送的?   “你中午回来吃饭吗?”我问他。   “正巧要跟你说,我中午的飞机,要去一趟C市,估计要三五天才能回来。”他道。   “去干嘛啊?”我听说他要出差,也没心思管碎掉的玉镯了,胡乱把盒子就塞到枕头下,“C市不是在海边吗?那边天气挺好的,真羡慕你。”我其实想问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但又怕打乱他的行程,只好带着几分酸溜溜的味道嘀咕。   “是有事情要去处理,你要是想去,我们春节去,好不好?”他难得耐心地哄我。   “真的吗?”我高兴起来,“那我们说好了,春节去海边度假,不许反悔。”   “嗯,不反悔。”他柔声道。   “那你忙吧,我差不多也该起床了。”我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再过一个多月春节就要到了。想像着到时候脱掉羽绒服,换上轻薄的大衣,和韦御风手拉手走在海边吹吹风,看看浪。这么想着,我心情大好。   上午十点多,我吃了不早不晚的点心,给陆只悦打了个电话,准备去看看她。这边电话才挂,柳又平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我连夜就带了韦御风去见邓琳,这会看到他的号码,我还真有点心虚了。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我心一横,点了接听。   “喂。”我打了招呼后就捏紧了手心,作好了被他质问的准备。   “你还真是沉不住气,迫不及待就告诉韦御风了,看来,他确实是你的真爱,在他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啊。”柳又平嘲弄的语气。   “他迟早会知道的话,迟一天和早一天,有什么区别?况且,那是他的母亲,你或者我有什么资格阻止他去见自己的母亲?”我冷笑一声,“你以为全天下人都和你一样,含着金汤匙出身。从小受尽宠爱,成人了还可以为所欲为。”   “迟一天和早一天当然是有区别的,否则,我就不用特意叮嘱你暂时不要告诉韦御风了。”他淡淡道。   “柳又平,麻烦你搞清楚一个事实,邓琳是韦御风的母亲。”我冷冷道。   “他们相认了吗?是不是认亲的场面让你感动哭了?”柳又平打断我。   我语塞了。   “你以为你在主持正义,在帮你所爱的男人么?”柳又平提高了声音,“昨晚你就知道,邓琳很明显的不想见到韦御风,不想认那个被她抛弃了三十多年的儿子。为什么?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什么都没考虑,你就冲动的带着韦御风去了。得到了什么样的结果?”   我抿着唇看着院子里的矮灌木丛。   “你别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他没好气的,“我在帮你们,你能有点判断力吗?”   “这话听着新鲜。”我挨着回廊边沿坐了下来,“那我要不要谢谢你八辈祖宗啊?”   “中午一起吃饭,十二点。三盛酒楼,天地至尊包厢,爱来不来。”柳又平来了气,说完就直接挂断了我的电话。   去他妈的,我恼得咒骂了一声,今儿我还偏不去了。我收起手机,小跑着到了侧院。开上车,我一脚油门踩下去。   我找陆只悦去。   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我到了温湘庭家。在院门口停了车,我才跨下车就看到陆只悦隔着大门冲我笑。   “小悦。”我从侧门钻进去,跑到面前,“胖了。”   “可不是,被我姑姑当成猪养,不胖才怪。”她挽过我的手,“你穿得太少了,冷吧?”   “不冷。”我说着就打了个喷嚏,“你姑姑在家吗?”   “在呢,在楼上书房,天天研究她的古文。”她扁了一下嘴,“为了看住我,我姑姑这回算是下了血本了。”   “这样的姑姑,请给我来一个。”我打趣她。   她作势掐了我一把:“行,等我回去我就仿效我姑姑,让你好好享受一下国宝级的待遇。”   “说真的,阿离没找到这里来吧?”我问。   她偏头看我:“没有,听说,他夫人怀孕了,应该在忙着照顾夫人了吧。”言语中,已经听不出她的情绪。   我拍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这真不是一个好话题,怪我。”   “我总是要面对的呀,不会因为我逃避,这些事实就不存在了。”说话间,我们进了大厅,那个亲切又慈祥的阿婆闻声从厨房出来。   “啊呀,是采采来了啊。”阿婆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才听小悦说你要来,你这就真的来了。这可太好了,我赶紧去准备吃的,中午给你们做疙瘩汤喝。”   “阿婆,谢谢你。”我开心道。   阿婆颠着脚已经跑回了厨房,陆只悦拉着我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年纪大了就会怕寂寞,阿婆现在就特别害怕我说要走,一说她就掉眼泪。”陆只悦敛了神色,“采采,你说,我们老了会是什么样子?”   我呆了一下,我从没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她这么一问,我觉得我有必要思索一下了。老了以后?我会和韦御风结婚吧?我们会生一个或者两个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过日子。等儿女们都长大了,我和韦御风也就老了。   可谁说我和韦御风一定能结婚啊?如果他没有娶我呢?我打了个冷战……   “采采。”陆只悦碰了碰我,“想什么呢?”   “我问你事儿?”我正色道。   “嗯。”她看着我。   “你知道乔雨末吗?”我问。   她迟疑了一下才点头:“风哥和你说了。”   “嗯。”我心里有些难过,原来陆只悦一直知道,只是她没有告诉我,“那天阿风带我回二叔家吃饭,我问他的,他承认他心里有个放不下的人。所以,我知道了乔雨末。但具体他们之间有过怎样的故事,他却不肯说。小悦,我对他特别没有安全感,总觉得他是飘着的,我怎么努力也抓不住他,也感受不到他对我的爱。我……表达清楚了吗?”   她又点点头:“我也是以前听阿离说过,说是风哥十八岁时候的事情。”   “乔雨末是怎么死的?”我急切地问道。   她看了看厨房,然后指了指远处的房间:“我们回房间说。”   “好。”我立刻起身。   陆只悦带着我回到了她的房间,我们坐到窗边的沙发前。   “听阿离说,雨末和风哥是高中同学,据说他们从高二开始恋爱。你知道,重点中学校风都很严谨。尤其雨末和风哥都是超级学霸。学校为了保证升学率,对于早恋这样的事情都是采取扼杀的手段。”陆只悦顿了顿才接着说,“他们的恋爱就保持着地下模式,高三下学期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给好事的人知道了,那一传就不得了,整个学校顿时就全部知道了。马上就要高考了,学校高度重视这件事情,然后就分别找风哥和雨末谈了话。这次谈话后,雨末的家人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事情就闹大发了,雨末的母亲跑到了学校拦住了风哥,当着学生的面,狠狠的扇了风哥几个耳光。雨末的母亲打了风哥后,又跑到了校长那里闹,要求学校必须开除风哥,否则,她就要告到教育局去,说风哥强奸了雨末。”   “天呐。”我低呼出声,难怪我追问雨末是个什么人时,韦御风一下子变了脸色,原来那段往事这么痛彻心扉。   “雨末的母亲没有料到,风哥能读那所学校,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学霸,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风哥有赞助人。就是伊家,这个你知道,伊春鹏是那所中学的名誉校长。出了这样的事情后,伊春鹏动用关系,将雨末给开除了。”陆只悦长叹了一口气,“雨末受不了这个打击,被开除后没几天,她吊死了那所中学的操场上。这件事情对风哥的打击很大,采采,我现在告诉了你,你以后不要追问风哥关于雨末的事情了,好吗?”   我呆呆的坐着,这是我想要知道的真相,残忍的真相。命运弄人,乔雨眠又和弟弟认识。结果我弟弟是个不负责任的主,逼得乔雨眠去堕胎。   难怪韦御风会把乔雨眠打掉的那个胚胎送来给我,那时候,我真是恨极了他的变态。   “阿风的母亲没有死。”我转头,将昨晚的情形告诉了她。   “你说什么?”陆只悦震惊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采采,你是说邓琳没有死吗?”   “嗯。”我跟着起了身,“怎么了吗?”   “这么说来,她是一直隐居在国外了。这几天才回到了国内,她住的那幢平房还是冯其薇安排的。”陆只悦的眉头紧蹙,“人是柳又昕是接的,又是柳又平带着你去见她的。不对,不对,采采,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我也觉得不对,但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揪了揪头发,“还有一点,她对我爸妈好像也挺熟的样子,会不会当年她和爸妈还有什么恩怨?” 第:此情难尽37.假设   陆只悦没说话,她出神的盯着窗台上的绿萝看。   我闭上了嘴,好让她能安静思考。但我思绪却愈发的混乱起来,一个女人因为什么才不肯认自己的儿子?又因为什么才能一出生就狠心将他抛弃到福利院?再往前追溯,她为什么又要生下这个孩子?   邓琳和整个局也有关系吧?会不会她才是最关键的人物?如果她是关键人物的话,韦御风会不会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我被这种假设惊得后背有寒意升起。   “我们来做一个假设。”陆只悦收回神思,她拉着我重新坐到了沙发上,“风哥的亲生父亲是韦清辰。而邓琳出身名门,却身不由己做了他的小三,生下了风哥。采采,你觉得邓琳为什么要生下风哥?我爸是不是说过,当时邓琳为了生下风哥,跟整个家庭决裂了?”   我点了点头,没错,向云天说过。   “那么,邓琳生下风哥,她是想拿孩子做筹码,逼韦清辰和你和小姨离婚娶她?”陆只悦说完自己就摇头了,“邓琳可是出身名门啊,她怎么不懂这些所谓上流社会人的联姻根本就是坚不可摧的城堡呢?韦清辰死了,他和你小姨的婚姻才算正式结束。所以邓琳生下风哥,那分明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也许她就是不忍心打掉孩子呢?”我猜测道。   “那她真是犯了一个无比愚蠢的低级错误,据我所知,她可是麻省理工学院的高材生。她的智商除非喂了狗,否则就一定可以预见,孩子出生后会遭遇一些什么,她自己的人生也会毁掉。”陆只悦道。   “那就只剩一个可能,她孤注一掷的拿孩子做赌注。”我摊摊手,“小悦,你有没有觉得,越是高智商的人,偏执起来越可怕。我怀疑邓琳不但有偏执症,情商也不怎么高。你看,她在美国认识韦清辰,两个人相爱。刚开始她可能不知道韦清辰的身份,但韦清辰不是普通人,邓琳肯定很快能发现他的身份。在发现了韦清辰身份的情况下,她不但没有及时止损,反而怀上他的孩子。我觉得这一点让我感到很费解。”   陆只悦靠到沙发上看我:“邓家没破落之前,论财富,远在韦家之上,只是仕途上没有靠山而已。所以,在当时来说,邓琳不存在生下风哥抢韦家财产的这种可能。那就只能用偏执论来解释了,邓琳执意生下孩子,以此来争夺韦清辰对她的爱。”   我点了点头继续推测:“然后邓琳发现,她的肚子越来越大,韦清辰却对她不闻不问。她在伤心绝望下,生下了孩子。为了最终刺激韦清辰,她一生下孩子就送进了福利院。并且直到韦清辰死,都不让他见一面。”   “也有另一可能。”陆只悦道,“韦清辰和你小姨一直没有生育,我姐姐死后,我二叔一直不肯婚娶,我二叔的父亲还在世时,对子嗣看得很重。我有点怀疑,韦清辰骗邓琳把风哥生下来的。他想着生下来后把孩子带回韦家抚养,然后邓琳终于明白,韦清辰自始自终都只要孩子不要她,所以,她绝望之下狠心将风哥送进了福利院,她就是要韦清辰后悔。”   我猛点头:“你这个推理更符合逻辑。”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顿住,“她认识你的父母就很正常了,你小姨是不是还劝过她,我记得说过。”   “是,我小姨说过,让她不要寄希望在韦清辰身上,说他的心早就跟着死人一起死了。”我想了想才说。   “古古。”陆只悦缓缓地吐了两个字出来,“真是一堆烂账啊。”   “古古是谁?”我好奇地问。   陆只悦苦笑了一下,顺嘴提了一下韦清辰的求而不得。听完,也是令人不胜唏嘘。这世间总是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能幸运到一切刚刚好的人,总是那么少。   “风哥被送进福利院,邓琳远走他乡。差不多在邓琳消失的这个时间,邓家起了一场大火,邓家死伤无数。采采,你说那场大火会不会是人为纵火?”陆只悦问我。   “人为纵火?”我大惊,“那么多人命,得多大的冤仇?”   “不一定啊,也许一开只想制造一点假象,但假象变成真象,酿成大祸。”陆只悦道。   “你的意思是,放火的人有可能就是邓琳自己?”我惊问,“邓琳在生下孩子之前,她和家里已经决裂了吧?所以,她应该不是放火的人。”   “我姑姑应该对邓家那场大火有所了解,要不……我们去问问我姑姑?”陆只悦提议。   “不太好吧,我怕打扰了她。”我不安起来。   “我就是特别想帮你把这些事情搞清楚,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陆只悦起了身,“走,我姑姑也该休息一会儿了。”她硬拉着我起了身,我只好跟着她往外走。   上了楼,却见温湘庭坐在在二楼大厅的阳台上望着远处。听到脚声,她扭头看了看。   “姑姑。”我恭敬地喊了一声。   “采采来了。”她笑眯眯的,“这中午头的太阳不错,小悦,你去搬两把椅子来。”   陆只悦跑着去了房间,我快步走到了阳台上。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和温湘庭接触得不多,但我特别喜欢她。她身上有一种历经岁月深沉下来的气质,从容,沉稳,感觉天崩地陷她也能从容不迫。不像我,哪怕在牢里呆了三年,遇到大事情,我还是会心慌发抖。   “姑姑,我有点事情想请教你。”我斟酌着开了口。   “你说。”温湘庭微微眯着眼。   “你认识邓琳吗?”我道。   “邓先颂的女儿。”她转头看我,“阿风的亲生母亲,你想了解她的事情?”   “我昨晚见到她了。”我犹豫了一下才说。   “你见到邓琳了?”温湘庭略微诧异的表情。   “姑姑,我们是想问你邓家当年大火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小悦搬了两把椅子出来,将其中一把放到我面前。   “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只知道警方介入调查,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事儿到最后没有了下文,就那么不了了之了。”温湘庭说。   “这么说,那场大火到底是人为的还是失火的,一直没有结论?”我问。   “主要还是因为邓先颂夫妻和他的两个儿子全都在大火中丧了生,邓家没了主心骨,再加上当时是你二叔的父亲韦震任市长,为了不影响仕途,这事情到后来就给压下去了。”温湘庭沉吟了一下才说。   “这样啊。”陆只悦呆了呆,“姑姑,如果那场火是人为的,你觉得谁能放火呢?”   温湘庭笑:“姑姑完全不了解内情,哪里会知道谁放的火?”   陆只悦撇了撇嘴:“我还以为我姑姑是万事通,想不到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她说话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柳又平的电话打来了。我按了拒接,还没收起来,柳又平就又打了一遍。当着陆只悦和温湘庭的面,我只好接起了电话。   “殷采采。”柳又平慢条斯理的语气,“我再等你半个小时。”   “我不去了,你自己吃吧。”我强忍着怒气。   “韦御风不是去C市出差了吗?”他问。   我不想让陆只悦担心我,于是拿着手机往客厅走去,压低声音后,我反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他那边的一个项目出了点问题,他没告诉你吗?”柳又平轻笑,“殷采采,如果你想让韦御风在那边多呆一段时间,你今天大可以不来。”   “你威胁我?”我愤怒了。   “答对了。”他很心的语气,“你还有二十八分钟的时间,我劝你别跟我聊电话了,还是抓紧时间来吧。”   我狠狠地掐断了电话,平息了一下呼吸我才转身走回了阳台上:“姑姑,小悦,我有点急事儿得赶紧回去一趟。”   “什么事儿?”陆只悦忙问。   “横波楼的事情。”我扯谎道。   “我和你一起去。”陆只悦朝我使眼神。   “小悦,你不许去。”温湘庭淡淡的语气。   “姑姑。”她蹲下身晃着温湘庭的手臂,“我保证我下山后天天呆在宅子里念佛吃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采采可以给我作证,我求求你了。”   我急着赶下山,便帮腔道:“姑姑,阿风去出差了,这几天我会天天陪着小悦。你放心吧。”   温湘庭默了片刻,然后她叹了口气:“那你们去吧。”   小悦得了令,高兴得一跃而起。我们匆匆下了楼,跑到厨房去阿婆道别,阿婆听说我们两个人都要下山,当时就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直到我们俩一再保证,等山下的事情办完,一定上来好好住两天,她才依依不舍地送我们出了院子。   “赶时间。”出了院子后,我对陆只悦道,“柳又平在等我,他让我半个小时内赶到。”   陆只悦将手里的背包抛给我,又从我手里取走车钥匙:“我来开车。”   我领教过她的飙车技术,上了车后,将安全带绑好,双手牢牢地抓紧了座椅两边。陆只悦一脚油门下去,车窗外的景物如同闪电般飞逝。   二十三分钟后,我和陆只悦到了柳又平订了包厢的酒楼。   柳又平翘着二郎腿坐在主位上,见了陆只悦,他起了身:“陆小姐,稀客啊。” 第:此情难尽38.回Y城   “我不请自来,还请三少包涵。”陆只悦微笑着,说话间,我们一起进了包厢,分坐到两侧的座位。   柳又平笑呵呵:“非常欢迎。”他坐下后便伸手按了服务铃,很快有服务员进来给陆只悦添了碗筷。   我端过我面前的茶杯喝了口水,这一路飙车下来,我的胃被搅得很不舒服。看着柳又平气定神闲的样子,我若有所思起来。我之前觉得他为难我,纯粹是因为不甘心我选择了韦御风,所以才时不时的恶心我一下。现在我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从我爸和柳又昕在一起那一天,到我出现在横波楼,他砸重金点我,再到后来,我入狱三年。我出来之后,他说他不知道我去了哪里?他帮我找到我妈,帮我查很多事情,他说他在帮我。我刚开始还真相信了,仔细想想,他柳又平可是正儿八经的官二代,他父亲对他寄予重望,听闻是按接班人的规格来培养的。以他的阅历和圈子,接触的到人无不是官商家庭,哪怕他和冯其薇的婚姻不幸福,可他想要找个女人真的不需要去横波楼那样的地方掉身价啊。为什么我以前会觉得他说他爱我,为了我如何如何的话会深信不疑呢?   归根结底,还是我太高估自己了,我觉得自己又美又聪明,他爱我太正常不过了。此刻,我真想对曾经的自己翻个白眼,不怪我蠢,只怪我格局太小,没见过世面。   “你们别那么严肃啊。”柳又平打破沉默,“采采,我喊你来就是想和你一起吃个饭,一个人吃饭真的太没意思了。”   “谢谢柳先生抬举。”我客气道。   “你以前不是挺爱这家做的菜嘛。”他将手里的手机扣到餐桌上。   陆只悦没说话,脸上一直保持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谢谢。”我又道了一声谢。   柳又平脸上的表情僵了,抿了抿唇,他伸手拿过了桌上的手机,靠到座椅上认真的刷起来,他看起来生气了。   服务员开始上菜时,柳又平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后当着我和陆只悦的面接起了电话。电话内容很简短,他喂了一声,半晌之后说了声知道了就挂断了。   我们继续吃饭,直到我放下碗筷,柳又平才看了我一眼:“有个不太好的消息,我要告诉你。”   我看着他。   “你妈半个小时前人事不省,送去抢救了。”他淡淡道。   “你说什么?”我只觉得脚后跟的血液往头顶窜,“为什么刚才不说?柳又平,你是什么居心?”   “我刚才查过了,最快回Y城的机票是下午五点的,刚才告诉你,你连饭都吃不好。”他将碗里的汤喝完后看了看手表,“现在一点半。”   我拿过手机准备往外跑,柳又平起了身一把拉住我。   “走吧,我已经帮你订好机票了。”他说。   “我自己去,不劳你费心。”我狠狠的甩开他的手。   “采采。”陆只悦喊了我一声,“让三少陪你去吧。”   我不明白陆只悦什么意思,但她这么说,肯定是有用意的。我犹豫的片刻,柳又平再次抓住了我的手臂,我被他拖出了包厢。   “陆小姐,我已经买过单了。”他抛下这句话。   随后,我和柳又平赶到了机场。换了登机牌后,过了安检后我去了趟厕所,然后给韦御风打了个电话,让我感到心惊的是,韦御风的电话关机。我再打,还是关机。连打了几遍后,我将手机扔回了包里,然后快步出了厕所。   “柳又平。”我走到柳又平身边。   他靠着座椅看我:“又怎么了?”   我捏着手机,看着候机厅里来来往往的人,努力的控制着情绪,我坐到他身边:“韦御风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诧异:“他的电话打不通关我什么事儿?”   “你那么清楚他那边项目出了问题,又威胁我不跟你一起吃饭的话,你要让他在C市多呆一段时间。”我盯着他的眼睛,“柳又平,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皱眉:“他C市项目出了问题,这在业内又不是什么秘密。而你把我惹怒了,我跟环保部门打声招呼,他确实得在C市跑断腿。所以,殷采采,他电话打不通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一时间被他反驳得哑口无言,我悻悻地闭上了嘴,拿起手机,我又点开了微信给他发了条信息,只说我妈出事了,我马上回一趟Y城,让他看到信息后给我回个电话。   一直等到我登机,他都没有回我的电话,上了飞机后,我不死心,又打了一次电话,仍然是关机。想着我妈突然人事不省,韦御风又联系不上,我整颗心都揪起来了。   晚上九点多,我和柳又平赶到了Y城的附属医院。我妈的抢救已经结束转到病房了,我二爷爷一家都守在医院,见我赶来了,年迈的二爷爷颤颤巍巍地起了身。   我话还没出口,他的眼泪先下来了。   “二爷爷,多亏了你。”我哽咽着说。   他摆了摆手,道:“你陪着你妈吧,我吃不消,得先回去了。”抹了一把老泪,他又说:“这回把你妈接走吧,好好顾着她。”   “嗯。”我重重地点头。   送走二爷爷一家,我回到了病房,柳又平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走到病床边,我妈还在熟睡中,手背上插着输液管。   我挨着床头坐了下来,旁边病床的病人可能因为太痛苦,一直在哀哀地叫嚷着。我呆坐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韦御风还是没有给我回电话。   韦御风不会也出事了吧?我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赶紧给陆只悦发了条信息,让她想办法也联系一下韦御风。   我要把手机收起来时,有护士进来,说要给我妈换上楼上的VIP病房。我这才反应过来,柳又平跑去找护士了。   我心里是很抗拒柳又平的安排,但我妈醒过来是个什么情况还是个未知数,能住到VIP病房当然会更好一点。   没多一会儿,我妈换到了楼上的病房。   “你妈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我们到那边坐坐吧,刚才我还去了一趟医生那里。”柳又平指着窗边的沙发。   我抬头看了看我妈头顶的输夜袋,跟着他走到了窗边。   “医生的意思是,你妈的情况不容乐观。”柳又平正色道,“他让你做好心理准备,也许你妈不会再醒过来,也许醒过来后,随时就会再陷入昏迷中。”   我呆怔住,上一次回来Y城时,我想带我妈走。我应该那个时候就带她走的。   “哦,我还给你小姨打了个电话,她应该明天上午能到。”柳又平又说。   “我小姨?你怎么有她的联系方式?”我被柳又平这一天来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   他笑笑,不回答我的问题。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低声怒吼。   “别激动啊。”他瞟我一眼,“反正你记住我在帮你就对了。”   “你帮我?”我气极了,“你在帮我什么呢?你能说清楚一点吗?“   他有些无奈的摊摊双手:“殷采采,我有时候觉得你冰雪聪明,有时候又觉得你蠢得无可救药。是不是因为你身在其中,所以被障了眼。”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更加的莫名其妙的,“柳又平,我怀疑你和你前妻就是一伙的。”   他笑了:“你要这么觉得,也可以。”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别跟柳又平争执,现在跟他争这些有的没的没有任何意义。   “你累了吧,去睡。”他指着陪护床道。   我坐着不动。   ”别跟我这较劲。“他半躺到沙发上,”睡一觉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面对呢。”   我不想理他,我现在哪里睡得着?   “有些事情,你不需要太急于去知道答案。”柳又平看着手机,慢悠悠的对我说道,“既然这个局是有人在操控着,那么,你就跟着节奏走。不要急,急也没有用。”   我也靠到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你问我为什么要帮你,为什么要搅到这里来,因为我发现,我也被人当棋子了啊。我这个人脾气是挺好的,但平白的被人当了棋子,我这个没脾气的人心里也不舒服啊。所以,我和你一样,我也想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低声道。   ”我妈会死吗?“我喃喃问。   ”你只能祈祷。“他说。   我将脸埋进掌心里:“那我就成孤儿了。”   柳又平没说话。   这一夜,我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我已经睡到了陪护床上,我妈不在病房,柳又平也不在病房。我心里一惊,立刻伸手摸口袋里的手机。   陆只悦给我回了一条信息,是凌晨三点多回的,说二叔已经前去C市了,具体的情况还不知道。   我掀开被子,翻身坐了起来。病房外传来了脚步声,我慌忙穿上鞋子。护士推着推床进来了,我妈送去做检查了,跟在推床后面的,是柳又平,还有我小姨,梁梦昭。 第:此情难尽39.回光返照   我妈的眼睛睁着,她已经醒过来了,我的心跳加速,这么说,我妈的情况好转了?护士推着她往病房里走,我看清楚我妈,她的双眼睁着,视线没有焦点。她看起来醒着,也可能只是一种假醒。我愣神的片刻,两个护士已经把推床推到了病床旁,她们合力把我妈抬回了床上,接好针管后,两个护士退了出去。   梁梦昭穿着一件黑色的貂皮大衣,化着精致的妆容。此刻,她站在病床的尾端,她看起来很难过,也很不知所措。   “小姨。”我轻轻喊了她一声。   她仿佛受了惊,眼神仓惶起来,一双涂着酒红色蔻丹的指甲掐紧了手里的手拿包。听到我喊她,她应了一声,然后挪动脚步走过来。   “我姐,她,她怎么这样了?啊?”她指着我妈问我,语无伦次的。   我收回视线转头看着我妈,她病了太久,眉宇间的精气神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脸部的浮肿,双眸的失神,整个五官的走样。她不再是当年那个聪明智慧的高材生,不再为了爱情可以六亲不认的女人,也不再是为了儿女去菜市场卖的母亲。她现在只是一个病人,一个时日无多的病人。   梁梦昭见不得这样的病人,她像一个战士一样穿上貂,涂好蔻丹,戴上珍珠,拿起爱马仕,她是来打仗的。可病床上的人,再也不是她的对手。甚至,连个像样的人都不是。   她怎能不仓惶?   “我和你说过我妈病了,我以为你早就知道。”我把我妈露在外面的手放进了被窝里,俯下身,我喊我妈:“妈,我是采采,你听得到吗?”   我妈没有任何反应,我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的眼珠子不会转动。梁梦昭看着我的动作,她捂住了嘴,大约怕自己会失态。   “小姨,你坐一会儿吧,我去洗把脸。”我直起身往厕所走去,柳又平背对着我站在窗边。我顿了一下脚步,他把我小姨弄来是什么用意?觉得她能刺激我妈的神经,用她来探试医学上的奇迹?我觉得有这个可能。   我洗漱完从厕所出来时,梁梦昭坐在陪护床上,隔着半米左右的距离,她呆呆地看着病床上的我妈。她的眼中隐隐含着泪光,想来,她的心情很复杂。   “采采。”柳又平从窗边回过头来。   “什么事儿?”我语气有些生硬,从陆只悦给我的留言来看,韦御风很可能在C市出了什么事情。否则,二叔就不会连夜赶去C市。我的心揪得厉害,这边是我妈,那边是韦御风。   他朝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抬步走到他面前,神情淡漠地看着他。   “我早上又去找医生了。”他压低声音。   我沉默地等着他的下文。   “我本来想联系更好的医院,但问了几个这方面的权威,他们的意思都是没有必要。”柳又平抽了抽鼻子,“采采,你有什么打算?”   我挨着沙发坐了下来,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是该有打算了。我弟死了,我料理了他的后事。我爸死了,我帮着料理了后事。现在我妈也要死了,我该先给她买块墓地吧,然后买丧葬必需品,一样一样,都不能错。   我死了,谁来料理我的后事?   “采采。”柳又平见我半天不说话,坐到我旁边碰了碰我的手臂。   我抬头看他。   “我听说……”他顿住,有点迟疑的样子,至少十秒钟后他才接着说:“人在临时前会有回光返照,我在想,你妈会不会清醒过来?”   我惨笑了一下:“所以,你把我小姨给弄来了。”   他有些狼狈,但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难为你了。”我往旁边挪了一点,问他:“要死多少人,这盘棋才算下完了?”   柳又平怔了一下,没说话。   “我有什么能帮你吗?”半晌之后,他问我。   “有,请你不要为难韦御风。我们已经够惨了,你如果只是想看一出悲剧,你大可以找几部好影片感觉一下。”我绞着手指,看着地板说道。   柳又平叹了一口气,然后在我肩膀上拍了拍,他起了身。   “姐,姐。”梁梦昭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惊得立刻转头,只见梁梦昭扑到我妈床边,她情绪激动的喊着我妈。柳又平先我一步窜到了床边,我起了身,心跳得厉害,腿也有些软。踉跄着脚步走到床边,我看到我妈的眼珠子转动着,她盯着梁梦昭看,脸上也有了表情。   “妈。”我也试探着喊了一声,我妈听到我的喊声后眼珠子转动,然后她看到了我。我们母女的视线交汇时,她的眼睛睁大,手也抬动了一下。   “妈。”我握住她的手,努力地冲她笑,“妈,我在这呢。”   她噏动嘴唇,好一会儿才张开,吃力的发出声音:“清,清,宁。”   我握紧她的手:“妈,你忘了吗?清宁学校排练呢,他最近天天在练琴。”我说得很自然,就是我仍然二十四岁,我从来没有过后来那些经历一样。   我妈应该是听进去了,她的眼神安然一些。再转动时,她看向梁梦昭。   梁梦昭也朝她笑了一下,她演技不行,那笑比哭还难看。   “小昭。”我妈轻声喊她的名字。   梁梦昭哭出声来,哭声中她指着我妈骂:“梁引容,你怎么可以变成这个样子?你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三十多年了,我以为你找到了你想要的幸福。你却变成了这个鬼样子。你这样爸妈看到了,他们该多伤心。你这样,沈如月看到了,她该多解恨?”   “小姨,你先出去吧。”我松开我妈的手,绕过床,我想把梁梦昭拉出去。我妈这很可能是回光返照,我不想让她人生的最后时刻停留在过去的恩恩怨怨上。我想和她呆一会儿,这应该是属于是我们母女的时光,因为,这辈子我们不会再见了。而下辈子,我们可能也遇不上了。   “你别拉我。”梁梦昭推开我。   “采采。”我妈朝我抬手,“我,起,起来。”   柳又平很多事,他直接走过摇了病床的升降杆,随着床铺升起来,我妈一点一点的坐了起来。梁梦昭用手捂着嘴,泪水顺着她的指缝毫无章法地往下流。   我走回另一边的床头,挨着我妈坐下,我握紧了她的手。   “小昭。”我妈另一只手抬向梁梦昭。   梁梦昭不肯伸手过来,她只是拼命的哭着。   “你怎么来了?”我妈的气喘得很粗,很急促。   “她没多少时间了。”柳又平搬了把椅子到梁梦昭身边,顺便提醒了她一句。   梁梦昭这才坐到了椅子,将手递给了我妈。   “你一点儿都没变。”我妈看着她的脸,“还像年轻的小时候一样爱哭。”   “你过成这样,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跟我联系?”梁梦昭泣不成声。   我妈咳起来,我轻轻帮她顺着后背。   “没脸。”我妈低声说。   “没脸?”梁梦昭停住哭泣,她挂着泪痕冷笑,“是,你没脸。你隐姓埋名躲在这座城市,和殷蹊过着神仙般的日子。你们生儿育女,夫唱妇随。你当然没脸,大哥为了你送了命,爸妈为了你在A城活成了所有人的笑柄。沈月如失去了孩子,她都被你逼疯了。你是脸,你但凡有脸,你当年都不会那么对我。”   我妈听着她的责骂,她的脸上莫名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月如现在还好吗?”我妈问。   沈月如?也是梁家人吗?我按捺住心头的疑问,等着梁梦昭的回答。蓦的,我想到起来,那个被我掉得打掉的玉镯,上面刻了一个沈字。   难道有什么联系?   梁梦昭从手拿包里拿出了一块帕子,仔细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她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开口道:“姐,你觉得她能好吗?她的孩子被你害得胎死腹中,丈夫被你逼死。她疯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被她的家人送去国外治疗。现在过得怎么样?我没打听过。”   从梁梦昭的话里来判断,沈月如正是我的舅妈。那个被柳又平认为是幕后终极BOSS的女人,她当年被我妈逼疯,去了国外接受治疗。然后呢?治好病的沈月如遇上了邓琳,她们携手合作,整了一出报复大戏?   “是我的错。”我妈喃喃道。   梁梦昭笑了一下:“你居然会认错了。”   “你呢?你好不好?”我妈的语气急切起来。   “我?”梁梦昭一愣,“我当然很好了,你没看到吗?我还这么年轻,保养得这么好。不像你,已经是个活死人了。”   我妈呆呆地看着她:“你好就好,我就担心你过得不好。”   梁梦昭又激动起来:“你是真傻了还真傻了啊?我说什么你都信啊?我能好吗?姐,我怎么能好?你和殷蹊走了,你们不声不响就走了,一点点痕迹都不留下。我连找都没地方找,我怎么可能过得好?你们走后第三年,我和韦清辰结了婚。我嫁给了韦清辰,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啊?” 第:此情难尽40.死别   我妈听到韦清辰三个字时,她的眼中就开始隐隐有了泪光,被我握着的手也颤抖起来。我听着她们姐妹之间的对话,并不能听得很明白。   “那原本该是你的宿命。”梁梦昭说完这句话时,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梁引容,你欠我的多少,你算过吗?”   我妈眼中的泪光凝成了泪珠,顺着眼角缓缓地滚落。   梁梦昭掩面,也哭。   我的内心一震,这么说来,当年,本该是我妈嫁给韦清辰,结果我妈和我爸私奔了,最后变成了我小姨和韦清辰结婚。可是……那毕竟是婚姻大事啊,梁梦昭怎能轻易李代桃僵了呢?   我忍不住想插嘴,也是巧,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突兀的铃声中断了我妈和我小姨的交谈,我小姨别过头看着墙壁,我妈也没了力气,歪着头就靠到了我肩上。   我从兜里里拿出了手机,电话是小悦打来的。应该是要说韦御风的事情,我妈靠在我肩上,我也顾不上避嫌了,直接点了接听。   “采采,你妈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她这么问我。   我立刻意识到不好,肯定是韦御风出事了,所以陆只悦先问我这边的情况。   “你说。”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她似乎犹豫了,电话那头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   “小悦,你说。”我加重语气。   “风哥……他,去工厂处理点事情时跟工人起了冲突,有个工人拿砖头袭击了他……”   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强自镇定着,我打断她:“他现在怎么样了?”   “在抢救,情况有点复杂,伤到头部,能动手术的专家还在赶来的路上。”她这才把话说完了。   “我知道了。”我紧紧地拽着手机。   “如果你妈的情况还稳定,你就来一趟吧。刚抢救的医生说情况不太好,风哥很有可能会撑不住。”陆只悦冷静地告知了我实情。   “我知道了。”我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好像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我还没收起手机,我妈喉咙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咕噜”声,然后她整个人就开始往下溜。   “妈,妈。”我匆忙把手机往旁边一旁,然后用力抱住了她。   “姐。”梁梦昭看着我妈样子也吓到了,但她看着我妈的可怕模样,那双手颤着却怎么也不敢伸过来。   一旁闲站着的柳又平冲到床头,他连按了几下呼叫铃。   我妈的脖子僵直起来,嘴里也有白沫往外喷,出气十分急促。我想我妈这是不行了,她要死了吗?我只觉得喉咙酸涩得跟堵住了一样。弟和我爸去世,都是死了后我才见到他们,这样近距离的直面死亡,我也是第一次。   我被巨大的恐慌笼罩住,不知道该怎么办?   柳又平按下呼叫铃声后,医生和护士很快赶来,他们开始对我妈实施急救。我被柳又平拉到了一旁,我浑身无法控制的颤抖。要不是柳又平抓着,我肯定瘫软到地上去了。   “采采。”柳又平发现我抖得厉害,他搂紧我,“别怕,我在呢。”   我看着我妈躺在那里,像一枚濒死的鱼,她的身体在进行着最后的挣扎,不时的弹着动一下。我哭不出来,只能大口喘气。   梁梦昭站在另一边,她已经傻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抢救大约持续了十来分钟,心电图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那条线从波浪线开始拉平,最后拉成一条直线。我妈的身体慢慢的不再弹着跳动了,她安静下来了。   护士在记录我妈的死亡时间,有医生走到我和柳又平面前,他朝我们鞠躬:“节哀。”   “姐。”梁梦昭惨叫了一声,她急走了两步到病床边,抓住我的妈手,她又哭又骂。   柳又平一直搂着我,我感觉自己在梦中。陆只悦刚刚给我打了电话,她说韦御风可能情况也不好。不好的意思是什么呢?我努力的想了想,不好的意思应该是韦御风也会死。   所有人的都死了,那我活着做什么?   “采采。”柳又平晃了晃我。   我的思绪陷在韦御风也会死里,柳又平的声音好像天外来音。   “采采。”他的喊声焦急起来,“你说话啊,你看着我。”   我困难地转过头,一张男人的脸,他很焦急地样子。   “采采,你振作一点,你妈的后事还需要你处理呢。采采……”他有点慌忙,伸手在我脸上捏了捏。   我仍然在想着我妈死了,韦御风也会死,我还活着做什么?   “我……”我张了张嘴,然后发现我卡着嗓子发不出声音。   “采采。”他把我拉到一旁边的椅子前,扶着我坐下后,他帮我搓脸,又搓我的手,“你快说话啊。”   “怎么了?”收拾仪器的护士跑过来问。   “快看看她怎么了?”柳又平慌乱道。   护士也跟着他一起对我又揉又搓,我的脸被他们搓得生疼的,我怀疑他们再搓下去我的脸要被他们搓烂了。拼了命的集中神思,我吃力抬动手。   “我,没事儿。”我总算说出了话。   “吓死我了。”柳又平一把将我抱进怀里,“采采,你快吓死我了。”   我回了神,对柳又平的亲密极度排斥,他费了那么大力气把我带回Y城,这么巧合地韦御风就出了事儿,他在这里扮演什么角色?   “放开我。”我低吼了一声。   柳又平愣了一下后松开了我。   我绕过他走到我妈的床边,她死得很快,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还算平静。但眼睛却没有闭上,想来,她始终是不甘心的。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其实也只是糊里糊涂的清醒了一会儿。她都没来得及问问她最牵挂的男人,也没来得及和我说几句母女间的体己话。   我伸出手,慢慢地,缓缓地覆到她的眼睛上,连抹了三遍,我妈的眼睛才算闭上。梁梦昭抓着我妈的手伏在床沿边恸哭着,又有护士拿了白布来,我帮着把布拉盖到我妈身上。   “你是家属吧,跟着去办手续。”护士温和道。   “我去吧,采采,你陪着你小姨。”柳又平说。   “不用。”我拒绝了他,“柳又平,请你走。”   “采采。”他没料到我会赶他走。   “现在就走,我不想看见你。”我冷冷道。   他表情讪讪,退了一步,转身不看我。   我拎了包跟着推床往外走,梁梦昭也跟了出来。繁琐的手续,梁梦昭亦步亦趋地跟着我。我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我妈被送进了太平间,我要去一趟殡仪馆,确定火化的日子,墓地也还没买,还有许多其他的东西要买。   “采采,你没带钱吧?”梁梦昭如梦初醒般,她打开手里的手拿包,从里面拿出手机,“你账号多少,我给你转钱过去。殡仪馆,墓地都要钱……”   我看着她的动作:“我有钱,你回去吧,这里你已经帮不上忙了。”   她摇头,眼泪又往下掉:“不,我要送送我姐。”   我笑了一下,抬手将前额的碎发拂到耳朵后:“人都死了,还送什么?你们活着的时候谁也不想认谁,死了还装这些样子做什么呢?”   梁梦昭哽咽道:“采采,这是大人们的事情,你不懂。”   “我不懂?“我一个字也不想和她多说了,抬步往走廊的外走去,梁梦昭追上来,死活要跟着我。   去殡仪馆的路上,我给陆只悦打了个电话。   ”采采,你来了吗?“陆只悦问我。   ”我妈死了。“我说。   ”怎么会这样?“她的声音怆然起来,”什么时候的事儿?“   ”你挂了电话,她就走了。“我叹了一口气,”小悦,现在我知道孤儿是什么样的滋味了。”   “采采。”她哭起来,“你还有我。”   “小悦,我去不了C市,我得给我妈办后事。你帮我看着阿风,有任何情况你随时给我打电话,好吗?”我平静道。   “采采,你没事儿?”她哭着问我。   “我还活着,你说过的,活着,就应该有活着的样子。”我笑笑,“你别哭啊,哭什么?”   她吸了一口气:”采采,你别担心这边,我和二叔都在。风哥不会有事儿的,我一直在求菩萨保佑他呢。“   ”好,谢谢你。“我道。   ”采采……“   ”我挂了。“我说完就点了挂机键。   ”你妈……以前真的没和你说起我们?“梁梦昭可能没看到来我情绪坏透了,跟我没话找话的。   ”她说她孤儿,没有家人。“我简洁道。   ”她太固执了,太固执了。”她脸埋进掌心里。   我侧头看着车窗外,Y城的冬天满目萧条。这座城市,对我来说,已经是一座空城了。   傍晚时分,我总算把我妈办后事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墓地因为临时买的,花了我一大笔钱,我身上带的钱不够,梁梦昭抢着付了。我说回了G市要还她,她一直摇头说不用。   “采采,我是你小姨。”她说。   “不,我没有亲人了。”我道,“以前我有父母,有弟弟,后来他们都死了,现在我是孤儿。” 第:此情难尽41.你不能再回去了   我妈的后事办了五天,本来我想着火化后便直接葬下,但毕竟是死了人,不是死了宠物狗。我妈的死讯报到我二爷爷那里,他又报给我伯父,一来二去的,我爸这边家族里凡是能沾上关系的都来奔丧了。   于是,设了告别仪式,又请了和尚来连念三天的经。   大家对我都施了无比的同情,想来也是,他们活一把年纪,再没见过比我还惨的人了。那几天,我仿佛没有思想,像一具会走路的木桩子。他们把我往推,我就往哪去。让跪,我就跪下。让磕头,我就磕头。让哭,我呜咽着哭几声。   这就是活着啊,我弟死,我的婚礼被毁时,我以为,那已经是我人生最悲惨的时刻了。可不是啊,老天拿着铁榔头,它一榔头接一榔头的让我懂,这人生的悲惨哪里有止境?   梁梦昭受不了,她受不了那样拖延的决别过程。我妈办丧事的第二天,她就病倒了,被我爸的亲戚送去了医院挂点滴。后面就没有再回来了,听亲戚说,她挂完点滴就一个人坐上车走了。   可我得受着。   陆只悦给我打过电话,但我没接着,她打电话来那会儿正在做祭拜仪式。我披麻戴孝,手机就随手放在桌子,也不知道谁接的电话,也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后面陆只悦就没再打电话来了,我也没空给她回个电话。一直有人在我跟前转着,亲戚们在那几天发挥了最大程度上的人道主义,怕我一头碰死在我妈的骨灰盒前,所以,大家都守着我。   伊城听到消息,他和他的母亲来了,他们给我鞠躬。我也给他们还礼。   “采采,你要保重。”伊城母亲眼眶泛红。   “会的。”我答得平静,我是很喜欢她的。我和伊城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她全心全意对我好过。即使后来我和伊城黯然收场,她也没有对我恶言相向过。   伊城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站着。人在岁月里蹉跎,他的眉宇早没有了当年的单纯与阳光,取而代之的是历经人事后的成熟与内敛。   我是喜欢过他的,仅仅只是喜欢。   他们母子尽了礼数便离开了。   好不容易啊,到了我妈下葬那一天,那个时辰。   天气很好,艳阳高照。在这样寒冷的冬天,是适合泡上一壶红茶,坐在阳光上喝着一盏。眯上眼睛,听着窗外隐约的有风在流动。手机放在一旁,有男朋友关心问候的短信发来。   那才是正常的殷采采该过的日子。   我妈葬下了,一切都结束了。亲戚们最后聚在我曾经的家里,把人生的大道理浓缩成两箩筐,一次性的熬给了我。   我用力点头,表示我听进去了,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若能寿比南山,与日月同在,我也是不会拒绝的。   亲戚们安心地走了,空荡荡地房子里剩下我一个人。我从亲戚们给我整理的包里翻出了我的手机,我要知道韦御风的消息,点开微信后,我看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信息。   有柳又平,有梁梦昭的,有辛童的,阮西岭的,还夹着陆只悦的。我点开了陆只悦的微信头像,她只发了几个字:风哥已经脱离危险。   我那颗一直悬着的心落回了心里,手机从手里滑落,我靠到靠椅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思维是混沌的,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去做些什么。   那天,我在医院赶柳又平走,他就没有再出现过,应该是回到G市去了。我模糊地想着这些,撑着沙发又起了身,挪着脚步在每个房间走了一遍。走回客厅时,我就感觉有些支撑不住了。   歪着身体躺到沙发上,我闭上了眼睛。浓重的倦意袭来,我陷入了昏睡之中。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连梦都没有做,就像陷入了昏迷中,对一切都无知无觉。再睁开眼时,我发现我躺在床上,开着床头灯。视线内,有个男人站在窗边望着远处。   柳又平没有走。   我估摸着我睡了很长时间,嗓子又干又痒,我咳了两声。柳又平迅速地转身,他朝我走过来。   “睡醒了?”他语气温和地问我。   “水。”我一张嘴,连连咳了好几声。   柳又平起身,他从会客室倒了一杯水出来。我一口气全部喝光,这才感觉嗓子舒服了许多。   “你去我家了?”我撑着床铺坐了起身。   他坐到一旁的床头柜上:“嗯,打不通你的电话,担心你出事。结果你睡着了,门怎么也敲不开,我找了物业才打开了门。”   我看着他,内心一丝波澜都没有了。在我妈办丧事之前,我对他有诸多的怀孕,现在没有了。我感觉我整个人都是空的,那种属于年轻时代的情绪起伏成为了过去。现在,我已经老了,在这个残存的世界里苟延残喘的活着。   我斗不过命运,那就算了,任命运践踏我吧。   “谢谢。”我说。   柳又平有点吃惊:“采采。”   “这还是在Y城吧,我得去一趟C市,我要去看看韦御风。”我多说了几句话,又咳起来了。胃里一阵翻涌,恶心得我反胃起来。   “采采,不急于这一时,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先吃点东西,然后我帮你买票,行吗?”柳又平温和道。   “好。”我掩住嘴,那恶心的感觉怎么也压不住。我只好掀开被子下了地,这么多天我都没有好好吃过饭,脚一着地,我就往地上跪。柳又平慌忙将我抱住,然后扶着我到了厕所。   趴在马桶上,我干呕了好一阵子才缓住。   “我去楼下给你买碗小米粥上来,你胃里空得太久了。”柳又平轻声问我。   “好。”我喘着气道,闭上眼睛,我算了算我例假的时间。这怕不是单纯的反胃,很有可能,我怀孕了。   柳又平出了房间,我扶着马桶起了身,走到洗脸盆前,看着镜子里的人。镜子中的女人,脸色青白,就像死去了一半。   我打开水龙头,捧了一把温热的水洗了洗了脸。强打精神,我简单将自己收拾了一番,从厕所出来时,柳又平买了粥已经上来了。   我坐在休息室的沙发里勉强吃了一半,想吐的感觉又涌来,我推开了粥碗,强行将股反胃感给压下去了。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半晌之后,我轻声问。   “不太放心。”他说。   “我手机呢?”我问他。   他迟疑了一下才起来,不一会儿,他从房间拿着我手机折回来了。   我接过了手机,我昏睡时,陆只悦给我打过电话。微信却没有发。   “你接了小悦的电话?她说什么了?”我抬头。   “让你不要去C市,甚至……”他顿住,“甚至不要回G市。”   “那我去哪里?”我轻声问。   他抿了抿唇:“如果我说跟我走呢?”   我忍不住笑了,然后摇头:“又平,这是不可能的。我不会跟你走。小悦让我不要去c市,甚至不要回G市,那说明韦御风的情况又不好了。她知道我妈才死,不想让我再去面对一次死别。但是,我必须要去。”   柳又平叹气:“也许不是呢。”   “哦?”我诧异,“那是什么呢?难怪韦御风在这几天娶了别人?”   “横波楼被查封了。”他说。   我怔住,这速度可真够快的。难怪辛童给我打了电话,还给我发了信息,我都没来得及细看。这会儿听柳又平说了,我拿起手机。   三天前,辛童给我发了信息:采采,出事了,WJ直接来的,横波楼被查封了。   具体情况是什么样的,她不知道是没来得及告诉我,还是手机被没收了。   “不让我回去,是我回去就会被抓起来吗?”我又问。   柳又平点了点头:“现在上面那边还卖了我一点薄面,你如果回去,无异自投罗网。你去找韦御风也是一样的,都有人盯在那里。他现在昏迷着也是好事儿,至少可以躲过一劫。采采,你不要固执,一味的往枪口送,并不是明智之举。”   我拿起手机,先拔了辛童的电话,关机。再打阮西岭的电话,关机。接着,我打了陆只悦的手机,还是关机。   这确实就不寻常了,柳又平再大的本事,他没法同时控制这么多人。G市那边,确实出事了。我握着手机,想着要怎么办?我想,我得先确定我是不是怀孕了?如果怀孕了,那么,我就真的不能一味的往枪口上撞,我得保护我和韦御风的孩子。   “采采,说实话,我没有想到你妈会过世。那天中午,我强迫你和我吃午饭,就是因为我接到了消息,我知道横波楼要出事儿。我思来想去,并没有更好的办法救你,只能带你离开。事情很凑巧,刚好你二爷爷的儿媳给我打电话,说你妈情况不太好。”柳又平解释道。   他早就知道横波楼要出事儿,陆只悦心里也是有数的吧,所以,她给我使眼神,要我同意柳又平和我一起回来。   “如果我想见见韦御风呢?你有没有办法?”我语气平静地问他。 第:此情难尽42.离开   “没有,即使有,我也不会让你去。”柳又平答得直白。   “刘高……怎么样了?”我迟疑了一下才问。   “情况还不明朗。”他答得模糊。   我定定地看着他,良久之后,我叹了一口气,心里明白,横波楼被查封只是一个表象。我早前就听闻李派看不惯刘高一派,刘麦来找我那会儿,明里暗里提醒了我。是我自己状着和韦御风的关系,想着有二叔那颗大树,李派的人总会给点面子。但我却忘了,刘高罩着横波楼多年,向云天活着的时候,他几乎是刘高的提款机。如此好的一个切入,我是李派的人,我也不会放过。   所以,柳又平确实是在真心为我着想。我执意回去,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那你打算怎么安排我?”我又问。   “还没想好,先在这里住几天吧。”他双手拢起,侧头看着茶几。   “你没有别的事情要忙吗?”算算时间,他跟我来Y城都快十天了,他能这么闲?   “先放下吧。”他起了身,走到柜子前,他取下了上面的红酒,扭头看我:“喝一杯吗?”   “不喝,你只开了这一个房间吗?”我道。   他像没听到我的问题,自顾自的拿过开瓶器开始开红酒。我看着他的背影,想着关于未来,以后这样的字眼,想觉得无比茫然。   好像活到了尽头,那种空白无力感一点一点的在我身上漫延开来,它们并不强烈,但一刻也不停止。   我的手下意识的抚摸到肚子上,那里真的有一个孩子吗?这样悲惨的人世,我凭什么带ta来跟受苦?我自己受尽磨难,我居然还想着再带一条无辜的生命再来受苦?我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我下楼去买点东西。”我道。   “我陪你去。”他把打开的红酒放到一旁。   这节骨眼上,他是不放心我一个人,我也不想费力气去阻止他。我的脚步还是很飘,为了不让柳又平看出来我极度不适,我强忍着。   下了楼后,我在酒店门口看了看,夜色里,对面街头就有一个药店。我抬步往台阶下走时,一阵晕眩,我的脚软了一下,柳又平眼疾手快的拉住我。   “你生病了?”他伸手过来探了探我的额头,他还要说话时,手机响了起来。   趁着他松手接电话的机会,我快步下了台阶,然后小跑着过了马路。进了药店后,我让小妹给我拿了一盒验孕棒,用手机支付了钱后。我揣着验孕棒出了药店,柳又平竟然没有跟过来。   我干脆顺着马路朝前走,走了一段路后,我顿住脚步。G市真的出大事儿了吗?我只听柳又平说,我应该自己搞清楚才对。我四下望了望,并没有人跟着我。我走到一棵大榕树后面停下来,然后我拔通了温湘庭的手机。   提示关机。   我愕然,温湘庭跟刘高并没有任何关系,她为什么要关机?我困惑起来,翻通通迅录,把可以打的电话全拔了一遍,全都是关机。   这可真是见鬼了,我不禁冷笑起来,柳又平这是跟我玩把戏呢?   我收起了手机,往前又走了一段路找到了公共厕所。在厕所里,我验了验尿液。我的判断没出错,我怀孕了,不过试纸显示还不是特别明显,应该是日子不足的原因。   居然又怀孕了,我苦起来。   我爸死的时候,我怀了柳又平的孩子。我妈死了,我怀了韦御风的孩子。   这是不是有什么预兆?   我把试纸扔进了垃圾桶,出了厕所后,柳又平站在那里看着我。我走到他面前,抬头,我笑了一下。   他也笑了一下。   “柳又平,能借你的手机给我打个电话吗?”我平静道。   “怎么了?”他不解的表情。   “我的手机打给任何人都是关机,应该出了什么问题。”我语气愈发的平静。   他避开我的眼神。   “你想做什么?”我深吸了一口气,“G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想隐瞒我什么?瞒得住吗?”   他抿着唇,把他的手机递了过来。   我接过,然后点开通话记录,第三个是陆只悦的号码,时间是下午三点半。我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下了拔打键。听筒里传来“嘟”的声音,第三声时,陆只悦接了电话。   “喂,小悦。”我的语气急切起来,“你现在在哪里?”   “采采。”小悦的声音传来,沙哑而疲惫。   “阿风现在怎么样了?”我侧身到一旁。   “脱离危险了,你照顾好你自己。”她低声道。   “你在哪里?我明天回去……”   “采采。”她打断我,“你暂时不要回来,柳先生那边有安排,就目前来说,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我一个人去躲起来,留下你们在战场上迎敌。等到一切平息时,我再回来。小悦,我知道,你们都想保护我。但我不想做孬种,更不想在阿风这么限难的时候选择保全自己。我现在只剩下一条命了,我不怕。”我仰头看着夜空,觉得无力感又多了一分。   “采采,我明白你的心情。”陆只悦似乎在走动,“连我爸留下的四合院都被查封了,而且,风哥现在的情况,你守着的意义不大。”   “你什么意思?”我颤声问,她不是说韦御风脱离危险了吗?脱离危险后不就是后续治疗的问题,为什么说我守着他的意义不大?   “他还没有醒过来。”陆只悦说,“采采,你不要固执了。”   “如果我一定要回来呢?”我冷声问。   “有一批警察会到机场等你。”陆只悦道,“采采,现在的情况太乱了。等过一段时间,情况稍微明朗些,再另作安排吧。”   良久之后,我才应了一声:“好。”   挂了电话后,我将手机还给了柳又平:“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诉你。”   他抬抬手,示意我说。   “我怀孕了。”我道。   他的眉头皱起来,然后他点点头,笑了笑,他说:“恭喜你。”   他要为我作一个妥善的安排,那么,我就没有必要瞒着他我怀孕了的事情。   “走吧,接我们的车已经快到了。”他转了身往回走。   我们走回酒店门口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那里。柳又平让我在车上等他,他回酒店去拿东西。我靠在那里,又开始昏昏沉沉起来。   这一夜,车子没有停过。司机和柳又平换着开,我侧躺在后排,半梦半醒。梦境都很吓人,一会儿韦御风满身是血,一会儿我自己满身是血。睡得满头大汗,天快亮时,我被反胃的感觉刺激醒,拿着方便袋,吐了个天翻地覆。   坐在前排的柳又平好半天才递了瓶水给我,我想到当年,我怀他的孩子时,他远远地丢了瓶水给我。   清晨五点多,车子开进了山里。顺着弯延的盘山公路往上,我看着车窗外的林海,总觉得这地方有点熟悉,但一下子又记不住来什么时候来过。车子开到山顶时,我才震惊的发现,这山顶,就是当年柳又昕带着我来找刘麦的那座山头。   看来,我们上山是走了另一条路。   车子直接开进了院子里,下了车后,我看到院子里一片荒凉。当年刘麦在这里时的瓜果成林不复再见。   “采采。”熟悉的声音传来,王妈颠着脚从廊下跑出来,见了我,她加快了脚步,“采采,你来了啊,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王妈。”我见到熟悉的王妈,心里也激动起来。   “你累了吧,我接到柳先生的电话就起来了,熬了粥呢,还炒了新鲜的菜。你这坐了一夜的车,肯定累了,吃点东西,你就赶紧去睡觉。”王妈拉着我的手往屋子里走。   多年前我来这里时没有进过屋,今天才发现,进了大厅,后面是一个大院子,院子的两面有两排房子,还有一面是天然的石头山。   “采采,你幸好没有在家。那天半夜,来了好多警察。把人都抓走了,我也被警察抓上了车。你说我哪里见过那样的阵仗,进了公安局,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在里面关了一天,柳先生派人来接的我。然后连夜就送我出了城,我就来了这山上。我寻思着我一个老太婆住这山上可要怎么办?谢天谢地,你来了。”王妈说到向宅发生的事情,后怕得紧紧地掐住了我的手。   “阮小姐和辛童都被抓走了吗?”我问她。   “是呀,是。”王妈猛点头,“我也不好多问柳先生,回头,你去问一下。她们两个犯了什么法?没犯法的话,是不是也该放出来了?”   说话间,我们进了厨房。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粥和几碟小菜。我闻到粥香味,一阵反胃,急得我赶紧往回折身,想跑出厨房去吐。才转身,就和柳又平撞了个满怀。   我没忍住,“哇”一下,吐了他满身的酸水。   他呆住。   “对不起……”我不说话还好,一张嘴,又一阵酸水涌上来。这下,连他的裤子都没能幸免。   “这上面,我没有衣服换。”他咬着牙说道。 第:此情难尽43.孕吐   我哪里管得了他那么多,捂着灼烧得火辣的胸口,我跑到了厨房门口,蹲在地上,我恨不得连胃都一起给吐了。   王妈端着水跟出来,她一边帮我顺后背,一边用了然的语气说道:“采采,你这吐得这么厉害,是有了吧?”   我接过她手中的水漱了口,漱完口后喝了一口水,还没咽下肚呢,一张嘴,又吐了个精光。我撑着王妈的手起了身,眼前有些发黑,闭了闭眼睛才稳住了神。   “我下山了。”柳又平的声音传来。   “再见。”我轻声道,睁开眼时才看到他把外套给脱掉了,大冬天的就那么穿了件米色的线衣。寒风中,他快步往院子外走去。   我不禁皱眉,这个男人也有点太奇怪了,似乎对女人怀孕一事儿特别的不能接受。难道他自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柳又平随后就下了山,而我呆在了山上。偌大的房子里,只有我和王妈。山上没有暖气,只能靠电热暖气片取暖。我吐得厉害,几乎到了吃什么吐什么的地步。给我妈办丧事时,我几乎耗费了全部的心血。这一吐,没几天的时间,我就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王妈很着急,变着法子给我做好吃的,架不住吃的没有吐的多。我躺在床上,终日昏昏沉沉。到了这般光景,别说自杀,连动脑子都觉得费劲。   我怀柳又平的孩子时下手快,只遭了一天罪就算完了。现在才知道,怀孕这么惨。这样想想,我妈和我爸生下我和我弟,她一定是爱我爸爱惨了。   可我爸到底有什么?为什么那么多人爱他?我感觉就算到我死,我也想不明白这一点了。我又想,我要生下这个孩子吗?不,我不要生下他。可我现在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就算能起床了,我要走路下山吗?   我不应该上山的,可是昨晚的情况也容不得我有太多的考虑。   要怎么办?   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横波楼查封了,辛童和阮西岭应该不会关太久吧?刘高会落什么样的下场?这幢房子是刘麦,柳又平带着我来到这里,是柳又昕牵的线还是柳又平和刘麦也是朋友?   邓琳死了吗?   还有太多太多的问题,它们像发了疯一样,拼命的在我脑海里钻来钻去。我凌乱的看着它们,没有力气思考。   “采采。”王妈欢快的声音从门口传进,一阵冷风跟着窜进来。   我微微搭了搭眼皮,连着三天吃了吐,吐了吃,我感觉连睁眼皮都有些费劲了。再闭上眼睛,我听到王妈坐到了床沿边。   “来,你来尝尝这个酸梅汤。”王妈把我扶起来,温热的碗边沿抵到我唇边。   我本能的张了嘴,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好滋味。我一口气喝了半碗下去,胃里稍微舒服了些。   王妈扶着我靠到枕头上:“你这吐得也太厉害了,我还是年轻那会儿看向太太吐得这么厉害过。采采,你一定要想办法吃东西了。这山上太远,也没法去医院输葡萄糖。”   我呆呆地看着地板。   “这上面也没个信号,我想给柳先生打个电话都没办法。”王妈叹了口气。   “我没事儿。”我轻声说,胃里开始翻涌,刚才那半碗酸梅汤在我胃里又呆不住了。我赶紧趴到床边,把酸梅汤全吐到了地上的痰盂里。这回吐得更厉害,吐到后面时,我感觉到一阵腥甜味。   随之是王妈的惊慌的叫声:“采采,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这么多血,怎么办?”   我虚软得头歪到床沿边,王妈的声音时远时近的,我疲惫的闭上双眼。不如就这样死了吧,对我来说,未尝不是解脱。   靠着床沿,我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   王妈先是不停的喊我,后来我听到她哭,但我真的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安慰她,只能听着她哭。听着听着,我就又睡着了。   这回,我梦见了我妈。她温和地看着我,她说对不起我。   我们母女俩聊了很长时间,她公司破产后,我们第一次聊得那么好。她没有冲我发脾气,更没有动手打我。   “采采,采采。”隐约的喊声传来。   我恼这声音打扰我和我妈好不容易才有的温馨时光,于是,我装作没听见。那声音喊着又消失了,我回头时,我妈也不见了。我一个激灵,张嘴就喊妈。   “醒了,醒了。”是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睁开眼睛,那个哭的女人是梁梦昭。我已经躺到了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视线之内,全是素净的米白色。这里,好像是梁梦昭的别墅。   “采采。”她紧了紧我的手。   我转动眼珠:“你,去接的我?”   她的眼泪往下掉:“是又平给我打的电话,你在山上昏迷不醒。王妈吓坏了,大冷天的,背着你下山,走到半山腰才有信号。她给又平打了电话,又平联系了我。你吓死我了,幸好只是脱水。”   “哦。”我又合上眼睛,不想问她这里安不安全。到了这种地步了,都随便吧,要来抓就来抓吧。   “你怎么又要睡呢?采采,你不能一直睡。”梁梦昭伸手在肩上轻轻晃了晃,“你饿吗?我让王妈端燕窝汤上来给你吃点吧。”   “不饿。”我估摸着我输了几天的葡萄糖,现在胃里已经不那么难受了,也没有饥饿感。   “那你和我说说话吧,你不要睡。”梁梦昭怕我像电视演的那样,睡着就永远醒不过来了,所以,她拼命的和我说话。   “嗯。”我应道。   “我给你看阿风的视频吧。”她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我猛的睁开眼睛,她有韦御风的消息?她点开手机,进入微信后,她点开其中一个头像,里面有个小视频。   我很心急,恨不得抢过来自己操作。   她可算把视频点开,然后把手机转向我。是个小视步,不过十秒的时间。我贪婪地看着每一帧画面,韦御风躺在ICU病房,他的身体里插着管子,两边放着仪器。拍视频的时候,有个护士弯腰在给他倒尿液。   我的眼角有泪流下来,我以为我不会哭了。可我看到他这样,我还是心如刀割。那样打不倒的一个男人,躺在那里,一切无能为力,连动都动不了。   “又平说你怀了阿风的孩子,采采,那你要坚强一点。你得坚强一点,好起来。你把宝宝照顾好,等有一天,阿风好了,我给你们办婚礼。好不好?”梁梦昭说这几句话时,眼中闪着热切。   我想,她以为我要寻死。   我也是真的想过死,甚至现在都不确定要不要这个孩子,要不要去等待未知的明天?   “你不要哭。”她收起了手机,俯身过来帮我擦眼泪,“采采,你不要哭,你哭得我好难受。”   我以为她高冷得像她茶室里的寒山石。可她现在分明哭得像我小姨,她眼中装满了对我的爱怜。我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在跟我演情深义重。只是我妈和我爸都死了,她还演什么呢?   “采采,你跟我生气。我以前想不通,总觉得我姐欠了我。直到她过世,我才知道原来她并不幸福。”她的眼泪又往下掉。   因为我妈不幸福,所以,她心理平衡了。   “邓琳,还活着。”我轻声说。   她拿出帕子擦了擦了眼泪,抽泣了一下,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先顾好自己,别的事情都不要管。”   我勾了勾唇角。   她的手机响起来,看了号码后,她起身往房间外走去。   等了好一会儿,她才回到房间,神色间显得紧张:“采采,我先下楼了。”   我心一沉:“怎么了?”   “没事儿,有几个朋友过来,我下去招待一下。”她帮我掖好被子,“不准下来,听到吗?”   我心知,来的人一定与我有关。   梁梦昭出了房间,她将房门反锁上了。   我静静地等着。   我竖直了耳朵也不能听到楼下的动静,大约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样子。我挣扎着坐了起来,掀开被子,我双脚着地。   蹒跚着脚步走到了落地窗边,我拉开了窗帘的一角。阳光从玻璃里洒进来,洒了我一身。我看到楼下的停着两辆车,有两个男人影背对着我站在那里。   是陌生的背影,我看了半天,他们始终没有转过身来。   又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有人从院子里走出去了,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男人穿着警服,中间一个是柳又平。很快的,他们都上了车,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   我看着车子远去了才挪动脚步,还没走到床边,房门口就传来了动静。   梁梦昭回来了。   “采采,我不是让你躺着吗?你怎么又起来了呢?”她着急地跑到我面前。   “柳又平带警察来做什么?”我问她。   她避开我的视线:“走个过场而已,没事儿。”   我坐回床上:“你告诉我,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梁梦昭沉默着。   我笑了一下:“不能告诉我吗?”   她拉过我的手:“采采,我会帮你的。”   “怎么帮?”我十分惊讶她说这样的话。 第:此情难尽44.姐妹之间的往事   梁梦昭对我的反问也感到很惊讶,她用充满爱怜的眼神看着我:“你妈走了,你一个人,我是你小姨,只要我能做到的,我极尽可能的帮你。”   我轻轻地抽出了手:“你先告诉我,柳又平带警察来是什么意思?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你没有犯罪,是高局那边有点事情要问我,问完就回去了,没事儿的,没事儿。”她语速飞快的,听着像是心虚了。   我定定地看着她,她是恨我妈的,连带着对我也没有好感。我妈死,按正常人的心理变化,她的心情肯定是复杂的。可现在,她对我的态度较之上一次我来这里找她,说一百八度的转弯都不为过。她为什么一下子转变了态度?   她和我对视了一会儿转头看着落地窗。   两个人就这么无声地沉默着,良久之后,她叹了一口气。   “采采,我前几天去看了爸。他一个人埋在那里,孤孤单单的。”她笑了一下,眼底有无尽的落寞与无法言说的孤寂,“人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你妈是家里的老二,从小要强。什么都要和我争个高下。读书要比我好,在父母面前要比我听话,在外人面前比我文雅。你妈聪明,明明都是她在争,可偏偏最后不落理的总是我。久而久之,我心里就很讨厌她了。这样的状况维持到我考上外地的大学,从那以后,我都是避开你妈回家。我念大四那年,你妈已经读研究生了,她的导师非常器重她。当时她们科里接了一个特别重要的项目,那个项目的主要负责就是她的导师。”   “而我那个时候,也是系里的风云人物,等着我的是直接保送研究生。如果我们姐妹按照这样的人生轨迹,对梁家来说,就是锦上添花。”   我知道她要说她说她们姐妹和我爸之间的纠葛,有一段时间,我特别想知道。但现在她主动说起了,我完全没有那种迫切想知道的心理了。只是她开了口,我便听着罢。   “我大四那年暑假回了家,我念大学后就很少和你妈见面了。她回家,我就肯定就找个地方自己打发时间。那年暑假也是一样,我知道她不回家,所以,我就回去了。可能因为人生过得太顺利了,我有一点觉得索然无味。在朋友的怂涌下,于是,我跟着她去了当时A城最有名的一家酒吧。我在那里认识了七哥,我从没有见过那样的男人……”她停下来,“七哥就是你爸以前的别号。以前听人说自己是个矛盾的综合体时,我没有具体的概念。我见到你爸后,我才对矛盾综合体有了具象的认知。”   “不能否认,七哥长得很好看。如果仅仅只是好看,那他在右岸那样的地方就不会那么抢手。”梁梦昭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我说得有点乱,你将就听。”   “我那天运气很好,七哥跳舞时扭到了脚。临时的,就让别人替他上了场。他下台时,我去厕所,我们就那么在走廊里迎面遇上了。他扶着墙走得很吃力,我那会儿还保持着学生的单纯。我也不知道他是谁,看他脚受伤,我就上前扶了他。这么一来二去的,我们就熟识起来了。他不让我去右岸,说那里风气不好,说不能让我父母失望。”她苦笑,“我对他已经着迷了,他这么为我着想,我没有不听的道理。然后,我冲动之下,就死活的把他带回了家。也是巧,我姐和她导师出差在A城转机,飞机误了,她索性就带着她导师回家来吃饭了。你姐就见到了七哥。”   “那个时候,我妈和韦清辰有婚约了吗?”我听到这里时,插了一句。   梁梦昭摇摇头:“还没有,你妈也不是立刻就抢走了七哥。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儿呢。”   我听她那么说我妈,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舒服。   “很快,我父母知道七哥的真实身份。以他们的社会地位,怎么可能接受我和七哥在一起。所以,他们对我进行了严厉的打击。为了阻止我见七哥,他们把我锁起来了。”梁梦昭眼中眨起泪光,“最土的办法,可我还真就毫无办法。我被我父母锁了整整一个暑假。这期间,我姐回家了好几趟。我当时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心只想从家里逃出去。”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我姐又回家来了。我姐回家的当晚,我在房间里听到了摔东西的声音,我出不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随后我就听到了我姐声嘶力竭的哭喊声,我趴在房门上,怎么也听不清楚。”   “第二天清早,我妈就给我开了房门。我问她昨天晚上我姐是不是回了家,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妈强颜欢笑,只说我姐遇到了一点儿事情,不是什么大事儿。别的,我妈就没有再多说了。”   “我放出来的当天,我姐回了学校。接下来,韦清辰来家里,我被迫和他一起吃了饭。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爸去了我的学校,我提前结束了我的求学生涯,研究生也不用上了。我爸安排我和韦清辰结婚,这简直就像晴天霹雳。我怎么可能答应,所以,我哭闹了几天,我爸毫不动摇。”   “我以为我已经成年了,大不了我离开家,以后的人生我自己给我自己作主。可我妈给我跪下了,我就害怕了。”她掩面而泣,“梁家家风严,孝顺这一点尤其要求得严格。我妈跪下了,我就哭着答应了她。”   梁梦昭说到这里时,哽咽得已经说不下去了。   我想,我应该表现出一点儿难过来。可我的心是麻木的,一点儿波澜都没有。归根结底,像她说的那样,她的人生太顺遂了,所以,被父母强迫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就是灭顶之灾。   “梁家应该是书香之家,韦家那时候韦震官做得不小。他们……为什么会非要和梁家联姻?”这是我最不解的一点。   梁梦昭擦了一把泪:“正因为梁家是书香之家,有几百年的传承,声名在外,所以韦家对梁家才情有独钟。另一个就是我爸救过一个学生的命,这个学生的父亲在北京。韦家也是很看中这一点。”   我微微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我就说韦清辰那么精于算计的人,怎么会屈就和梁梦昭结婚,说来说去,都是从利益考虑出发。   “我答应了我妈,她很高兴,也就不再关着我。而我,始终是不甘心的……”   “我听说年轻时的韦清辰人也长得很好看,经商是个奇才,你就没试着去了解他吗?”我忍不住又问。   “了解?”梁梦昭含着泪冷笑,“第一次单独相处,他就告诉我,他不可能会爱上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他可真是自大狂,以为全世界都在他脚下。”   “那后来……”   “后来,我也学我姐,跑了。”她眼中泛出光采,“我不甘心,当然想挣脱父母的钳制。我离开A城之前,偷偷地去找了七哥。他不肯见我,我不死心,拼了命的要见他。他搂着一个女人来见我,两个人当着我的面亲热。我伤心了,掉头就走,然后去了火车站,买了张火车票就离开了A城。”   “我再回来的时候,我哥死了,我嫂子走了,我姐跟着七哥私奔。我父母一夜之间白头,尤其是我爸,见了我,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整个人沉浸在巨大而无法自拔的悲伤里。我妈这才告诉了我,原本韦清辰是看上了我姐,想和她结婚。谁会想到,在我带七哥回去那晚,我姐对七哥一见钟情。为了得到七哥,她不顾一切。”   “我妈走后,你就和韦清辰结了婚吗?”我轻声问。   梁梦昭点了点头:“家里已经那样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靠到枕头上望着天花板,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当年的真相是这样,这就难怪梁梦昭对我妈恨之入骨了。换我,我也恨。   “沈月如是我舅妈吧?”我问。   她点了一下头。   蓦地,我想起那个碎掉的玉镯。都说玉碎人平安,那碎玉上刻的沈我只想到沈姨和阿瑛,现在想来,会不会是沈月如让人送来的?   “她一定恨毒了我妈吧?”我觉得我问了一句废话,她好好的家,被我妈害得家破人亡,老公没了,孩子没了,是个正常人都恨毒了。   “是吧,肯定恨。只是她后来去了国外,就没有再见过了。她要是知道你妈的死状,应该会觉得稍微解了点气吧。”梁梦昭道。   我笑了一下:“你觉得恨的力量大吗?”   梁梦昭愣了一下:“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恨的力量支撑着你始终做一个精致的女人,你不想再见到我妈的再输一次。小姨,你说是不是?”我笑问。   她有点讪讪的,没接我的话。   “如果我是沈月如,我会恨毒我妈。然后把我曾经受过的一切痛苦,十倍百倍的报复回去。”我缓缓道。 第:此情难尽45.我终于懂了   梁梦昭眼中浮起惊恐,好一会儿后她说:“采采,你的意思是,七哥和我姐包括你的种种遭遇,都可能是沈月如的报复?可是,月如她不是去美国了吗?这几十年来我完全没有她的消息。她,她什么时候回国了吗?”   我没说话,一个真正的复仇者,往往都是沉默不语的。就像民间说的,咬人的狗一般都不叫,而是看准时机一跃而上,逮着就把人往死里咬。   梁梦昭看不透也是情有可原的,亲姐抢走她心爱的男人,好不容易逃走的她回了家,家被亲姐拆破了,面对黯然神伤的父母,她只能说服自己委屈地接受命运的安排。   这几十年来,她都活在对我爸的思念中,也活在对我爸和我妈的怨恨中,还要分神去面对无奈的婚姻,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尚且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去关注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人。   “我也只是猜测。”我淡淡道。   “我去打个电话。”梁梦昭起了身,她的脚步显得有些凌乱。   我猜她去打听沈月如的情况了,那扇房门关上了,四周又安静得不像话。我睡得太多,这会儿完全没有了睡意,歪歪地靠在枕头上,我看着天花板发呆。   刚才梁梦昭给我看视频,韦御风还在ICU里,这说明他的情况仍然随时有变。可陆只悦不是说他已经脱离危险了吗?她是为了安我的心吗?还是韦御风在脱离危险后病情又急转直下?   我想到这里,心跳得厉害起来,翻身坐起来,在枕头下找一番,没有看到我的手机,我身上穿的衣服已经新的了。   “叩叩。”轻轻的敲门声,王妈的声音传来,“采采,我进来了。”   我拉好被子,应了一声:“好。”   王妈用托盘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粥上来了,粥盛得太满,她走得小心翼翼的,往里走时还分神看了我一眼:“采采,快来喝点粥。也有燕窝,我怕你的胃受不住,还是先喝点粥暖暖胃吧。”   “谢谢王妈。”我由衷到,我虚脱昏倒后,她背着我到了半山腰才有办法求救,要不是她,我说不定就死在那山顶上了。柳又平嘴上说得好听,他要救我,但他完全不知道一个早孕的女人有多痛苦。那么多天,要是等他来救,我的尸体可能都凉透了。   “别说那些客气话了。”王妈走到床边,把粥先放到床头柜上,转了个手,这才把粥托到了我嘴边。   我其实一点儿胃口也没有,但我不能辜负了王妈的一片情意。于是,我拿起了汤匙,勺了小半勺喝了一口。那粥却不似王妈以前煮的,我这么说不是说王妈以前煮得不好吃,而是这碗粥实在是太好吃了。一口气吃了半碗,我怀疑我的味蕾因为封闭得太久所以这粥才显得格外好吃。   “这粥啊,是你小姨家的周家教我熬的。用正宗的五常大米,用常温山泉泡十五分钟,这才放到老沙锅里,大火烧开,小火熬两个小时,这粥才算熬成了。”王妈看我吃得香,忍不住絮叨着解说起来,“我原以为我在向先生那里吃过一些好东西,今儿才算真的开了眼。采采,你这小姨啊,是个细致的人呢。”   王妈这么说时,我突然就想到了我妈。我妈还没破产那会儿,也是个对吃穿用度十分讲究的人。那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也算不错,但并没有请保姆,买菜做饭就全都是我爸张罗。有一回,我们一家去外面吃完饭,我妈觉得饭店做的茄子煲很好吃。然后我妈就让我爸去做,一遍又一遍,逼得我爸最后把红楼梦里做法都用上了,我妈仍然摇头。   我爸真的好脾气,继续做,就那么连着做了快一个月,终于有一天,他做的茄子得到了我妈赞许的目光。   所以到了后来,我在柳又昕那里见到我爸,从韦御风和柳又平以及梁梦昭嘴里听到我爸,我都没有办法将我爸与殷蹊画上等号,我总觉得他们是一个时空里的两条平行线。或者从前的我爸死了,后来的殷踩重生到了我爸身上。   我回过神来时,碗里的粥已经被我喝完了。   “你要是觉得精神还不错,那就到楼下走走,这会儿太阳好,晒一晒,心情也能好一些。”王妈把托盘放到床头柜上,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我。   “嗯。”我乖巧的应道。   我披了厚外套后跟着王妈出了房间,下到二楼时,梁梦昭坐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发呆。听到脚步声,她抓着手机起了身。   “采采。”她有点慌乱的样子,把手里的手机扔回了沙发上,“你要下楼吗?”   “我想去晒晒太阳。”我轻声说。   “我陪你去。”她急急地走过来,快走到我面前时,她的手机响起来,她并不理,反而加快脚先一步下了台阶。   我有些狐疑,梁梦昭像是在逃避接那个电话,会是谁呢?   一楼的院子里,周姐和上次泡茶的那个小姑娘在清理池子里的枯叶。   “梦昭,晚上包饺子吃好吗?”周姐直起身问。   “啊?哦,好,可以。”梁梦昭显然心不在焉。   王妈去了厨房,我和梁梦昭出了院子。顺着石子路,我们俩慢慢的走着,阳光透过竹林洒到石子路上,晕出无数的小光圈,五彩斑斓的,煞是好看。   “采采。”梁梦昭先开了口。   “嗯。”我侧头看她。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她问我。   恍惚间,我觉得这问题好熟悉,想了一会儿我想起来,柳又平也这么问过我。   “没有。”我简洁道。   “没有?”她反问。   “怎么打算?一切都是未知的,随时都有变化。”我抓紧了没有扣上扣子的大衣前襟,带着几分伤感道。   “我的意思是……”她顿住,往前走了好一段路才接了下半句话,“这个孩子,你留吗?”   我一个激灵,她什么意思?问我孩子留不留?在我还没有点破沈月如可能是复仇者之前,她的语气里透着的是她对我肚子里孩子的期望。为什么她会在突然之间问我这个问题?是不是她知道了什么事情?还是她联系上了沈月如?   “你是不是和沈月如联系上了?”我直接了当的问她。   “没有,没呢,我就是随口问问你。阿风现在还在ICU,病情随时可能有变化。如果有个万一,你生下孩子,你这一辈子就被绑牢了。”她的解释有些牵强。   “小姨。”我定住脚步,“跟我说实话。”   她拂了拂头发:“我真的只是随口问问,采采,你别想多了。”   我盯着她,缓缓道:“是不是沈月如告诉你,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弄死韦御风?还是她会不惜一切代价让我的孩子重复她当年的悲剧?”   梁梦昭的大骇,退了一步,她连连摇手:“不不不,采采,不会,你在我这里很安全,谁也不可以伤害你,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你告诉我,沈月如现在在哪里?”我逼近一步,追问。   她的面色苍白起来,眼神也不敢直视着。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内情,但她不敢告诉我,怕打击我。   “小姨,说实话,我原本很犹豫,一直在想要不要生下他。因为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得下去,我不想让我的孩子来到这样充满罪恶的人间。现在看来,这一切的罪恶都是有计划的。”我微笑着,“人活一口气吧,我非得争这口气了。”   “她,她……”梁梦昭很挣扎。   我安静地等着。   “她在美国。”梁梦昭这才把话说完整了,“她一直在美国,我才知道,她是廖英群的情人,最宠爱的情人。”   廖英群?我皱眉,这个名字我在哪听过?我努力的在脑海中搜寻。是谁跟我说过,我想啊想,将记忆库翻了个底朝天,我终于记起来。我初次来G市时,韦御风带着我去找柳又昕。他曾经提过横波楼的幕后老大向云天的靠山是徽派的刘高,他还说,刘高虽然厉害,但和柳常宁比起来,那又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柳常宁有个连襟叫廖英群,那是一个跺跺脚Y城,B市和G市都在抖三抖的人物。   如果沈月如是廖英群的情人,还是最宠爱的情人的话。那么,所有我家遭遇的,韦御风遭遇的,就全都可以解释了。   只是冯其薇为什么要插一脚?   “G市的冯家和廖家是什么关系?”我问。   “廖英群的原配叫冯静,冯静有个弟弟叫冯郁同,你说冯家是冯郁同家吧,他有个女儿叫冯其微,她和柳又平结了婚。”梁梦昭道。   我笑了一下,挪着步往前走。兜兜转转的,谁也逃不过宿命。三年多前,冯其微让我听她的话,她可以帮我。原来,她真的没有骗我。   她让阮西岭打听我的动向,并故意让我知道,她确实是在告诉我,一切都不简单,让我多提防。   这盘大棋,到了收尾的时候了吧。   我终于懂,为什么在这种彻头彻尾的阴谋算计中。偶有时候,我能偏安一隅。 第:此情难尽46.有客来   从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沈月如的报复之后,我就等着和她见面的那一天。她费尽心思,步步为营,最终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有一天站在我的对立面,然后痛陈过去,将我父母对她的伤害全数揭露给我听,让我明白我所遭遇的都是我应得的。   我等着她。   我后来问了梁梦昭,她是怎么知道沈月如的下落的。在我看来,她如果能轻易打听到沈月如的下落,那么沈月如设的这个局不可能这么完美,牵涉到其中的人没有一个是蠢蛋。果然,梁梦昭告诉我,沈月如的下落是她从柳又昕那里问到的。   这就不奇怪了,冯其薇是柳又昕的弟媳妇,虽然柳又平和冯其薇离了婚,但她们俩个人的关系并未受到影响,否则冯其薇就不会让柳又昕代为安排邓琳回国后的落脚地了。   我认真思考了两天,我决定生下我的韦御风的这个孩子。这个世界并不美好,可……也许他还是想来看看呢?   梁梦昭听完的决定后很惆怅,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她是很担忧我的,我爸和我妈的死让她意识到,沈月如很有可能会做出让我一尸两命的狠毒举动。因此,她终日惶惶,我的活动范围被她规定在别墅区,为了保证我的安全,她还辗转的通过温湘庭找发了一个拳脚功夫不错的姑娘跟随我左右。即使这样,她也不放心,除了睡觉,其他时间她都精神紧绷地和我呆在一起。   虽然在我看来,梁梦昭的防范措施并没有什么实质用处,但我还是承了她这份情,终究我喊她一声小姨。而我心里清楚,这么多年来,沈月如从来就没有正面冲上来喊打喊杀过,她用的全都是迂回的手段,次次不落空,次次让我痛不欲生。   我到梁梦昭的别墅第六天时,韦御风的病情总算稳定下来了,从韦二叔发给梁梦昭的小视频里来看,他的精神状态也还算可以。我很想和他说说话,但他们都不许,总让我忍一忍,说等风头过去了就好了。   我的早孕反应仍旧很厉害,没办法,我只能忍。   日子一天一天,我的世界变成了一幢别墅,嘘寒问暖的人是王妈,跟前跟后的是梁梦昭和新请的保镖姑娘。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了?我无从知晓,梁梦昭过得精致,连电视机都没有,当着我的面,连手机也不用。   我到梁梦昭的别墅半个月时,柳又平来了。那天下午,我一个人坐在二楼的落地窗前晒太阳。梁梦昭有点急事外出,保镖姑娘留在了家里。因为我答应她不私自下楼,保镖姑娘也就放心的回房去练功了。   此时我望着远处的竹林发呆,想着韦御风早就转了普通病房,现在应该已经出现了吧。我想着这些,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平平的小腹,这几天我已经吐得没那么厉害了,胃口好了许多,人也精神了一些。   “采采。”她小碎步跑到我面前轻声说:“柳先生来了,在楼下的院子里。可是你小姨刚刚出去,周姐让我悄悄上来问一问你要不要见他,不见我们就想办法把他给打发了。”   柳又平?他来找我做什么?来转告冯其薇的消息吗?   “你让他上来吧,我在这里等他。”我温和道。   “小关呢?”王妈四下看了看,“她去哪里了?”   “去厕所了。”我随口道。   “我去把她喊来,你小姨出门时一再交代,一定要让小关时时刻刻跟着你,出了差错,可不得了。”王妈一边说着一边喊小关,喊了两声,保镖姑娘就从楼上跑下来了。她交代了几句才下楼,小关快步走到我身旁的沙发坐了下来,做出了护驾姿态。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柳又平出现在了楼梯拐角处。他穿着一件红白条纹的线衣,下身是牛仔裤,头皮也特意打理过。看起来,他顶多二十七八岁。   “好久不见。”他定了定脚步,微笑着跟我挥了一下手。   “好久不见。”我倚着沙发,动作缓慢地起了身,保镖姑娘也跟着起了身,一脸敌意地望着柳又平。   他稳步走到我面前,完全无视了保镖姑娘。   “怎么瘦成这样了?”他带着十分关切问我。   “坐吧,小关,麻烦你给柳先生倒杯水。”我侧头道。   保镖姑娘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往下面一层的茶室走去。   “吐得厉害,瘦得就快,过一段时间,胖得也会飞快。”我坐回沙发上,半倚着看他,“突然过来看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他却盯着我的腹部看,良久之后,他敛了笑认真问我:“你要生下这个孩子?”   “是。”我平静道。   他抿了抿唇,手垂到沙发上拈着沙发上的流苏,直到保镖姑娘把水端上来给他,他都没有说话。   三个人都沉默地坐着,柳又平这会儿不拈沙发流苏了,转着水杯若有所思起来。   “我想单独和殷采采聊几句,你能先离开一会儿吗?”柳又平打破沉默。   保镖姑娘不说话,也不动。   “小关,你去楼下转转吧。”我对保镖姑娘说道。   她仍然不说话,也不动。   我知道她不受命于我,不听我的使唤也是自然的。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收回视线,道。   柳又平将杯中的水喝了一半,起了身后,他将杯子放到了茶几上。   “我走了。”他说。   我倒挺意外的,以他的个性,有话一定是直说的。今天他什么都不肯说就走了,难道是因为事关重大,不便让外人在场?   “辛童和阮西岭怎么样了?”他走了几步后,我急急地问道。   他顿住脚步:“你好好养身体的吧,别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你也操心不上。”   我撑着沙发起身,跟着走到他面前:“告诉我。”   他深深地看着我:“回老家了。”   “是谁送她回去的?”我喃喃问道,她一直不愿意回去老家,就是因为她不想自己的命运被传统而古板的父母操控。可现在,她被送回去了。   “不然,她应该去哪里?”他反问我,“横波楼没了,向宅被查封,她能反抗么?”   “你……”我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我凭什么让他帮辛童,他并非我什么人。   “阮西岭去了叶芝那边,还是台柱。”柳又平顿了顿,“横波楼的时代结束了,你说,向云天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我苦笑:“活过来又怎样?胳膊注定拧不过大腿。”   他点点头:“也许是吧,采采,我走了。”   “邓琳呢?”我好不容易有个能知道外面世界的渠道,实在不想现在就放他走。   他这回没说话,步履匆匆的往楼梯跑去,很快的,他的脚步声就消失在了楼梯那边。我呆站在那里,好一会儿都不能回神。   柳又平特地来找我,不会只想跟我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他一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可是因为小关在,他没有开口。   小关,保镖姑娘……我蓦地反应过来,她不会有问题吧?可人是温湘庭介绍过来的,我可以不相信其他人,我绝对是相信温湘庭的为人。但我又想到三年多前,柳又平本来只想安排我去郊外的山上住几天,我却被人劫了胡,带进了监狱。如果连柳又平的胡都能截,那么温湘庭被瞒也不是不可能。   “殷小姐。”保镖姑娘在后面喊了一声。   我惊得差点没跳起来,强行镇定下来,我道:“我有点累了,回房睡觉去。”   “我陪你去。”保镖姑娘殷勤道。   我不动声色地往楼上走,她跟着我上了楼。我躺到床上盖上了被子,她在窗边站了一会,我用眼睛的余光瞟她,她在盯着大门口看。   我躺了一会儿,隐约听到楼下有车子启动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保镖姑娘就出了我的房间。我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现在我有点怀疑小关是沈月如的人了。不过,她让小关潜伏在我身边想做什么呢?找个时机给我下点药?还是关键时刻倒个戈?又或者,这只是我想多了?   我在床上躺了大半天,梁梦昭回来了。   “采采。”她敲了敲房门。   “小姨,进来。”我拉过枕头垫好,看着房门旋开,梁梦昭脚步轻快地走到了我床边,她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怎么了?今天又不舒服吗?”她坐到床边,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没有,就是有点困了,所以,躺了一会儿。”我看着她,“小姨,你事情办好了吗?”   她点头:“我见到阿风了。”   “真的吗?”我一下就坐直了身体,“他现在在哪里?在二叔家吧,身体怎么样了?”   “你不要着急。”她笑道,“我还和阿风二叔聊了聊,采采,你沾上的那场风波快过去了。”   “小姨,你快告诉我阿风的情况。”我只想听到韦御风的消息。   “他恢复得不错,不过……”她停了一下,“阿风二叔不让我告诉阿风你怀孕了这件事。” 第:此情难尽47.突然出现   我知道韦御风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心里就落下了一块大石头。从那天韦御风突然说要去出差到现在,我无时不刻的在担心他。他危在旦夕时,我妈过世,我肝肠寸断给我办完了后事。想着总能见他一面了,可体力透支昏倒在家。等我再醒过来时,早孕反应又来势汹汹,横波楼被查封,向宅被贴了封条。这么阴差阳错的,我和韦御风硬是没能见上。   “那就好,那就好。”我笑了一下,有泪意涌来,我慌忙侧过头,将那阵泪意生生地逼了回去。   “采采。”梁梦昭微微叹了一口气,“还有一件事情。”   “嗯。”我转回头看她。   “外公外婆很想见见你。”她轻声说道,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外公外婆几个乍入我耳中,我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酸楚。从小到大,我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别的孩子有外公外婆,有爷爷奶奶。我妈说她是孤儿,所以,我们家没有外戚。而我爸和我妈结婚,婚后家里家外全由我妈说了算。我爷爷奶奶非常看不惯,我妈一味的强势,奶奶跑到我家来大闹了几次,被我爸妈合力赶出去。爷爷奶奶就此没再登过我家的门,一直到他们过世,他们都没有原谅我爸妈。   “嗯。”我点了点头。   “好。”她松了一口气,“外公这段时间生病,等他身体好一些了,我就安排你们见面。”   我感觉她和父母之间的关系似乎仍然没有缓角,平日从未听她提起过远在A城的父母。这次她张罗着让我和他们见面,她大概也是想借这个机会和父母之间缓和关系吧。   我以为韦御风身体好了后,他会想尽办法来找我,至少,他应该想办法给我打个电话。所以,我耐心地等着,等了一天又一天。   在这期间,我找了个借口让梁梦昭把保镖辞了,她在这里,我总提心吊胆了。梁梦昭不同意,我也不能把我的想法告诉她,怕她恐慌。最终,梁梦昭没拗过我的固执,只能把保镖给送走了。   等到我孕四个月,我的小腹都已经微微隆起。我惊觉,我失去韦御风的消息太久了。   我问梁梦昭,她说她不知道。再问,她还是不知道。从她的语气和眼神来判断,她是真的不知道。我在百般忍耐之后,趁她睡着时,悄悄解开了她的手机拔打了韦御风的号码。听筒里,中国移动客服小姐客气而冰冷地告诉我,您拔打的用户已关机。我不相信,又打了两遍,客服小给我重复了两遍您拔打的用户已关机。我是一个多么执着的人,随即就凭着记忆拔下了陆只悦的号码,她的手机号码已经变成空号。我颤着手从梁梦昭的通迅里找到了温湘庭的电话,她总算接了我的电话。面对我的询问,她只说人在外地,其他的却不肯多说。   我仿佛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我挪动着脚步,机械地回到了梁梦昭的房间。坐在她的床头,我的眼泪无声地流。梁梦昭惊醒,见我泪流满面,吓得她翻身就坐起来,连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哇”一声大哭起来,哭声中,我扑到她的怀里,靠在她的肩上,憋了好几个月的泪水全洒到了她的肩上。   “你还有我。”梁梦昭僵直着双手有些不知所措,良久之后,她才将手放到我的后背,然后轻声在我耳边说了这四个字。   这次情绪崩溃过后大约一个星期,我外公外婆从遥远的A城赶来G市与我见面。那天一大早,大家在吃早餐,梁梦昭的手机响起来,我们都吓了一跳,主要她深居简出,手机基本上难得响。   她看了号码后,立刻放下了筷子,起了身,她抓着手机往餐厅外在。走到阳台上,她才接了电话。   我听到她喊了一声妈,那声音颤得厉害。通话时间不到一分钟,梁梦昭折身回来,她看起来很激动,握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的轻颤着。   “梦昭,你怎么了?”周姐反应最快,关切问道,我们几个也看着她。   “采采。”梁梦昭想笑,但眼中有泪,“他们来了,我是说,我爸妈来了,已经下飞机了。我现在就去接他们,你在家里等着我。”   “我和你一起去吧。”我放下碗筷,这方寸之地,我关得够久了,我想去外面看看,就算只是吹吹风也行。   “那我去开车。”周姐也放下了碗筷。   “好,那你就和我一起去。”梁梦昭拉了拉身上的衣服,“你看我这衣服还得体吗?我爸看不得我穿得花哨,你穿这样正好。”   “挺好的。”我笑着说道。   “那我们出门吧。”她走到面前,帮我拉了拉衣服,想让自己变回高冷模式,但她的眼神却泄了她的心事。即将面对久别的父母,她很紧张。   我和她一起出了餐厅,穿过客厅,下了台阶,出了院子。   周姐开着车已经等在路边了,我和梁梦昭上了后座,她细致地给我系了安全带。车子启动,我望着车窗外不断闪退的景物。   没多一会儿,车子出了别墅区。四十多分钟后,我们进入了G市的闹区。我贪婪的盯着外面,熟悉的街头,熟悉的商场。我和韦御风曾经从前面的超市门口一起走过,如今他到底在哪里?   “小姨。”我忍不住了。   “嗯。”梁梦昭惊跳了一下,她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怎么了?”   “小姨,我,我想回四合院看看。”我轻声道。   “不行。”梁梦昭斩钉截铁的语气,怕我再提,她又补充:“绝对不行。”   “这么长时间了,横波楼的风波也都过去了,我就悄悄的去一趟二叔家,好不好?”我继续央求她。   她摇头:“采采,今天带你出来,清元要是知道了,他肯定要责备我。找阿风的事情,目前来说,你想都不要想。”   她提到了韦二叔,我就只能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韦二叔知道我怀了韦御风的孩子,他作这般安排,绝不会是害我。   又经过了四十多分钟的车程,我们的车子开到了G市的机场。梁梦昭叮嘱我和周姐在车里等她,她接了我外公外婆就过来。   我趴在车窗上看着她走远,渐渐地消失在了人群中。   “采采,你要吃点东西吗?”周姐坐了十来分钟后,有些耐不住了。   “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吗?”我看了看四周,除了钢筋水泥,也就剩前后左右的车了,哪来的商店。   “后备箱有。”周姐推开车门下了车。   我一点儿也不饿,便继续趴着车窗看着梁梦昭远去的方向。旁边的旁边有车开走了,又有车开来了。有人下了车,先是一位高挑时髦的女郎,接着是主驾位的男人下了车。   我看到那个男人的背影后,只觉得血液一下子从脚步往头顶窜。韦御风,那是韦御风,他就这么突然的出现了。   我的心脏砰砰地跳着,跳得越来越厉害,像是要从喉咙口跳出来。手脚也冰凉的,张着嘴喊不出来,抓着车把手的手也忘了该旋开车门。   韦御风根本没有回头,他朝前走,那个高挑的女郎跟上去,并着他的肩,两个人步履匆匆。眼看着他们都走远了,我这才反应过来,咬着牙用力推开车门。我跨到地上,绕过旁边的车我追出去。哪里还有韦御风的身影?   “韦御风。”我急得简直要哭出来了,扰起双手,我不管不顾的就喊起来了。喊完后,我就往前追。   “采采。”周姐本来在后备箱拿吃的,见我喊着韦御风的名字追出去,吓得她扔了手里的东西也赶紧追上来。   我追了大概二十来米的样子,已经追到了机场的入口处了,到处都是人。我站定了脚步,企图在人海中将韦御风再次认出来。   “采采,你跑什么呀,你吓死我了。”周姐气喘吁吁的跑到我面前一把拉住我,“你怀孕呢,有个闪失,梦昭还不得跟我拼命。”   “我刚才看见韦御风了,他来机场了,可能来接人。对,我打他手机,周姐,你手机呢,借我用一下。我小姨不准我用手机,说对宝宝有辐射……”我语无伦次的,边说边伸手去摸她的口袋。   周姐退了一步:“采采,你肯定是眼花了。哪有什么韦御风啊,没有的事儿。”   “有,真的有,你把手机给我。”我的眼泪掉下来,用力拽了一把,从手机从她口袋里拽出来了。让她给我解了屏后,我哆嗦着拔下了韦御风的号码。   “您拔打的用户已关机。”中国移动客服小姐还是那么客气。   我举着手机的手慢慢地垂下来,周姐将手机拿了回去,然后她扶着我往回走,我被她扶回了车上。   趴在车窗上,我感觉我的脑袋已经成了一团浆糊。   “采采,你是真的眼花了,我有时候也眼花,几次去超市都认错了人呢。”周姐絮絮叨叨的。   我脑中灵光一闪,韦御风的车不是停在这里吗?我可以在他的车旁等他啊。 第:此情难尽48.反复煎熬   我伸手去推车门,周姐为了提防我跑下车车门已经落了锁。   “周姐,你开车门。”我用力拍着车门,“你让我下去,我就去那里,你看到没有,就旁边那辆黑色的车子旁边,我发誓,我刚才看见阿风了,我去等他。”   “采采,你不能下去。”周姐一脸无奈,“你想想,你小姨去接你外公外婆了,很快他们就要回来了。”   周姐不让我下车,无论我怎么求她,她都坚决不为所动。我没了办法,只能趴着车窗盯着外面看,希望下一秒钟韦御风能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时间一点一点往前移,我昏乱的头脑也跟着一点一点的清醒过来。无论周姐怎么劝说我,说我眼花了,我都相信,我刚才没有眼花,那个背景是韦御风。这么近的距离,别说那么清晰的背影,就算是只听见脚步声,我都能辩论出来哪个是他。   他为什么不找我?我猛地想到这个问题。   他出院这么长时间了,按理说,就算我不找他,他也该想尽办法来找我啊。他不可能找不到我的,从前,无论我在哪里,他想见我总是有办法见到。   为什么现在却不再找我了?   因为他根本不想找我……我想到这个答案,那颗为了他而狂乱的心就凉了。他挚爱的人从来就不是我,他心里装着的也不是我,甚至阿瑛出事,在他看来,那份亲情都比我重要。   也许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呢?他只是和我一样,陷入了沈月如精心布置的棋局里,他为了弄清真相,所以,假装和我相爱,他想看幕后的终极BOSS到底是谁?如今,棋局走到了最后,沈月如浮出了水面,他心里肯定也有了主张。于我,本不是他所爱,他不想直言伤害我吧,所以借着受伤和横波楼风波之际慢慢冷却,让我自己识趣,早日死心,自动了断。   我想明白这些,心中悲恸。这些年来,我的心经历苦难与悲痛的反复锤炼,现在想明白韦御风可能根本不爱我,只是配合了演了一出戏,我连哭都没力气哭,只是那么呆呆的坐着。他不知道我有孩子啊,如果他知道我有孩子,他一定拼尽全力来找我吧?我心中又燃起希望。可用孩子将他绑来,他为的还是孩子,并不是我啊。   “采采,你是不是说那辆车,呐,你看,是个女人开的车。”周姐指着车窗外。   我跟着她的视线,那个高挑的女人回来了,只有她一个人,她上了驾驶位,很快的,车子倒出了车位,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就说你眼花了,你还不相信周姐。采采,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啊?”周姐愈的啰嗦起来。   “你让我静会儿,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我靠到车窗外,感觉一身的力气在慢慢流失掉。   周姐这才讪讪地闭上了嘴。   我想梁梦昭接完人应该快要回来了,我得打起精神来。第一次见面,我不能让两个老人误会我心情不好是因为他们。   于是我坐直了身体,重复了几次深呼吸,我又用手揉了揉僵硬的面部。   “来了来了。”周姐兴奋地喊起来,她指着不远处,“你小姨来了,采采,你下去接接吧。”她这才开了车门锁。   我推开车门下了车,几米开外,梁梦昭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搀着一位头发花白,戴着老花眼镜的老先生,老人行动不太利索,背也佝偻着。老先生旁边的老太太头发也白了大半,她挽着披肩,穿着旗袍,已是耄耋之年,姿态却仍然挺拔。   我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稳步朝他们走过去。两行人相距五六步时,同时定住脚。   老太太看着我,她似乎想哭,泪水却先从浑浊的眼中滚落下来。   “采采,快喊外公外婆啊。”梁梦昭如梦初醒般,她将老先生的手放到老太太手里,然后急步走到我面前,拉着我走到两位老人面前。   “爸,妈,这是采采,我姐的女儿。”梁梦昭佯作语气轻快。   老太太点了点头,拿出帕子侧头将眼泪拭去。老先生弯着腰,听到梁梦昭介绍时,费劲的抬头看了看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又低下了头。   “外公,外婆。”我有些迟疑地伸出了手,搀住了我外公。   “诶。”老太太应了我,很温柔。   外公没吭声,我搀他时,他本能地挣了一下,但外婆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她柔声道:“老头子,这是采采,你让她搀你一把吧。”   外婆说了话,外公就任由我搀着他了。   我们上了车,梁梦昭坐到了副驾位。我和外公外婆坐后排,回别墅的路上,外公不时的咳嗽,我这才发现,外婆挽着的小包里全是外公的用品,喂水,擦嘴,捶背,外婆有条不紊。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心酸得要命。大舅过世,我妈跟着我爸私奔了,小姨嫁给韦清辰对他们怨恨在心,几乎不回去看他们。这大半辈子,他们两个人老人相扶相依,捱过了那些熬白了他们头发的日日夜夜。生儿育女,又有何用?   一个多小时车程后,我们回到了别墅。外公一路奔波,再加上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身体完全吃不消了。外婆陪他先上楼去休息,我和梁梦昭送上了楼,看着外公睡下了,我们才出了房间。   “小姨,我也回房间去睡会儿。”出了房间后,我对梁梦昭说。   “你不舒服吗?”她看着我的脸色,“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又想吐了?”   “没有,没事儿。”我勉强笑了一下,然后往我的房间走去。进了房间,锁上门,我靠到门上,眼泪就流下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腹部轻微的动了一下,我愣了一下,伸手压住腹部,肚子里的宝宝又动了一下,这一下的感觉要清晰许多。   这是胎动吗?我有些吃惊的缩回了手。前段时间去别墅区的社区医院做产检,那医生还问有没有胎动?我说没有,她让我留意一下。我当时还担心宝宝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医生让我不要担心,说是每个人体质差异,没什么大问题。   我还想再感受感受,但按来按去,腹部再没动静了。   “采采。”房门外传来梁梦昭的喊声。   我慌忙擦了一把眼泪,梁梦昭已经旋门进来了。   “周姐说,你在机场看见阿风了。”她直接问我。   我点了点头:“我喊他,他没听见。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和他一起的一个女人就把车开走了。”   梁梦昭抿了抿唇,推着走到了窗台旁边的小沙发前坐了下来。   “采采,我再问你一遍,这孩子你真的决定生下来吗?”她问。   “是不是我和阿风没有可能在一起了?”我反问。   梁梦昭默了默,然后点头:“是。”   “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我平静地看着她。   “我和你一样,也不知道。但这段时间,清元的态度让我明白了,你和阿风在一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梁梦昭道。   “为什么?”我问。   她摇头:“采采,你应该知道,很多事情都没有为什么。而且,在我看来,你和阿风也并不那么合适。”   我惨笑,口不择言反驳道:“你和韦清辰倒是很合适,为什么还是不幸福呢?”   “殷采采。”她冷冷地喊我的全名。   “对不起。”我低下头捏着手心。   “我听说过你和阿风的一些事情,你和他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小姨,你让我一个人呆会儿。”我打断她,我觉得有些头痛起来。那些过往最好尘封起来吧,这样翻来捡去,我觉得我要活不下去了。况且,韦御风现在什么都没对我说,我还要等待最后的希望。   梁梦昭隐忍着情绪起了身。   “小姨。”我喊住她。   她回头看我。   “把我的手机还给我。”我道,之前我一直以为我的手机落在山上了,后来有一天王妈无意说漏了嘴,我才知道,我的手机被她收起来了。   她转身出了房间。   我靠到沙发上,听着梁梦昭下了楼,不一会儿,她又上了楼。脚步声走近,她拿着我的手机和充电器进了来了。   “我前天问过又平了,横波楼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她把手机放到沙发上,说完,她又转身出去了。   我拿过手机,手机早就没电了。我插上了电源,等了将近两分钟才打开了手机。社交软件上,几百条未读信息,我点开了微信。   陆只悦给我发了信息,她说她回到了庵中,心情宁静,一切安好,让我不要挂念她。   剩下的信息,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朋友发的,问我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消息。   几百条信息里,除了陆只悦,没有一条信息是我想看见了。   而韦御风,真的没有只字片语给我。   我找到了他的微信头像,点开对话框,颤着手,我打出了阿风两个字,咬了咬牙,我点下了发送键。 第:此情难尽49.我们分手吧   我以为这条消息发出去后会石沉大海,但出乎我意料的是,韦御风立刻回了我信息。   “采采?”他用的疑问号。   我看着那两个字,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韦御风回我信息了?真的是他吗?我抓紧手机,飞快的又打了一行字过去:阿风,是你吗?我今天去了机场,我看见你了,我还喊你了,可是你没有听到。   这一次,韦御风停了五分钟没有回我。   他刚开始也是不敢相信是我吧,毕竟我消失了那么长时间。现在确定是我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了。   “我和我助理一起去机场接个人,现在陪客人去吃饭。”他回。   我看着他发过来的话,仔细琢磨他此刻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他是不是和我一样很激动,但装得这么淡然?不对不对,他肯定内心感慨万千,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于是我又说:阿风,我在我小姨家,我外公外婆来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呢?我怀孕了,吐得厉害,所以你来找我好不好?   打完后,我又把怀孕往后的字给删了,然后才发了过去。   又等了三分钟,他回:公司有个大项目动工了,近期都很忙,等我不忙的时候去看你。   这句话就像一盆迎头浇来的冷水,将我对他的期望和满心的喜悦灭了个透。我的眼泪刷一下就漫过了眼角,他不忙的时候才来看我?我忍不住又笑。他什么时候不忙呢?他不是一直很忙吗?殷采采,人家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也许三年五年后,他就不忙了。   好,那你忙吧。我停了许久后发了这几个字过去。   韦御风就没有再回复我了。   我放下手机靠到沙发上,如果他再回我句什么,我可能会忍不住告诉他我怀了他孩子这件事情,可他什么都不说了。他打定主意要跟我了断关系,我就做不到死乞白赖的求着他。这个孩子是我自己决定生下了,现在他在我的肚子一天一天长大,我都能感觉到他动了,我已经不忍心打掉他了。   可是,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这样对他公平吗?我的心又颤起来。拿过一旁的手机,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自尊踩到脚底,我又发了一行字过去:阿风,那你什么时候不忙呢?我们很久没见面了,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   等了好一会儿,他回我:采采,我不能确定。   我惨笑了一下,固执症发作,干脆问道:我们是不是就结束了?   他这下回复得飞快:你决定。   我决定?我觉得他真是太可笑了,有我决定的余地吗?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要是再用孩子去求他来找我,那我真是把自己看得太卑微了。当年,我为了救我妈,他凌辱我时,我苦苦哀求过他。   我不是没有领教过他的绝情。   不,我殷采采哪怕将来要跪着活下去,我也绝不求他。   我用力擦掉了眼角的泪水,定了定神,我打了几个字过去:我们分手吧。   他回:好。   也算作了一个正式的了解,否则,我心心念念,日思夜想。分手两个字说了,再没有指望了,再也不用待了。   也好。   我进厕所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努力的冲自己笑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这个世界上,悲惨的事情那么多,我算比较幸运的了。有个梁梦昭这样的亲小姨,还有外公外婆,还有肚子里的宝宝,我并不是一无所有。   我这么告诉自己,可我还是感觉到了我那颗早就不再完整的心,它现在已经碎得像块被快递暴力踩过的粉饼。   “采采。”梁梦昭在房门外喊我。   我转身出了厕所,梁梦昭和我外婆站在门口。   “外婆。”我喊道。   老太太一步一步朝我走来,她的表情看起来很隐忍。几十年的骨肉亲情,她的女儿已经死了,只剩了她女儿的女儿站在她的面前。在死亡面前,再多的气和怨,都抵不过死人为大。   “你叫采采?”她开口,带着哽咽。   我点头:“殷采采,我妈取的名字,我还有个弟弟,叫殷清宁,几年前出了意外,他也过世了。”   外婆愣了一下,然后她的手抬起来,颤得有点厉害,她一把将我抱住,呜咽着就哭出来了:“采采啊,为什么只有你来了。我的女儿呢?她怎么可以走在我们前面,她怎么可以那么没有良心,怎么可以?”   我轻轻地拍着外婆的后背,触景伤情,再加上刚和韦御风分手,我的眼泪也控制不住了,祖孙俩个哭做一团。   “我没见过那么狠心的人,到死都不回来看我们。”外婆捶着我的后背。   “妈,你轻点,采采怀孕呢。”梁梦昭赶紧走过来,把我们俩个拉到了沙发上坐了一下。   外婆哭了一阵子,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后,她拉着我的手开始问长问短。机场那装着的淡定老太太,在久违的亲情面前,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有情感需求的老太太。   我和外公外婆都在别墅住下来了,外公脾气不好,性格古板,住了几天的时候就要回A城,外婆也不理他,后面嘟囔了几句借给我小姨给的台阶下了。   我不知道梁梦昭跟外公外婆怎么解释的关于我的孩子以及孩子爸爸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这个问题,两位老人从来没有问过我。但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他们两个人坐在二楼的阳台上说起我,话不多,提到我还没出生的孩子,两个人都长长地叹气。   自打两位老人来了后,梁梦昭就忙碌起来了。以前足不出户,现在三天有两天都不在家。我有点担心她去找沈月如,为了保护父母和我的平安,她不敢坐以待毙。   有一天夜里两点多,我睡醒一觉,听到楼下有车子熄火的声音。我摸索着撑着床坐了起来,借着夜色,我出了房间。   走到下一楼的拐角处时,梁梦昭刚好往楼上走,见我突然出现,她吓了一大跳。   “采采,你去哪里?”她拍了拍胸口,酒气扑鼻而来。   我又往下走,走到她面前才轻声问:“小姨,你去哪里喝了这么多酒?”   “有点事情。”她说。   “什么事儿?”我追问。   她显然不喜欢被人追问,但是我问的,她皱了皱眉头,道:“我有一些产业,之前一直让清元帮我打理,前几个月我收回来了,现在我自己在打理。”   “你是不是在想办法找沈月如,你害怕她伤害我和外公外婆。”我直接道。   “采采。”她有些不耐烦起来,“你快去睡觉,我也有累了。”她说完就想擦过我上楼。   “小姨,你不要瞒我。”我拉住她的手。   “采采。”她拖长声音,“快去睡。”   我拽着她的手不放。   她沉默下来。   台阶上安静得只能听到我们俩的呼吸声,良久之后,梁梦昭分开了我的手,她应该是了解我的,知道我固执起来和她不相上下。   “沈月如回国了,前几天的事情。我刚和冯其薇联系上。”她这才说了实话。   “嗯。”我应了一声。   “阿风的事情,你想听吗?”她问我。   距离我和韦御风提分手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了,我肚子里的宝宝都六个多月了。这两个多月来,我不断的强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早晚和外公外婆一起去散步,回家也不闲着,不是看书就是弹琴,在这样的刻意遗忘下,我几乎要忘了韦御风的名字。现在她突然提到阿风,那个被刻意被遗忘掉的人他就又满血原地复活了,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你说吧。”我淡淡道。   “他回Y城了。”她说。   “哦。”我也不想多问,他在G市或者回Y城,总归是与我无关了。   “伊家破产了,他去收拾残局。”梁梦昭打了个酒嗝,“采采,你没和他在一起最好,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薄情。伊家破产,是清元做的局,阿风这会儿去说是收拾残局,其实就是去落井下石。李家东院现在如日东升,正是好借力的时候,接下他们就要对付柳家了吧,柳又平害得在B城差点丢命,他是一定会报的。还有一直在藏在背后的沈月如,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有权力的时候不做,难道还要等着权力做废的时候做吗?和你分手,他才能全力以赴。爱情……呵呵,采采,你不要相信男人,不要相信他们所谓的承诺,不过糊弄你罢了。你有我,还有外公外婆,不缺钱,不缺好日子,将来等你孩子生下来了。我给你最好的男人,比他韦御风强一百倍,你就别再惦记他了。”   我没说话。   “好困,采采,明天再说,我得去睡了。”她撑着墙壁,往楼上走去。   我跟在她身后,扶着她进了房间才回到了自己房间。后半夜再无法安睡,我强迫自己看完了一本书,没有想韦御风。   次日,梁梦昭酒醒了,问我她到底说了些什么话,她记不起来了。   我吃着水果,抬头瞟她一眼,告诉她,说了些有的没的胡话。   她托着腮冥思,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后,她的脸色立刻变了。 第:此情难尽50.你来做什么?   我继续吃着水果,看着她拿着手机匆匆往阳台上走。我拿着水果也跟了出去,我猜,打电话来的人很有可能是沈月如。换作其他任何人,梁梦昭都不可能当着我的面大惊失色。   “喂。”她背对着我接起了电话,声音发紧。   我听不到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但可以看到梁梦昭的后背挺得笔直,那是我很熟悉的一种动作,在没有安全感和感觉到强大压力的时候才会有的反应。   “好,我会准时到……再见。”梁梦昭挂了电话,转过身时,她惊了一下,“采采,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听你打电话。”我将吃完的果核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沈月如约你见面?”   她盯着我挺起的腹部:“采采,你照顾好自己,多陪陪外公外婆就好了,别的事儿……”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加重语气,“你不许管。”   她的眼神坚定而倔强,我知道今天倔不过她了,扶着腰,我默默地转了身。   上午快十点的样子,梁梦昭和周姐出去了,我站在大厅前的台阶上目送着车子开远。   “你小姨这段时间都忙什么?天天不着家,她爸都问几次了。采采,我看你们经常聊天,你跟外婆透个底,她是不是谈男朋友了?”外婆跟出来,附在我耳边小声问。   我失笑,真的学富五车,面对儿女,母亲的心牵挂的仍然是最世俗的事情。我挽过她的手,拉着她往台阶下走,还没到饭点,不如先去散个步。   “小姨忙事业呢。”我笑着道。   外婆叹了口气,没说说话。   我们祖孙俩顺着石子路缓步朝前走着,已经是初夏的天了。走在这林荫小道,凉风习习,甚是惬意。   “采采啊,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快走到休息椅旁时,外婆问我,问得有些不安,好像怕我生气似的。   我感觉我认识的每一个人都问了我一遍关于以后的问题,柳又平问过,梁梦昭问过,沈姨问过,王妈问过,辛童也问过……现在外婆又问我,在所有的人看来,我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未婚先孕,父母双亡,弟弟也早逝,现在我还得独自抚养一个孩子,这么一想,连我自己都忍不住想问:殷采采,你想过以后吗?   “外婆,我想先把宝宝生下来。等孩子稍微大一点的时候,我就找工作。您知道,我学舞蹈学很多年,琴也弹得不错。找个弹钢琴或者教舞蹈的工作,养活我和宝宝应该是不成问题。”我认真道。   “外婆不是问这个。”外婆扶着我坐到休闲椅上,她又长长地叹气,“你妈和你小姨还在我身边时,我和你外公对她们的要求太严厉,不可以早恋,不可以不经过父母同意,这样压制着,你妈和你小姨一直很乖,到读大学都还很单纯。哪知,你爸一出现,我两个女儿一夜之间就变成了陌生人,家也不像个家了。这几十年来,我和老梁反复反思。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把儿女禁锢得那么死。如果给她们自由,也许她们反而能知道该怎么选择?”   我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这段时间她和外公什么都不问我。不是他们不想问,而是他们在强忍着,给我自由和隐私的空间。   “外婆。”我听着她语气无尽的苍凉,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便佯作轻快的样子,“你不要担心我,你看,我长得这么好看,等宝宝生下来了,我收拾收拾肯定无数好男人在我们家楼下排队等着娶我呢。”   “你这小丫头。”外婆被我逗笑了。   我很想问问她关于沈月如,又不想触动她心底的旧事。   “我这身体还不错,想着再活个十年二十年应该都没问题。你外公就难说了,这几年大病小病,药都不能断。”她轻轻拍我的手,“等宝宝生下来了,我帮你看着。你们年轻人,应该有自己的空间。”   我真的被我外婆这几句话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这么通情达理的老人,我妈和我小姨是怎么忍心做到几十年对他们不闻不问的?   “谢谢外婆。”我搂紧了她的手臂,头也靠到她的肩上,目光落在墙根下的那排小野花上。小陈姑娘生得一双巧手,养花活花,种草长草,养鱼肥大,会泡茶会做饭,这别墅里里外外全靠着王妈和她张罗,简直不敢想像小陈将来结婚嫁人了,我小姨的生活质量要下降到什么程度?   一阵沙沙的脚步,我懒懒地抬头。林荫下的石子路上,有个男人走来,光晕从竹林的叶子间落下,落到他的身上,令他显得不那么真实。   我揉了揉眼睛,担心自己出现了幻觉。   外婆也看见了他,她侧头用询问的眼神看我。   我有些无措地起了身,外婆也跟着我站起来。   大约走到距离我五六步远的地方,他站定看着我。   “外婆,他是韦御风。”我听见自己这么说。   外婆知道韦御风是谁,当即扶着我朝他走了过去:“小韦是吧,这里风凉,你要是想和采采说话,就回家到楼上说。”说完,外婆就扶着我朝前走,压根不给韦御风说话的机会。   我进了院子,韦御风跟了进来。外婆扶着我上了二楼,又扶着我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我去楼下看看你外公,你们聊着。”外婆叮嘱道。   “嗯。”我轻声应她。   外婆下了楼。   韦御风坐到我侧面的沙发上,我们无言的对视着。大半年未见,外貌上来说,他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身上穿的那套衣服我没看过,脚上换了拖鞋,我也没太注意他今天穿了什么样的鞋子?是不是我没见过的。他的精神看起来很好,那次生死悬于一线的创伤已经复原了,到底年轻,身体底子好。   “最近还好吗?”他一开口就问了一句废话。   我这会已经镇定多了,刚开始看到他时,我紧张激动得心都要从喉咙口蹦出来了。要不是我外婆扶着我,我估计我都瘫软着坐到地上去了。   “能吃能喝能睡,挺好的。”我道。   他抿了抿唇,然后点头:“那就好。”   “你怎么有空来看我了?不忙吗?”我平静问道。   “忙。”他说。   “哦。”我应道,不想再多问他问题了。   “再忙也该来看看你了。”他又说。   “谢谢。”我客气道,说话间,王妈端了两杯水上来,我寻思着我外婆怕我闹起来,让王妈上来瞧瞧。   韦御风端了水,眼睛里就似乎只剩那杯水了。他慢慢的喝着,一口一口,就像他从来没有喝过水一样。   我靠到沙发上看他,想着他今天来找我做什么?这么突然,连个招呼都不打。   “什么时候生?”他放下水杯后,问我。   “还有几个月。”我故意不告诉他具体时间,感觉他来之前没有任何准备,看到我肚子这么大,他可能吃不准我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所以,他问我什么时候生,是要算一下我怀孕的大概时间吧。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语气温和。   “怎么?告诉你具体时间你要来看我生孩子啊?”我反问。   “我是说,你怀孕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加重是语气。   “跟你没有关系,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开始来气了。   “你……”他大概也很生气,额头青筋隐露。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脸生气?   “孩子不是你的。”我冷笑一声,干脆说道。   他起身走到我面前,俯身凝视着我的眼睛:“你再说一遍。”   我撑着沙发起身,用力推了他一把:“怎么的?你来认亲啊?想捡个现成的爸爸当当?韦御风,你这人可真有意思,这天下,见过捡便宜的,可真没见过捡爸爸当的。你什么意思啊?跟个游击队似的,说走就走了,说来又来了,神龙见首不见尾啊。你今儿来找我做什么?来看我是不是找别的金主了是么?还是来看看我是不是重操旧业又找了家夜总会做头牌去了?”   “你来做什么呀?我怀孕都大半年了,你去哪了?你现在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你我怀孕了?我告诉你做什么?你觉得我殷采采没有你活不下去?还是觉得应该给孩子一份完整的爱?你可别搞笑了。你爱不爱我,我心里都有数。我殷采采发过誓,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我跪着我也走。你韦御风有你的阳关道,您请便。我以前总想你能多爱我一点,心里有我,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你自己算一下,多少年了?我爱了你多少年?我在监狱里呆了三年,那年,我是靠着你送我的三根羽毛和那枚戒指活下来的。我始终记着你说,这辈子,我是你认定的唯一想娶的人。结果呢?韦御风,你把你的手放到左胸上,你问问你自己,你爱过我吗?人心是肉做的,你懂吗?心会伤,会死,我求过你,你没失忆的话,你应该都记得。我说我们分手,你说好。分手两个字不是说着玩的,既然说了,大家就遵守一下规则。我不因为我有孩子了就绑架你和我在一起,也请你不要因为我有孩子而强迫我和你在一起。谢谢。” 第:此情难尽51.半夜来访   韦御风被我推着退到了茶几的侧面,我这顿痛骂后,他默默的站着,还是不说话。   我真的觉得够够的了,为什么在今天之前,我还会那么想见到他,我到底在指望他什么?他几时爱过我?一分一秒都没有的话,我为什么要这样作贱自己。   这么多年来,我的真心喂狗,那狗对我肯定忠贞不二,我却拿去喂了他。   “你走吧。”我极力的忍住眼泪。   他抬步走过来,抓紧我的手臂,他说:“采采,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久对你不闻不问。”   我笑起来,眼泪无法控制的往下泪:“是啊,如果你知道我怀孕了,怀的是你的孩子,万水千山,你总是会来看我的。哪怕你对我没有爱,勉强一下,也是能和我一起凑合着过日子的。一切为了孩子嘛,不是吗?你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没体会过被父母疼爱的滋味,所以,你绝不允许你的孩子没有父亲。是这样吗?”   “采采,你听我说……”他噏动着嘴唇,话到嘴边,他又顿住。   我想他不知道该怎么往下编了吧?   “我真的身不由己。”他说这几个字时,声音沉痛,眼中泛起了泪光。   我点点头:“当然,我想你也是有苦衷的。我来帮你说,你不来找我不仅仅因为你想斩断和我之间这份勉强的感情,你还出于对我安全的考虑。我们断了联系,在你看来,未偿不是对我的一种保护。所以,你不来,你觉得这样对我,也算是仁至义尽,是这样吗?”   韦御风这回说不出来话了。   “走吧,以后就不要再来了,我不会再见你了。将来孩子生下来了,等他稍微懂事点,他愿意见你,我不会阻拦。他如果不想见你,我也不会带他去你。”我说完这句话后转了身,准备回房间去。   “采采。”他慌了,一把拽住我的手。   “松手。”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恨恨看着他,我再道:“别逼我,否则,我现在就去把孩子引产。你没了牵挂,我们之间也可以了断得清清楚楚。”   韦御风的手这才不敢再伸过来。   我狠着心往房间走,每一步仿佛都踩着自己的心头血,肝肠寸断,他怎么懂我的伤心?他没有心,他说过。他不可能再爱上别的女人,他也说过。那就这样吧,他陪着他心中的乔雨末直到永生吧。   “采采。”他又喊我,带着哭腔,“不要放弃我。”   我的泪如雨下,他去找邓琳那个晚上,他跑到虚脱,后来我把他弄回四合院,他拉着我的手也是这么说的,让我不要放弃他。可是他为什么就是不懂,爱情是相互的事情。他想在余生的岁月里,我能陪着他,他能守护他心中的乔雨末,何其自私?   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而我殷采采,只是个人啊,一个普通的女人。想要被爱,想要被呵护,也想被我爱的男人珍之重之地放在心里。   我没那么伟大,用一生去等待一个不可能。他不可能爱我。   我进了房间,将房门打上了反锁。韦御风在外面站了很久,我隐约听到外婆上了楼,又听到下楼的脚步声,我站到窗边,等了一个多小时,韦御风才从院子里走了出去。   没多一会儿,王妈来敲房门了:“采采啊,你午饭还没吃呢,我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过桥米线,还放了辣椒。”   我想这一口想了大半个月,王妈怎么也不肯给我煮,说吃辣椒对宝宝不好。我解释得口干舌燥,她充耳不闻。   现在满面全席摆我面前,我也没有胃口的吧。   “王妈,我想睡一会儿,不饿。”隔着房门,我说道。   “采采,饭总要吃的,别饿坏了宝宝。”王妈劝我。   我走回了房门,和衣侧躺到了床上。   不要放弃我……韦御风喊声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中反复的回放着,我只恨自己不能苦情电视剧里的女主一样失个忆。前尘往事统统忘掉,那大约便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情了吧。   哭了一阵子,我又抓着手机看了韦御风的头像半天,最后一咬牙将他拖进了黑名单,又把他的号码也拖进黑名单。做完这些后,我抓着被子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迷迷糊糊中,有人在房门不停的敲门,我睁开眼睛听了一会儿。是梁梦昭在喊我,她回来了。我这才起了身走到房门口。   “小姨。”我打开反锁。   “外婆说你没吃午饭。”她在我额头上戳了一下,“你挺能耐啊,跟自己过不去,快吃饭去。”   “你见到沈月如了吗?”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她叹了口气,道:“见到了,整个人又憔悴又老态,穿得不像样,头发枯发涩,一见面就哭得淅沥哗啦的。说起大哥和她没出生的孩子,她抱着我哭了半天,也是很可怜。听她说话也是颠三倒四的,我有点怀疑她精神出问题了。”   “所以,小姨,你觉得我对她的判断出了错,她只不过是一个落魄的情人,根本就不可能是一个步步为营的算计者?”我听着她的描述,心揪起来。   梁梦昭皱了皱眉,有些悻悻道:“不好说,看她也不像装的。采采,你别担心,我心里有主张的,不会轻易被她蒙蔽。”   我摇头:“不,小姨,你不了解仇恨的力量。我爸和我妈在一起,你记了一辈子,从理上来说,他们并没有错。因为你和我爸并没有定情,更没有结婚。他们错在道德层面,于情,我妈是你亲姐,你喜欢的男人,她不应该染指。于理说得通,于情过不去,只是这样,你这辈子都无法释怀。而沈月如,失去老公和孩子,她的力量至少是你的几百倍几千倍。小姨,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化妆术这么高超,她来见你之前,完全可以化个妆。她示弱,向你打感情牌,她曾经是你的嫂子,你的心一定会软。”   梁梦昭呆呆的,好半天才说:“采采,我知道的,我会提防她。”   她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她相信了沈月如的卖惨,也许沈月如还诱她说了一些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论辈分,她是我的小姨,我也不能骂她笨。或者只能说,她大半辈子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对外面的世界了解得太少了。   “小姨,你以后不要再去见她了。”我说。   梁梦昭苦笑了一下,没接我的话。   隔了一个星期左右,我们一大家子吃完晚饭在一楼的大厅里的看电视。院子外传来了汽车喇叭声,梁梦昭先起了身。   十来分钟后,她和柳又平还有柳又昕一起进来了。   我吃惊极了,柳又昕怎么来了?   “昕姐。”我看着穿着长裙的柳又昕,快一年没见着她了吧,她看起来比我还要年轻几分的感觉,我寻思着她是不是靠吸天地精华才保养得这么好。   “采采。”她盯着我的肚子,脸上是那种不可思议的表情,走到我面前后,“这么大的肚子,是不是很累?你能走路吗?”   “还好。”我笑道。   柳又平跟我外公外婆寒暄了一番,周姐张罗着又洗水果了。   “别忙活了,收拾一下,现在就过去吧。”柳又平道。   “去哪里?”我莫名其妙的,连这里也不能住了吗?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快生了,我有套房子在爱丽医院旁边,到时候你就直接去爱丽生。”柳又昕道,“这里离市区太远了,不方便。”   我敏感的意识到发生事情,他们姐弟夜里匆匆赶来,不会无缘无故。当着外公外婆的面,我也不敢追问,只说了一句我上楼去收拾东西。   我走到楼梯口时,我小姨,柳又昕,还有柳又平都来了。上了二楼,我进了房间,柳又平进了我的房间。   “跟我说实话。”我背对着他,困难地弯腰拿床上的枕头,这个枕头我睡惯了,乍然换掉,我怕不习惯。   “你小姨有点麻烦。”他道。   我抱着枕头转身:“什么麻烦?”   他抽了抽鼻子:“她有个珠宝店,生意不错,做的都是圈子里有钱闲太太的生意。今天被查封了,警方接到举动,她新到的一批货里藏了些白色的粉。采采,事情就是这样,韦清元那边力挽狂澜,但估摸着顶不了几天,你小姨很可能会受到牵连。”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她有一间珠宝店。这么多年都没出事儿,突然之间就出事了,还是沈月如找过她之后。很明显,那顿饭,沈月如是有备而去的,她把需要的信息都套走了。梁梦昭却只看到了表象,觉得沈月如很惨,很可怜。   我十分后悔,那天我应该拼命的跟着梁梦昭一起去赴沈月如的饭局。如果我在,纵她演技再精,我也能看穿她早就黑化掉的肠子。   “你知道沈月如在哪里吗?”我问柳又平。   “你想做什么?”柳又平面色一僵,“你觉得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你适合去跟她打一架吗?”   “我打不过她,我只想和她见一面,又平,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我咬着牙说。 第:此情难尽52.闹闹出生   柳又平看着我的大肚子:“你的预产期快到了吗?这个节骨眼上,你让我想办法安排你和沈月如见面,你真的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被他一提醒,发现我的预产期确实只差半个来月了。可我心中憋着一团火,这火生生的烧得我,都要把我烧死了。我疯狂地想见到沈月如,那个毁掉了我整个人生的恶魔,我不想和她打一架,我想杀了她,杀不了她我就要和她同归于尽。   “总会有办法的。”柳又平缓了语气,“你只拿这个枕头吗?换洗的衣服总得带几套吧?采采?殷采采。”他伸手过来晃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回过神来:“哦,我去收拾。”   十来分钟后,柳又平帮着我整理出了一个简单的行李箱。我被仇恨和愤怒充斥的大脑才算稍稍清醒了一些,看着柳又平忙前忙后,我忍不住又想韦御风。他们之间的从前是并没有恩怨,因为我,他们后来就水火不容。可归根结底,也是因为沈月如的阴谋,我才会从Y城一路到了G市,才会遇上柳又平。   是的,罪魁祸首还是沈月如。   “我上个月刚好是曾县,就顺路去看了看陆只悦。”柳又平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链。   “她还好吗?”我已经有很久没有陆只悦的消息了,四合院和横波楼都被查封,她名的其他一些产业听说也没保住。向云天留给她的东西,她都没保住。想来,她也是彻底的灰心了。   “还好吧,是一个很小的庵堂。还有生病的老太太,两个人住在那里。她看起还还挺平静的,走得时候跟我说阿弥陀佛。”柳又平抿了抿唇,默了片刻后他笑了一下,看着我,“采采,你说这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我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死,我没把沈月如弄死,我誓不罢休。   当天夜里,我和我小姨带着外公外婆他们搬到了市区柳又昕的房子。我对梁梦昭和柳又昕之间神奇的友谊也是叹为观止,同样和我爸在一起,柳又昕几乎还是间接害死我爸的人。梁梦昭恨了亲姐大半辈子,却和柳又昕成了朋友。   大家安顿下来后已经是后半夜了,柳又昕姐弟没再多留,连夜离开了。   柳又昕这套房子是复式,上下两层,外公外婆腿脚不好,住在了楼下朝南的卧室里。剩下两个房间王妈一间,周姐一间,小陈跟着我和梁梦昭住到了楼上。   外公和外婆睡下后,我和梁梦昭就上了楼。她没进房间,从柜子里拿了瓶红酒出来,然后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我也跟着走了过去,坐到了她侧面的沙发。   “你去睡,我喝一点也去睡。”梁梦昭很疲惫的样子。   “小姨。”我轻声喊她。   “采采,你让我静一会儿好吗?小姨求你了。”她抬头,颤声道。   我扶着沙发起了身,然后往我的房间走去。她这会儿已是心神俱伤,关心的,质问的,她统统不想听,我懂那种感受。   那天夜里,梁梦昭喝到烂醉。我清晨起来上厕所时,她躺在地板上睡着了,手里拿着酒杯,眼角还有泪水。   日子又暂时的平静下来了,梁梦昭这几天关了手机,足不出户,每天除了晒太阳就是躲在房间里睡觉。   我问了问柳又平,珠宝店白(bf)粉的事情现在是什么情况?柳又平给我打了个电话,别的没多说,只说有人顶了罪。   我问他谁顶的,他说不太清楚,让我别问那么多。   时光就这么在焦虑中熬着度过去了,我的预产期终于到了。之前一直以为什么提前阵痛,但到时间了半点动静都没有,去医院做产检医生让我不要急。外婆也用过来人的经验告诉我,说头胎一般都没那么快。但外公不放心起来,絮叨着让梁梦昭带我上医院住着去,别跟家里呆等阵痛了。   在外公的催促和外婆的担忧中,我们一家子收拾东西去了旁边的爱丽医院。那是一家外资医院,据说除了贵之外一切都好。   我住进了VIP病房等待宝宝的降临,活动区域突然被限制为床和病房,最多也就只能在走廊里走走。那个我始终回避的问题就又冒出来了,韦御风会来吗?虽然我说了那么绝情的话,可我心底深处竟然还是盼望着他能来,来看一眼也好。不管是看我还是看孩子,都行。   这么想着,我觉得我也是贱得慌。   我住进医院的第三天清晨,阵痛来了,我从梦中惊醒过来。只觉得下身一阵湿意,我吓得伸手就按了床头铃。   陪护上的梁梦昭听到动静,一个鲤鱼打挺也起了身。   “怎么了,采采。”她连鞋都没穿就跑到了我床边,一脸惊慌。   我忍着痛低声道:“开始肚子痛了,可能要生了。”   “啊,要生了,要生了。”她团团转,“医生和护士怎么还不来?我去喊。”她跑了几步,又折回身到床边穿了鞋,跑到门口时,刚好护士进来。   “护士,你快帮我看看采采,她肚子痛,要生了,要生了。”梁梦昭抓着护士的手,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护士温和地笑起来:“梁女士,你不要紧张。采采头胎生孩子,会有一个痛的过程,没那么快生的。”   梁梦昭没生过孩子,我也没生过孩子,外婆陪着我熬了一夜已经回家补觉去了。因此,从阵痛发作开始后,只要我痛一次,梁梦昭就要惊慌失措一次。我不想让她担心,连大声喊都不敢,只是拼命的咬紧了牙关忍受着。我越是这么忍,梁梦昭就越害怕。   到下午四点多,阵痛频繁起来。我进了待产室,这时咬紧牙关已经没有用了,必须得咬死了被子才能忍得过去。可医生说我的宫口还没开全,还不能进产房。   梁梦昭看我痛得冷汗淋,她吓得一直发抖,面色也惨白的。不管护士怎么安慰她都没用,她就是不由自主的发抖。   “小,姨,你,喊,喊外婆来,宝宝出生了,要洗澡要喝奶,你都不会。”我几乎气若游丝了。   “你是不是想见阿风?”梁梦昭跟在做梦似的,喃喃地问我。   “让外婆和王妈来,快去啊。”我真是要被她打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提韦御风做什么?   她转了身,摇摇晃晃地出了待产室。   又一阵阵痛袭来,我也忍不了了,低声呜咽着哭出来了。助产士再一次检查了我的宫口,喊了一声可以进产房了。   我这会儿已经痛得迷迷糊糊,迷糊得我想睡觉。可助产士在一旁拼命的喊我,还打我的脸,不准我睡,非要我用力,要我使劲。   我深呼吸,我用力,听护士的,一遍又一遍,可宝宝就是不出来。痛一波接着一波,仿佛在刀尖上跳舞,那痛几乎要将我撕裂,无论我怎么哭,怎么喊,都逃不掉。我痛到脑袋发胀,惚惚恍恍中,韦御风的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他抓着我的手一直在喊着我的名字,我想将他看清楚一点,最强烈的一波痛袭来。   我惨叫了一声后,我听到有人说出来了出来了,紧接着一声嘹亮的哭声。我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产房里都是戴着口罩穿着隔离服的医生和护士,哪里有韦御风。我心里涌起强烈的失落,想看看孩子,但实在太累了。   闭上眼睛,我就睡过去了。   我再醒过来时,我已经回到了病房,肚子空了,胃也空了,感觉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采采,你醒了啊,饿了吧,快来吃饭,还有汤。”外婆颠着脚步走过来,王妈忙着帮我调床。   “宝宝呢?”我轻声问。   “这呢,这呢。”小陈拎着个婴儿蓝走过来,“采采,是个男孩呢,长得可真像韦先生。”   她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这么小的宝宝,哪里看得出来像谁?”王妈瞪了她一眼,又朝她使眼神。   小陈委屈起来:“可是真的像韦先生,你看这眉眼,这嘴型,一模一样呢。”   “我看看。”我朝小陈招手。   她欢喜地把蓝子送到我面前,襁褓中的孩子在熟睡中,一张小脸通红的。眉宇间,还有那薄薄的唇型,还真的像极了韦御风。   我在医院住了三天就出院了,家里突然多了一个新生命,日子那是过得鸡飞狗跳。我给小家伙取了个小名,叫闹闹,主要他实在太闹了。那嗓子嚎起来,谁也别想睡。偏偏他嚎大半个晚上,到了白天就呼呼大睡。他饿了要嚎,尿了要嚎,抱慢还是要嚎,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婴儿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能量,好好睡觉不是很好吗?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大家就被他打趴下了。外婆一开始还怎么也不同意梁梦昭提议请月嫂,这眼瞅着,闹闹没个完,没辙,还是请了个月嫂回来了。   月嫂来了后,闹闹才稍微收敛了一点,但还是闹,只是闹得不那么放肆了。   我后来仔细想,总觉得那天的产房里,韦御风是真的来过。虽然我当时痛得人都迷迷糊糊,但他握着我手,那种触感太真实了。   可谁都不说,我也就没有勇气去问,去证实。 第:此情难尽53.我们好好说几句话   日子在闹闹的闹腾中过去,家里有了个小娃娃后,时间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了。面对这么高需求的宝宝,全家人想得最多的就是:祖宗,求求你快睡吧。   虽然全家人都围着孩子转,都要我安心坐好月子,但我并不轻松。奶初初开的那几天,小家伙吸得我嗷嗷直叫。好不容易熬过去了,快出月子时,我又得乳腺炎了。我才知道,这个世界有一种比阵痛还要痛。阵痛好歹能忍,这乳腺炎疼起来那是真要命了,为了闹闹着想,我也不想去输液,最后就请了催乳师来家里帮我按摩胸部。   那一顿蹂躏啊,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可能因为我哭得太厉害了,把闹闹给镇住了。整整一个下午,他一声也没吭。   我寻思这还得了,以后要靠我嚎啕大哭才能镇住他,别人还以为我天天被家暴呢。   “现在怎么样?好些了吗?”外婆见催乳师出去后,紧张兮兮地跑进房间来问我。   “好多了。”我嗓子都哭哑了,擦了一把泪,我靠到枕头上闭上眼睛,感觉真是精疲力竭了,“外婆,小姨呢?又出去了吗?”   最近几天,梁梦昭又开始整天的往外跑了。   “又出去了,说是约了朋友吃饭。对了,你小姨说,等你出月子了就搬回别墅去了。”外婆挨着床沿坐了下来。   我往里挪了一点,睁眼时我才发现外婆把老花镜戴起来了,手里还捧着个手机对着我拍照片。自打闹闹生下来后,她就让梁梦昭给她弄了个手机,整天没事儿就对准小家伙拍。还整个了微信,一天能连刷七次九宫格,烦得我直接把外婆给屏蔽了。   “外婆,给我看我。”我一时兴起,伸手过去。   “不行,不能给你看。”外婆竟然有点慌了,手一抖,手机就掉到了被子上。   我伸手就拿了过来,然后就发现,手机定格在聊天界面,我满脸泪痕的蠢样不知道被她发给谁了?屏幕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我点开对方的头像,进入了他的朋友圈。   然后我就发现,对方是韦御风,我退回了聊天界面。   他发了一条信息过来:外婆,我已经到楼下了,等采采睡着的时候,你告诉我一声,我上次看看。   我把手机递还了外婆。   “采采。”她跟做错似的孩子一样不敢看我,“对不起啊,外婆自作主张。”   我没说话。   “唉。”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伤感道:“你怪我,我也认了。以前对你妈和你小姨太严厉了,酿成那么大的悲剧。这几十年来,我和你外公追悔,懊恼,可也于事无补,这就是命啊,读了一辈子的书,也绕不过命。现在看着你和阿风这样,我和你外公心里难受,阿风态度又诚恳,我和你外公就想帮着拉一把,你们两个是相爱的,就不应该这么断了。采采,闹闹现在还小,什么也不懂,可他会一天一天长大。我和你外公还能陪你多久啊,我又小姨,更担心你和闹闹。”   “外婆,我没有怪你。”我也叹了一口气,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她每天在朋友圈刷那么多的照片,其他她是刷给韦御风看。我不是不能理解她的苦心,但我心里这个坎过不去。她和外公觉得,有了孩子就是一个家庭。爱不爱情的,那着实是矫情了。而我计较的是韦御风不爱我,他只是放不下这份责任,为了孩子和我在一起凑个完整。   我接受不了这一点。   “采采,你看……阿风都到楼下了,你就让他上来吧,他总归是闹闹的父亲,你就让他看看孩子吧。”外婆几句话说得可真是胳膊肘往外拐,搞得我多冷酷似的。   “外婆,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吧。趁着我睡着,他也看过闹闹许多次了吧?”我干脆戳穿她。   “也没有很多次,阿风忙,三次,就三次。”外婆见我语气还算好,拿起手机眯着眼睛看屏幕,她给韦御风回了信息。   我想着韦御风要上来了,我这灰头土脸的,他看见了得被吓着吧。不对,我还袒胸露背的呢。这个鬼样子,我才不要见到韦御风。   “那我出去了。”外婆抓着手机起了身。   我看着她出了房间,赶紧跳起来下了地,冲到门边就将门给关上了,然后打上了反锁。锁好门后,我爬回了床上,拉上被子,我窝进了被窝里。   眼睛是闭着的,但耳朵却竖得像雷达一样听着外面的动静。我听到我的心脏砰砰跳得厉害,手心也泛出了汗意。   我真是太不争气了,想到韦御风马上就来了,我还会紧张成这个样子。   大约五分钟左右,我听到了韦御风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来了,闹闹又惊天动地的哭起来了。我听韦御风轻声哄他,听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原来他还会哄孩子。   闹闹又哭了一阵子就停下来了,外婆和月嫂都在猛夸韦御风,恨不得给他夸出花来。   我在心里冷笑着,这有什么好夸的,闹闹只是刚好哭累了而已。我暗自腹诽时,我又听到韦御风在问我,外婆压低了声音说话,我没听清,但随即韦御风的脚步声就传来了。   他走到了房门口,先敲了敲门,我不理他。他继续敲,敲着他旋开,我把门反锁了。   “采采。”他喊我,“我有件事情和你说。”   “不听。”我脱口而出喊到。   “真的有事儿。”他重复一遍,“小悦的事情。”   “别拿小悦做借口。”我冷哼。   “她找到她亲生母亲了。”他又说。   我怔了一下,从别墅里搬过来那天晚上,柳又平提过一嘴。他说他去看了小悦,说她在一个庵堂里,还说有个生病的老太太。我当时也没有多想,现在看来,那个生病的老太太很可能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我赶紧穿好衣服,又随手拢了拢凌乱的头发,下了床走到门边打开了反锁,然后悄悄的爬回了床上拉好被子躺下。   “那你进来吧。”我道。   韦御风旋门进来,他锁上了房门,我躺在被窝里背对着他看着墙壁。   “说吧。”我听到他坐到床沿边的声音,闷声又道。   他伸手过来扳了扳了我的肩。   “别碰我。”我恨声道。   他却来劲了,干脆用力将我拽着到了他身边,强迫我的身体转向了他。   “你……”我才说了一个字,他就俯身下来,直接用嘴堵住了我的嘴,我想挠他,他按住了我的双手。   好一会儿他才松开我,撑着床铺,他盯着我的眼睛轻声说:“采采,别跟我生气了。我们好好说会话,好不好?”   我真是受不了他这样温柔,他一温柔,我就没辙。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又道:“辛苦你了。”   “滚。”我骂着,眼泪就滚了下去。   他帮我拭掉眼泪:“你知道,我这个人向来不爱解释。你那会儿回了Y城,我出了意外。等我出院了,你处理完你妈的后事回了G市,我知道你在昭姨那里,我就很安心,因为她那里安全。采采,这几年来,你吃了足够多的苦,受了足够多的罪。这盘棋到了收尾之时,我不想你再卷入其中,更不想你再受到伤害,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我和你说过,雨末已经死了,死于车祸,是因为救我。采采,她是我的初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确实不会忘记她,这是人之常情。但人生始终是往前走的,我遇见你,我们有过很不美好的开始。我后来懂我当初对你的伤害有多大,给你留下有阴影有多深。可时光不能倒流,我不能回到一开始去抹掉我对你的那些伤害。就像我不能回到十九岁那年,去救下雨末一样。采采,你是你,雨末是雨末,我分得很清楚。”   “那你爱我吗?”我无声地流着泪,听到这里时,我忍不住问他。这么多年了,这是我最想听到的回答。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否则我为什么要将戒指送给你?”   “我问你爱我吗?”我固执地追问。   他抿了抿唇,似乎很怕说那几个字,他点了点头。   “你说一说会死吗?”我来气了,推了他一下。   “不会。”他答得认真,“我是来告诉你小悦的事情。”   我推开他,一骨碌躺回了被窝。   “小悦的母亲找到了,大概是在我出院前后那段时间找到的。听温姨说是在一家收容所里找到的,找到的时候精神已经不太正常了。”韦御风自顾自的说着,“小悦带着她去各大医院辗转了一段时间,后来就执意带着她回到了乡下的庵堂里,守着青灯古佛度日。采采,等我把麻烦处理好了,我们带上晩晚去看看她。我想,她想见到你。”   我没吱声,我以为我已经够惨了,比起陆只悦,我终究还是幸运的。她的养母精神不太正常,自小被虐打长大,后来养母过世,陆只影把她带到城里才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结果陆只影又死了,好不容易找到新生父亲,向云天又死于肝癌。现在找到了亲生母亲,亲生母亲精神又不正常。   这命真是比黄莲还苦。 第:此情难尽54.沈月如   我默默地想了一会儿,觉得韦御风还能在我身边,还好好的活着,这已经比什么都重要。命运多么残酷,常常朝夕瞬变。   我一直介意他不爱我,可什么又是爱呢?像乔雨末那样,在生死关头,舍命相救,那才爱最淋漓尽致的样子吗?不,不是。死亡会定格成永恒,但活着的人是往前走的,再痛的过程都会变成回忆。而回忆,在漫长的岁月,它会变得轻浅,淡薄。就连人体的细胞,科研界都有说法,说七年至八年身体里的细胞会新陈代谢。   俗世生活,我若执意,便也只适合与闹闹相依为命吧。   “想什么呢?”韦御风轻轻晃了晃我的肩膀。   “你妈……现在还好吗?”我转回了身体看着他。   他面色僵了一下,点头,并不多说。   我想追问,但看得出来他不愿意提起他母亲。我怀孕这将近一年的时间,和外面的世界隔得太久了。   “你养好身体,其他的交给我。”他说。   我叹了一口气,,“我小姨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韦御风点了点头:“本来就是栽赃嫁祸,好在我早有一手,乱了一段时间,现在基本上平息了。”   “你做了什么?”我忍不住问。   韦御风捏捏我的脸:“为什么你总要问?”   “因为担心你。”我脱口而出。   他愣了一下:“我会保护好我自己”   “那你上次受那么重的伤,还进ICU,我也去不了,你都不知道我那段日子怎么过的?要不是发现怀孕,我索性死了算了……”   他伸手过来捂住我的嘴:“我们会好好活着,我答应过你,有一天,我要带着你,现在还有闹闹,我们一家三口要全身而退。”   我没想到他还记得他说过的话,顿时又感动起来,忍不住又问:“那你爱我吗?”   他惊奇的看着我:“你刚才不是问过了吗?”   我装糊涂:“问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他很肯定的点头:“你问过了,我记得很清楚。我听外婆说,你现在记忆力不太好,她说女人生完孩子后会有一点变……”   我在他手上掐了一把,和真男说话真是分分钟能被气死。   “很痛。”他甩开手,“你不用担心,我的记忆力很好,你有什么记不住的你就告诉我,我帮你记。”   我瞪着他,说不出来话了。   他抬手看看表:“采采,我得走了,我等会儿还有个会议,我得去。”   “哦。”我心里一阵失落,好不容易冰释前嫌,他屁股还没坐热就要走了。   “昭姨说这两天搬回别墅那边,我想想也行。那边活动空间大一点,你也不会这么闷。”他起了身。   “阿风。”我犹豫了一下才问,“你和柳又平没事儿吧?”   他抿了抿唇,道:“我走了。”说完就转身往门口走。   “阿风。”我拖长声音。   他顿住脚步,折身走回床边,俯身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采采,我爱你。”这回,他起身后脚步飞快,眨眼的功夫,他就消失在了房门口。   我伸手摸了摸额头,听着他的脚步声往大门口走,然后大门关上。他还是说他爱我三个字,我却没有欣喜若狂,我觉得是我太难取悦了。   当天晚上,韦御风给我打了电话,他临时要回Y城去了,说伊城爷爷住院了,他去看看。我接到他这通电话时,整个人都恐慌了。上次他出事儿就是临时出差,现在又临时决定去Y城。   “阿风,你就别去了吧,你去了也帮不上忙,他病得严重吗?不严重就不去了好不好?”我慌得不行,语无伦次。   “采采。”他有点奇怪我的反应,“我只是去一趟Y城而已,最迟后天回来。”   “可是,不行,你等我,我也要去。你不许一个人去,你带着我,我和你一起去。你都去看伊城爷爷了,那你也应该去看看我妈。我妈过世了,你连头都没给她磕一下……”   “采采。”他喊我,“那闹闹怎么办?”   是啊,闹闹怎么办?他要喝奶啊,他那么小,我总不能带着他跟我着我到处跑,万一有危险呢?   “阿风。”我哽咽出声,“那你答应我,你一定好好的回来。”   “当然了,我会好好的回来。”他耐心地哄我,“好了,我要过安检了。”   我哭着挂了电话,我的心跳得很厉害,就感觉他又要出事儿。闭上眼睛,我强行的让自己一点一点冷静下来。我告诉自己,不怕,阿风会没事儿,一定会没事儿。   我就跟魔怔了似的,躺在床上,连外婆来喊我吃饭,我都装着睡着了。我揪着心等着,等韦御风给我报平安。   三个多小时后,韦御风给我打来了电话,他已经平安到达了Y城。   我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一点下来。   两天后,梁梦昭带着我们一大家子搬回了别墅。外婆和外公真的以为我因为生孩子才暂时借住到了市区的那套房子。   空间大了,闹闹就一点儿也不闹了。现在他变成了一个天使,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家里安静得就像没有孩子似的。   我已经出了月子,跃跃欲试的想要去外面走走。但梁梦昭死活的不让,急了,她就把车钥匙藏起来。她就一副有本事你走出去啊。   我走不出去,没辙,只能呆着。   韦御风去Y城的第四天,他终于要回来了。在机场给我打的电话,说下了飞机就直接过来陪我和闹闹,这回能住上一阵子了。   我高兴得要命,先是跑到衣柜里去找衣服,试了四五套衣服后,我这才发现,因为我的罩杯涨得惊人,已经没有我能穿的衣服了。而梁梦昭,她比我矮,比我瘦,我也穿不了她的衣服。   我,只能穿着宽松的家居服。   一个女人只能穿着家居服,那还有什么美可言?   我坐在沙发上,陷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叭叭。”两声悠长的喇叭声,我从沉思中回神,这是谁来了?难道韦御风提前回来了,他故意到了家门口才给我打电话?   我跳起来,冲到窗边望着楼下。有个挽着黑色包包的女人从车后座下了车,距离有点远,她又低着头,我也看不清她的样子。但很快,梁梦昭跑出去了,她跑到院子中间时猛地收住了脚步,我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和无措。   我身体里一直绷着的那根立刻发出警告,这个女人……我一个激灵,沈月如来了?这三个字令我的血液从脚底直往上窜,闹闹在三楼阳光房,我不能让沈月如上楼。我迅速地跑进了厕所,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找了个橡皮筋,我将散乱的头发绑了起来,然后又拉扯平了身上的家居服。做完这些后,我转身出了厕所,要往楼下跑时,我听到上楼的脚步声。   我退了几步,然后盯着楼梯拐角处看。三个身影出现在了拐角处,梁梦昭走在最前面,接着是我看到的那个挽黑包的女人,走在最后的是周姐。   只一眼,我的第六感就告诉我,眼前这个剪着齐耳短发,穿着件灰蓝色上衣,其貌不扬的女人就是沈月如。岁月在她脸上刻了深深的印记,她的年龄应该比梁梦昭大不了几岁,但她看起来比梁梦昭要老至少二十岁,几乎差了一个辈分。她的五官很平淡,就像我们每天会在街头遇见的路人,如果她不是沈月如,下一个拐弯处,我就能忘了她长什么样?她低垂眼睑看起来像是一个饱经风满而心安知足只求平安度日的苦命女人。   难怪梁梦昭会上她的当,会以为她很可怜。   我抿着唇看着她们往上走,女人抬头,她看到了我。四目相对时,她有些腼腆地冲我笑了一下,然后对身边的梁梦昭说:“那就是采采吧。”   “是。”梁梦昭的语气很生硬,那桩栽赃嫁祸让她实打实的领教到了沈月如的疯狂和可怕。   “舅妈。”我也抿嘴一笑,“我是采采。”   “诶。”沈月如果然应了我一声,说话间,她们已经上完了楼梯,走到了我身边,“采采长得可真好看。”   “谢谢舅妈夸奖。”我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现在胖了,要减肥了。”   “不能,刚生完孩子,尤其你母乳喂养,不能减肥,等断了奶啊,你就自然的瘦下去了。”沈月如亲切极了,说着还拉过了我的手,“早就说来看看爸妈还有你,可算是来了。”   “走,到茶室坐下来聊吧。”我顺势扶过她的手臂,扶着她一路走到了茶室。   “梦昭,你这房子格局很不错啊。”沈月如顿足四下张望了一下,“爸妈在这里安度晚年,真好。”   “坐吧。”梁梦昭冷冷道。   “舅妈,快坐下来。”我虚扶了她一把,她这才顺着沙发坐了下来,我坐到了她旁边,然后不时的看她一眼,抿着唇一直跟她笑。   她来得太突然了,她说来看看外公外婆和我,我不信,当然,她也知道我不信。一个人,再能装,眼神隐藏得再好,下意识的肢体动作都不会骗人,这是我学习舞蹈二十几年的心得。她和我接触时,从手臂到手指都是僵硬的,说明她对我是极度抗拒的。 第:此情难尽55.如此坦诚   沈月如很会找话题,过去现在,她并不避讳。梁梦昭不大理她,坐在那里一脸冷漠地欣赏着自己的指甲。所以,基本上沈月如都是在和我说话。她说起我妈,说她是个能力很强的人,只要她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   我认真的听着,必要的时候附和一句。从沈月如的嘴里,倒是还原了我妈真实的模样。从少女时代,我妈就是一个有自己主意,并且谁也不放在眼里孤芳自赏的姑娘。   “要说这人啊,真是拼不过命。没办法,就只能这样了。”沈月如带着万分的感慨,“你大舅刚走那会儿,我又失去了宝宝,那时候是真的不想活了。恨你妈,恨她把整个家拆得七零八落。后来我妈就劝我,说这是命,是我上辈子没修福分,所以这辈子要受苦。我哪里肯接受,我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报复你妈。”   我愕然,我没想到沈月如会这么坦然地将她对我妈的恨说出来,我以为她要千方百计的隐藏好她心里的恨,还以为她想要强行的让我相信她对我妈的恨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沈月如苦笑:“恨是真的,不恨才假。我好好的老公,好好的孩子,突然之间,什么都没有人,换谁都恨。采采,你说是不是?”   我不由自主的就点了一下头,就事说事的话,遭遇那样的劫难,确实恨。   “我现在都常想,那段时间是怎么活过来的。浑浑噩噩,分不清白天黑夜,说话颠三倒四,我父母吓坏了,以为我精神错乱,还送我去看了医生。治疗了一段时间后,我父母就把我送到了美国,他们以为,换个环境,我也许能缓过劲来。”沈月如眼角有泪滚落。   我这才知道为什么梁梦昭去吃个饭,就能推心置腹的把自己的事情都告诉了沈月如。因为沈月如太真实了,她说话的能力也太强了,精确到每一寸情绪反应,都能感染听她说话的人。   这个世界说不缺演技好的人,但演技最好的人不是演别人,而是演自己。沈月如给自己写了一个剧本,她演自己。   “沈女士,你不是来看爸妈吗?拉着采采聊那么多做什么呢?”梁梦照抬头,语气冷淡道。   “梦昭,你担待点,我和采采说会儿话。有些误会,我得当面和她说清楚,否则她心里一直留着疙瘩。”沈月如语气温和。   梁梦昭往椅子里坐了一点。   “采采啊,我们继续说。”沈月如收回视线,“我今天来,一是来看爸妈,更主要还是想看看你,和你说说话。我知道,在这去的这些年里,你经历了不少的事情。甚至在你看来,一切的根源都在我的头上。”沈月如又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只能微笑着保持沉默。她这么坦诚,看样子是要揭秘许多我一直存疑的往事了。所以对于她今天来的目的,我就更加好奇起来了。坦城之后,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还是准备跟我商讨一杯浊酒泯恩仇?   “我在美国三十多年,这三十多年,我无时不刻不想着报复你妈。这一点,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否则。”沈月如很平静的语气,“确实,我做了一些事情。我费了很大的力气让人帮我去找你妈和你爸,前前后后足足花了三年的时间。你信吗?”   “然后呢。”我问。   “那个时候你已经出生了,我看着你粉嫩可爱的样子,我就不忍心对你妈做什么。”她自嘲的语气,“我要是狠心一点,那个时候对你妈做点什么,也许你现在的人生反而能好过点。但我确实不忍心。你还那么小,如果没有了梁引容,你爸会丢下你走人的。思虑万千,我最终还是没有下手。”   “舅妈,那个时候如果你害了我妈,我为什么能过得好一点呢?你刚才也说我妈如果没了,我爸会丢下我走人。那我不是成了孤儿,一个孤儿,算哪门子好呢?”我挑出她话里自相矛盾的两句。   她看着我的眼睛有些发亮起来,是那种赞许的神采:“采采,如果那个时候,我报复了你妈,你爸丢下你走了。顺理成章的,你的爷爷奶奶是你的第一监护人。据我所知,你的爷爷奶奶没什么文化,人也有点势利,手里有点小钱,你小的时候他们很疼爱你。所以,你会衣食无忧的长大,然后从一个普通的大学毕业,在适当的年轻遇到一个适当的男人,然后结婚,生孩子,过日子。偶尔会觉得遗憾,父母走得太早,但你的人生至少安稳。你觉得这个分析有道理吗?”   我想了想,如果我妈死了,我爸确实很有可能会丢下我就跑。他是个享乐主义,生命里除了享受,再没有别的。而我爷爷奶奶不喜欢我妈,因为跟我妈闹僵,他们后来再也不登我家的门,在我妈的强制压迫下,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淡薄。在他们还登我家门之前,我爷爷奶奶还挺喜欢我的,因为我长得漂亮。   “但我没能忍心,这么一来二去的拖着,后来我就遇到了我现在的先生,我们在一起后,我的生活里就充满了阳光,渐渐的,我对你妈的恨也就没有那么强烈了。可我和我先生在一起第三年后,我想给他生个孩子,去了医院检查才知道,我已经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我自然是很伤心的,对你妈沉下去的恨也就浮起来了。这一次,我自己回了国。我去了Y城,见到了梁引容,那个时候,你的弟弟也出生了。”沈月如道。   “什么?”我惊住了,早在二十多年前,她就去过Y城,去和我妈见过面。   另一端椅子上的梁梦昭也惊了,显然,她也没有想到沈月如早就回过国。   “我姐现在死了,也不能起来和你对质。”梁梦昭质疑道。   “我和你妈见面后,看到你弟弟,我提了一个要求,我要求她把孩子送给我。我说我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但我很想有一个孩子。那是她欠我的,她应该还我。”沈月如眼中浮现出一抹狂热,“梁引容当然不肯答应,她当时就泼了我一脸的水,说我痴心妄想,说我异想天开。然后她揭露了我三年前曾经想对她下手的事情,我当时吓呆了,那件事情,我自以为进行得很隐秘,况且,我也并没有真的下手。”   我也觉得她异想天开,那可是孩子,又不是一件东西,怎么可能说送就送?不过,我妈是怎么知道沈月如曾经想对她下手的?我想了想,她和我爸私奔后,肯定对家里发生的事情是知晓的,她算到了沈月如对她的恨。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美国,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才开始着手报复计划。”沈月如说到这里时,探身端过了茶几上她面前的水,喝了两口后她接着说:“梁引容是个极其聪明的人,我想要报复她,就不能再冒然行动了。我等,咬着牙等,这一等,我就等了十几年。”   “舅妈,我想,你的那位先生给你了很多提点吧。”我忍不住接话了,“对于一个失去孩子,然后又失去做母亲资格,还被仇人无情嘲笑的女人来说。是忍不了十几年的,舅妈,三年,最多三年,如果按你的计划,你就会去复仇。”   沈月如怔了一下,然后她盯着我的眼睛看。   我和她对视着,良久之后,她先收回了视线。   “所以,你再次下手时,你听从你先生的建议,采用了迂回手段。你从我妈的公司下手了,我妈很精明,绝不可能轻易上当。所以,你借助了你先生的力量。我妈查过了,那两个大客户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她和他们签了合同,投了大量的资金去搞生产。同时,你的先生还把我妈的后路切断了,她的资金出现断层时,银行不放贷,合作伙伴不借钱,她破产了。”我这才把当年的往事顺清了,这就是我妈为什么破产的真正原因。两个大客户是沈月如安排去的人,同时,我查过了,她所谓的先生,那个高高在上的廖英群当时在Y城主很有实权。他当时肯定也动用了手中的权力,我妈才会在一夜之间四面楚歌,没有任何一家银行敢放贷给她。   “对,是这样。”沈月如点头,承认得特别爽快。   “舅妈,我妈破产,我在万般无奈下,辗转找到了韦御风,这是你安排的吗?”我问。   “对,没错,是我做的。”她点头,“我要让你妈尝尝,女儿被毁的滋味。”   “舅妈,那么我再问,我和伊城结婚时,婚礼上那份视频文件,是你让人放的吗?”我微笑着问她。   “视频文件?”她有点茫然,“不是。”   “舅妈,那我和伊城的婚礼破坏后,韦御风当时找到我,他带我走时,是你的人把他打昏,是你把我送进横波楼的吗?”我再问。   “没有。”她再一次否认。   “所以,舅妈,你的意思是,你只是想办法让我妈破了产,其他的事情都和你无关了?”我笑得意味深长。 第:此情难尽56.局中局   沈月如也笑了一下:“采采,我刚才就说了,我今天来就是想把话说开了。是我做我,我承认。不是我做的,我也不受冤枉。”   我点点头:“舅妈,那有些事情,我想请教你。你为什么偏偏安排我去找韦御风呢?有钱的男人可不止韦御风。而且,如果我是你,我肯定要给殷采采找一个又老又丑甚至有口臭体味的老男人,这才叫羞辱。你找韦御风,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单身,年轻还身强力壮。老实说,抛开开易这么难听的字眼,我跟他倒也不亏。”   沈月如的脸色终于僵了一下。   “因为韦御风死去的女友是乔雨末吗?你知道我弟谈了个女朋友叫乔雨眠,而韦御风的亲生母亲是邓琳,邓琳有个姑姑叫邓菲。邓菲嫁给了伊春鹏。伊春鹏有个孙子伊城。你先把我卖给了韦御风,然后就又让乔静把伊城介绍给了我。为了设计这出好戏,这个弯子绕得还真大。”我叹了口气,“是你吗?”   “我说不是。”沈月如否认。   “乔雨眠怀上了我弟的孩子,我弟无情的甩了她。为此,韦御风大动肝火,找人把我弟打了一顿。有人趁着这个机会下了黑手,干脆的将我弟给打死了,祸却嫁给了韦御风,我从此恨透了他。舅妈,你说这个人会是谁?”我问。   沈月如不说话,嘴角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你的那位先生,就是廖书记吧。”我看着她。   她就那么笑着。   “你不说话也没关系,我替你说。”我换了个位置,坐到了侧面的沙发,这样我就不用扭着头看她了。   “你的先生是廖书记,廖书记的原配夫人是冯静,她的女儿叫冯其薇。冯其薇的丈夫是柳又平,柳又平的姐姐叫柳又昕,哦,很巧,我爸是她的情人。舅妈,你说你只报复了我妈。这么精彩而又复杂的棋局竟然不是你组的,我还挺意外的。在我看来,除了你,也就只有邓琳和冯其薇有魄力组这样的局了。但冯其薇只与你有关联,她不会也绝不可能费那么多的精力去对付毫不相干的人,这不符合逻辑。那剩下就只有邓琳了,可邓琳是韦御风的生母。她身不由己爱上已婚之夫韦清辰,又不得已生下孩子。但韦清辰心里没有她,在这种羞辱下,她将恨将嫁到孩子头上,所以将韦御风送进了福利院。我认为,一个狠心的母亲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那些发生在阿风身上的陷害,我无法说服自己是邓琳下的手。舅妈,你说我分析得有没有道理?”我问。   沈月如咬了一下有些干裂的下唇,道:“你为什么只往私人恩怨上想呢?”   我惊住,难道不是只有女人才特别记仇吗?不过,沈月如一提醒,我立刻有醍醐灌顶的感觉,是我受思维的限制了,这么长久以来,将所有的点都放在沈月如身上,过分的放大了她的能力。而她的借力主要是来自廖英群,那个从未出现过的人。   我沉思起来,向云天,刘高,刘麦,柳常平,冯其薇,韦清元……能把这些人全都扯进一个这么大的局里面,想来,我真的高看了沈月如。   “谁来了啊?”外婆的声音传来。   沈月如猛地起身。   隔着五六米的距离,外婆怔住。   “月如。”她颤着声喊了一句。   “妈。”沈月如哽咽出声,她绕出沙发,快步的朝我外婆走去。   我和梁梦昭也起了身,赶紧地跟到了沈月如身上。   “妈。”沈月如跑上去后抱住外婆,她呜咽着就哭出声了,“妈,对不起,到现在才来看你,对不起。”   外婆拍着她的后背,她长长的叹气,也说不出来话。   我和梁梦昭对视了一眼,我耸了一下肩,她冷笑了一下。   这个沈月如,果真是演技派中的泰斗啊。   一番哭诉,外婆就拉着沈月如家长里短起来了。她们坐在二楼的休闲室里,婆媳俩聊得投机。我给梁梦昭打了个招呼,悄悄的,我就上了三楼。   闹闹睡得正香,月嫂坐到旁边看着他。听到我的脚步声,她轻轻的起了身。我朝她招了招手,把她喊到了门外,然后交代了她几句,要她无论如何也不要下楼。   “采采。”梁梦昭也上来了。   “小姨,你怎么能让外婆和沈月如单独呆一块。”我吓了一大跳。   “可别说,我妈留沈月如吃晚饭,她答应了呢。”梁梦昭表情郁郁,“我也不好跟我妈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和我爸肯定也不会相信,只会觉得匪夷所思。”   “怎么办?阿风已经登机了,最迟五点多他就能到家。他要是见到了沈月如,肯定会翻脸吧。”我也郁闷了。   “我想办法把她送走。”梁梦昭转身往楼下走去。   我跟着下了几个台阶,竖起耳朵听她们说话。梁梦昭喊沈月如到外面说话,沈月如起了身,两个人去了阳台。   大约五分钟左右,沈月如从阳台上回来了,回来后,她就跟外婆说有点急事要赶回去。我心想,还算识相。   “采采。”沈月如喊了一声,“你能送送我吗?”   我猜测她有些话只想和我说,于是我应道:“好。”我立刻下了楼,梁梦昭不放心,要和我一起送沈月如出去,我冲她使了个眼色,她迟疑着,但还是停住了脚步。   我和沈月如下了楼,穿过大厅,出了院子,然后来到了她的车旁,她是自己开车来的。   “舅妈,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我笑眯眯的。   沈月如背对着别墅,到了这会儿,她才换上了真面目,她冷冷地笑着:“采采,你还算聪明。”   “谢谢夸奖。”我道。   “我以为你肯定要激动得扑上来跟我撕打一番解解气,想不到,我低估了你。”她拂了一下额前的碎发。   “我不敢,就算我对你的心思一无所知,我也不会让外公外婆伤心。更何况,你敢大摇大摆来别墅,说明你不怕。你为什么不怕呢?”我倾身过去:“谢谢你啊,怕我被别的人先下手了,你还想办法给我送了个保镖过来。刚才在楼上,你说这别墅的格局不错。舅妈,我小姨这幢别墅的构造你恐怕早就烂熟于心了吧。我有点好奇,你准备连窝炸掉我们呢?还是准备不小心把别墅图纸送给那个仍然不肯露面的别人,然后你好来一个隔山观虎斗。”   沈月如阴恻恻的笑了一下:“你觉得呢?”   “既然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如再跟我说点实话吧。我妈到底是怎么疯的?她那么聪明的女人,是不可能真的发疯的。有人告诉我,有一种蛊,种到人体内,种得过量了,人在短时间内就会出现精神幻觉,一旦超过解蛊时间,这个人就会变成一个疯子。舅妈,你好狠毒啊。”我也敛了笑。   “你妈为了一个卖皮肉的男人,害死亲哥,害死我的孩子,并且毫无悔过之意。比起她,你不觉得,我的手段只能称得上一般吗?至少,我让她享受了这人世间二十多年天伦生活。有老公,有孩子,有钱,有尊严。还想怎么呢?”她恨恨道。   “是你让的吗?”我逼近她一步,“只怕她防守太严,你一直没办法下手吧。如果你不把我妈弄疯,你不可能是她的对手,哪怕你借用廖英群的力,也不是她的对手。”   “闭嘴。”她恶狠狠地打断我,“我看到你这张脸就讨厌,那你那个卖肉的爹长得一模一样。”   “你羞辱我爸没有用,他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么不堪,我妈,我小姨,昕姐,还有更多的女人根本就不可能为了他痴迷。”我反击道。   “殷采采。”她伸手轻轻的摸着我的脸,“你爸的媚术很厉害,你知道吗?听说,他死于媚术,可真是报应。他早就该死了,不过我不会对他下手,因为他不配脏我的手。”   我的手颤起来,极力的忍着想甩她两耳光的冲动。   “既然你想听实话,那我就再告诉你一句话。你和韦御风包括柳家,你们都不会有好下场。我报的只是私人恩怨,还有人要报的,可是杀父之仇。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她说完这几句话时重新换上了笑脸,“好了,采采,舅妈要走了,你别送了。”   “慢走。”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你如果对媚术有兴趣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可以给找高人教你,你看,你爸那么成功,你这后浪,可要加油哟。”沈月如拉开车门坐了上门。   我挺直着后背站着。   车子启动,缓缓地往前滑行,慢慢的,车子就远去了。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我知道沈月如当着大家的面时是装的,但我没有料到,她在我面前会如此刻薄。她的一番话,深深的刺痛了我。那些我回避的,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被她生生的扯出来。   她说,还有人要报杀之仇,那个人,又是谁? 第:此情难尽57.你在找什么?   下午五点多,韦御风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我还在想要怎么跟他说沈月如来过这事儿,外婆就迫不及待的先提起来了。   韦御风的脸色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   “外婆,我想吃你做的芋头煮青菜,你可以做给我吃吗?”韦御风笑着问道。   “好,好,我这就让王妈去弄芋头,我做给你吃。你先上楼去放行李,洗脸,最多半个小时就好了。”外婆开心得不得了,这是她最爱吃的菜,但外公不能吃,我和梁梦昭不爱吃,只有韦御风给面子,只要来就一定要吃一大碗。人老了大概就是这样吧,迫切的想要那种被需要的感觉,哪怕只是做一碗芋头煮青菜,那也是一种被需要。   “谢谢外婆。”韦御风笑眯眯的,说完,他就拉着我往楼梯走去,他拽着我的手使了几分力气,很明显的能感觉他在努力的控制情绪。   我们上了楼,进了房间,他将房门关上,又打上反锁,然后就沉默着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我在门边站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我只好走了过去。   “在跟我生气吗?”我语气淡淡。   他摇了摇头。   “那就说话是什么意思?”我问。   “没想到她居然敢这么大摇大摆的上门。”他伸出手,拉着我坐到他旁边,“她来做什么?”   我把沈月如说的话简述了一遍给他听,韦御风的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   “阿风,沈月如说的杀父仇人?你觉得是在说谁?”我问。   他默了片刻,然后叹了一口气:“也许在说我母亲吧,我出生那年,邓家一场大火,我外公也在那场大火中丧了生。”   我记得之前陆只悦和我提过邓家大火的事情,她那会儿是说邓琳生下韦御风,将韦御风送走,她自己也悄悄的走了。差不多是在她走的时候,邓家起了一场大火,这场大火不仅烧死了韦御风的外公邓先颂夫妻俩,连他的两个儿子也全都罹难,上上下下二十几口人命。那会儿陆只悦和我聊起时,两个人都很震惊,还专门跑去问了温湘庭,温湘庭说邓家的事情后来不了了之了,按理,那是非常严重的事故了,但当时的市长正是韦清辰的父亲韦震。为了不影响仕途,这件事情就被大事压小,小事化了。   “如果沈月如说的杀父之仇是你母亲的话,那么,当年的那场大火又是谁放的?”我道。   韦御风苦笑了一下:“这是我这么长久以来一直在寻找的一个答案,只有找到了这个人,才能真的冤有头,债有主。”   我沉默下来,沈月如加害于我妈,再加害于我。她说剩下的事情都不是她做的,提醒我有人要报杀父之仇,那个人是邓琳?所以,我后来经历的事情,包括韦御风经历的事情,都是邓琳设的局。她恨韦家,连带着恨自己儿子?   我觉得逻辑上仍然缺乏支点,她恨韦家毋庸置疑,但当年真正掌权的人是韦震,与韦御风何干?   绕来绕去,又成了死结,我觉得有点头痛了。   “你先去洗脸吧,别想了。”我推了推同样坐着发呆的韦御风。   韦御风拉过我的手,然后拉着我下了楼,出了大厅后,然后又拉着我上了车。   “采采,这里不能再住了。”韦御风说。   我点头,我也这么想过。送沈月如走时,我提到保镖,她的眼神告诉我,我猜对了。   韦御风抿了抿唇,道:“我现在想,你小姨珠宝店出事儿,当时情况挺复杂的,上面下令要查封你小姨名下所有资产,所以,在左右权衡下,我向柳又平求助,让你们暂时搬到了柳又昕的房子里住。等到你小姨这边的危机处理完了,然后才搬回来。”   我若有所思起来:“那段我们离开的日子里,恐怕她在很多角落里都装上了监控吧?”   韦御风摇了摇头:“恐怕不止这样,我怀疑别墅下面挖了地道。”   我这下惊起来了:“天啊,她还真的想一窝把我们端掉啊,这也太狠了吧。”   韦御风道:“我也只是猜测,但愿我猜得太过了。”   “那我们现在去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入口之处?这太可怕了,我们不但每天活在别人的监视当中,还可能每一分每一秒都踩在鬼门关。”我只要想到韦御风的说法可能是真的,我的手脚就一阵冰凉。不,我的闹闹还这么小,我们一家三口都还没来得及享受天伦之乐。无论如何,我绝不让让那些躲在暗处的人如意。   “先吃晚饭吧,别惊动了外公外婆,他们老了,老得只想过几天平稳的日子。”韦御风握住了我的手,“采采,别怕,有我。”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   我们沉默着坐了一会儿,下了车后,我们回到了餐厅。没多一会儿,晚饭就上了桌。闹闹大概感知到爸爸回来了,他又咿咿呀呀的哭闹起来,我正好没什么心思吃饭。于是抱过他到一旁的沙发上喂奶,这心里面泛起疑后,真是看哪里都不对劲。总觉得暗处有无数双的眼睛都在盯着我,那些人似乎在冷笑着说,让你再过几天安稳日子。   “想什么呢?”韦御风端着碗汤过来,坐到我旁边,他把汤送到我嘴边,“温的,快喝了。”   我没胃口,但不能拂了他的好意,勉强将喝完了汤。   晚饭后,还跟往常一样,月嫂哄孩子,王妈和小陈收拾碗筷。周姐和外公外婆在大厅看电视,梁梦昭早早地就上了楼。   我起了身往后院走去,韦御风也跟了上来。开了路灯,我们观察着院子,猛然间,我想到屋后的那片竹林。   “阿风,竹林。”我压低声音。   他也惊了一下,“走。”   我们从后院出去,从大厅穿过时,外婆问我们去哪里,我告诉她,去散个步。   “披件外衣,夜里风凉,你这才出月子出久啊。”外婆叮嘱道。   “很快就回来了。”我赶紧往外跑。   “你这孩子,总是不听话。”外婆嘟囔道。   我和韦御风出了院子,顺着石子路往前走了一段路,我们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挖地道,哪里是最好的切入点?   首先肯定不能惊动外人,所以动静必须放到最小。不过,这里别墅之间间隔距离很大,只要不开动挖掘机,一般性的动土,放在晚上还真的很难发现得了。其次要考虑的问题就是挖出来的土要怎么处理?这可不是演“肖申克的救赎”,靠着裤兜就能把土运走。最后一个就是要考虑到承重问题,别墅建在这里,地上有地基,这不能瞎挖,挖坏了,房子要塌的。   当然,最关键的是,在这别墅下挖个地道要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炸了这房子?以为战争年代呢,想炸就炸?   “阿风,你说会不会是我们过度紧张了?”我忍不住问韦御风。   “检查一下吧,小心总是好事儿。”韦御风继续往前走着。   走到拐角处时,他才停了下来。我望着夜色下,竹林外的池塘平静得像一面无底的镜子。我盯了一会儿,然后想,如果挖出来的土并不那么多的话,完全是可以填到池塘里啊。   手机手电筒的光照范围有限,我和韦御风逛了大半天也没有发现。怕外婆追出来,我和他便决定先回去,等明天一早再来查过个究竟。   就在我们折身往回走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突兀的铃声,我差点没把手机扔出去,定了定神后,我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接听。   “采采。”沈月如的声音传来。   我立刻拿下手机,点开了免提。   “舅妈,有什么吩咐吗?”我笑着问。   “你在做什么呢?”她反问。   我惊了一下,觉得她话里有话,并不像随口问我在做什么?   “舅妈,你说呢?”我跟着反问她。   “傻孩子。”她笑起来,“你在找什么?找地道入口啊?哈哈哈……”她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我抓紧了韦御风的手,她怎么知道我在找地道?   “我还说你聪明呢?这一转头你就傻成这样?你们也太好笑了,居然连地道都想出来了?抗战片看多了吧?我就算要弄死了,也不会用那愚蠢而费力的办法。傻孩子,别找了,外面怪冷的,快回屋里去吧。”沈月如还是忍不住笑意。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地道呢?”我平静地问她。   “你们在车里不是这么说的吗?”她笑着说。   “你在阿风的车里装了监控?”我提高了音量。   “没有,没有。”她否认。   “那真是见鬼了,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说了什么?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我气得简直要发抖了。   “我就……”沈月如说了两个字,我手里的手机被韦御风抢过了,他一扬手,手机被扔入了池塘里。“通”一声,一切又归于平静。同时,他拉着我,蹲到了路边,然后扒开了墙根下一丛特别密的小野花,随着他的动作,一个水桶大小的洞口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第:此情难尽58.你抱抱他吧   我看着那个洞口,想着沈月如刚才的电话,心里的感受已经不是愤怒可以形容了。那个歹毒的女人,肯定在我手机里动了什么手脚,我只有手机是不离身。除此之外,她不可能对我的举动那么的一清二楚。刚才她还在嘲弄我,问我到底在找什么,还说她不会蠢到在别墅下面挖地道,现在这个洞口是什么鬼?难道是黄鼠狼打的洞吗?   韦御风拿着手机手电筒照着里面,能照亮的范围有限。洞口这一段距离只能看到新鲜的泥土,也不知道土是新挖的,还是洞口封得严实的缘故,那腥味特别浓。   “里面会不会真的埋了炸弹?”我胆战心惊地轻声问韦御风。   他盯着洞口,然后跪到地上,探着头往里面伸,吓得我一把将他扯了出来。   “你干嘛呀?万一里面埋的是地雷呢。”我扯紧了他的手,“我们回去找把强光手电筒再来看看情况吧。”   “奇怪,这腥味有点不太对啊。”韦御风自言自语道。   “我也闻着很腥,好像也不是泥的腥味。”我也困惑道,正在这个时候,一阵极轻微的沙沙声,一个小小的麻灰色的蛋滚了下来。   我吓了一跳:“那是什么?”   韦御风拿过旁边的枯枝,伸手拔一下,那蛋壶很脆,一下子就裂开了,裂开后,里面就爬了一条特别小的蛇出来。   我骇得拉着韦御风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紧接着我又爬起来,语无伦次的惊叫起来:“阿风,快,快,快走,那,洞,洞里肯定全都是毒蛇。那个杀千万的歹毒女人,她不放炸药,放毒蛇,等这些蛇长大,全部从洞口爬进别墅里。”   韦御风也跟着我跑,我们跑进了院子口才猛地收住了脚步。   “怎么样?”我抱住他,我特别害怕那种冷血动物,这会浑身都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别怕,别怕。”韦御风也吓得不轻,他紧紧的搂着我,“还来得及,这鬼东西长得很快的,幸好被我们发现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冷静,冷静。”我说着不停的深呼吸,“不能吓坏外婆和外公,不能吓着了闹闹。阿风,我们今晚就走吧,多住一个小时我都受不了,我害怕。”   他拍了拍我的后背:“我们先上楼,然后和昭姨商量一下。”   “嗯。”我用力点头。   随后,我们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进了大厅,外公已经上楼了,闹闹靠在月嫂怀里已经睡了,外婆和月嫂聊着天,见我们回来了,外婆还打趣我们回来得也太早了。   我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上了楼后,我跑到了梁梦昭房间把她喊了出来。她在贴面膜,被我打扰有些不开心,但听说我和阿风同时有事找她,她便立刻将脸上的面膜揭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是出什么事儿了吗?”她跟着我往外走。   我把她拉进了我的房间,然后锁上了房门。韦御风在楼下的发现告诉了她。   “天啊。”梁梦昭也吓到了,“这太恶毒了,我怕死了那种东西。不行,今晚就搬,我多一秒钟都不能忍受,这幢别墅不能要了。”她的反应比我还大。   “昭姨,那外公外婆那边怎么解释?”韦御风问。   “我来想办法,你先订酒店,今晚先住酒店。”梁梦昭慌乱地出了房间。   “我订个套房,这接下来我们就全都先住酒店吧。”韦御风拿出了手机开始打电话,打了几通电话后,他走回我身边。   “你先收拾你的衣服,我下楼去找外婆。”他往门口走去。   我这会疑神疑鬼的,觉得哪个角落都有可能冒点东西出来,见他要走,我吓得喊住他:“阿风,我害怕。”   “别怕,我很快就上来。”他说完就出了房间。   我强自镇定下来,想着才没多久,又一次要搬家。沈月如,沈月如,沈月如……我反复的念着这三个字。上次搬家时,我就发誓我一定要狠狠的反击她。可谁知道,我不但没法反击她,她亲自送上门我都只能以礼相待,现在更是被她迫得再次搬家。   没多一会儿,我整理好了我的衣服,仍然是那个行李箱。不一样的是,这一次,韦御风陪着我,我还有了闹闹。   这一天晚上,在外公的抱怨声和外婆的不解中,我们匆匆搬到酒店。安顿下来时,又是凌晨过后了,闹闹换了地方,哭了大半天,最后偎在我怀里含着奶头睡着了。   我把孩子交给月嫂后回到了房间,韦御风站在窗边,我走过去,两个人看着窗外的夜景,久久不语。   次日清晨,我和韦御风还在睡梦,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接电话时,我被吵醒。   “好……我待会在大堂接你……再见。”韦御风挂了电话。   “谁啊?”我打了个哈欠,将头埋进枕头里继续睡。   “我母亲。”他说。   “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翻身坐起看着他。   “她要来看看闹闹,我同意了。”他淡然的语气,眼中毫无波澜。   “你是说……你妈来看闹闹?”我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我和他冰释前嫌那天,我就问过他母亲,他根本不愿意多提。这会儿,他又同意邓琳前来看闹闹。   “我是有点打算的,既然是一场博弈,也没办法真的动刀动枪,那就只能用手段,无所不能其及。”他揽过我的肩,“我母亲算计着活了这一辈子,她恨透了我的存在,但我堵她看到闹闹时,心会软,如果她心软,那么,她和沈月如之间的携手就能打破。”   我想了想,道:“所以,是你给你母亲打了电话,主动请她来看闹闹吗?”   韦御风点头。   我沉默下来,韦御风寥寥几句话,将邓琳对他的恨点得让人惊心,而我这么长久以来一直在为邓琳开脱,我始终认为,再狠心的母亲都不可能对自己的儿子下手,尤其在她已经抛弃了自己儿子的情况下。   “阿风,是不是……有些事情,是你妈做的?”我问得有些艰难。   他伸出手来将我的下巴抬起了一点,四目相视,他定定地看着我:“采采,也许,是我连累了你。”   我抓住他的手,怅然一笑:“说这些做什么?真要计算,哪里算得清。索性就不算了,我们好好在一起,好好陪着闹闹。”   他心事重重的样子,眼中也有哀伤,好半天都不说话。   “阿风,你别这样。”我推了推他。   “好。”他跟着我笑了一下,然后伸长手将我抱进怀里,“采采,最迟年底,我们带上闹闹,我在美国那边的房子已经在装修了,出去了我就不想再回国了,好不好?”   “好,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郑重道。   “采采,我爱你。”他默了片刻后,说道。   我听着他这么说话,心里的恐慌就又止不住了。   “我也爱你。”我抱紧他。   因为邓琳要来,我和韦御风一起起了床,洗漱换衣服,时间差不多了,韦御风去大堂等人。我去了月嫂房间,小家伙睡得正甜,我悄悄的又退了出来。   外婆和外公觉浅,换了地方,这会儿也都起来了,我让他们先去到餐厅吃早餐。   “采采,你也一起去啊。”外婆招呼我。   “我等个电话。”我扯谎道,扯完才记起来,我的手机扔池塘了,幸好外婆不知道,不然得当场揭穿我。   外公和外婆去了外厅,我继续枯坐着等邓琳出现。上一次见到她时,她是病入膏肓的模样,柳又平还说,她没多少时间。我只道过不了三五,她就要踏上黄泉。   谁知道,闹闹都出生了,她还活着。   或者,那根本就是个计谋呢?我脑海中跳出这个想法,想了想,觉得头很大。一个沈月如就够我想破脑袋了,再加上邓琳,我就真不明白了,到底是命运对她们太残酷,还是她们自己不肯放过自己?我以为时间这么漫长,多少的仇恨都可以化解在时光里,可她们偏偏要扯这么一出大戏……   “滴。”房门口传来动静,我从深思中回视。   韦御风先进了门,然后是坐在轮椅上的邓琳,推着她的那个小姑娘,正是我第一次见她时照顾她的那个小姑娘。   隔了一年多,她的气色已经好多了,看起来,她已经活过来了,看气色三五年之内应该是死不了了。   我愣了一下才上前跟她打招呼:“阿姨好。”   小姑娘停住,邓琳稍微仰头看我:“殷采采。”她喊我时,表情和韦御风可真像啊,波澜无惊中又带着冷漠,仿佛我和她完全无关的人一般。   “闹闹还没醒,要抱出来吗?”我有些无措地问韦御风。   “让他睡吧,孩子应该多睡儿,我坐一会儿。”邓琳淡淡道。   小姑娘推着她往客厅里走,快到客厅的沙发旁时,房间里的闹闹突然就哇一声大哭起来。   “我去看看。”我放下准备倒水的杯子,匆匆的就跑进了房间。   小家伙睡得正香,月嫂给他换尿裤弄醒了他,他就不干了。待尿裤换上,我抱着闹闹出了房间,来到了客厅。   韦御风接过了闹闹,哄了哄,他走到了邓琳身边,弯下腰,他把孩子放到了邓琳手上:“妈,你抱抱他吧。”   邓琳的手垂在那里,她没有接孩子。 第:此情难尽59.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我盯着邓琳垂着的左手,那手那僵直着垂在那里,仿佛一棵风干了千年的树再无知觉。但很快,那手指颤动了,那是一种不由自主的颤,不受中枢神经控制的颤。   我收回了视线,然后微微一笑,道:“阿姨,他叫闹闹。大名到现在我都还没取,您看,取个什么样的名字好呢?”   邓琳这才将手抬了起来,她说:“小孩子,就随意些吧。”   我蹲下来,将闹闹的小手放到她掌心里。说来也是怪,认生的闹闹躺在邓琳怀里,这会儿竟然转着两只小眼睛好奇地盯着邓琳看,小嘴也跟着O起来,似乎很惊讶的样子。   “一开始,我是不打算把他生下来了。阿风生死未卜,我自己也没个着落。”我叹了一口气,“阿姨,你看,他现在会哭会要吃的,他一点儿也不知道我这个当妈的有过的那些挣扎和痛苦。我现在庆幸把他生下来了,也许他将来会遇到很多的事情。但我总想,他能看到蓝天看到白云拥抱阳光,感受到这个世间所有美好的一切,可能他也会遇到阴天下雨刮风打雷,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都是生命过程中的体验,阿姨,你说是不是?”我本来是打算说几句动情的话,但话到嘴边却被我熬成了鸡汤。   邓琳没说话,她盯着怀里的小人儿看。闹闹的小手挥舞着,我看着他小嘴一遍,心想,这小家伙又要哭了。   让我意外之极的是,小家伙笑了,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有意识的笑,是冲着邓琳。我简直要惊呆了,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亲情牵引这种力量?闹闹真的感受到了抱着他的人是他的奶奶?   我呆住时,邓琳看着闹闹的小脸蛋,她颤抖着伸出了双手,然后小小心翼翼地将他抱了起来。   “这么乖的孩子,就给他取名初白吧。”邓琳温和道。   高树月初白,微风酒半醒。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这两句诗,她是从南宋的一位诗人诗中取了这两个字。单这两个字,我琢磨着她有点人之初,性本善的意思吧。   “谢谢阿姨,初白很好。”我道。   “好好的怎么搬到这边来了?”邓琳问得随意。   韦御风把别墅那边的情况简单提了一下,邓琳听得认真,但并没有多说什么,末了的时候也只是点了点头。   闹闹被邓琳抱得久了,终于开始不耐烦了,他舞动着小手,扁了扁嘴哇一下大哭起来。我这才从邓琳手中接过了闹闹,然后抱着他回到房间去喂奶了。   闹闹含着奶头立刻止住了哭声,我看着床上的被子怔神。从刚才邓琳的反应来看,韦御风这一着棋算是落到了实处。无论如何,因为闹闹的关系,她不会再放任沈如月对我们肆无忌惮的下手了。   我给闹闹喂好奶后,小家伙又睡着了。我准备把他放下时,韦御风进了来了,说邓琳要走了,我抱着闹闹出了房间,送着她到房间门口。   “采采。”邓琳抬头看我。   “阿姨……”   “就随阿风一起吧,别叫我阿姨了。”她打断我。   “诶,妈。”我乖巧地喊了一声。   她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来,她将左手的衣袖撸起来,她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玉镯。因为太瘦的缘故,玉镯已经套到手腕上去了。她用力拔了拔,玉镯被她拔了下来。   “你戴着吧。”她拉过我的手,将玉镯放到了我的手里。   我下意识地就看了韦御风一眼,他朝我点了点头。   “谢谢妈。”我轻声道,然后将玉镯套了进去,刚刚好。   邓琳嘴唇噏动了几下,可能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她说了声:“我走了。”   “妈,你慢走,有时间就过来看看闹闹。”我跟了几步。   小姑娘推着邓琳朝前走,很快的,他们仨个人就消失在了拐角处。我抱着闹闹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到了房间。   将熟睡的闹闹放到床边,我将玉镯从手上取了下来。邓琳摘下来时,我晃眼看着,总觉得玉镯的水头和我当初在向宅摔掉的那只玉镯很像。   我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对着透进来的阳光,我细细地瞧着手中的玉镯。玉镯的内壁上也刻了字,刻的是邓字。那字体和当初摔掉的玉镯上的沈字是一样的。   我皱眉,难道这两个玉镯也有什么关联吗?我有点懊恼沈月如来的时候忘了问她那个玉镯是不是她送的?   将玉镯重新戴回手上,我倚着窗望着外面,今天的阳光很好。如果不是别墅里那些没孵化的蛋把大家给吓坏了,是应该抱闹闹出去晒晒太阳的。   我还应该去找找那些以前的朋友,陆只悦,辛童,阮西岭……原以为,会是一场风月场所不见硝烟的厮杀,可谁知道,临了了,沈月如和邓琳生生把戏给掐了,临时的给改成了家庭剧。我自嘲地笑笑,假若剧本按照先前那样演下去。如今的横波楼会是一家独大,还是被叶姿那样的竞争对手吞得不剩了骨头呢?   我突然迫切地想知道辛童的下落,之前在别墅时,我也试图过去打她的手机,但都提示关机。直到那时我才发现,除了她的手机号码,我再没有她别的联系方式了。   “采采。”韦御风回到了房间。   “你妈走了?”我回过神来。   “走了。”他走到我面前,“这边住几天,回头就搬到我别墅那边,以后就不再搬了。”   我苦着脸:“我真的搬家都搬怕了。”   “月嫂辞掉,沈姨知道你生了宝宝,她说了几次要回来帮忙带孩子。”韦御风道。   “那阿瑛是不是也要回来帮忙带孩子啊?”我没好气的问。   “她估计没空帮你带孩子,她也怀孕了。”他在我额头上弹了一下,“这个消息你爱听吗?”   “不会吧?”我惊讶极了,“她,她,不是特别喜欢你吗?那会沈姨跟我提起,我还想着她这辈子都得守着你过日子了。”   韦御风笑了一下:“是她的同事,小伙子是个健全人,对她特别好。阿瑛对特别好惯了,终于遇上一个对她好的。她可能才明白被爱很幸福。”   我点了点头,可能吧,俗世生活,哪来那多的矢志不渝?我们不过都是凡人,谁还真能等谁一辈子了?   “趁着闹闹睡了,陪我去买部手机吧。”我推了推他。   “回头我给你带回来就好了。”他道。   “我想出去走走行不行?我都要闷死了。”我恼恨地掐了他一把。   “很痛。”他跳开,“行,你先把闹闹抱到月嫂那里去,再跟外公外婆说一声。”   跟一屋子的人全部打了一遍招呼,我和韦御风总算可以出去了。下了楼,出了大堂,阳光洒到身,我站在台阶上看着不远处街头的车水马龙。   恍然如梦。   就像我坐牢那三年,在方寸之地里活着。现在我又有了这样的感觉,我总算可以从牢里出来了。   “你知道辛童去了哪里吗?”我问韦御风。   “不知道,干嘛?你找她做什么?”他拉紧我的手,我们顺着街头往前走。   “我找她能做什么?当然是重操重业啊,顺便去做个头牌。”我冲他翻了个白眼。   “哦,忘了告诉你,横波楼只关了一个星期就开业了。”韦御风淡淡道。   “你说什么?”我猛地停住脚步。   “听说老板是姓阮,我问了一次,只知道是阮小姐。”他拖着我继续朝前走。   “现在G市掌权的是李家东院的人吧,阿风,你跟我说实话,横波楼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老板姓阮,除了阮西岭,我再想不出别人。可横波楼被查封时,她不是被关起来了吗?谁把她保出来的,她又怎么成了横波楼的老板?”我甩开他的手,“阿风,你为什么要瞒我?”   “你如果早就知道准备做什么呢?”他反问我,“你怀孕,什么也做不了。况且,横波楼始终是个烫手山芋,能丢掉是好事儿。就算横波楼的老板是阮西岭,那又怎么样?你很清楚,她没那个本事。有人撑着她而已。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么简单的理儿,你现在还不懂吗?”   我冷静下来,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可那是向云天临终前赠予我的,他希望我好好照顾陆只悦,我却丢了横波楼,也没照顾好陆只悦。   “辛童呢?她现在在哪里?我想见见她。”我又问。   “辛童的下落我真的不知道,听说回了老家。但我让人去找过,她又离开了老家,具体去了哪里并没有人知道。”韦御风道。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那是辛童的风格,她说过,她不会再回到她的源生家庭。她被人送回了老家,然后想办法又逃走了吧。如今她在哪里,再没有人知道了。我想着她,记忆里的她总是很冷静的样子。   “我们先去吃早餐吧。”韦御风问我。   “嗯。”我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路人,“阿风,找个时间,我们去看看小悦吧。”   “等搬好家了,我们就去。”他说。 第:此情难尽60.惊险   韦御风陪我去买一部新手机,从专卖店出来后,他拉着我准备回酒店。   “刘高现在怎么样了?”我问他。   “双规就没有消息了,刘麦也不在G市了。”韦御风就像知道我要问什么一样,直接就把我的念头给掐了。   “我……”   “回去。”他揽住我的肩膀,我们一起下了台阶。   我特别想去看看阮西岭,特别想知道横波楼现在是什么样子?那里曾经是我的。但韦御风拽紧了我,我脱不了身。   “阿风……”   “什么都不许说。”他停住脚步,“采采,你答应我,不去横波楼,这几天一定好好在酒店呆着,哪里都不去。”   我看着他,那个好字说不出口。我感觉我身体里的仇恨因子已经跃跃欲试了,它们想喝血,想杀人。   “殷采采。”他加重语气,“我说了,这是我该解决的事情。你陪着闹闹,外公外婆,我要你好好的。只有你们好好的,我的心才能定。你明白吗?”   他的表情几乎是痛心疾首的。   我别过头看着远处,又是初夏的季节了,这是一个充满生机的季节,它不该一个陷在等待与煎熬中的季节。   韦御风将我的身体扳正过来,强迫我和他面对面。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你答应我,绝不一个人出门。”   我心里挣扎得厉害,理智上,我是该答应他的。他已经够焦头烂额了,但我的心在疯狂的嘶吼,它不准我答应他。   “阿风。”我困难地开口,“我可能很难做到。”   “采采。”他急起来,“如果你不肯听我的,我真的要对你使用非常手段了。”   “你要把我关起来吗?”我笑了一下,“阿风,看在闹闹的面上,你妈接下来估计要使出雷霆手段了,沈月如绝不会坐以待毙。她们掐起来了,你不能置身事外。你让我在家里等着,你觉得,我能等得住吗?”   他不说话了,沉默好一会儿才说:“我们先回酒店。”   我默默地跟着他往回走。   韦御风在酒店陪了我三天,寸步不离。就连我上厕所,他都在客厅坐着,我哪儿也去不了。   第四天,他一早就起来开始收拾东西了,我起床时,他已经全部整理妥当了。   “待会就搬过去了,你可再睡一会儿。”他直起身,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你妈给你打电话了?”我问。   “嗯。”他应了一声。   我就没再问他了。   吃过早餐后,韦御风喊来的几个年轻小伙子上楼来搬了东西。随后,我们一大家子就下了楼,坐上了一辆加长的面包车。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他很是热情,又是扶我外公,又怕我磕着,赶紧的伸出手来护着我上车。我躬身往上爬时,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臂,他的肌肉绷得僵硬的。   我心里一惊,立刻借口脚抽筋退回了地上。   “怎么了?”司机关切地问我。   “阿风。”我冲着另外一辆车旁的韦御风喊了一声,他听到喊声小跑着到了我身边。   “怎么了?脚扭了吗?”他把我从地上搀了起来。   “嗯。”我抱紧他,然后冲着他使了一个眼色。   他立刻会意,弯下腰看了看我的脚,直起身上他从口袋里拿出钱包,然后抽了一百块递给司机:“麻烦你去旁边帮我买瓶活络油过来。”   司机迟疑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药店?要不,我去问问前台吧。”   “好,谢谢。”韦御风道。   司机进了大堂。   “这个人不对劲,你认识他吗?”我对韦御风说。   “不认识,我喊的是另一个司机,也在奇怪怎么来的是他?”韦御风看了一眼大堂,然后当机立断,“上车,我来开车。”   “好。”我迅速地爬上车,然后关上了车门,回头我就让周姐把闹闹放到了背袋里,松紧带扣到了她的腰上,然后又让每个人都把安全带给系上了,后座的外公不太情愿,但我很严肃,他嘀咕了几声也系上了。   韦御风上了驾驶位,那个司机从大堂往外走时,我们的车子已经启动了。我盯着他,他先是一愣,然后跟着跑了两步。面包车拐下弯时,我瞥到他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了。   果然有问题,正常人如果被丢下了肯定是追着车跑,他追了几步就开始打电话了。   “怎么了?”坐我旁边的梁梦昭轻声问我。   “没事儿。”我看了一眼后座的外公外婆,闹闹靠在周姐怀里,睡得还挺香的。   梁梦昭看着驾驶位的韦御风,她没再问我。   车子一路向前,我算了一下,从酒店到韦御风的别墅至少需要四十分钟的车程。我的心悬起来,韦御风是太相信他妈了吧,他妈打电话来,他以为警报就解除了,至少搬家这一路上肯定不会有问题。   但沈月如好不容易等到这样的机会,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们?   时间过得很慢,每一个红灯路都很漫长,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迫切地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更快一点。这车上坐着的,是我全部的希望,有任何一丁点儿的闪失,我活都不再有任何意义。沈月如赢得还不够多么?为什么还要这样赶尽杀绝?   终于,在第八个路口时,我们的面包车正常行驶,一辆电动车从斜里突然窜了出来。那车窜得太突然了,就像我们每天都会在路上遇到的那种不要命的骑车人。   梁梦昭尖叫了一声,副驾位的小陈叫了一声小心,我捂住了嘴,下意识就往后座扑,闹闹在后面。   面包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韦御风拼命的打方向盘,在他的力挽狂澜下,面包车冲过马路,擦着护栏险险的开上了叉路。   护栏下面,是G市的护城河。   那辆斜里窜出来的电动车早已没有了踪影,韦御风靠着边慢慢地停了下来。   “闹闹。”我稳住神后,颤声喊了一句。   周姐面色都青了,外公外婆也吓得不轻,两个老人抱住一团,听到我的喊声,三个人都一脸惊恐地看着我。   “发生什么事儿了?”   闹闹也吓到了,哇哇的大哭起来。我听到闹闹的哭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刚才有人闯红灯,阿风避了一下,吓到你们了吧?”我强自镇定着。   “万幸系了安全带。”周姐后怕得直拍胸口。   韦御风坐在驾驶位好半天都没说话,知道大家都没事儿后,他推开车门下了车,我看着他站在车旁开始打电话。   “采采,柳又昕来了,我们在这等一会儿。”韦御风伸头进来对我说。   “好。”我悄悄的张开了手掌,里面全都是汗。   梁梦昭也拿出了手机,她按了几下,然后放到了耳边。很快的,电话接通了。   “沈月如。”她连名带姓,冷冰冰地喊到。   我暗喊一声不好,回头看后座的外婆,她的眼中有困惑。   “你在我别墅里地下挖洞,放毒蛇,还把周边的监控全部弄坏。你是不是以为毁灭了证据,你就可以往死里抵赖?怎么?毒蛇之计落了空,你看准今天我们离开酒店,你的歪脑筋就动了司机头上。要不是阿风机灵,这会儿,你已经把我们送进护城河了吧?沈月如,你的心坏成这样,你就不怕我哥泉下有知会痛心吗?”梁梦昭很愤怒,她这一番话几乎是用吼的,车上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梁梦昭气得手都抖了。   “沈月如,你别跟我装白莲花了,你骗了我一次,现在再跟我装可怜,我不吃你那一套了。”梁梦昭咬着牙,“你这个歹毒的女人,你死了老公死了孩子。我爸妈难道不是死了儿子吗?只有你会痛苦吗?你恨我姐姐,我理解。可你变态,你恨了这几十年,先是把我姐的儿子害死了,又害死我姐,几次三番加害采采,现在连我爸妈还有闹闹都不放过,你玩这个杀人游戏上瘾了吧?麻烦你好好去精神病院住下好吗?别再祸害人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都怎么了?你们吵什么呀?”外婆叹着气,泪眼婆娑的。   梁梦昭挂了电话,狠狠地将手机砸进了储物柜,她抬手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又深深地吸了一口后。   “爸,妈,你们年纪大了,我和采采一直都瞒着你,不想让你们跟着瞎操心。总想着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日子要向前看。可偏偏沈月如不肯,妈,你说她忠厚老实,说对不起她。你没想到吧,她活生生把我姐给害死了。”梁梦昭的眼泪又流下来。   “怎么会这样?这都怎么了?”外婆喃喃地重复着这两句话。   “怎么会这样?”梁梦昭含着泪笑,“问你啊,问爸啊。你们想想,你们是怎么教的我们。从小到大,我和我姐被禁锢成什么样?笑不能露齿,食不言,寝不语。再大一点,背女德,行跪拜之礼。怕我们早恋,你们连我们姐妹回家的时间都规定得死死的,超过一分钟都要被打得皮开肉绽。好不容易上了大学,你们派个两个身强力壮的保姆跟着遥控我们。妈,你和爸但凡对我和姐稍稍宽松一点点,我和我姐也不至于为了殷蹊要死要活,那我们家也不至于发生那些惨剧。” 第:此情难尽61.去见陆只悦   梁梦昭这番话说完,车内的空气就像被抽走了一般,大家都变得很沉重。外公的喘气声更重了,外婆眼中闪着泪花。   她喃喃道:“是啊,都错了,我和你爸知道错了。这几十年,你不回来,引容也不回来,我和你爸守着那座大宅子,每天看日出日落。你不知道,我们有多后悔。”   “你要是还恨,那我们就回去A城,省得你看见我们又要想起伤心事儿。”外公瓮声瓮气的,但声音里已经带着几分哽咽。   “伤心事儿?”梁梦昭笑了一下,“爸,你为了你所谓的面子,硬逼着我和韦清辰结婚。那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会伤心一辈子。姐姐走了,哥哥死了,剩下唯一的我,你们还是放不下面子,对我连哄带逼,只为了你们曾经答应过韦家的婚事。爸,妈,当初哪怕你们退一点点也好啊。现在你们告诉我,这几十年一直活在悔恨中。我哥和我姐都死了,剩下我这个活人,我心里多难过啊。”   “小姨。”我晃了晃她的手,“别说了,外公外婆才受了惊吓,你提那些往事儿做什么?”   “你让她说。”外婆哭着说,“我知道她心里一直憋着气,几十年了,总要发泄的。”   梁梦昭推开车门跳下了车,跑到远远的路边,她蹲下来,头埋进了掌心里。她的情绪也是憋到极点了吧,否则,她断不能如此失控。   好在这个时候闹闹哭起来了,拿着闹闹做借口,外婆抱过了他。把闹闹哄好了,两个人老人才稍稍缓了神。   我看着站在车旁的韦御风,他这会儿心里肯定也是憋得要炸了吧?沈月如这么猖狂,完全就像一枚不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她下一秒钟,在什么地方,她又炸开了。   大约二十分钟左右,柳又昕赶到了,和她一起来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冯其薇和她长得很像,我想,那便是冯静了,廖英群的原配夫人。柳又昕大概给冯其薇打过电话了,所以,她把她妈给喊了来。   这一路上,沈月如要是敢再下手,那她就是直接跟廖英群开战了。   不得不说,冯其薇确实也挺厉害的。   有了冯静坐阵,这一路到韦御风的别墅十分顺利。到地儿后,柳又昕和冯静进屋坐了一会儿,要走时,韦御风送她们出去了。几个在车旁聊了几句,回来时,韦御风的表情看起来多了一些笃定。   “冯夫人是不是让你有事儿随时找她?”我好奇地问她。   “是。”韦御风没有否认。   “阿风,我总想不明白,以沈月如的身份,她怎么敢这么嚣张?而且她跟了廖英群这几十年也没生个一儿半女,她到底是用什么法子让廖书记对她不离不弃的?难道她给他下了降头了?”我困惑道。   “很明显,沈月如手里握有廖英群大量的证据。她随时都准备时鱼死网破,廖英群投鼠忌器。这么多年博弈下来,沈月如深刻了解他的每一处弱点。而廖英群仕途上升的空间还很大。”韦御风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我想了好一会儿,心里一惊:“阿风,你的意思是,捧杀?”   韦御风弹了一下我的额头:“聪明。”   “可是……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廖书记出手啊。比如冯其微,她那么聪明,要想弄死沈月如,那就是分分钟的事情,还能让她死得无声无息的。”我道。   “才夸你聪明,你就马上变笨了。”韦御风看我一眼,“你觉得沈月如会想不到这一点吗?她要是连这一点都提防不了,她怎么能跟在廖英群身边几十年。她心思厉害着呢,对付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她自我毁灭啊。”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可能沈月如忌惮着冯静背后的威力,也可能邓琳也做了一些我们没看到的努力。总之,在搬家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们的日子都过得很平静。   平静到我都有一种错觉,觉得这日子再不会有任何变化了。   大约在我们一家搬到韦御风别墅后半个月左右,那天傍晚,韦御风从外面匆匆回了家,他跑到房间就让我换衣服。   “怎么了?”我看他行色匆匆,心中警铃立刻大作。   “去一趟小悦那里,快。”他说。   “她怎么了?”我的心悬起来,边问边走到衣柜旁,拿出衣服,赶紧就开始换了起来。   “具体的还不清楚,温姨也过去了,她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和你都去一趟。”韦御风道。   我悬在嗓子眼的心猛地又沉到底下,有一种眼前发黑的感觉,温湘庭也去了,让我和韦御风也去,陆只悦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不敢问韦御风,只敢在心里拼命的念菩萨保佑,保佑陆只悦就只是想见见我们而已,她并没有什么事情。   几分钟后,我和韦御风出了房间。我跑到沈姨房间,细细交代了她几句。   “你去吧,闹闹你放心,有我在呢。”沈姨眼中全是担忧,“路上开车慢一点。”   出了沈姨房间后,我还有些不放心,我和韦御风这一走,家里别又出点乱子,那我真的会疯掉。   “柳又平过来了,应该快到了。”韦御风看出了我的担心。   “你们……是朋友?”我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不是,但非常时期,只能这么办。”他推着我往外走,走到院子里时,我看到院门口停了一辆车在那里,驾驶位的正是柳又平,车后座好像还坐了几个人。   “走吧。”韦御风拽了我一把,我跟着他往车库走去。   我们的车开出院子,经过柳又平的车旁时,韦御风停了一下,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我很尴尬,只能盯着挡风玻璃前方看。一直到车子开出很远,我才稍微调整了坐姿。   “阿离也去吗?”我问道。   “应该没有吧,我们很久没有联系了。”韦御风抽了抽鼻子,“他现在很少在G市了,多数时间都在国外。”   “哦。”我靠到座椅上,回想许多年前,我住在他们那个家里。他们养了狗,还养了猫。他们一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陆只悦靠在他的肩上。那个时候,我好羡慕他们,以为那就是爱情真正的模样,以为未来的某一天里他们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谁知道,光阴的彼岸,故事的走向却成一个常伴青灯古佛,一个留在烟火人世成为了别的女人的丈夫。   有什么能永垂不朽?从来就没有啊。   陆只悦就是个傻瓜,她把自己的心禁锢,她能惩罚谁?只不过跟自己过不去罢了。   车子足足开了六个多小时,到晚上十一点多,我们才来了到了一个边陲小镇。顺着导航的指引,车子从大路开到了小路,又从小路开上了山路。   为了赶时间,我和韦御风只在路买了点面包充饥。这会儿一颠,我难受得要命。   “快到了,你再忍忍。”韦御风道。   “嗯。”我弯下腰,用手捂着胃部。   颠簸的山路开了十几分钟,导航终于提示已经到了目的地。韦御风停了车,我推开车门就下了车,蹲到地边吐了了昏天暗地。   “要不要我背你?”韦御风拿了瓶水过来。   我漱了漱口,然后撑着他的手臂站了起来:“陆只悦在哪里,我们快去吧。”   韦御风指着黑夜中茫茫的山林道:“估计还得爬半个小时。”   “我的天啊,她怎么会跑到这样的地方来?连路都没有。”我一听还要爬半个小时,我顿时腿就先软了。   “她的养母曾经在这里住过。”韦御风说了隐晦。   如韦御风所说,我们就着手机手电筒,摸着黑又爬了半个多小时的山,拐过一座大弯后,远远的总算可以看到山林深处有光亮了。   “我有点害怕。”我紧紧地抓着韦御风的手,耳边传来的全是虫鸣声和不知名的野兽叫声。   “别怕。”韦御风停住脚步,“来,我背你。”   “我还能走,背什么呀,你又不是铁打的。”我嗔怪道,“这么难走的路,也不知道小悦姑姑到了没有。”   “她先出发的,应该到了吧。”他说。   我们离光亮越来越近,黯淡的夜色下,我隐约看到一幢泥土砌成的平房耸立在几米开外的地方。我怀疑我的眼睛看错了,现在居然还有这么破的房子吗?   绕过屋角后,我们来到了屋前,光亮正是从其中一个房间传出来的,我听到了温湘庭说话的声音。   “小悦。”我轻轻喊了一声。   “采采。”温湘庭听到我的喊声回应道,“在这里。”   我和韦御风走到了房间门口,屋内的灯光昏黄,我看到陆只悦躺在床上。她肩下垫着枕头,见我和韦御风到了门口,她嘴角浮起笑容。   “采采。”她喊我,气若游丝。   我走进房间,屋子里是泥土的,连水泥都没铺。我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到,韦御风在后面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我。   我踉跄着脚步走到床边,挨着床沿坐下来,我噏动嘴唇,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小悦。” 第:此情难尽62.你何苦来这一趟   陆只悦吃力的抬起手覆到我的手上,嘴角扯起一抹笑,她轻声说:“采采,你来了。”   我看着她,眼泪“刷”一下就漫过眼角,那样娇俏美好的姑娘怎么会枯萎成深秋里的草?那些我们没有再见过的日子里,她又经历了什么?   “小悦。”我又喊了一声就哭出声来了。   “不要哭。”她浅浅地笑着,“采采,你别哭。”   “对不起。”我泣不成声,“我应该早点来看你的,对不起。”   “现在也不迟。”陆只悦抬手帮我擦泪,“还能见上一面,这样就可以了。”   我摇头,泪水流得更急:“不,小悦,你不要这么说。会有办法的,北京,上海,不行咱去国外。我和阿风想办法,姑姑也会帮你想办法,你不能放弃。”   一旁的温湘庭神情木然,但眼中哀伤却浓得要溢出来似的,她的助理扶着她。房间里,只有我的哭泣声。   也许大家都太沉重了,陆只悦嘴角那抹笑渐渐的也敛了。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我环顾四周,这才注意到除了我和韦御,温湘庭和她的助理,就只剩下在床上躺着的陆只悦。   “你这孩子……”温湘庭说了一半就失声痛苦,她双手捂住脸,泪水从她指缝间漫出。   陆只悦缓缓地靠回枕头上,她抿起干裂的嘴唇侧头望着墙壁。   “小悦,走,我们现在就走。姑姑,我们带小悦回G市,阿风,你想办法联系一下附属医院的陈院长。”我擦了一把泪,站了起来。   “你们不要哭呀。”陆只悦有点急了,声音稍微抬高,话音还没落她就激烈地咳了起来,然后一大口血就从她嘴里涌了出来。   “小悦。”我魂飞魄散,哆嗦着手扶住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不哭,我不哭了,你不要激动,你千万别激动。”   被子上的血是暗褐色的,我的心缩成一团。一年多前,她和阿离分手,有一回阿离来找她,她也吐过一次血。为此,温湘庭还特地把她接回去调养身体。我本以为那只是意外的情况,现在看来,那可能就是一个诱因。   陆只悦伏在我的肩上,她已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轻飘飘的。   好一会儿后,大家都慢慢的冷静下来。   “小悦,你听姑姑说,今天晚上你就跟姑姑走,好不好?”温湘庭哑着声音说,“你这孩子,我找了你多久,你能去的地方我去找过,哪里会想到你跑到这里来了。”   “采采,你扶我靠到枕头上。”陆只悦轻声说。   我拉好枕头,然后小心翼翼的扶着她靠了上去。   “我妈妈埋在屋角的路口那里,我想离她近一点。”陆只悦说话时还有血丝往下淌。   我心急如焚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把温湘庭的轮椅推到了陆只悦身边,我起了身走到韦御风身边,然后把他拉到了门口。   “阿风,怎么办?”我轻声问。   “看小悦的情况……”他顿了一下才说,“怕是不好了。”   我捂住嘴,怕自己哭出声来。生离死别,为什么要这么残酷?无声的哭了一会儿,我再次擦干眼泪。   “小悦刚才说她的妈妈埋在这里,这么说她的妈妈已经过世了。”我想到这一茬。   “这里埋的应该是她的养母吧。”他扭头看了看,夜色中,什么也看不清楚。   “那她的生母呢。”我问。   “应该还活着,我听说她把她生母的病治好后,又送她去了养老院才走的。我二叔和小悦姑姑找了她很久。”他叹了一口气。   “总还有办法的,阿风,我要带她走,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样死,我接受不了。”我又哭起来,“向云天死的时候,我答应过他我要好好照顾小悦,我什么都没做到。”   韦御风抱了抱我:“采采,姑姑比你更想带她走。”   “该死的阿离。”我咬牙低低的骂了一声,小悦会变成这样,他一定是脱不了干系的。可感情这回事儿,又哪来的谁对谁错?阿离只是一个正常人,他抵不住亲情与世俗的绑架,只能向现实低了头。是小悦不肯放过自己,生生将自己逼入绝境。   韦御风没有说话,深夜的山林中,风声和怪叫声此起彼伏,月亮隐在云层里,这样的夜更加凄凉。   “咔咔咔。”急促且凌乱的脚步声坐屋角后面传来,惊得我一把抱住了韦御风,他条件反射般地将我拉到身。   “谁?”韦御风喊了一声。   一束光亮从屋角闪出来,两个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光晕之中。   “阿离。”韦御风惊讶极了,“你怎么来了?”   “你来干什么?”我恨声问。   “威叔,你在这里。”阿离对身边的男人说道,那个人就停住了脚步。   “风哥。”阿离走到了我们面前,他喊了一声后看向房间里面,抬步他就往里面走。   我和韦御风也跟了进去。   “温姨。”阿离先和温湘庭打了招呼。   温湘庭抱着陆只悦,闻声,她慢慢的抬头,她的眼神十分复杂,但她没说什么,只是将陆只悦扶着靠好,然后她就朝她的助理伸手,助理把她推到了一旁。   阿离站在那里看着陆只悦。   陆只悦也看着他。   少顷,两个人都笑了一下,然后有眼泪从陆只悦的眼角淌下。   “想不到,还是免不了要再见你一面。”陆只悦的声音有些颤,“阿离,你又何苦来这一趟?”   阿离移了两步到床边,他的视线从被子上移到她的唇角:“你倒是轻松,一死了之,我怎么办?”   陆只悦的擦了擦泪:“你好好活着。”   阿离坐到床边,他手里捏着一个小盒子,坐下后他就迅速地打开了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粒药丸。他强硬的塞进了陆只悦的嘴里,见她要吐出来,他立刻用嘴吐住她的嘴。陆只悦没有力气挣扎,那粒药丸喂成功了。阿离等了大约两分钟左右,陆只悦昏昏沉沉的靠在枕头上。他起了身弯下腰来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他转身就往外走。   “你放下我。”陆只悦喊一声,也许动了气,她又开始吐血。   “你如果敢死,我也不活。”阿离极力的隐忍保持着平静,“我离婚了,我不会再回顾家。”   陆只悦又吐了一大口血,那血顺着她的嘴角往地上滴,滴成了一条血路。   阿离置若罔闻,他就那么抱着她,大踏步的往外走。   “小悦。”温湘庭喊了一声,我们几个呆若木鸡的人如梦初醒。追出去时,阿离抱着陆只悦已经走出了老远。   下山的路,依然难走。温湘庭坐的轮椅,也不知道她的助理是怎么推她上来的,这下山,韦御风不得不帮着一起推和拽。   等我们追到山下时,阿离带着陆只悦早就走了,只留下路上隐约可见的血迹。   韦御风给阿离打了电话,阿离没有接电话,多打了几遍,他就关机了。   “先去县医院看看。”温湘庭道。   我们分别上了车,我可能因为太紧张了,这会儿上了车,浑身抖个不停。我甚至不敢去陆只悦现在怎么样了?眼前晃动的全是她大口吐血的模样。又忍不住幻想阿离那粒药丸能救她的命,我知道有一种叫安宫牛黄丸的药很厉害,据说能救命,但也不能确定阿离给她吃的是什么药。   按着导航,半个多小时后,我们赶到了县医院,问了几家医院都没有收到急诊病人。没办法,韦御风只好又打电话,阿离仍然关机。辗转的,韦御风又给柳又平打了电话,柳又平又通过别的人才联系到了和阿离一起来的那个威叔,才知道阿离带着陆只悦直接回了G市。   我们连夜赶回了G市,天快亮时,我和韦御风回到了家里。   “采采,你回来啦。”沈姨来开的大门,见了我,她很惊喜,“闹闹哭得正厉害,找奶喝呢。你快去洗把脸,我把小家伙抱来。”   “嗯。”我带着浓浓的鼻音应了一声。   我先回了房间,韦御风去楼上找柳又平。脸还没洗好,闹闹的哭声就传来了。我丢下毛巾就出了厕所。   “平常你在家,这小家伙看着也不粘你。这不,你一出门,这一个晚上就没好好睡一会儿。泡了两回奶粉了,喝完就接着哭。”沈姨把闹闹送到我怀里,“哎呀,真是给我心疼坏了。还好你这就回来了,要是过个两三天才回家,嗓子该哭哑了。”   我搂着闹闹,掀开衣服给孩子喂奶,闹闹含住奶头后,哭声立马止住了。没几分钟,他就含着奶头睡着了。   “唉。”沈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采采,你看,这孩子总是要找妈妈的。”   “嗯。”我看着闹闹的小脸蛋,这么弱小的生命,他那么迫切地需要我。   沉默了片刻,沈姨又说:“采采,有个事儿,我冒昧问一下。”   “沈姨,你问吧。”我抬头看她。   “你和阿风……结婚证还没领吧?孩子上户口,将来上学,你们没有结婚证肯定不行的。”沈姨关切道。   我呆了一下,结婚证?婚礼?我现在哪有心思想这些。 第:此情难尽63.她终于来了   我把闹闹放到床上,趁着沈姨看护孩子,我赶紧去冲了个热水澡。连夜来回,我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洗完澡出来,让沈姨回了房。我躺到床上,看着闹闹睡得那么香,我的心颤了颤。他没出生之前,我一直憋着一股劲,打算随时跟沈月如同归于尽。甚至在坐月子那段时间,我没有常常抱着他,那种当妈的感觉也并不强烈。但现在好像不一样了,我一个晚上不在家,他嗓子都哭哑了,在我的安抚下,他才香甜的入睡。   这么小的一个人儿,他那么弱小,完全靠我保护他。这一瞬间,我失去了和沈月如同归于尽的勇气。   我闭上眼睛,又忍不住揪起陆只悦来。只盼着韦御风快点回房,我好问问他有没有打听到陆只悦的消息。   等了许久,韦御风都没有回来。我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再醒来时,被闹闹的哭声惊醒。我睁开眼睛,太阳都从窗口照进来了。守在床边的外婆起了身。   “采采,你给闹闹喂点奶,我抱他出去,你好再睡一会儿。”外婆柔声道。   “阿风呢?”我问她。   “去公司了,说要赶紧着去开会,和又平一起走的。”外婆很心疼,“这一天天的,看他忙得像只陀螺。这不,昨天夜里开了一夜的车,也没睡两个小时,吃了点粥就去公司了。唉,这孩子也是劳碌命。”   我给闹闹喂了奶后交给外婆,听着房门关上,我赶紧摸过枕头下的手机给韦御风发了条信息。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给我,他说:小悦抢救过来了。   我看着那几个字,心头悬着的大石头落了地,丢下手机,我放心地再次睡去。这一觉真是睡得天昏地暗的,梁梦昭来喊我,我才醒过来。   “你可真能睡。”她将我的衣服丢过来,“天都要黑了,你晚上不准备睡了吗?”   “小姨。”我迷蒙着双眼看她,“闹闹呢?”   “喝了奶粉也睡了,真不亏是母子。”她有些没好气的。   我撑着床铺懒懒地坐了起来:“阿风回来了吗?”   “没有,你二婶过来了。”梁梦昭说。   “二婶?”我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韦御风带我去见他二叔那回,二婶拉着我聊天,还说等我生了孩子,她要帮我带孩子来着。   “专程来看你的,我才来喊你。”梁梦昭道。   “我这就起。”我不好意思再躺着了。   “陆只悦怎么样了?”梁梦昭问了一句。   “早上给阿风发信息,说是抢救过来了,昨天晚上的情况实在是太惊险了。我只以为就那样别过了,也不知道阿离怎么就来了,带着粒救命的药丸给她塞下去,然后抱着就跑,我和阿风还有小悦姑姑死活没追上他。”我一边说一边穿衣服,穿好衣服又往厕所跑去。   “你们前脚走,阿离后脚就来了,和又平打了一架,然后就走了。”梁梦昭跟到厕所门口,“阿离也是,当初一口气咬紧牙,就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他现在是豁出去了,老婆孩子呢?他忍心丢下,陆只悦只怕也无法接受。”   我抓着毛巾的手滞了一下,我听到她抢救过来了,哪里还想得了那么多。梁梦昭这么一说,我才发现陆只悦活过来仍然要面对一团乱麻。   这人就不能不管不顾的活着吗?   我洗漱完后和梁梦昭出了房间,客厅里,二婶和沈姨还有外婆聊得正热络。我喊了声二婶,她慌忙就起了身。   “采采。”她小碎步走到我面前,“今天才来看你,真是对不起你。”   “二婶,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吓一跳,对不起三个字可太重了。   “你二叔忙,成天的不着家,家里家外的我一个人脱不开身。好不容易得空了,我问你二叔要了地址,赶紧就来了。”二婶拉着我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她看着闹闹,“这孩子长得多好,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孩子。”   “谢谢二婶。”我客气道。   寒暄着聊了一阵子,二婶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你看你二叔,我这才出门一会儿,他肯定又找不到东西了。”二婶带着嗔怪的语气满满的是受用,她当着我们的面就接起了电话,“喂……什么……我,我,我,就,就来,就来。”二婶的脸色变了,说话也语无伦次的,挂了电话她就往昏头昏脑的往客厅外跑,跑了几步又折回来,“采采,我得先回家了。”   “二婶,发生什么事儿了?”我问她。   “是家里的阿姨打来的,说你二叔心口疼,疼得说不了,在书房趴着。”二婶急得不得了。   “我送你。”梁梦昭拿了车钥匙跑过来。   “我也去看看……”   “不行,你在家呆着。”梁梦昭瞪我一眼,我只能停住了脚步。   梁梦昭和二婶走了,韦御风还没回家,家里就剩了我和外公外婆还有沈姨。几次搬家,小陈姑娘扛不住惊吓辞职了,周姐说回老家看看孩子,估摸着回来的可能性也小了。   闹闹睡着,沈姨去做饭,我和外婆在客厅坐着,外公下午散完步,这会腰吃消已经躺着了。天亮越来越暗,韦御风还没回家,梁梦昭也没给我打个电话。   外婆起身去上厕所,客厅里就剩了我和闹闹,我抱着他看电视。猛然间,我惊了一下。现在要是发生点突发情况,那可真是太可怕了,家里全是老弱病残,别说动手,大声吼几句家里都能乱成一团。   我赶紧拿过手机给韦御风打了电话,可怕的是他竟然关机了,我又打了梁梦昭的手机,她没接。我的心砰砰地跳起来,我高声喊了一句沈姨。   “诶,怎么了,采采?”她从厨房跑出来。   “沈姨,你去把大门口的那扇小门锁了,我上楼去关楼上的窗户。”我起了身,刚好外婆出来,我把闹闹放到她怀里起了身。   “没事儿吧?”沈姨被我弄得有点紧张,她往院子里跑去。   我这会儿头皮都有点炸麻了,总觉得事情太不对劲了。韦御风不可能关机,如果不是情况万不得已,梁梦昭肯定也会接我的电话。   我先上了三楼,把所有的门窗都关了,阳台的防盗门特地给锁了。然后我又下了二楼,我心里很害怕,为了壮胆,我打开了手机音乐,听着歌进每一个房间。   把二楼的门窗都关好后,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往楼下走去。拐过弯时,客厅里的景象让我腿一软就坐到了台阶上。   沈月如抱着闹闹,她怎么进来了?天啊,我应该抱着闹闹上楼的。我是怕楼上有状况,以为楼下要安全一点。   “妈,这孩子长得可真可爱。”沈月如的声音传来。   “可不是,月如,闹闹睡了,我抱他去房间睡,你别抱着了。”外婆朝她伸手。   “妈,你让我抱一会儿,他现在睡着,正好不闹,醒了肯定要认生的。”沈月如挡住了外婆的手。   我扶着楼梯,努力了好几下才站了起来,我一步一步的往下走。沈姨不见踪影,我心沉下去,难道沈姨是沈月如的奸细?要不然沈月如怎么能来得这么及时。   “采采下来了。”沈月如转过身来。   “舅妈。”我冷笑着,“谢谢你来看我。”   “应该的。”她也冷笑着。   “沈姨呢?”我问。   “在车上呢,让她休息一会儿。”沈月如淡淡的语气。   “你想干什么?”我咬着牙问。   “你说呢?”沈月如反问我。   “把闹闹给我。”我逼近她,冷不丁的,我的肩膀就被人按住了。我被按住的同时,外婆想去抢孩子,沈月如用力推了她一把,外婆跌坐沙发上。   “殷采采,你妈欠我一个孩子,既然她死了,这个孩子就该由你还给我。”沈月如退了几步,看着她怀里的闹闹,“你放心,我会好好带他。”   又有几个人进了客厅,他们按住了我外婆。   “你疯了。”我尖叫起来,身后的人将我钳制得更紧,“沈月如,你敢伤闹闹一分,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哦,是吗?”沈月如抬头。   “月如,你不可以这么做。”外婆哭起来了,“你把孩子还给采采,你这不是剜我的心吗?”   “妈,话可不能这么说。”沈月如将闹闹抱得更紧,“我的心可是被采采她妈剜了一遍又一遍,她死得轻松,但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   “沈月如,你这个疯子,你害得我还不够惨吗?你现在还要抢我的孩子,你还我闹闹。”我拼命的挣扎起来,差点要挣开他们的控制时,有人狠狠的扇了我一巴掌,扇完后,沈月如就狂喊,把她给我绑起来。   狂乱之中,我被人绳子捆起来了,外婆在哭,闹闹也开始哭,我声嘶力竭的喊叫着,整个人都陷入了崩溃之中。   “你想跟我斗,你还嫩着呢。你以为搬离梁梦昭的别墅就没事儿了?你逃过了初一,你逃得了十五。我早就和你妈说过,只要我活着一天,我一天都不会放过她,她不信。殷采采,下次你给你妈上坟烧纸时,记得告诉她,我沈月如终于报仇了。”沈月如对着我大吼。 第:此情难尽64.关键时刻   闹闹哭得愈发的厉害,外婆也在喊叫,听到的动静的外公从屋里出来了,看着眼前的景象,他连话都来没得及说就一头往地上栽去。   “老头子。”外婆魂飞魄散的喊了一声,她从沙发上爬起来往外公跑去,又牵挂这边的我和闹闹,她跑了几步扭头,脚下一个踉跄,她也摔倒了。   “哈哈哈哈。”沈月如看着眼前的惨状,她抱着闹闹狂笑起来,“我的天,真是笑死我了,你们也有今天,报应啊,真是报应啊。”   闹闹受了惊吓,哭得小脸都憋得通红,声音也转不过来了。我被他们强按着,拼尽全身力气也动弹不了,那种绝望和愤怒几乎要将我吞噬。   “沈月如,我求求你,把闹闹给我。他还那么小,你吓着她了。”我瘫软想给她跪下,我想好好哀求她,可身后的两个人用力按着我。   “殷采采,我的前半生过去了。你的后半生,你将用每一天体会我承受过的痛苦。”沈月如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骂完这句话后,她抱起闹闹往客厅外走。   “闹闹。”我只觉得一股气血冲脑门,人就开始迷糊起来了。我想不好,我这是要晕倒了。不行,我不能晕倒,我要是晕倒了,我就要失去闹闹了。我用力咬舌头,那剧烈的痛刺激了我的神经,我的神志又清醒过来。   沈月如抱着闹闹已经出了客厅,她在往台阶下走,外婆从地上爬起来了,她想去追。然后我身后又有人走出来,他走到了外婆面前,抱着胸挡在那里。   我看着沈月如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下走,没有救兵,没有神仙,没有菩萨,什么都没有,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种巨大的恐慌和绝望着我笼罩住,我尖叫了一声,然后我爆发出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力量,我生生将按着我的两个人给推开了。他们踉跄了几步到一旁,我瞅准这个机会冲出去。   沈月如已经走到了院子当中,我像一个枚子弹头一般冲到她面前,从她手里夺回闹闹,我往车库跑去。   沈月如也有些懵,我跑到了车库门口,她才开始喊起来。   很快的,七八个男人朝我包抄过来。我哄着怀里哭闹不休的闹闹,一步一步的往车库退。我想上车,然后将车开出去,但我忘了,我没拿车钥匙。   他们离我越来越近,五米,四米,三米……我已经无路可退了。   “沈月如。”清清浅浅的喊声从大门口传来,夜色中,一个姑娘推着一辆轮椅从大门口走进来。   “邓琳。”沈月如惊讶极了,“你怎么来了?”   “跟着你来的。”邓琳淡淡的声音。   朝我包抄的几个男人也停住了脚步,他们在等着沈月如的指示。   “怎么?来救孙子啊?”沈月如惊讶过后,阴狠地问道。   “当然,不然我来接你吗?”邓琳笑了一下。   “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沈月如狞笑,“邓琳,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比较好。你这个孙子可是韦清辰的骨血。你别忘了他带给你的耻辱,你还是去报你的灭门之仇吧,别插手我的事情。”   “麻烦让你的人都滚出去。”邓琳非常平静。   “滚出去?”沈月如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字眼,“邓琳,你再说一遍。”   夜色中,我也没看清邓琳怎么出手的,就听到很沉闷的一声响,她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黑洞洞的枪,那子弹打在沈月如的脚下。   沈月如惊怔着,好一会儿退了几步,她要开口说话时,邓琳又朝她开了一枪,这一枪是擦着她耳朵过去的。   “给你一分钟的时间,滚就滚,不滚我不客气了。”邓琳微笑道。   “你居然有枪。”沈月如有点怂了,继而又狂起来,“有本事你朝我开枪啊,你以为拍电影呢……”   “噗”一声响,沈月如嗷一声“扑”到地上,她痛苦的打起了滚,那子弹好像穿过了她挥起来的手掌上。   “沈月如,像我这样的人,多活一天算一天,明天活不了了,我也无所谓。你别跟我这狂,我这枪法不是白练的,练了十几年呢。”邓琳靠在轮椅上,她始终保持着笑意。   “把你们主子抬走吧,不然,你们都别活了,我拉上你们做垫背,这黄泉路也还挺热闹的。”邓琳稍微抬高声音。   愣着的男人们被镇住了,他们一句话都没敢说,跑到沈月如身边后七手八脚地把她抬了起来。   “沈月如,别再打闹闹的主意,你那哼哼了半个世纪的痛苦就么着吧,别再寻思报仇了。用心过几天好日子要紧,我也提醒你一下,你现在已经把冯其薇彻底激怒了。”邓琳转动轮椅,看着沈月如被抬出院子。   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院子外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间。然后被五花大绑的沈姨呜呀呜呀的滚到了大门,邓琳说了句什么,推轮椅的姑娘就跑到门口去了。   沈姨松了绑,她坐在地上哆嗦着。   我怀里的闹闹已经停止了哭闹,我靠着车屁股就像长在那里了一样。这场劫难耗光了我一身的力气,要不是闹闹抱在怀中,我也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采采,你没事儿吧。”邓琳的轮椅朝我滚过来。   我想到她手里有枪,不自觉的就瑟缩了一下,愣了一下才应道:“我没事儿,闹闹也没事儿。妈,阿风呢?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邓琳的语气透着一丝讶然,“他去哪里你不知道吗?”   我把沈月如来之前的状况简述了一遍,然后我挣扎着站直了身体,挪动脚步往客厅走:“我先去看看外公和外婆。”   我走到客厅门口时,外婆已经爬过来了。   “外婆。”我抱着闹闹蹲下来,吃力地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抬头看外公,他还躺在地上。我的心往下沉,“外婆,你站着别动,我去看看外公。”   我跑过去,蹲下身轻轻推了推他:“外公,外公。”   外公却一动不动。   我带着哭腔又喊了几声,然后我把手伸到了他的鼻子下,探了一会儿,我腿一软就坐到了地板上。   “老头子怎么了?”外婆蹒跚着脚步走过来。   沈姨和邓琳还有那个姑娘也进来了。   “外公走了。”我轻声说,泪水一下子滴到了闹闹的脸上。   外婆大概没听清我说的话,她困难地蹲下来,推了几下外公,又连喊几声。我起了身走到沈姨面前,然后把闹闹放到了她怀中。   “沈姨,你抱着闹闹。”我低声说。   “嗯。”沈姨看出了不对劲,她双手还在颤着,但紧紧地抱住了闹闹。   “老头子哎。”外婆哭出声来了,她伏到外公身上,“你怎么回事啊?都说了晚上要做你爱吃的菜,你饭都没有吃。”   我走到客厅的沙发那里,找了半天才从沙发缝里找到了我的手机。我再次拔打了韦御风的电话,还是关机。我定了定神,然后拔通了梁梦昭的电话,响了好一会儿她总算接了。   “采采。”她喘着气,“我送清元来医院,他的情况有点危险,我在和医生确定手术方案。”   “小姨。”我听到她的声音后反而冷静下来了,“你那边还要多久才能处理好?”   “你二婶什么也不懂,这会儿还坐在走廊那里哭呢,现在还不好说,估计至少也得后半夜才能回家。”梁梦昭道。   “嗯,那我挂了。”我挂断了电话,想了想,我翻出了柳又平的号码。   柳又平很快就接了我的电话:“采采,你找我?”   “是,我想问一下你能联系到韦御风吗?”我直接问他。   “韦御风?”他轻笑了一下,带着几分玩味,“那不是你的老公吗?你居然问我。”   “如果你能联系上他也可以,你让他马上回家,家里出事儿了。”我道。   “出什么事儿了?”柳又平这才正经起来,“我只知道他去找阿离了,但具体在哪里,我不知道。”   “他的手机一直关机,我找不到他。”我说。   “我联系我朋友看看,你等一会儿。”柳又平挂了电话。   我收起手机朝哀哭的外婆走去。   “准备后事吧。”邓琳叹了口气,“联系上阿风了吗?”   “没有。”我转头看她,“妈,谢谢你救了我们。”   邓琳没说话,她转动轮椅往大门口走去:“沈月如应该不会再来找你们麻烦了。”   我将外婆从地上扶了起来,她哭倒在我肩上,我手里的手机响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采采。”韦御风的声音传来,透着惊慌,“我现在在阿离这边,家里怎么了?”   “下午,二婶过来看我。后面接了个电话,说二叔心口疼趴在书房。小姨和二婶一起去了。六点多,沈月如来了,她带着七八个人闯进了我们家。外公可能脑梗或心梗发作,他过世了。闹闹差点被沈月如抢走,要不是你妈赶来了,要不是她朝沈月如开枪,那么,我也肯定没了。你现在回家来吧,你别开车,让你朋友开。”我平静的说完了这些话。 第:此情难尽64.来者何人?   韦御风到家时,殡仪馆的车也到了。我想着还是得让梁梦昭回来一趟,我怕去了殡仪馆外公要化妆什么的,梁梦昭是他唯一的女儿了,她得在场。没办法,我只好又给她打了个电话。   “采采。”梁梦昭接了电话,“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手术方案确定下来了,我先回家一趟。”   “好,那你快回来吧。”我说。   “出什么事儿了?”她听出了我语气不对劲。   “你开车慢点儿,我们会等你的。”我不敢将话说透,她那个人外表看着冷冰冰的,好像高傲得不得了,但她其实特别没有主见,依赖心理也强。她要是知道外公走了,这一路她连刹车都踩不好。   “采采,到底什么事儿啊,你别神神秘秘的。”她有些不安,但还是笑着问我。   “闹闹哭起来了,我先挂了。”我差点绷住,赶紧挂断了电话。   “采采。”韦御风的车子停在了院门口,下了车后他一口气跑进了大厅。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跟在后面也进了大厅。   我没看他,先招呼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先坐下,然后跟他们讲明得等我小姨到家,大概要半个小时左右。给他们倒了茶水,我这才向有空去搭理韦御风。   他已经走到了外婆身边,他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外婆已经哭得连说话都说不出来了。我扶着她进了房间,又将她扶到了床边躺了下来。   外婆就那么哀哀的流着眼泪。   我坐到床沿边,握着她的手,安慰的话说不出来。若还有希望,倒可以安慰几句,可已经没有希望了,那说什么都是多余。外公外婆一生饱读,论道理他们比我懂几百倍。   “他总算走了,走了也好。”外婆呜咽着说道,“那时候,你妈和你爸在一起,固执得谁都拉不住,你外公咆哮着要和她脱离父女关系。你妈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她和你外公顶着干。后面你外公就动手了,你妈也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就和你外公推搡起来。”   “你大舅听到动静,从楼下跑下来。一个是他父亲,一个是他亲姐,他只能拉架。可两个人都拉不开,你外公急起来什么话都敢往外骂。直到你大舅和你妈骂得一文不值,他们关着书房门,我也进不去,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再后面,你舅妈沈月如也从楼上下来了,她那会儿七个多月了,要生了。她下楼后听到书房吵得厉害,她就拍门,拍了好时间,也不知道是谁开的门,她进去了,我想跟着进去,你妈狠狠的把门给摔上了。”   “我在外面急得不得了,沈月如进去后没多一会儿你妈就从书房冲出来了,她鼻青脸肿的。你妈出来后。接着就听到了沈月如的惨叫声,我吓坏了,喊了家里的佣人,我们把书房给撞开了。你大舅跑出去了,你外公还在那里咒骂,沈月如抱着肚子靠到书柜旁哭。”   “你大舅就上吊了,等我们发现时,身体都凉了。你大舅吊的当晚,沈月如就早产了,送到医院,孩子没能救活。你外公后面告诉我,你妈和你大舅也打起来了,沈月如为了救老公,想和你妈理论,你妈错手之下推了她一把,她撞到了书柜上。”外婆的眼泪流了又流,“造孽啊,他现在两脚一蹬,总算走了。也好,也好。”   这就是当年的全部真相了吧,果真如外婆所说,真是造孽。本该是一家人,生生逼成了仇人,害得我和闹闹这样无辜的人终无宁日。   我起了身给外婆倒了杯水,喂着她喝了一点。她怔怔的躺着,不再说话了。我陪她坐着,始终握着她的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子外传来了汽车喇叭声,我估摸着梁梦昭回来了。很快的,有高跟鞋跑步的声音传来,我听出来了,那是梁梦昭的脚步声。   “外婆,小姨回来了,你如果吃不消就在家里躺着,好不好?”我轻声问。   外婆挣扎着坐了起来:“老头子这最后一程了,我就是爬也要爬着去。”   “爸。”梁梦昭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来。   我扶着外婆出了房间,梁梦昭跪到外公身上,她嚎啕大哭着。我示意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可以将我外公抬走了,他们起了身。   韦御风将梁梦昭从地上扶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儿?啊?采采,你告诉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你给我打了两次电话,你为什么不说?”梁梦昭抓住我的肩膀。   我拿开她的手,转头我看着韦御风:“阿风,你得在家里陪着闹闹。殡仪馆那边我和我小姨还有我外婆去。”   “采采,我陪你去,闹闹也带去……”   “不行。”我打断他,“孩子太小了,那边阴气重,沈姨刚刚受了大惊吓,也不能一个人呆在家里。”   他张了张嘴。   我扶着外婆往外走,梁梦昭也不哭了,跟在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身后,我们一起出了大厅。韦御风送我们到门口,看着我们上了车。我又叮嘱了他几句,他只是点了点头。   晚上八点多到的殡仪馆,先是给我外公化了妆,换了衣服,又定了骨灰盒,墓地来不及买,只能先把骨灰寄放在殡仪馆,等墓地买好了再下葬。外婆倒是不哭了,梁梦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只有精力顾住外婆,还要跟着工作人员跑来跑去。   晚上九点半,外公火化了,工作人员从炉子抓了点灰装进了骨灰盒里。梁梦昭不懂这一行,急得直接骂开了,她要把骨灰一点不少的带走。   工作人员见惯了这样的家属,敷衍着又往骨灰盒装了一点灰,那烧不化的头盖骨根本装不下去,梁梦昭要用手去捧,我上前拉住了她。   “小姨。”我哑着声喊她,“到了这里都是这样,我弟是这样,我爸是这样,我妈也是这样。人已经死了,化成了灰,不在乎装得多一点还是少一点了,灵魂也不会寄存在这堆灰上。小姨,你别为难工作人员了。”   办理完寄存后,已经到了晚上的十一点多。梁梦昭和外婆都体力透支,工作人员看不过去,帮着我把她们扶到了车上。   我开着车,回家的路上,梁梦昭一直在哭。我顶着一口气,悲伤,愤怒,恐惧,我把它们压在心里,不让它们冒起来。   车程过半时,我们到了一个三叉路口。一辆白色的小车靠着路边停着,我莫名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那是一种第六官,我的第六官告诉我,那辆小车停在那里等我。   我踩下油门,想要冲过去。几乎是在我踩油门的同时,那辆车启动,它以比我更快的速度横了出来,将我的路挡住了。   我没办法,只能狠狠的踩住刹车,后座的外婆和梁梦昭扑到座椅上又弹回去。我打着方向往路边倒去,既然这车等在这里,那就是摆明了我逃不过去。   都到这程度,沈月如还要往死里逼。行,我也不躲了,无非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我怕什么?   “妈,你怎么样?”梁梦昭哭着问外婆。   “我没事儿。”外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反正一把老骨头,不怕死。”   “采采,前面那辆车怎么回事儿?”梁梦昭问我。   我盯着那车看,但没人下车,我又发动车子。然后那辆车的副驾位就打开了,有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了。   我眨了一下眼睛,夜色下,我也看不清那个男人的样子,我不认识他。他走了向步到车尾,我这才看清那男人,有点眼熟,是谁?   他朝我挥了挥手,路灯下,他冲着我笑了一下,我这才如醍醐灌顶般的记起来,那个男人是董叔叔啊,当年我入狱之前,刘麦带他来见过我一次。他说他一直在找我妈,我出狱后,只听刘麦提过一次,说他回到美国去了好像。   可现在他堵在这个路口等我,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知道我会从这个路口经过?除非他知道我去殡仪馆了?那他怎么会知道我去殡仪馆了?   “小姨,那个男人你认识吧?”我扭头问梁梦昭。   梁梦昭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说:“不认识。”   “不认识?”我惊呆了,梁梦昭居然不认识。按他当初的说法,他一直在找我妈,还知道我外公外婆的情况,虽然他没有直接说他寄情于我妈,但话里话外都是传达了这个意思。他喜欢我妈,梁梦昭却不认识他。这说明这个董叔叔骗我,刘麦和他那么熟,他们合起来骗我。为了什么?   “他说他姓董,他认识外公外婆,他还说他也是A城人。”我盯着那男人看,他站在车屁股那里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梁梦昭摇下车窗仔细看起来,至少十秒钟,她很肯定地说:“采采,我不认识他,从来没有见过。”   “我们家不认识姓董的人啊。”外婆也接了一句话。   “小姨。”我扭头,“你们绑上安全带吧,他们要是再拦我,我就直接撞开他们的车冲过去。” 第:此情难尽65.脱险   “采采,你别撞,拼了我这把老骨头,我下去和他们理论,到底要把人逼成什么样?”外婆一听我要撞那辆白色的车,她吓坏了,伸手就要打车门。   “妈,你要干什么?”梁梦昭拉住她,她哑着声又说:“你能和那些疯子理论什么?采采说冲这去没错的,这撞过去,我们绑了安全带伤不了。”   我启动了车子,脚放到了油门上。站在车屁股的董叔叔见我要走,他迎着我的车跑过来,不过几米的距离,他很快跑到我车旁,弯下腰,他敲了敲车窗。   我隔着车窗看他,他微笑着朝我招手,示意我下车。与此同时,白车小车上下了三个年轻男人,那些男人站在车旁看着我的方向。   我想了一下,然后摇了一点车窗:“董叔叔,请问找我有事儿吗?”   他的眼神望向后座的梁梦昭和外婆:“小昭,阿姨。”   我困惑起来,听他喊我小姨和外婆的语气,他似乎真认识她们。   “天啊。”梁梦昭带着不可思议的惊叹声,“是你,居然是你。”   “小姨。”我扭头去看她。   “对,是我。既然在这里遇上了,就在这里聊几句吧,我明天一早还要赶飞机。”董叔叔笑得很可亲。   “你妈当年的导师,他姓董。”梁梦昭道。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梁梦昭是和我说过,当年我妈读研究生,她的导师特别器重她,还说有个特别重要的项目是她导师负责的,我妈是助手。她第一回见我爸时,就是和导师一起出差,路过A城顺便回的家。   可他是什么用意?我将车窗又往下摇了一点。   “董叔叔,我刚从殡仪馆回来,我外婆和小姨的身体都吃不消了。请你原谅我,有什么话就这么说吧,我就不下车了。”我面色淡淡,语气温和。   “好。”董叔叔点了点头,“你妈过世时,听说你和小昭都在,她说了一些什么?”   “没有,她和我说话,连七哥都没有提到就断气了。”梁梦昭答到。   “什么都没有提到?”董叔叔的语气是有点不置信的。   “是的,董叔叔,你就直说吧,你是不是找我妈有什么重要事情?”我问。   他转身,仰头看着夜空。好一会儿,他才转回身,“我可算被小容坑惨了,这一辈子被她搅得不得安宁。她倒好,死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那她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董叔叔又问。   “没有,她走的时候,神志略微清醒,但也只能记起一部分的事情。”我道,“董叔叔,你在找什么?”   他点了点头:“我去你们以前住的房子找过,没有,也去她曾经的公司找过,都没有。如果她确实没有留给你们,那么,我只能继教找了。”   “是不是你们当年的项目,我姐做了手脚?”梁梦昭反应过来。   “是,她带了最关键的一组数据。这几十年,我想尽一切办法都没法重组,也不能复原。那组数据当时是你妈计算出来的,她就给我带走了。”   数据?项目?我皱眉,记忆里,我妈成天忙着公司的事情,小的时候,我对我妈就只有一个概念,她是个商人。   “我妈在Y城生活了二十多年,你怎么就没有找到她呢?”我狐疑起来,世界只有这么大,像董叔叔这么迫切地找一个人,不可能找不到我妈。沈月如都有办法,他就算消息滞后一点,那用个七年八年,也不可能找不到我妈。除非,他并不是那么迫切。   “你妈走了后,那个项目就搁置了,前几年那个投资人又找到我,我通过刘麦找到你,后面去找你妈赴了个空。上个月,投资人再次找来了……”董叔叔说着就连连叹气,“那是我的一个遗憾,投资人还肯继续让我研究,我就想把这个梦给圆上。所以,采采,小昭,你们不要瞒我,如果小容说了什么,请务必告诉我。”   我有些无奈了:“董叔叔,我不太了解你说的项目是什么,但如果我妈有我提过你说的那个什么数据,我没有必要瞒你。我也不是搞研究的,数据在我手里也没有用啊。”   “那组数据很关键的。”董叔叔又重复道,“可以套用到很多生物源上,真的不能开玩笑。”   我觉得和他没法说了,在他看来,那什么破数据应在我的手上,怎么说他都不能相信。   “我妈已经吃不消了,董哥,让我们先回去吧。”梁梦昭头伸到座位中间看董叔叔,暗地里,她轻轻用手指戳了一下我的手肘。   我立刻会意启动了车子,董叔叔让到了一旁。白车旁的三个年轻男人迅速地上了车,他们也启动了车子,连董叔叔都没带上就朝我们的车追来。   我抿着唇,几乎将车开得飞起来。   “董导师是被这几个人胁迫的。”梁梦昭大声说道,“我怀疑这些人和沈月如有关联,他们的什么项目肯定也有问题。”   我哪有心思管这些,现在我得想办法甩掉后面的跟车。可我车技实在是一般,车子开到别墅外面的一条路口时,我再次被他们堵住了。   “下来。”一个年轻的小伙手里拿了把锤子,他用力敲我的车窗,没几下,车窗就裂开了。   我紧紧地抓着方向盘,他们的车把前路堵死了,我如果要逃,只能倒车往回开,但估计开不了多远又要被他们堵住。   这些人到底是谁的人?   后座的外婆已经好久没声了,我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她靠在梁梦昭肩上,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惊吓过度晕过去了。   在那个小伙子第三锤敲车窗时,玻璃终于塌下来了。我听到那声响猛地踩了一脚油,那小伙子被车子一刮,整个人往旁边后后的摔了出去。我往死里踩油门,车子嘶吼走狠狠的朝挡着路的白色小车撞去。   巨大的撞击声,我握着方向盘的手被震得弹开。但我还真把他们的车给撞开了,车子差点失去控制时,我抓着方向盘打了一把方向,车子擦着另一边的围栏险险地擦了过去。   十来分钟后,我开着车冲进了韦御风的别墅院子。   在车大门口,我踩了刹车,听到动静的韦御风抱着孩子从客厅跑了出来。   我扭头:“小姨,外婆。”   “我没事儿,妈,妈,你怎么样?”小姨连声喊外婆。   好一会儿后,外婆暧了一声,像是缓过神来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推开车门下了车,我也顾不上和韦御风说话,跑到院门口先把大门给关了,然后又锁上。   我往回走时,梁梦昭扶着外婆上了台阶进了大厅,韦御风抱着闹闹站在台阶上等我。   “怎么了?你们是不是受惊吓了?”韦御风急切地问我。   我抓住他的手臂,撑着一口气道:“进去,把大门锁了。”   韦御风看着我的神色没再多问,我们进了大厅,锁上了大门,我不放心,拉上门栓后,又去找把锁加固。   心里稍微有点放心了,我这才往客厅走去。梁梦昭已经扶着外婆回房间,沈姨也睡下了。   “怎么了?”韦御风把闹闹放到了客厅的小床上,起身后,他抓住我的双臂,见我抖得厉害,他把我抱到怀里,“我应该和你们一起去的。”   “阿风。”我伸出手,也紧紧地抱住了他,“阿风,我快吓死了。”   韦御风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他要说话时,院子外依然传来拍门声。   我惊跳起来:“他们来了,阿风,怎么办?他们来了?”   “谁?”韦御风拉住我的手,他要往大门走。   我拽紧他,然后把半路上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他。我说话时,院子外的拍门声就没有停过。   韦御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他通知了物业处。   又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门外的拍门声才消失了。   我跌坐到沙发上,双捧脸,疲惫和恐惧真的要将我击垮。要不是闹闹,我今天就不想再活下去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只因为我是梁引容和殷蹊的女儿,所以,我就活该要承受这些无穷无尽的折磨。他们两腿一蹬去了另一个世界,我这个活人可太痛苦了。   韦御风坐到我旁边,他搂过我,两个人沉默不语。   “小姨说得没错,你妈当年的那个导师肯定是被胁迫的。当年投资那个项目的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韦御风停下来。   “是谁?”我转头看他。   韦御风叹了一口气:“采采,我去打个电话。”   “阿风。”我拉住他。   他又叹了一口气:“我忘了,我二叔在医院,估计接不了电话。”   “阿风?”我震惊了,“你的意思是,那个投资人很可能就是二叔?”   韦御风回避了我的眼神:“我也只是猜测,二叔的产业链确实有生物源这一块,但他没有让我插手。我管理的,都是实业这一块。”   “他要干什么?”我喃喃道,如果韦清元是当年的投资人,他知道我妈带走了最关键的一组数据,那么,在这个巨大的阴谋里,最大的BOSS并不是沈月如,而是韦清元。我又想邓家当年的那场大火,当时还在市长的韦震强行将这事儿给平下来的。 第:此情难尽66.那我等你回来   韦御风抹了一把脸,闹闹在小床上动了动,他起身走过去拍了拍他,闹闹又沉沉睡去。他退回沙发前坐我旁边,将我揽到他肩上,他低声道。   “采采,我一直有怀疑我二叔,但不敢确定。之前,你和我提到董叔叔,我只以为你妈和他之间有私情。我没想到想到董叔是你妈当年的导师,采采,你知道你妈当年开的公司主营什么吗?”他问。   “她有两个工厂,做一些塑料什么的,还有什么机器上的隔片,更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我那会儿还在读书,去她公司不多。她破产后,两个工厂直接抵押出去了。”我道。   韦御风默了片刻才说:“你刚来找我那会儿,我怀疑过你的目的。所以,我那时就想查过你的身份,然后去过你妈的公司。她的公司贴了封条,我在她的公司里发现了实验室,实验室里早就搬空了。当时,我并没有多想。现在看来,董叔说的那组重要数据,你妈一直在暗中有研究,但有没有结果谁也不知道。”   “你还记得阮西岭出事儿吗?我刚接手横波楼,本来我想下狠手整治一下内部风气,结果小茹上吊自杀。阮西岭吓坏了,连夜逃走,她逃去了刘度那里。后来,柳又平找到我,他给我看了一份视频。视频里,阮西岭睡到半夜时直挺挺的坐了起来。柳又平把视频放大给我看,枕头上有一个黑色的像蜘蛛一样的东西。他说那玩意儿叫黑珍珠,在东南亚一带特别流行。那东西会寻着人的体温钻进人的体内,然后渗入中枢神经,达到人让发疯的目的。”我顿了顿接着说,“我那时就怀疑,我妈的疯也是有人刻意为知的。所以,我还带给给阮西岭解毒的人回过一趟Y城。那个解毒人见了我妈后,只说给他全世界他都没有办法救我妈了。我再问,他死活的不肯多说。从他的话里,我判断,我妈也是被人植入了类似黑珍珠那样的玩意,而且是借着我弟的死植入的,所以,在我们看来,我妈是因为我弟的死过度伤悲而发的疯。”   韦御风怔住。   “阿风,我不知道你对你二叔和你亲生父亲之间的恩怨了解多少。但我听小悦零星提过,你的父亲韦清辰也是私生子,而且还是他的母亲和叔叔的孩子,韦清辰特别避讳自己的身世。我在想,当年,你母亲执意生下你,而韦清辰执意不肯认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小悦的姐姐陆只影就是死在你父亲手上的,他当着你二叔的面杀了陆只影……”   “采采。”韦御风打断我,“你别说了。”   “对不起。”我直起来搂住他的脖子,“我不该说这些。”   “这些我都不知道,是我拒绝去知道。”他的语气里带着无以言说的悲伤,“以前,我只以为我是被父母丢弃的孩子,没有人要我,所以,在福利院里,我拼了命的努力,我发誓我一定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让抛弃我的父母后悔当初的举动。”   “可后来我才知道我的资助人伊春鹏是我的亲姑父,邓菲是我的亲姑妈。我才知道,我是个私生子,是一个根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生命。”韦御风哽咽起来,“那时候,我和雨末在一起,她的父母知道后对我极尽羞辱……”他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我抱紧他,我一直觉得韦御风始终站在灰色里,我怎么也看不懂他。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要什么?甚至有时候,我觉得他根本没有心,似乎也不需要爱。这一刻我才明白,在最需要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得到过,失望攒着攒着就变成了绝望,绝望攒着攒就变成了灰心,他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期望了,他只有恨,他要让所有欠他的人付出代价。   所以,在我们相遇的最初,他才会用最残忍的方式羞辱我。   “你说伊春鹏是好人,伊城是好人,伊城的父母都是好人。我的母亲离开国内时,将名下所有的产业都托付给了她的姑姑邓菲,她的原意是,她没有对我尽到抚养责任,所以,她把所有能留给我的都给我了。可事实上,伊春鹏和邓菲侵占了我母亲留下的全部产业。我跟在伊春鹏身边,他对外宣称我是他的助手。他们住豪宅,开豪车,享尽荣华富贵,我想要回属于我的东西却成了不可能。在我用尽一切办法,伊春鹏也只给了我一家小公司,在他看来,这已经是对我的最大让步。”韦御风松开了我,他弯下腰,将脸埋进了掌心里。   我探身从茶几上拿过纸巾,扯了几张,我轻轻地塞到了他的手里。这些事情,我从来不知道。他没和我说过,伊城那时骂他忘恩负义,我也觉得他忘恩负义。我只看到了表面,我不知道内情是这样的。   他擦掉眼泪后沉默了一会儿,情绪稍微平静后他才开口:“如果当年董叔那个项目的投资人是我二叔,那么很多事情就可以解释得通了。为什么我们俩个人的命运会被捆在一起,看来我二叔把对我亲生父亲的恨全部转嫁到我身上来了。”   我默然不语,是啊,如果只是人间惨剧,沈月如维持不了二十多年力量去恨。能让人疯狂的,除了权,就是利了。   那个被迫停掉的项目,后来又想死灰复燃的项目,被胁迫的董叔叔,这是整个局最后的谜点了。   “阿风,我们不说了,睡吧。天塌下来了,我们也先睡觉。睡够了,我们还得迎接最后的一场仗呢。”我轻声道。   韦御风点了点头。   我们抱着闹闹回到了房间,躺在床上,听着孩子均匀的呼吸,我和韦御风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阿风。”我喊他。   “嗯。”他紧了紧我的风。   “等这一切结束了,我们就离开G市,我们找座小城住下来。我开个舞蹈工作室,你找份工作或者自己做点事情,我们过点小日子就好了,你说好不好?”我问他。   “好。”他应我。   夜,很深了,我们都沉沉睡去。   次日清早,我在闹闹的哭声中醒过来,他的尿布湿已经满了。我赶紧爬起来给他换了尿布湿,又喂他喝奶,小家伙喝完奶来了精神,咿咿呀呀的自娱自乐起来了。   “几点了?”韦御风也跟着醒了。   我拿过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快八点了。”   他坐起来,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然后他开始回电话,是给他二叔回的,听他的语气,他二叔让他过去医院一趟。   “采采,我去一趟。”韦御风说。   昨夜的彻谈让我知道,这个局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现在这个时候韦清元让韦御风过去,我担心他有什么计谋。   “阿风,一定要去吗?”我抱着闹闹,很是不安。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我得去,否则他会知道我们对他有怀疑了。”韦御风开始穿衣服。   “那你手机充好电,充电宝也带着,别再搞手机自动关机的事情了。”我留不住他,只能殷殷叮嘱道。   “好。”他下了床往厕所走。   “小悦现在好点了没有?”我又问。   “脱离危险了,但还在重症监护室,说是要继续观察几天。”他的声音从厕所里传出来。   八点半,韦御风出了门,我抱着闹闹送他到车库。   “医院没什么事儿就早点回来。”我像个祥林嫂一样无敌啰嗦。   “好啦,我知道了。”韦御风亲了亲闹闹,“院门锁好,除了我谁也别开门。”   “你也很啰嗦。”我嘀咕了一声。   韦御风上了车,我抱着闹闹站在一旁,他开着车缓缓的往大门口出去。直到车子开过了拐弯,我才收回了视线。   然后我的心无端的就漏跳了几拍,心头涌上强烈的感觉,我再也见不到他了。这个可怕的念头让我抱着闹闹追到了院门口,哪里还能看到韦御风的车。   我回到了大厅,梁梦昭和外婆也起来了,外婆睡了一夜,精神状态稍微好了一些。今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要去给外公看墓地,家里的菜也要买了。   “采采,你早餐也没吃多少,要不要再吃一点?”沈姨从餐厅走过来。   “我不吃了。”我心神不宁的。   韦御风出门半个小时后,我估摸着他应该到了医院,于是我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说刚到一会儿,让我别担心他。   他出门一个小时后,我给他发了条信息。他随即就回了我。   他出门两个小时后,我给他打了电话,他接得很快。   “阿风,你还在医院吗?”我问他。   “没有,我过来公司了,有份文件得要我签字。”他说。   “哦,那你回来吃午饭吧。下午你陪我和小姨出去,我们去给外公看墓地。”我松了一口气。   “行,我大约半个小时左右能到家。”他应我。   “那我们等你吃饭啊,开车注意安全。”我又啰嗦了一句才挂的电话。   等了一个小时,韦御风也没到家。我拿出手机,再一次拔打他的电话,他的手机已经关机了。我呆呆地坐在那里,他果然还是出事了。 第:此情难尽67.接到电话   我抱着闹闹握着手机,有一刹那的茫然,然后心中又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悲凉。命运步步紧逼,半点喘息的功夫都不给我,我要怎么办啊?   “采采,阿风没接电话吗?”梁梦昭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她跟出来。   我侧头看她:“二叔下手了。”   她愣住,然后睁大眼睛,是那种完全不敢置信的表情。   “昨晚拦我们的那辆车,是他的人。董叔当年接手的那个项目,二叔是投资人。我妈带走最关键的那组数据,在她自己公司,她暗中建了实验室。小姨,我想,那个项目最终被我妈研究出来了。所以,她才会遭了殃。他们要找的根本不是什么关键的那组数据,他们要找是我妈研究出来的结果。”我搂紧闹闹,“二叔现在把阿风带走,他要我拿什么去跟他换?我妈并没有留什么给我,他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采采。”梁梦昭惊呆了,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等吧,只能等二叔打电话,我们也没地方找。二叔如果要阿风的命,我现在追去也来不及了。”我抱着闹闹转了身,“先吃饭吧,谁知道二叔什么时候就打电话来了。”   “他,不是心脏有问题么?昨天是我跟医生确定的手术方案啊。”梁梦昭喃喃的。   “心脏有问题和他想要的东西并不起冲突啊。”我停住脚步,“小姨,你比我清楚,韦清元对韦清辰的恨。是阿风太天真了,我也太天真,韦清元怎么可能把韦御风当成真亲人?他只会把所有韦清辰欠他的算到阿风身上。”我说完抱着闹闹往餐厅走。   “阿风怎么还没回来?”沈姨问我。   “他公司临时有事,又回去处理了,我们不等他了,吃饭吧。”我抱着闹闹坐到外婆旁边。   梁梦昭在大门口站了好久才进来。   一顿饭,我食不知味,但也要吃。没有力气,我怕韦御风有个好歹,我连抱他的力气都没有。   “阿风怎么总那么忙。”外婆叹了口气,转头她又看着梁梦昭:“我想了一夜,还是想把你爸带回A城去,让他归祖。”   “妈,随你。”梁梦昭轻声应,“归祖也好,等过了这几天,我们再一起回A城。”   外婆应了一声。   我吃了一碗饭,又喝了一碗汤。放下碗后,我抱着闹闹走去了客厅,拿过放在茶机上的手机,没有未接电话,也没有未读短信。   我想来想去,厚着脸皮又给柳又平打了个电话。   “采采。”他倒很自然的语气。   “不好意思,又来麻烦你了。”我带着几分自嘲。   “别这么说。”柳又平那头有些嘈杂,他似乎在走路,“有什么事儿,你直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帮你。”   “我又找不到韦御风了,你有办法联系上他吗?”我不抱希望地问他。   “我试试。”他说。   “好,谢谢你。”我客气道。   他笑了一下:“采采,你谢得这么真诚,这情我得领下。你稍等。”   我挂了电话,靠到沙发上,闭上眼睛,回想当年我和他之间的纠葛。直到现在,到底谁把我送进监狱,仍然是个谜。   等了将十几分钟,柳又平回了我电话,他告诉所有他知道的人都问了一遍,没有办法联系上韦御风。   我应了一声知道了,然后又谢了他就挂了电话。   “我给清元打过电话,他说他也联系不上阿风,他还说他已经在想办法了,让我们不要着急,不会有事儿的。”梁梦昭走过来,坐到我旁边后轻声说。   “那就好。”我抬手看表,“我抱闹闹去睡会儿,你陪外婆。”   “采采,你没事儿吧。”梁梦昭紧张地跟我站起来,“外婆有沈姨陪着,我陪你去躺一会儿。”   “不用,小姨,你不用担心我,阿风还没回来呢,我不会想不开的。”我说完就抬步往房间走去。   我陪闹闹睡了一会儿,很平静,就像韦御风并没有出事儿一样。起了床后,我给闹闹换了尿布,然后又给他喂了奶。   闹闹喝完奶后,我把他放到床上准备去厕所洗漱。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迅速地拿起来,是个陌生号码打来的。   我点了接听:“喂,哪位?”   “殷采采。”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是刻意变化过的。   “是我。”我冷静道。   “你一个人来,城西路54号,有人在那里等你。”那个声音说完就切断了电话。   我思索了一分钟,然后下了床往厕所走去,飞快地洗漱,回到房间又换了轻便的衣服。然后我走到房门喊了一声小姨,梁梦昭和外婆在看电视,听到喊声她立刻起身走过来。   “正准备来看看你睡醒了没有?”她看着我身上的衣服,“怎么换衣服了。”   “小姨。”我把她拉进来后关上了房门,“我要出门一趟,你好好照顾闹闹。”   “去哪里?我和你一起去。”她立刻道。   “小姨,你听我说。”我按住她的双手,“有人打电话来了,只让我一个人,肯定是阿风的事情。”   “那不行,我必须得和你一起去。”她态度强硬。   我急了:“小姨,你听我说。”   她抿着唇看我。   “我说实话,这一趟我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但我不能不去,这个坎绕不过去。如果要见我的人是二叔,你去没有了。”有泪意涌来,我抓紧她的手,“小姨,我们俩个人得留下一个,不能两个人都去赴险。要是我们和阿风全都出事了,外婆和闹闹怎么办?”   梁梦昭仰头看天花板:“给阿风的母亲打电话。”   我怔了一下,对呀,我把她给忘了,我走回床边拿过手机,然后拔下了邓琳的号码。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她的手机也关机了。   “她也关机了。”我笑了一下,看来,这是算总帐的时刻到了。   “采采,你不能一个人,实在不行,给柳又平打电话,让他帮忙想想办法。”梁梦昭又给我出主意。   我摇了摇头,这是属于我和韦御风的命运,我再没有脸皮去求他了。好说歹说,我勉强总算把梁梦昭说服了。   “要不,报警呢?”见我要出房门了,梁梦昭又问。   “然后呢?警察跟着在我身后,他们把阿风的尸体留给我?”我问。   她说不出来话了。   “小姨,闹闹就交给你了。”我说完这句话扭头就出了房间,走到客厅时,我喊了声外婆,没作任何停留就往大门跑去。   我开着车从车库出来时,梁梦昭抱着闹闹追出来了。   “采采,早点回来。”她带着哭腔喊。   “好。”我踩下油门,车子从院门口冲了出去。   从别墅到城西路54号我开了四十三分钟,一路上,我将我可能会面临的种种情况全部作了个假想,然后我发现,任何一种假想,我只身前往都没有任何赢的把握。我唯一的把握也就是视死如归了,这盘棋总是要下完了,帐也总是要清的。死或活,总要面对,绕不过去。   我的车子停下后,我看到路边有辆套牌车停在那里。我深吸了一口气,推开车门下了车,果然套牌车的驾驶有个年轻男人伸出来。   “殷采采。”他喊。   我走过去。   “手机。”他手伸过来。   我犹豫了一下才把手机递给了他。   他装一个黑色的袋子里,封上后他说声上车,然后探身过去开了副驾位的车门。   我绕过车头上了车。   他立刻启动车子。   一路上,我一个字不问,他也专心开车。没多久,车子就开上了高速,我看着方向是往隔壁的B市去了。   “我们要去哪里?”车子在拐上往C市的辅路后,我终于开了口。   “去你该去的地方。”他面无表情。   我知道再问也不会有结果,我没去过C市,但我突然想起来,韦御风那回出事儿就是在C市。韦清元在那边有工厂,我心里定了一些,当年的投资人,是韦清元跑不了了。   四个多小时的车程,车子下了高速后往郊区开。七弯八拐,又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然后开进了一片工业区。   又在工业区里钻行了十来分钟,车子总算停下来了,我坐得屁股都麻了。从挡风玻璃里看出去,车子是在停在一个仓库外面。   “到了。”年轻男人看了我一眼,“你自己下去,有人来接你了。”   我推开车门,双脚着地,我晕眩了一下才站稳。   “殷采采。”从檐屋下跑过来一个青年男人,仍然是陌生面孔。   “韦御风呢?”我直接问。   “请。”他就像听不懂我说话,略倾身对我做了个手势。   我往前走,他跟在我身边,走到仓库门口,他快走了几步过去推开那扇沉重地铁门。这里看起来是一个废弃的化工厂,流水线还在,随处可见各种高大笨重的设备,全都锈迹斑斑。   青年男人这时走到了前面带路,穿过长长的过道,我们来到了一架长长的铁楼梯前。他往上走,楼梯很晃,我有点恐怖高,抓着生锈的扶手往上爬。 第:此情难尽68.见到韦御风   爬完所有的楼梯后,我的腿都软了。青年男人等了我一会儿,见我爬上来了,他抬步又往前走。我喘了一口气,颤着腿跟了上去。   二楼的地道是全水泥浇灌的,我穿着平底鞋走得无声无息的,青年男人大约觉得不对劲,他猛地扭头看我,见我还在才松了一口气。这回他让到旁边,让我走在了前面。   顺着水泥走道一直往前走,拐了一道弯,再往里已经是死角了。我看了一下,原来有门和墙体是一个色,隐在墙上。   青年男人走到门边敲了敲,门从里面拉开,很笨重的吱呀声。   随之大门开启,我看到了一个可怕的世界。在这个可怕的世界里放着许多的小集装箱,类似那种胶囊屋大小,我估摸着得有四五十个集装箱,集装箱都有铁条焊着。视线范围内有差不多一半的里面都装着人,那些人看起来目光呆滞,可能喂过药,也可能在里面呆久了精神就差了。   我站在门口,这里和我来之前的想像完全不符,我没想过这种场景。我害怕在集装箱里看到韦御风,这太可怕了,可怕得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有脚步声传来,我转头,有人从集装箱后面走出来了。   “采采。”刘麦微笑着,“小徐,给采采搬椅子。”   有人应声,然后搬了张凳子给我。我呆呆地看着她,为什么是她?怎么是她?   “来了。”她朝我走来。   “韦御风呢?”我轻声问。   刘麦指着后面的集装箱:“他才睡一会儿,先不惊醒他吧,好吗?”她语气很温和,就像在这里见面很正常一般。   “为什么是你?”我又问。   她笑了一下:“嗯,是我,也不止我。”   “你喊我来,希望我给你什么?”我再问。   “不急。”她走到了我面前,“我把大家都请来了,大家坐下来聊一聊,有冤伸冤,有仇报仇,别再没完没了的搞那些阴谋诡计,太累了,你说是不是?”   我点头:“都有谁?”   她神秘一笑:“你先坐,他们也应该到了。很快你们就能见面。”   “这些人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我可能因为她语气很好,忍不住指着集装箱问。   她讶然的神色:“做实验啊,不然,你以为有些救命的药为什么能那么快进入临床使用。”   我退了一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活体实验,这是活体实验。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死囚犯,基本上被家人抛弃了的,对他们来说,他们早就死了。”刘麦淡薄的语气,仿佛那些不是人命,而是可以随意砍断的植物。   “你打算怎么处置韦御风?”我颤着声问。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她狡黠一笑。   “刘姐,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是你?我以为……”我赶紧刹住车,没将后面的话说下去。   “你以为是韦清元,以为是沈月如,还是以为是邓琳?”她饶有兴趣的样子,“所以说,你的思维是有局限的,你只看到了和你有关的人和事。你得跳出来,看大局,你才能看懂。”   我要说话时,大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刘麦转头看着门口。   进来的是坐着轮椅的邓琳,推着她的是她的助理。邓琳看起来昏睡着,她的助理鼻青脸肿的,看来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你们这是对邓大姐做了什么?她可经不起折腾。”刘麦对着青年男人说责备道,“带她去好好休息一会儿。”   邓琳还没推进去,有人拖着个人走进来了,那是沈月如,她的手受了枪伤,这会儿缠着绑带。头上还套着袋子,看情形,她也是昏迷着的。   “你们也太粗暴了,就不能像请采采这样吗?文明一点嘛。”刘麦啧了几声。   “殷小姐很配合,她们都不自量力的反抗,没办法。”青年男人沉声道。   刘麦叹了口气:“采采,你看,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想到我入狱那年,刘麦带着董叔来找我。我以为他们是朋友,以为刘麦好心帮董叔找我妈。他们演了一出双簧,演完后他们就去找了我妈吧,可为什么又没找到?   “是你把我关进监狱的吗?”我问。   “当然不是了,那事儿不是冯其薇做的吗?”她笑道。   “冯其薇也来了吗?”我问。   她摊摊手:“要看我运气好不好?要是运气好,她就来了。要是运气不好,咱们今天可能就要死做一堆了。”   “你是当年董叔那个项目的投资人?”我问。   她大笑起来:“你想想也不可能啊,我比你妈可小多了。好了,别问了,待会等大家醒了再好好聊聊,现在你休息会儿,我还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   随即刘麦出了仓库,我身边就剩了那个青年男人,我想去看看韦御风,又不敢轻举妄动。   “我想去看看韦御风,可以吗?”我试探着问。   青年男人看了我一眼,挥了一下手,示意我可以去。   我大喜过望,然后我飞快地往后面跑去。我穿过集装箱,里面的人就像没有思想一样,对于突然出现的我,他们没有任何反应。   我急切地在集装团中找韦御风的身影,可是箱子太多了,又太窄了,很不好认人,我找了几圈都没发现韦御风,急得我都要冒烟了。   “阿风。”我带着哭腔喊着,“阿风,你在哪里?”   “采采。”微弱的回音声在我身后响起。   我猛地转身,蹲到地上后,我才看出来了,里面躺着的人是韦御风。他的表情很痛苦,但看他身上又没有伤痕。   “阿风。”我跪到地上,把手伸进去握住他的手,“我来了。”   “采采。”他艰难地转过身来,看清我后,他的眼睛睁大,脸上的表情更加痛苦起来:“你为什么要来?你不能来啊。”   “我把闹闹托付给小姨了,要生要死,阿风,我都陪着你。”我握紧他的手,含着泪笑。   他咳了几声,有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淌下来:“采采,你别这样,我对于生死早就不放在心上。但你不一样,你可以有更好的人生。”   “不,我们一起。”我固执的摇头。   他的眼泪更急,侧过头,他对着集装箱的墙壁流泪。   我也不说话,默默地陪着他,大约十分钟左右他才平静下来。   “阿风,是刘麦。”我轻声说。   “嗯。”他哑着声,“她和我二叔,二叔是当年的投资人。”   “可你二叔不是东院李家的后盾吗?”我百思不得其解。   韦御风摇了一下头:“这个世界上,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你还记得我迫不得已出国那会儿吗?”   “嗯。”这也是我一直未解的一个谜。   “当年我二叔因为一个失误,让对手抓了把柄,东院李家差点倾巢。这件事情之后,东院对我二叔就有了戒心。在那个时候,东院乱了阵脚,二叔为了自保,不得不私下找到了刘高,投靠了徽派,保住了他的核心产业。可是东院就算乱了阵脚,对我二叔的举动也是一清二楚。他们派出了杀手,我几次遇险差点丢命。是在这种情况下,二叔把我送到了国外。”韦御风呆呆地看着头顶的铁皮。   我这才明白他当年的身不由己。   “以前心里很多恨,恨自己身世不堪,恨母亲抛弃我,恨雨末的父母欺我凌辱我,恨伊家不仁,恨命运对我不公平,总想有一天我要报仇,要将所有欺凌过我的人踩到脚下。后来才发现,太难了。我只是一个人,一个人的力量太有限了。我甚至连你都护不住,采采,这就是我那次在C市死里逃生,我不愿意再去找你的原因。我对再活下去已经没有更多的欲望了,我不愿意你将希望放在我身上。”   “可我没有想到你怀孕了,那闹闹的存在让我不忍心,我百般挣扎,矛盾,最后来找你。”他的泪水又流下来,“采采,为什么活着会这么艰难?”   “阿风,你爱我吗?”我将脸贴到他的手背上,他的手冰凉的。   “爱,肯定爱,如果不爱,我就不会选择放弃。”他叹气,“采采,我爱你,却给不了你的一份安稳,你懂我的绝望吗?”   “阿风,那么,你就该懂我说的话。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我抬头,坚定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他眼中有震撼。   “采采……”   “别说那些矫情的话了,闹闹还在等我们回家呢?”我含着泪笑了笑,“别怕,我们在一起。”   他痴痴地看我,良久之后,他点头:“嗯。”   我们静静的依偎着,等着刘麦回来。   “你母亲还有沈月如都来了,刘麦说如果冯其薇来了,今天她就赢了。如果冯其薇没来,那我们就有生机。”我轻声道。   “嗯。”韦御风在我手心按了几下。   我就没有继续说了。   “阿风,我外婆说想把外公送回A城,回头找人选个日子,我们陪小姨她们一起回去吧。你说呢?”我轻声道。 第:此情难尽69.大家都说几句吧   韦御风应了一声好,他的话音落下后,大铁门那边传来了响动。我吓得拽紧了韦御风的手,刘麦的声音传来,还有一个另一个声音。   我震惊地看着韦御风,他也看着我,另一个声音是二婶。天呐,为什么是二婶?那个憨憨实实的女人,那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女人,那个只求好好照顾韦清元其他别无所求的女人,那个说要帮我带孩子的女人,那个连韦御清住院手续都办不好的女人。   她为什么会和刘麦在一起,她们说话的语气还是那熟。   “采采。”刘麦的声音传来,“阿风醒了没有?”她问我。   “醒了。”我感觉我的声音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了。   “那就好了,你问他饿不饿,要是饿的话,你过来拿点吃的给他吃。”刘麦又道。   我看着韦御风,他点头,我撑着地板起了身。顺着集装箱中间的过道,我一步一步地往外走,我感觉自己掉入了一个噩梦中。要是噩梦也就好了,天亮了,我总是要醒过来,这却是真的,除非我死了,否则就能只捱着恐惧熬着。   我穿出了过道,刘麦和二婶坐在那里吃东西,两个人的脸上都是笑容。我攥着手心朝她们走去。   “刘姐。”我喊了一声。   二婶抬头,她的眼中哪里还有愚昧和无知,那闪烁着分明是洞悉世事的精明。见我看着她,她笑了笑。   “采采,阿风爱吃面条,这份面条你端过去给他。”她语气仍然温和。   我伸出手接过了她递过来的面条:“谢谢二婶。”我说。   她收回视线吃着东西,继续和刘麦聊着天,我端着面转了身,走进过道后,我加快脚步走回了关着韦御风的那个集装箱。   他弯腰坐起来,我从空隙里把面条递进去,他开始大口大口的吃面条。我看着他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摘拼命的忍着。   他吃了一半递出来给我:“你也吃一点。”   我摇头:“来的时候,我吃了点心,我不饿。”   他很固执,手一直举着。   我只好接过来,哪里有胃口,只是不想让他难过,我勉强吃了几口面,喝了几口汤。韦御风见我确实没胃口,他才把剩下的面条全吃完了。   我以为吃过东西,刘麦和二婶要把大家都召集到一块儿了,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她们又离开了仓库。   我就这么坐在地上陪着韦御风,等待一个未知的恐惧。窗外的天色早就暗了,只是这大仓库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你靠着睡一会儿。”韦御风用双手托着我的头。   “不困。”我打了个哈欠。   “听话,睡一会儿,现在还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回来。”他劝我。   我想了想便闭上了眼睛养神,到处都很安静,没多一会儿,我就有些迷迷糊糊了。似乎打了个盹的时间,大铁门那边传来了轰一声的巨响。   我惊跳起来,韦御风也坐起来,我们都扭头看着大铁门的方向,但集装箱挡住了,什么也看不到。   “全他妈给我滚出来。”刘麦的喊声,气急败坏的。   我和韦御风对视了一眼,不妙,刘麦的语气听起来要狗急跳墙了。她的吼声落下后,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来,似乎有几十个人在同时跑着。   有三个人冲到了我和韦御风的身边,我不等他们伸手过来就站了起来让到了一旁。我本来想配合一点少吃点苦头,但这些人根本就没有人性。我被走在最前的男人狠狠一拽,我踉跄一步撞到了另一个集装箱上,撞得我眼冒金星,头翁翁作响。   随即,他们打开了关着韦御风的集装箱,另两个人把他从里面拽了出来。他们就像拖野狗一样拖着我们俩往外走。   我和韦御风被丢到了地上,除了进来拖我们的三个男人,又加了两个男人,一共五个男人盯着地上的我们。   我忍着头部的剧痛抬头看了看,刘麦背对着我站着,二婶已经不见了。   大约五分钟左右,邓琳和沈月如被带出来了。   十几个男人围成一圈,把我们几个人围在中间。刘麦坐到了椅子上,她手里握着手机,翘着二郎腿,她的脸色看起来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   我又看邓琳,她看起来稍微好一点了,只是眼睛仍然闭着。本来我还想可以指望一下她,现在她和我们落到了一样的地步,我彻底的没得指望了。   另一边的沈月如趴在地上,不知道她在昏迷还是睡着了?   “别装死了,都打起精神来吧。”刘麦开了口,“邓大姐,你感觉好些了吗?好些了就别再闭着眼睛装高僧。”   邓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淡淡道:“将死之人,你随意吧。”   “说人话。”刘麦提高音量,她话音落下,铁门外传来轻轻地敲门声,她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   我们都看向门口,这回被拖进来两个人。我呆呆看着那两个人,他们居然把伊城和伊城的母亲带来了。   伊城的母亲显然吓坏了,被推进来后,看着仓库里的情景,她尖叫了一声往外跑,她旁边的男人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她捂着脸再不敢乱动。   “别打我妈。”伊城叫起来,然后就有人狠狠往他肚子上踹了一脚。   “该来的不来。”刘麦脸上的狂喜收起来,她悻悻的说了这句话。   伊城他母亲被推到了我们身边,看到我和韦御风,伊城的母亲又吓了一大跳,她跟触电似的往后退,眼中全是惊恐。   这种情况下,我也没心思和她打招呼,更没心思去安慰她。   刘麦拿起手机开始拔号,然后她起身踱着往远处走,她的通话大约持续了两分钟就挂断了。背着我们站了一会儿,她转身走回来。   “该来的人基本上都来了,现在你们都坐一起了,可以对质了。哦,有一个人来不了,韦震死了好多的年,邓大姐,你一定要跟姓韦过不去,那就只能往你自己儿子身上使劲了。”刘麦道。   “我的仇人正是你父亲。”邓琳慢悠悠道。   “哦?”刘麦挑眉,“我确实听说我父亲和你姑姑好过,但他们好是他们的事情,与你何干?”   “当年我和韦清辰婚外生子,韦清辰薄情寡义,我在绝望之下将孩子送进了福利院。然后我回了一趟家,想和我母亲告别。那天夜半,我撞见你父亲来找我姑姑,他们两个人在后侧门的车里吵架,声音压得很低,我抵不住好奇,蹲下车子偷听了。”邓琳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刘麦,你猜他们在吵什么?”   刘麦脸上是高深莫测的表情,道:“你有什么资格问我,我让你说,你说就是了。”   邓琳微笑着:“有一件事情,你应该有知情权了。你只道你母亲早逝,但你不知道,你母亲和我姑姑是闺中密友。你父亲和我姑姑好了,而你母亲和伊春鹏好了。要说这命运弄人,大概就是这样吧。后来你父亲和你母亲结婚了,我姑姑嫁给了伊春鹏。刘麦,如果你乐意去做个亲子鉴定的话,你会发现,你的亲生父亲是伊春鹏,而不是刘高。”   “他们吵了一架后又亲热了一番,我没兴趣再听,起身时撞到了车门惊动了他们。我摸回家和我母亲告别,连夜离开了家里。邓家的那场大火就是我走的那夜放的,想来,你父亲想一把火烧死我,将这些见不得人的秘密都烧毁吧。哪里知道,独独就我活下来了。”邓琳叹了一口气,“刘麦,你看看,这满地的,都是跟你沾亲带故的人呢。”   刘麦看着自己的手指:“可惜你并没有证据能证明那场大火就是我爸放的,也许是你姑姑自己放的呢。至于那些只有你一个人听到的墙角,你爱怎么编都可以了。”   “是么?”邓琳看着伊城的母亲,“你问问她吧。”   “我什么也不知道。”伊城母亲摇头,她快吓死了。   “你怎么能什么也不知道呢?”邓琳冷哼一声,“我姑姑死的时候,可是只有你和冯律师在场。我留给阿风的产业,她在冯律师的见证下作了详尽的安排。结果呢?你连遗嘱都给烧了,为了一己私利,你可算是费尽心思了了。春莱女士,你是不是可以把我姑姑临终前和你说的话,都复核一遍呢。”   伊城的母亲拼命地摇头。   “你对阿风的来历一清二楚,所以,从伊城迷恋上采采的那一天,你就认为一切都是阿风的阴谋。你多聪明啊,绝不打击自己儿子,不但不打击,你还对采采万般示好,把她当亲女儿一般疼。然后,在阿风对采采的弟弟下手时,你让人暗中下狠手将采采的弟弟毙命。采采在痛苦中挣扎时,你又假装好人把她接到家里,哄着你的儿子,给他们办婚礼。婚礼现场,你把采采和阿风亲热的镜头播放出来,采采声名扫地,你借刀杀人的本事已是炉火纯青了呀……”   “别说了,不准说,别说了。”伊城的母亲狂乱地挥着双手。   我记起来,韦御风问过我,他说,你觉得伊城的母亲是好人吗?我很肯定的说是。 第:此情难尽70.真相一   “妈。”伊城轻声喊他妈妈,“你怎么可以这样?我那么爱采采,你为什么要拆散……”   “我为什么?”伊城母亲冲着儿子吼起来,“殷采采就是个贱货,她被韦御风都睡烂了,居然还妄想装(chu)女和你在一起。我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城城,你看你现在多好,你和白雪门当户对,宝宝聪明可爱,我走出去多有面子。”   我呆呆地听着,那是伊城的母亲吗?那个温柔的女人,那个从来对我和风细雨的女人,那个说要把我当成亲生女儿疼爱的女人。   我多蠢,长了一双鱼眼,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真诚,甚至在韦御风问我的时候,我还觉得他心理阴暗眼中没有一个好人。   “邓琳,你又有什么好得意的呢?别跟我这装先知。”伊城的母亲反击道,“你那么厉害,现在你和你那贱种儿子还有贱货儿媳可都躺这里呢。”   邓琳盯着她看,她的眼中聚起怒气,但她没有说话。   刘麦拍了拍手:“不错,你们这出狗咬狗表演得还不错,继续。”   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沈月如有了反应,她撑着地面困难地抬起了头。大概因为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她闭上眼睛甩了甩头,再睁开眼睛,她呆若木鸡。   “砰砰砰。”又有敲门声传来。   刘麦皱眉,她转头看了看,门口进来的人是柳又昕,她的身后是两个彪开大汉。   “麦子。”柳又昕淡淡地微笑着。   “哎呀,我说又昕,你怎么也来了?”刘麦笑得特别假。   “我们很久没见面了,既然你请了,我无论如何也要来。”柳又昕很从容,她的从容衬得地上坐着的我们特别狼狈。   “给柳姐姐搬椅子。”刘麦对柳又昕格外多了几分客气。   有人搬着椅子小跑着到了柳又昕身边,柳又昕拂了拂衣角,然后坐了下来。   “冯小姐请不到,那就我们这些人聊聊吧。”许是因为柳又昕的到来,刘麦收起来那种不可一世的表情。   柳又昕面带着笑意。   我心里又添了不解,柳又昕和刘麦不是朋友么?当初柳又昕带我去找刘麦,她们之是的亲昵和自然不像装出来的,到头来却只是塑料姐妹情。   “知道我为什么把你们都请来吗?”刘麦看着地上的我们,“我就是被你们搞烦了,你们为了自己那点所谓的私怨,整天斗个你死我活。本来你们怎么斗,我都懒得搭理你们,但你们坏了我的事儿,没办法,我不得不管。”   “你的野心太大了。”柳又昕插了一句话。   “人各有志。”刘麦笑着反击,“就像你自始自终对殷蹊放不下一样,谁能相信,你出身高贵,却为了一个下下等的人误了终身?”   “殷采采,你不是很想听故事么?这个故事,我来讲给你听。”刘麦看着我,“你现在活得很痛苦吧?无数次问过命运为什么对你那么残酷,对吗?”   我机械地点了点头:“是。”   刘麦看了一眼柳又昕:“你的昕姐是你一切痛苦的根源,你没想到吧?”   我麻木地看着她,我不知道该给她什么反应?进了这个仓库,听到的看到的,全都是我没想到的。   “你只知道当年梁梦昭和你妈为了七哥争得要死要活,你不知道的是,七哥在当年的右岸能活成传奇,那是离不开又昕的力棒。有钱人嘛,总是有点消遣,你昕姐那方面需求特别强烈,但因为身份原因,她并不能光明正大的将七哥赎身。”   “七哥被昕姐姐包养的那些年,其实过得很痛苦,极其痛苦,说炼狱也不为过。所以,七哥想逃了,想上岸。但他清楚,上岸谈何容易?”   “后来,七哥认识梁梦昭,以我的理解,七哥对梁梦昭是动了真心,所以,他想从良了。但梁梦昭空有心而无计,七哥多聪明,他知道梁梦昭救不了她。然后就是你妈梁引容对他一见钟情,你们都道梁引容抢走了七哥,真相却是七哥选择了梁引容。因为梁引容不但有心,她还有计有谋。她聪明狠利,在知道对手是昕姐姐的情况下,她还是带着七哥全身而退。然后大大方方地回到了七哥的故乡Y城生活。”   “所以,采采,你知道你的父亲为什么会乖乖和你母亲在Y城生活二十余年吗?因为离开梁引容,他根本无处栖身。他吃不了苦,又不能重操旧业,除了你母亲,他能去哪?”刘麦接过旁边人递给她的水喝了一大口。   “昕姐姐这个人呢?说起来,其实挺大度的,七哥走了,总还会有八哥,八哥没了,总还会有九哥,床伴嘛,换一个就是了。坏就坏在,七哥的功夫太好,昕姐姐换了谁也不如他。这世上的事无非两件,未得到和已失去。昕姐姐得到了,又失去了。你说惨不惨?你说她要不要找回七哥?”   “昕姐姐动了心思,动了心思后她就发现,原来那个她从来没有看见过眼里的梁引容,她身上背着许多的债。所以,她先将七哥的地址给了沈月如,先让沈月如去试了水,沈月如败北。随即,梁引容给昕姐姐寄了一封信,你又没想到,欺凌七哥的可不止咱们昕姐姐,昕姐姐为报养育之恩,还让她母亲也享过乐。昕姐姐气得咬牙,虽然她身为高贵,但所傍的大树是她亲爹,这等丑事,她也不敢让老爹知道,她只能再次按捺下来。”   柳又昕难得一直保持着笑容。   “人的心里是有魔鬼的,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昕姐姐的心里有了魔鬼。她开始从长计议,然后她发现了,梁引容带走了董哥的一组重要数据。董哥那个项目,是研究一种复合型的药,这种药最主要的作用是用于治疗X病。事实上,早在二十几年,这个药董叔和梁引容就研制出来了。只是在临床的试用上失败了,因为副作用巨大,只需要少量的剂量就能让人短时间中枢神经紊乱,慢慢的渗入肾脏,一个好好的人就能慢慢的毁灭。可怕的是,在现有的医疗技术下,根本无法查出具体病因。”   “采采,你不会想到吧,你母亲梁引容发疯,下手的人是昕姐姐,但药却是梁引容自己研制。你说,讽刺不讽刺?”   “现在你知道在座的这些人跟你千丝万缕的关系了,沈月如在昕姐姐的协助下,在多年的反复策划下,你母亲破产了,你的父亲离家出去了,你被韦御风强了,你弟死了,你的婚礼没了。接着,你被卖入横波楼,殷采采,你觉得昕姐姐的计划怎么样?够不够细致?”   “所以,韦御风啊,你是怎么想的?你居然会带采采去找昕姐姐?你只知道她和我是朋友,只知道横波楼的身后是刘高。你没有想到吧,昕姐姐的组的局啊。我觉得你不算蠢啊,为什么在见了到了七哥,你没有半点怀疑?”   我闭了闭眼睛,当初,我见到我爸,他惟恐对我避之不及,我只以为他贪图荣华富贵,只以为他嫌我是累赘。直到他精光光死在柳又昕的床上,我都还对他充满了恨。现在想来,我爸深知自己的命运,他什么都不能说,只想让我走。我爸死后,我再去看他,遇上柳又昕抱着花去看他。我还误解过,认为她对我爸是真爱。   她确实忘不了我爸,费了几十年的功夫夺到手的人,还没玩够就死了。   世上再无七哥,怎能不忆?   “砰砰。”的敲门声传来,打断了刘麦的话头。   门打开,二婶从外进来,和她一起进来的是柳又平。   我的心沉往下沉,完蛋了,连他也来了,刘麦这是要一锅端了?   “又平,你怎么也来了?哎呀,你来了也好,你来了,冯小姐就不会坐视不管。”刘麦脸又浮起了那种不可一世的表情,“给又平搬椅子。”   柳又平的视线落到我身上,他走了几步过来,半跪着到地上,他伸手拍了拍韦御风的脸:“韦御风,你不要紧吧?”   我惊了一下,这才转头去看身旁的韦御风,我没注意的时候,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了地上。他的面色潮红,呼吸也有些急促,那样子很不寻常。   “你给用了什么药?”我蓦地站起来,还没等我走过去,离我最近的一个男人就伸手踢了我一下,我重重地跪到了地上。   刘麦从椅子上起了身,她冲过来,推柳又平,她盯着地上的韦御风看:“秀姐,你过来看看。”   二婶听到喊声,快步走了过来,她也蹲下来,伸手翻了翻韦御风的眼皮,他的眼球对光线还有反应。   “死不了。”二婶起了身。   “会不会药用多了?”刘麦问她的语气多了一分小小心翼翼。   “不会。”二婶拖了一把椅子也坐下来,“给邓大姐打过针了吗?”   “打了。”刘麦应道,“她的免疫系统基本上都坏了,估计白忙活。”   “再等等吧,也许有奇迹。”二婶有些不耐的看了看我们的方向。 第:此情难尽71.大结局   我挪了挪身体,在柳又平的协助下将韦御风揽到了我双腿之间,我抱住他的头,对于接下来还要来什么人,还要讲什么故事,还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一点儿都不关心了。我只知道,躺在我腿上这个男人可能不好了,丧心病狂的刘麦给他打了针,她把他当活体试验品。   “阿风。”我的脸贴到他的脸上,泪水从我眼角滚落,流到他的脸上,他垂在我腿上的双手轻轻动了一下。   “殷采采,你还想听吗?”刘麦问我。   我抱着韦御风,不想说话。   “刘麦,我还真没想到是你。”柳又平起了身,他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这几年来,你是一直在查吗?怎么?查到冯小姐头上去了?”刘麦摊着双手。   柳又平抬步,他大概想朝刘麦走过去,他旁边的几个男人立刻作出了虎视眈眈的表情。柳又平抿抿唇,他收住了脚步。   “看来,是我太将人性的恶预估太低。”柳又平自嘲道,“我以为沈大姐已经足够恶了,谁知强中更有强中手,刘麦,我柳又平服了。”   刘麦笑了两声:“不敢当。”她说这话时看着旁边的二婶。   “向云天得病时,我就在想,到底是谁下的手?”柳又平看着二婶,“你这张脸,真的一点存在感都没有,谁能想到,你是刘麦最有力的一枚棋子。我查过你的身份,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刘麦轻蔑地哼了一声:“所以,你们全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斗什么呢?向云天得死,他该死。柳又平,是你多管闲事,地上这些人,哪一个与你有关呢?殷采采?呵呵,你睡了她几次,你就觉得你有责任帮她?要不是冯小姐把她关进牢里,她早就死一千次了。”   “向云天可真冤,这大半辈子为了你们刘家卖命,赚的钱都填了你们刘家的无底洞,谁知道最后还死在你们手里,他要是泉下有知,只怕会掀掉棺材板爬起来吧?”柳又平嘲讽道。   “这世上之事,有果必有因。他的下场是他自找的。”刘麦不紧不慢的语气。   “自找的?”柳又平叹了一口气,“刘麦,你可真是说得出口。要说向云天这辈子负了人,那只能是他的元配夫人,他没有负你刘麦。是你一厢情愿倒贴,爱极生恨。如果不是你,向云天和他的原本也不至于走到形成陌路,要不是你,小悦的母亲也不至沦落街头发廊,要不是你,小悦和阿离也不至含泪分手。刘麦,你还敢说向云天的下场是他自己自找的吗?”   刘麦的眼中有了一丝颓然,随即她就恢复了狂妄的样子:“看来,你还真查了点东西出来,来吧,说,继续说。”   “阮西岭是你从南国的芳菲尽弄过来的,因为刘度喜欢她。你最初的打算是,让她慢慢玩死殷采采,为此,你授意她做了很多故弄玄虚的事情,比如把她的房子装修得和采采住的地方一模一样。万万没想到,采采进监狱了,你的计划落了空。所以,这枚没用的棋子你就随手又丢弃了。”柳又平道。   刘麦点头:“没错。”   “我来这里之前,还有个疑问,我想采采真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现在看到我姐也坐在这里,我就明白了。你从来没有把我姐当成真正的朋友,你疯狂地嫉妒她,讨厌她。我姐费尽心机将采采的父亲弄到手,但采采却总是绝处逢生。你决定把采采毁个彻底,以此证明给我姐看,她做不到的,你做到了。刘麦,是这样吗?”柳又平问。   刘麦未置可否,只是高深莫测地笑。   “说起来,这些都是私怨,再恶心,过个三五年也能翻个篇。你们的恶不在于私德,而在于泯灭了人性。”柳又平盯着二婶看,“你到底是谁?竟然能瞒过韦清元的眼睛。”   二婶看他一眼:“我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韦御风能不能活,邓琳能不能活,如果他们能活下来。那么,我将是整个人类发展史的一个里程碑般的存在。”   柳又平紧皱眉头看着二婶,他在努力的想。   “她是董华劲的原配夫人高芸。”刘麦站起来,“柳又平,你现在能想通了吗?”   我这才有了反应,董华劲?董叔。天啊,二婶竟然是董叔的原配夫人,所以,董叔当年的那个项目,她也是知情的。   “你们……”柳又平也惊到了,“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高芸在韦清元身边坐了多少年的长工才取得了韦清元的信任。”刘麦看着二婶,“哦,还有一点,她当年也是东院李家李宗凯培养的最得力的杀手之一。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董华劲,她喜欢上董华劲,然后嫁给了她。可惜的是算计来的婚姻没能长久,刚好韦清元看上了董华劲才华,他给董华劲提出的项目进行了投资。董华劲的那个项目失败了,梁引容带走了最重要的数据。高芸在李家的授意下,她换了身份去韦清元家里做保姆。一方面,她将韦家的情况密报给李家。另一方面,她对董华劲当年失败的那个药剂一直念念不忘。”   我听到这里时,心中所有的疑团都解开了。难怪刘麦对她有所忌惮,原来高芸是东院李家的人。我回想很多年前,我见过一次李宗凯。那时候我已经在横波楼了,迫于柳又平的压力,韦御风为了见我,和李宗凯来过一趟。   那时候韦御风没有想到,撒网的人是他亲亲热热喊李叔的人。   “呕。”我身后传来干呕的声音,我扭头,邓琳跟打摆子似的抖起来了。很快的,她在轮椅上就坐不住了,她的助理慌得一直用手拉她。邓琳滚到地上,像一条蚯蚓一样在地上扭来扭去。   旁边的沈月如和伊城母亲发出恐惧的尖叫声,柳又昕也骇到了,她扶着椅子起了身。大家都退到了边,看着邓琳在地上扭来扭去。   只有我仍然坐在那里抱着韦御风。   邓琳大约扭了十分钟的时间,她的手脚就僵硬了,她的助理扑到地上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邓姐,仓库里响起哀哀地哭声。   “吵死了。”二婶吼了了一声,“闭嘴,再哭一枪崩了你。”   助理吓得立刻噤声,仓库里顿时安静得诡异。   “看看他怎么样了?”二婶指着韦御风对刘麦喝了一声。   刘麦有些不悦,但还是走到我们身边,她蹲下来,伸手翻了翻韦御风的眼皮,盯着看了半天,她扭头:“姐,我看不出来,你来看看吧。”   “废物,我怎么会跟你这么个废物合作?”二婶开始不耐烦起来了,“你们愣着做什么?把这些人全给我关进集装箱,一个一个给我试药,我还不信了,这破药又失败了。梁引容那个心机婊,那组留在墙上的数据肯定是骗我的。”   那些黑衣男人开始行动起来,只是喝杯茶的功夫,大家都被按住了。   “砰砰砰”又有敲门声传来。   刘麦猛地起身,她和二婶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刘麦。”略略低沉的声音隔着铁门传来。   “冯其薇?”刘麦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后她就狂喜起来,“哈哈哈,冯其薇也来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姐,你听到了吗?是冯其薇来了。”刘麦朝铁门跑去,她要亲自去开门。   铁门拉开,黑衬衫黑西裤盘发的冯其薇走进来,她化着精致的妆容,但衣着看着像是要去参加葬礼一般。   这是我第二次见她,这一次我觉得她像一只高贵的黑天鹅。   “冯小姐,请。”刘麦做了个很夸张的手势。   冯其薇微微一笑,她直接朝二婶走过去:“高女士,久仰。”冯其微伸出手。   二婶冷冷地笑着,她不伸手。   冯其微歪歪头,很俏皮的样子。   二婶这才伸出了手,几乎是在她伸手的同时,冯其薇的衣袖里就抖了一把枪出来,她以迅雷不及掩耳扼住了二婶的脖子,枪抵到了她的头上。   “现在,命令你的人都滚出仓库。”冯其薇微笑着。   “不可能。”二婶反手想摔她。   冯其薇反应很快,立刻朝她腿上开了一枪,二婶半跪到地上。随着枪声,外面传来了无比杂乱的脚步声。   眨眼的功夫,荷枪实弹的X警从仓库门口鱼贯而入。   形势反转得让人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你报警了,你他妈报警了?”二婶跟疯了一样狂叫起来,“你知不知道你会害死多少人,你这个蠢妇。”   有X警上去,将她从地上拽着拖到了一旁。那些黑衣人也被拖出去了,仓库里只剩了我们这些被刘麦请来的人。   我腿上的韦御风又动了一下。   “阿风。”我喊了一声。   他咳了一声睁开眼睛。   “你怎么样?”我颤着声问,柳又平也蹲下来扶着他坐稳。   “殷采采。”阴恻恻的喊声。   我下意识就回头,一直躲在门后的柳又昕手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一把枪:“梁引容的女儿,去死吧。”   枪响,我重重地摔到了地上,韦御风压在了我身上……   有人在惊叫,有人哭泣……《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www.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